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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野心(近代现代)——戈多糖

时间:2020-06-15 09:08:11  作者:戈多糖
  医院飞快敲定了第一批救援队人员,方光明带队,共十二个人的医疗小队,由急诊,创伤,骨科和普外各科室的医生护士组成,立即奔赴震区现场。
  严奚如没在名单上。
  他着急去找方光明,被沈蔚舟拉住,“你拦我干嘛,这些人里谁比我年轻力壮有经验?!”
  “因为你自己现在就是个要照顾的病人!”沈蔚舟大声吼了他,“而且你爸已经赶去震区了,医院怎么可能安排一家两个人都去前线?!普外楼建军都亲自在第一批就去了,论资排辈也轮不到你!”
  “凭什么?!”严奚如几乎脱口而出
  “凭你是严奚如!既然什么都不屑得去讨,现在你就没有说话的权利!”
  严奚如关心则乱,被沈蔚舟吼了几句才冷静下来一些。是啊,他既然选择做了个闲散客,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再要求出头。
  只是惦记着俞访云,沉下眼神:“这是他第一次去前线,我当然担心。”
  沈蔚舟无奈,这些道理本不用他讲。“大灾过后,这里的压力也不会小。你留在这里收病人,就算是和他一起尽最大的努力了。”
  俞访云作为首批救援队员,每一步都争分夺秒,值班室里抓了点行李和衣服,立刻坐上大巴随队出发。夜色已深,他们披星戴月,奔的却是一个未知的穷途险境。
  严奚如追至大门口,车已经缓缓起步,他狂奔几步去敲车窗,那人从窗缝里伸出一只手,不管不顾地攥紧了。
  “路上睡一会儿……”就来得及嘱咐这么一句,后半句“自己当心点”都没来得及脱出口。
  头顶星星比往日还要亮,只是这夜之后,很多人都再没机会好好睡一觉了。
  严奚如第二日便下了病床回到工作岗,之后几天,所有人的心仍是悬着。那日大震过后,周边县镇至今已经发生90余次2.0级以上余震,其中最大一次有5.5级,把刚搭起的临时房屋全都晃倒。
  从前线传来的消息愈多,坏消息愈往上累计,叫人心口压上重石。
  “前线那里还是没消息吗?”
  临时会议,沈蔚舟坐到严奚如旁边。因为熬夜收治病人,沈大夫也憔悴了不少。
  “那边估计没时间看手机,俞访云前天在医院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了两句,再没回过消息了。”
  “外科那几个应该在前线,他们急内的至少也安排在县医院。你也少焦虑一些吧,影响这里的士气。”沈蔚舟搁下笔,“倒是现在气温这么高,灾后防疫也是个大问题……”
  因为各地医务系统反应迅速,震后至今的救援体系统已初具雏形,目前前线医疗点紧急处理病人,乡镇卫生所收治轻伤患者,县医院主要负责中重程度的伤员并且进行评估,条件无法满足后续治疗的才会被转移至上级医院。
  严奚如自己去哪里抛头颅洒热血都甘愿,这时候却自私地希望俞访云能向后靠靠,不要傻乎乎地冲那么快,能站在稍微有些荫蔽的地方。
  将近夜里十点,夏蝉都不叫了,这几日他第一次抽空回家,客厅里还亮着荧光,沈枝仍守着电视机等最新消息。
  她担心严成松。
  “妈,睡觉去吧。爸昨天和我联系过了,他这些天在县政府指挥卫生防疫,那里的余震最近几天开始平稳了。”
  “我知道,但我得看着啊……你爸以前不论去哪里,去得多远,哪次不是每天都给我打个电话的,可这一次,连个消息都没了。”沈枝说着,抹了下眼角。
  哪个母亲不希望丈夫和儿子日日夜夜待在自己眼前,可她这个丈夫啊,这个儿子啊,都只想做顶天踵地的男人。
  严奚如扶住妈妈的肩膀,这才几日,她的肩胛骨都凸起了。
  屏幕上忽的一闪,放出了震区前线最新的画面,记者正在采访专家灾区传染病疫情的监测现状。沈枝感觉自己肩上手掌霎时僵硬,抬起头,儿子眼中闪烁荧光,竟然有热泪盈了眼眶。
  “妈,不是问我对象吗。”严奚如哑声说,“这就是。”
  之后一直等不到条好消息。大交班时却听得同事说,前线有个医生昨天余震里被埋到了房子下面,到现在了人还没被挖出来,好像是桐山医院派去的……严奚如猛然站起来,茶杯都掀翻,整个办公室的人看过来。
  江简拉着他出门,推到角落:“老大,你是不是担心俞医生啊?”连最迟钝的一个都看出来了。
  严奚如靠在墙上,看不清表情,喉中翻涌,“别和我说,先别和我说……”他指甲嵌进墙皮,硬生生抠下来一块,“我要赶过去……要亲眼见到他才算数……”
  “老大!”江简按住这疯了的人,使劲压低声音,”……不是俞医生!不是俞医生!”
