只不过,现在就做出决定还是太草率,索炀有自己的担心。
他担心自己只是因为太久没人陪所以一时间被沈徽明的温柔迷了心智。
也担心沈徽明现在看到的只是他的一部分,相处久了就会像别人一样,觉得他索然无味。
再等等吧,再等等。
索炀有些忐忑,他希望沈徽明再给他一点点耐心。
索炀重新换上制服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来时的飞机上,沈徽明给他塞了一张纸条,他后来忙着忙着就给忘了。
换好衣服的索炀一套口袋,摸到那张被叠得板板正正的纸条,然后打开,看完那行字他就笑了。
沈徽明写的是:我叫沈徽明,很高兴认识你。
这是演的哪一出?
索炀笑出了声。
“炀哥,笑什么呢?”同班组的一个男生凑过来要看,结果半个字儿都没看到,索炀已经收起了纸条。
“切,不给看拉倒。”男生说,“肯定又是哪个乘客塞给你的。”
他一边整理制服一边嘟囔:“跟你飞一趟航班真亏!”
“为什么?”索炀扭头看他。
“为什么?”对方委屈巴巴地撇嘴,“你说为什么?我所有的英俊潇洒帅气多情都被你的光芒盖住了呗!跟咱们公司颜值顶流一起飞,谁还看得见我们这些泛泛之辈啊!”
索炀轻笑:“别闹。”
“真的,”两人整理好,一起往外走,“炀哥,实不相瞒,我刚来的时候,着实暗恋了你几天呢!”
“……什么?”索炀跟这个男生其实不算太熟,两人一起飞过几次,但接触不多,而且,他也不知道这人也是gay,想到之前在莫斯科的那个晚上他们俩住同一个房间,突然觉得有些微妙。
“我认真的,”男生嘿嘿地笑着,“不过你别有压力啊,现在我对你的感情只有崇敬。”
崇敬?
索炀突然有种自己已经人到中年的感觉。
“主要是我高攀不起哈哈哈,”两人一起去开会,男生在索炀耳边絮叨着,“你什么样儿的大老板没见过啊,我这小空乘跟人家没法比。”
索炀听这话觉得不太对劲,轻声辩解:“没那回事。”
对方听了,笑笑,用肩膀撞了一下索炀:“我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索炀下意识皱了一下眉,觉得不妥,赶紧舒展开。
“你刚才是跟一男的一起来的吧?挺帅的,我可在飞机上见过。”
索炀明白了,他跟沈徽明在一起,被看见了。
本来想说点儿什么,但索炀突然觉得没有必要。
他跟这人本来也不熟,说那么多干嘛呢?反正这都是他自己的事儿,别人爱怎么想怎么想,他没那个义务去跟每个人解释自己的生活。
见他不说话,对方只当他是默认了。
“所以说,我早早死了这条心就是明确的选择,就我这条件,怎么跟人争啊!”
“这种事比的不是条件,”索炀声音有些冷淡,对方虽然没明说,但话里话外简直就把他当成了势利小人,这让他有些不悦,尽管不悦,他还是客气地说,“比的是心。”
对方还想说什么,但被索炀堵了回去:“乘务长来了,快过去开会。”
说完,索炀快步朝着乘务长的方向走,没再给他多言的机会。
本来就是。
索炀想:恋爱这种事,尤其是成年人的恋爱,不可能不考虑双方的条件,但摆在首位的,难道不应该是真心吗?真心都不够,条件再好又能怎么样?
