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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为预想到书院若能办成，定能成为万民福祉，唐瑜心下愈发复杂，沉思良久，他的态度终于松动。
正想说些什么，却又听得叶萧道：“创办书院前期所需费用，由在下一人承担，这也是在下给出的诚意，待日后书院有所进项，便能自主维持运营。”
唐瑜眸光一闪，终是道：“如此，你日后若有需求，可自来寻我商议。”
这便是同意了。
叶萧亦是心下一松，只要唐瑜能够同意，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至于书院的先生由他把关之事，在叶萧这里算不得大事。
这与战场上的武将不同，武将要求的是真心臣服，这样在调兵遣将中才能更加如臂指使，指哪儿打哪儿。
教书的先生却不一样，但凡那些人确实有真才实学，有能力将学生教好，背地里究竟归属于哪一方，他并不介意。
第59章 覆
有唐瑜大开方便之门，叶萧办事时就方便多了。
连着好几日, 他都早出晚归, 在京师郊外考察地形，寻找适合建造书院的地址。
李青山不可能每次都扔下政务陪他出宫, 于是便吩咐张让跟在他身边伺候。
张让这些年时常出入宫廷，宣旨传令, 大小官员少有不认得的，有这个御前最得力的大内侍随侍左右, 就更没有人敢找他的麻烦了。
经过几日的研究, 叶萧一共看中三个地方，如无意外, 日后的书院便会建在这三处中的一处。
今日回宫的时辰比往日晚一些，天色已然全黑，冬夜寒凉，叶萧身上的大氅裹挟着风霜，大步走进章台殿。
殿中那张精雕细刻的金丝楠木八仙桌上已然摆满佳肴，李青山带着小娃娃坐在桌边，两人尚未开动，明显是在等叶萧回来。
小娃娃不禁饿, 饥肠辘辘，委委屈屈, 此前已频频转向门口，没有看到人，又失望地转回头去。
叶萧来时, 正好捕捉到娃娃由失望突然转为惊喜的表情，紧接着，便见娃娃跳下椅子，蹭蹭蹭地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道：“叔叔，饿饿，吃饭饭。”
叶萧脱下大氅交给身后的张让，俯身抱起娃娃，一路走到八仙桌旁，重新将他放回惯常所坐的椅子上，自己也来到一旁坐下，泰然自若地举箸为娃娃布菜，夹进碗里的，都是他惯常爱吃的那几样。
李青山挥退一众内侍，依然没有动筷子，只看着叶萧沉声道：“舍得回来了？”
叶萧唇角含笑回看他一眼，又转头继续为娃娃布菜，见娃娃手握勺子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才摸摸他的小脑袋，意有所指地说道：“我不回来，你们便不吃了？”
“一家人当然要一起吃饭。”一句话说得理所当然。
叶萧唇角笑意稍淡：“你饿得起，睿儿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便由着他一起挨饿？”
李青山面皮微僵，视线不自在地瞟向别处：“你早些回来不就行了。”
这话硬是把叶萧说得一愣，脸上的笑意随即扩大，微微摇了摇头，重新举起筷子为李青山布菜，边道：“你不饿吗，快吃吧，就为这个？”
李青山这才没有继续别扭，又许是不愿让似懂非懂的小娃娃看了笑话，看了眼叶萧，大口大口吃起饭来，他饭量本就不小，今日吃得晚了些，硬是比往常多吃了一碗才罢。
待内侍撤下残羹，照例要听娃娃背书，先前见识过李青山教孩子的方式，叶萧不敢苟同，如今这些事情已由他全权接手，他在偏殿看顾娃娃，李青山便继续去批阅奏折。
这些日子，娃娃都睡在章台殿偏殿，叶萧则在哄了娃娃睡着后，回主殿和李青山一起睡，心照不宣地过起了“老夫老夫”的生活。
今日等娃娃睡熟了，回到主殿时，叶萧敏锐地察觉到殿中气压比往日低一些。
他看着一反常态，依然端坐案后，状似认真批阅奏折的人，抬步来到案旁，自觉地不去看奏折上的内容，只道：“今日还没结束？”
李青山头也不抬：“没有。”视线虽集中在平摊的奏折上，手中沾了赤色朱砂的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叶萧面不改色，瞥瞥他的模样，也不废话，道了声“行，那你继续忙着”，便转过明黄色帷幔，进了内殿，洗漱过后，站在尺寸可观的龙床旁边，宽衣解带，准备就寝。
才解开腰带，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指尖微微凝滞片刻，并不转身，手上动作也没有停顿，转眼便将外袍也脱了下来，扔到一旁的小几上。