  据他同学在前线凌晨发回来的消息,失踪的好像是桐山骨科的刘医生。
  “现在那边乱得很,人还没找到,谁都不敢说出事的人就是他……”
  严奚如脑中轰鸣声不减。那他呢?三天了音讯全无,这和失踪有什么区别?!——重获一丝清醒,仍旧坚持:“我要去前线,谁拦着今天我都要去前线。”
  这一个个都疯了。江简死死顶住他:“救援队第二批都已经集合了!没有你!老大,你冷静一点!”
  “你闪开!我去找方光明!”
  “方主任也在前线救人啊!”
  “那我去找孙其,滚开!”
  危木岌岌,刀山火海,他剜了心肉也要去走一趟。
  “前线不缺你。”孙其门都没让他进,直接拒了。
  “医疗队总共送了两批年轻人过去,省外也有同志支援,一线医务人员望风响应,已趋近饱和。危重病人不断在往我们医院送,你留在这里才是帮忙。”孙其看着他,足够诚恳。“小刘失去联系之前还在和我说,前线现在多缺耗材,我都恨不能亲自送过去……”
  手下同志出事,老院长脸上的沟壑陡深,一夜花了鬓发,严奚如见他这样,所有想说的话也都缄口。
  孙其的桌上贴着两张数字,刻了又划,一张是这次灾难里死亡的人数,另一张是桐山接收的伤患数量,两两相抵。可如此相近的两个数字,再也不能相交了。
  心力交瘁下,老院长依然细心,“严奚如,你是不是几天没休息了,明天放一日吧,少给你爸添桩心事。”
  严奚如嗯了一声,闷头转身。他已经拧成梁上危绳,再不得一刻松解,整个人都会折断。
  湃庄县医院。
  “俞大夫!体温还是没退下来,昏迷状态,抽搐隔一小时发作一次,现在持续腹泻,呃逆。”
  俞访云几步跑来:“血浆拿来了吗?灌肠结束半个小时之后开始输血。”
  这个伤者昨日刚移交到他手上,左腿筋膜轻度撕裂,但更严重的是患者急性重症肝炎的症状。来的时候呼吸表浅不规则,心率缓慢,积极抢救之后有所缓解,仍处在危急状态,时时需观察病人的出血倾向。
  更紧要的是,这是一例传染病患者。
  肠道传染病在灾后极易流行,尤其是甲肝,痢疾等日常接触就可感染的,紧急将病人送进了县医院的隔离病房,俞访云本人也进行自我隔离,在疾控中心专家抵达之前,丝毫不敢懈怠。
  “俞医生,门外有人找你。”
  俞访云立刻站起身,却觉天旋地转,双腿酸软差点扑倒在地上。
  护士惊呼:“你一天没吃饭了!”
  “没事。”他扶着腹部,拖步去门口。这几日他昏天黑地,不是忙得忘记吃饭,是一口都塞不进去。前几日见了太多血淋淋的死,断肠残肢,尸体和蚊蝇……下落不明的同事,落个不停的大雨,每一件都足够把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击垮。
  见到玻璃门外那人时,俞访云却霎时木在原地。
  严奚如撞上他眸子,光都黯淡,胡茬邋遢,下巴也瘦削成了另一个人似的。这才短短几天,一个人究竟去什么修罗地狱里走了一遭才会变成这般模样。
  俞访云呆立良久,隔着半个月再次见到应在两百公里外的人,本就麻木的手指开始颤抖,心中豁开的那大口子终于倏倏灌进风,提醒他还分明地活在这世上,有人还在等着自己往回走。
  最后,他却只是抬手挥了挥,示意严奚如快离开。表情何其冷漠,呼吸却在玻璃窗上哈出一团雾气。
  俞访云终是忍不住,千言万语,欣慰痛苦都闭口不谈,只用口型描了三个字。
  ——“我很好。”
  滚烫水珠跟着从眼角淌至下颌,砸到瓷砖上,砸进心上的窟窿。严奚如来这一趟,出发前高楼塌了一次,见到他安好时才重建,如今再次轰然。
  真到生死线上挣扎了,在大难面前跪下了,严奚如才体会父辈的爱之深切——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敢有奢求,泛泛而活也好,碌碌无为也好。即使天南地北远隔人海,只求自己的爱人平平安安。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三章完结嘞。
 
 
第48章 代我吻你
  严奚如原本得了一天休假, 晚上却没回家。所有人都心系着湃庄,他的心也跟着救援队跑去了那儿, 一个人如何安睡。
  中坚的医疗团队被调往前线,后方部门便捉襟见肘。严奚如留在门诊搭一把手,听各方都说,前线急缺消毒用品。江简怕老大过劳伤身, 坚决将他扫地出门。
  次日, 严奚如就成了物资运输队一名护送的志愿者,连夜赶到了湃庄县医院。
  “俞医生?是桐市来的那位俞医生吗。他在隔离病房救治病人,二楼……诶!喂!你去了也见不到啊!”