感情这事儿,拼的不是你有多少钱多少套房子多少辆车,而是有多少的真心。
开完会,索炀掏出手机,不出意外收到了沈徽明的回复。
对方回他:应该说谢谢的是我,我已经好久没有休过假了。
索炀笑笑,没再回消息。
机组人员开始做飞行前的准备,其实索炀心里很清楚,每一次在这个时候都有无数的人在等待登机,可这一次他感觉很不同,因为那“无数的人”里面有一个是为了他正在等待。
当他站在机舱门口迎接乘客时,虽然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分心在寻找沈徽明。
头等舱的乘客抵达,一个个登机,他脸上挂着职业微笑,嘴上说着职业话术,一切有条不紊,却偏偏到了沈徽明这里出了差错。
其他人都是:“先生您好,欢迎乘坐本次航班。”
而当沈徽明出现,索炀笑得眼睛都弯了,只看着他说:“沈先生,晚上好,祝您旅途愉快。”
第30章
在遇见索炀之前,沈徽明觉得坐飞机这事儿又麻烦又累,有时候只需要两个小时的飞行距离,但前前后后算下来,大半天都搭在机场了。
可是,认识索炀之后就不一样了。
他突然觉得天空是他跟索炀独特的约会地点,每次在飞行时,哪怕不在索炀的航班,他也会觉得跟对方有隐秘的牵连。
很浪漫。
三十岁了却还在追求浪漫,说出去可能会被人笑。
但奇妙的浪漫也跟爱情一样是可遇不可求的,刻意追求的远不及这种来得深刻。
他坐稳,听见索炀跟其他旅客问好的声音。
索炀有一副好嗓音,而这副好嗓音对着别人都是千篇一律的问好,对他却说过很多更动听的话。
沈徽明在那里窃喜,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他坐在那里,手指轻抚着染了咖啡渍的书,像是欣赏音乐会上某位音乐家的独奏一样听着索炀在跟大家问好。
这是他的人。
哪怕现在不是,未来也会是。
沈徽明觉得,人还是要有点儿自信的。
飞机起飞,冲进云层离开柏林,短暂的几个小时,他们参加了一场婚礼,还跟上帝偷了个祝福。
回去跟来时一样,在莫斯科转机,要到第二天下午才抵达终点。
再登机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沈徽明总算是利用这些碎片时间处理完了所有工作。
虽然出来这么一趟还要抓紧一切时间地忙活着,但他竟然没觉得累,反倒乐在其中,他把这都归功于索炀。
据说陷入爱情的人就像是永动机,能永远保持兴奋的状态,不会觉得累。
沈徽明现在觉得这或许有道理。
飞机再次起飞后已经是深夜,头等舱旅客很少,除了沈徽明之外就只剩下另外两位旅客。
索炀照例先服务其他旅客,最后才走到沈徽明这里。
他笑着问沈徽明:“先生,请问需要吃点什么吗?”
反正已经是晚上,他还是最后一个,沈徽明就大着胆子跟索炀开玩笑:“怎么这回不叫我沈先生了?”
索炀笑笑,把菜单递给他:“看看?”
沈徽明接过菜单打开,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条。
他抬头跟索炀对视一眼,对方淡定得仿佛无事发生,他拿过纸条,直接当着索炀的面打开了。
索炀写给他的纸条里只有两个字:晚安。
沈徽明笑,把纸条夹在手边的书里,对他说:“想来杯咖啡。”
索炀轻声说:“很晚了,确定要喝咖啡?”
“确定。”沈徽明问,“而且想请你也喝一杯。”
索炀:“不好意思,我们有规定不能……”
“现在不行的话,改天怎么样?”沈徽明说,“我不勉强你违反规定,但是,给我个以后请你喝咖啡的机会?”
索炀无奈地看着他笑,心说,什么喝咖啡的机会,明明24小时的约会都已经定下来了。
“所以,您确定要喝杯咖啡吗?”
沈徽明合上菜单,对他说:“你帮我决定吧。”
索炀拿回菜单,告诉他稍等。
都已经这个时间了,索炀是希望沈徽明能好好休息睡个好觉的,虽然这在飞机上稍微有点儿难。
但怎么也不能喝咖啡。
他回去后,想了想,给沈徽明倒了半杯红酒。
索炀拿红酒给沈徽明的时候发现对方正把书摊开盯着夹在里面的那张字条看,昏暗的机舱里,沈徽明的行为让他心里突然变得有些柔软。
夜晚和昏暗的光都很容易催生暧昧,索炀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尽量不打扰其他旅客,把红酒轻轻放在桌上,然后坐在了沈徽明身边。
沈徽明有些意外,合上书看他。
“这不违反规定了?”他故意开索炀的玩笑。
索炀轻声说:“午夜飞行的时候在平流层可以换班休息。”
沈徽明拿着酒杯看他,好一会儿没说话。
“算了。”沈徽明转过头,看向窗外。
这个时候,窗外一片星河,梦幻到有些不真实。
“怎么了?”索炀问。
沈徽明把视线从星河移到玻璃窗映出的索炀身上,他轻笑着说:“不敢那么盯着你看了,气氛太好,怕控制不住自己,过去吻你。”
索炀被他这句话说得心脏漏跳一拍,下意识攥紧了手心。
沈徽明转过来笑:“不用紧张,我暂时还是能控制的。”
索炀当然知道他只是说说,沈徽明是个有分寸的人,绝对不会胡来。
但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确实让他紧张了,他突然想,如果沈徽明真的要过来吻他,他是会接受还是会躲开?