此时身后的动静越来越近，他抬手摸着中衣襟口时，便觉腰间被一双铁臂箍住，那胸膛亦紧紧贴着后背靠上来，右肩被下巴抵着，不规律的呼吸声吞吐耳边，带起一片灼热。
叶萧没有推拒，只微微侧了头，问道：“不是还没结束么？”声音里没有情绪，语调平铺直叙。
李青山听得越发不舒服，使坏一般咬上嘴边那修长的脖颈，力道不重，得手后便重新将下巴靠回叶萧肩头，仍是不说话。
叶萧沉默片刻，才无奈打破僵局：“今日又哪里惹着你了？”
李青山见他终于问出这话，理直气壮地道：“回得太晚了，比往日都晚。”他好似等了一晚上，才捡着机会把心里的不爽说出来。
见叶萧不答，他又道：“还怪我饿着睿儿。”听起来竟还带着一丝莫名的委屈。
叶萧早先已猜到他的心思，一直压着，就看他什么时候说出来，此时便反手拍了拍他的脸颊，软语解释：“难免的，如今还只是选址，往后书院正式动工，乃至招收学生，这样的日子多了，难道你还要一直饿着咱们睿儿？”说着便笑了声，“这样睿儿未免太惨了点。”
话音才落，李青山突然松手放开他，下巴也撤了回去，同时带走颈间的热度。
叶萧心中略感奇怪，正欲回头，一瞬之后，整个人就被打横抱起，紧接着，又被狠狠扔到柔软的龙床上面，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他定了定神，哼笑一声，似真似假地抱怨道：“咱这把年纪，如今也是老胳膊老腿儿了，你再这么多来几回，摔坏了找谁赔去？”
李青山忙着脱衣裳，嘴里也不闲着：“找谁赔？当然是找老子赔，不找老子，你还想找谁？”说话间，玄色常服落地，整个人也压到了叶萧身上。
他今日摸索间比往日多了几分急切，力道也大了不少，仿佛是在用这事“惩罚”叶萧的晚归，此外，便是手掌数次有意无意地抚过手下那平坦的腰腹。
叶萧起先还无所谓，李青山疯狂一些，他也能迎合得来，无非就是累一些，但是当那人的手掌再一次抚过自己腰腹时，他终于出手钳制住那只不老实的手，皱了眉，哑着嗓子道：“这是干什么呢？”
李青山意乱情迷间，仍然能将自己的心思准确表达出来，他贴在叶萧耳边，轻声说道：“云扬，咱们再要个女儿吧。”
其实他心里真正的想法是，创办书院哪里需要事事亲力亲为，自己把控好大方向，其他的交给下头的人办就是。只要有了身孕，这人就不能成日往外跑，再说如今天下太平，好好养着，断不会再像上回那样。
当然，女儿他也是想要的。
叶萧只当他是心血来潮，喘息着调侃：“一个儿子你都给教成这样，再有个女儿，啧啧啧……”
李青山当然不服气：“儿子和女儿怎么一样，儿子未来肩上的担子重，当然要严厉些，女儿就不一样了，咱得好好宠着。”说话间又是一声低吼，身体再度放松下来，今日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
叶萧微微仰起脖颈，脑中空白了一瞬，缓过这口气，才咂摸过味来，李青山方才那些话是认真的。
他闭着眼，沉默良久，方嫌弃似的推开了身上的人：“要生你自己生去，我才不生。”
李青山嘿嘿一笑，重新凑上来，觍着脸道：“我这不是不能生么。”
叶萧撇撇嘴，转过身去，用后背对着他，其实也是方才被翻来覆去捣腾得累了，懒得搭理这一会儿一个想法的家伙。
哪知这人依然锲而不舍地凑上来，搂了他的腰，一遍遍念叨：“云扬，再要个女儿吧，我想要个女儿，好不好，女儿多可爱啊，如今宫里只有睿儿一个孩子，他肯定也想有个妹妹来陪他。”
叶萧听得眉心紧皱，这种事情他哪里说得准，当初能有睿儿，靠的是008开挂，他甚至连自己也不知道，这具身体还能不能再度有孕。
作者有话要说： 依然后天。
虽然被掰弯了，依然是“钢铁直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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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暗
叶萧给不了答复，这夜便没有再搭理李青山, 翌日早起依然无话, 按照原定计划，出宫考察选址。
他重新去看中的三个地方转了一圈, 打算这两日就将最后的选址敲定下来。
一处在京师东南方向，地势平坦开阔, 举目望去，田连阡陌, 一览无余, 因是冬季，积雪虽已消融, 田间依然是秋收后残留下的稻根，透着一片荒芜，等待来年春季重新播种。
这个地方的好处在于地方足够大，真要建书院，在开阔平坦的地基上建造，也会十分方便，但是买下这一大片土地，钱财虽不缺, 终究是占用农田，减少粮食产量。