  奔逐几百公里, 严奚如也只能隔着扇窗户看他一眼, 一眼就叫人心碎。
  出了县医院的大门,他想给俞访云买点什么, 但湃庄的街道人荒马乱且萧索,擦肩的行人都颓忙无状。严奚如徘徊无果,最后只能去救助站换了一桶方便面和两根火腿肠。
  救助站前有临时用板棚搭建的医疗点,县医院里收不进的病人暂时被安排在这里。严奚如在人头攒动里发现了熟悉的身影,杨铭正跪在一张简陋病床前给病人换尿管。
  严奚如不敢打扰,等他忙完了才上前。
  医生疲惫,见到他也只是淡淡打一声招呼,严奚如这才注意到他左手臂捆着夹板, 刚才都是单手操作。
  杨铭嘴角长着几颗硕大的疱疹,抹掉额头的汗:“余震的时候被钢架砸到了,不碍事。”
  才多久没见, 以前张扬跋扈的年轻人,神情语气落寞。“我这手上的夹板还是刘医生给我包扎的,失踪的前一日,他还在和我说儿子终于认得了爸爸,这次任务回去又要忘记。”
  严奚如叹一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
  来不及多言,杨铭喝一口水就要回去继续救援,临走又折返:“严奚如,经过这几天,我才终于知道,廖老师一直教我的是些什么。以及他在生命最后一刻,依然坚持的是些什么。”
  他的语气怆然,眼里的光却从未如此强烈。
  严奚如记得,除了杨铭之外,这次普外派来前线救援的两个年轻医生也都是廖思君的学生。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宿命。
  严奚如转身离开,却又撞到一个人——白发扎眼,身量也远没有记忆中高大。他压抑着酸楚,嘶哑喊一声:“爸。”
  严成松抬头见到是他,眼梢皱纹瞬间簇集,无半分父子异地相见的感动。
  “你怎么来了?方光明他让你来的?!”
  “我跟着物资队来的,马上就走。”严奚如摇头,尽量扯出一个轻松的微笑,“顺便来看一眼对象。”
  对面竟然没有动愠,只睨来一眼:“又在瞎胡闹。”
  还是那样,儿子做如何都会不满意。严奚如问:“爸,你不是在疾控中心吗?怎么还来前线,这里多危险。”
  “不来怎么知道如今什么情况,在这里的,都清楚危险。”严成松都亲手给伤者换药。这里灰烟瘴气,他衣领鬓角也铺满尘土,双手却是干净。
  严奚如难得对爸爸说一句柔软的话:“我知道您万事都得当先,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妈妈一直在家里担心着你。”
  严成松手下一顿,没有抬头:“知道了。”
  严奚如在兜里摸了趟,唯一的方便面舍不得给,让出一根火腿肠给爸爸。
  严成松其实感动,收下也没说什么。一贯地沉默,分别的时候,还了一盒牛肉罐头给他。
  “给你那个……那个带去。其实我们前线部门,吃的喝的都充足。一大男人处对象……不要这么抠。”
  严奚如接过铁罐的手心一沉,心中同样沉甸。
  他把东西送到县医院,托人带进去,这次连面都没有见到就要跟着队伍回去了。座位逼仄,摇下车窗看一眼天空,舍不得错过一点见过那个人的月光。
  若说月亮照世人常分离,但月光常照爱人。
  听说有加餐,俞访云坐在座位上乖巧等待,他们这两天吃住都在病房里。等面泡好还要在紫外灯下照个半小时,送到手里的时候,面早就泡成了饼,和着冷水咽下去,才发现汤底下还藏着几坨珍贵的牛肉。在最下面垫着一张废纸,不知道是严奚如哪里捡来的药品说明书,写着他难得端正的字迹。
  “现在谈爱或许不合时宜,但希望你记得……”
  后面的字被水打湿看不清楚了。
  翻到背面。
  “寒暖不常,殊以为念。寥寥几字,难负深情。”
  这几日责任在前,俞访云来不及思念,甚至以为一回头还能看见他。现在吃这一口难吃的面饼,终觉喉中酸楚,眼前干涩,手边只有个口罩,也不舍得拿来擦眼泪。
  敞开的纸袋最宝贵,装着一盒粉红色的草莓,严奚如一路小心揣着怕压到,可车上磕磕碰碰,还是撞坏了不少。在路上又找不到一张可以写字的纸,干脆摘了胸牌,撕掉照片,写在卡片上塞进了塑料盒的缝隙。
  俞访云不嫌弃这草莓蔫了,拣到几颗味道古怪的也吞下,至少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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