“所以,放轻松。”沈徽明喝了口红酒,笑着捏了一下索炀的手腕说,“我请客,请你看星星。”
两人一起转向窗户的方向,望向外面的星群。
索炀飞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夜晚没见过?
星光璀璨的、乌云密布的,无论什么样的高空夜色他都不应该觉得稀奇,然而此刻他却觉得这星空与过去的每一天都不同。
因为过去,没有沈徽明和他一起看星星。
突然,沈徽明说:“月亮。”
索炀回魂,微微往沈徽明的身边凑了凑,探头过去,看见了皎洁的月,那月亮浸泡在星河中,浸泡在月色中,安静又孤独。
他突然起一句话——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眼前人?
他转头看向了沈徽明。
===
飞机在下午一点四十分降落,机组人员做好一切准备,送别每一位旅客。
沈徽明下了飞机立刻给索炀发信息,问对方等会儿什么安排。
他知道索炀一时半会儿不会看手机,于是就在机场找了家咖啡店等着。
机场的咖啡店也成了他们独特的约会地点。
索炀开机的时候已经换下制服往外走,看到沈徽明的微信,立刻给对方回了个电话。
他不是喜欢打电话的人,但对方的信息发过来好一阵子了,他迫切想要联系到那个人。
对于索炀打电话过来,沈徽明也挺意外的,他笑着接起来说:“忙完了?”
没有任何称呼跟问候,反倒显得更亲密。
“对,刚结束。”索炀问,“你现在在哪?”
“星巴克。”沈徽明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通往行李提取处的那个,你会路过这边吗?”
“那我过去找你,”索炀说,“你开车了吗?我可以载你回去。”
沈徽明笑了。
别说沈徽明压根儿没开车过来,就算开了,他也得说没开。
“好啊,我等你。”他喜欢等索炀,等多久都不会觉得急。
工作已经处理完的沈徽明这会儿十分悠闲,一边喝着饮品一边翻着索炀的微博。
他看着索炀每去一个地方就在那里发一条微博,觉得这人真的是认真得可爱。
沈徽明恨不得记下每座对方去过的城市,有些地方索炀还会随手发张风景照,他把照片保存下来,想着或许以后有机会两个人一起回到那个地方再去拍张合影。
他想得倒是挺美的,就是不知道索炀给不给他这个机会,而他们又是否有那个时间。
索炀这次过去找沈徽明的时候没有像之前那样吓人家一跳,尽管后面能过去他也还是绕到吧台那边走了正门。
他一进来沈徽明就看见了他,抬起手跟他打招呼。
索炀笑着走过去,坐在了他对面。
“在干嘛?”索炀问。
“看你的微博。”沈徽明把手机屏幕转过去给他看,“这里我也去过。”
索炀看过去,发现是巴黎的塞纳河畔。
“而且,你去的前一天,我到的那里。”
这已经是三年前了,当时沈徽明是陪着他爸妈一起去度假的。
“三年前的塞纳河畔,我们只差一点点就能遇见。”沈徽明说,“不知道这算是有缘还是没缘啊?”
索炀眼里带着笑意看他:“又是在胡说吗?”
“当然不是!”沈徽明很认真,打开微信,找到他爸的朋友圈,特意翻到了三年前的那一条给索炀看,“我有证据的。”
沈徽明自己从来不发朋友圈,甚至很少会拍什么照片。
好在,他爸妈当时在那里拍了不少照片,还为了炫耀,发了出来。
他拿给索炀看:“没胡说吧?”
索炀没想到两人还能有这么一段说不好是该开心还是该遗憾的“渊源”,他想了想说:“算是缘分吧,三年前差一点儿就遇见,但是错过了,兜兜转转了三年,我们还是相识了。”
索炀的话深得沈徽明的欢心,本来还觉得有些可惜,被他这么一说,倒有了点儿命运安排的意思。
“对,是缘分,”沈徽明说,“命里注定我们要遇见,尽管晚了三年,但结果还是一样的。”
索炀对他笑笑,心里却觉得说出这种话的自己有点儿太肉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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