毕竟这一大片田亩, 足以养活许多人。
沿着几无人烟的田埂离开农田，叶萧回到马车上，由张让驾车, 从城外绕行至城北。
城北五十里开外，有一个挺大的湖泊，这个时节湖面结了冰，百姓来来往往，拉车骑驴，直接通行于湖面。
半大不小的孩子们在冰面上滑行玩乐，清脆的笑声仿佛驱散了冬季的寒冷，给人心里吹进一股暖意。
也有人背笼拉网，拿着铁锹在边缘处打洞，凿开了厚厚的冰层，就将带来的渔网放下去，等着明日网获鲜鱼。
许是约定俗成的惯例，少有人往凿洞网鱼那处走动，便是那些玩闹的孩子们，好似也得了大人的叮嘱，不往那里去。
湖的东边也有好大一片平坦开阔之地，搭建了简易的草市，可以用来修建书院，往后这片湖或许也能利用起来，顾虑就是来往行人过多，热闹是热闹，对书院来说未免太过嘈杂。
走了这两处地方，时间已近晌午。
马车在一个卖吃食的草棚旁边停下，叶萧掀开车帘跳下来，就近寻了张干净的桌子坐，又叫了两碗阳春面，往后看了看，张让清洁过茶碗，倒了茶后，依然站在他身后侍立。
叶萧笑着让他也坐，他才坐下来，这几日天天外出，少不得要在外用膳，这样的场景每日都要上演。在外一切从简，能填饱肚子就行，从前行军时再艰苦的日子也有过，能有热食已经很好。
大概是习惯了黄诚在身边伺候，如今换了张让，用不顺手不说，还不能完全地信任，毕竟是李青山跟前最得用的内侍，日日跟在他身边，除了伺候与便宜行事之外，估摸着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禀报上去。
此事无可厚非，李青山没有摆到明面上来，他也从未表露过不满，心照不宣地维持现状。
另有一样，他如今虽住在宫里，也被称为“大人”，实则却是一介布衣，无官无职，张让虽为内侍，却也是有官职在身的，哪怕是朝廷大员，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这使唤起来……总没有那么名正言顺。
两人简单地用过午膳，便转去了城西的华亭山脚下。
不同于南北东三面的平坦开阔，京师西面坐落着连绵的山脉，与洛邑东边的落雁山脉相比只能算是低矮，比之平地却有得天独厚的登高望远优势。
华亭山是离西华门较近的一座，山南红梅成片，暗香浮动风情十足，不少文人雅士冒着严寒慕名而来，就为了观赏这绚烂夺目的冬日奇景。
往北的齐云山上还建了一座白马寺，前朝时便是远近闻名的大寺，据说求签问卦非常灵验，世家女眷们都爱去参拜，动乱那些年更是收容了不少无家可归的流民，如今重新恢复了寺院的秩序，每日暮鼓晨钟，响彻山间。
作为邻居，倒也不错。
叶萧心里最为属意的还是华亭山，但是要在山上建书院，到底比平地麻烦些，另外，这块地皮还不知在谁手里，也要回去打听一二。
梅林上回来时已经去过，叶萧负手站在山下，望着山顶怔怔不语，良久，终于回身上车，吩咐张让回宫。
车轮咕噜噜地转动，顺着官道驶入西华门，穿过主街，直接从西门入宫。
这个时候李青山定在批阅奏折，召见大臣，两人昨夜闹了些不愉快，叶萧也不想立刻去见他，见了也是生气，索性便去李姝那里接小娃娃。
因为娃娃的缘故，叶萧近来常和李姝接触较多，慢慢的也熟悉了一些。
而叶萧醒转以后，依然宿在章台殿，阖宫上下虽然不敢明言，暗地里早就议论纷纷，结合早先陛下不立后宫，又立“养子”为太子，可能是因为征战伤了身体的流言，这中间的事情实在是……
不可说，不可说。
李姝对叶萧感兴趣，其实还有谢铭的缘故，她实在太想知道这个让谢铭从始至终记挂的人，到底有什么魔力。
真正见到人以后，便觉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也不见生了两个鼻子，更不是她想象中的神仙之流，况且在她心里，旁人再好也比不上自己属意那人。
这几日叶萧成日出宫办事，李青山又忙于政务，无暇照顾小娃娃，娃娃便还是放在李姝这里，她被娃娃牵绊着，也就没有时间出宫去寻谢铭，距上回出宫的时间虽不长，心里还是想念的。
所以叶萧此时来接走娃娃，她一下子得了空闲，又见天色尚早，便随口说了句“要出宫一趟”。
叶萧知晓她和谢铭的事情，抱着娃娃笑道：“是去见显扬？”
李姝毫不扭捏，爽快地答了声“是”。
叶萧想了想，又道：“前些日子我也去过他那里，还给他送了个人去作伴。”
李姝讶然，急忙问：“谁？是男是女？”话一出口，方觉自己表现得太过急切，终于侧开了头，双颊微微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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