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笑低头看着水杯, 慢慢叹口气:“让大家担心了, 抱歉,是楚某自我感觉良好了。”
路小磊一听这话,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有些烦躁:“为什么?”
楚笑抬头:“什么?”
路小磊道:“为什么要道歉, 你明明是为了帮我不是吗?既然做的是好事, 又何必道歉?”
楚笑皱着眉摇头:“可是就结果来讲,楚某并没有帮上忙,反倒给大家添麻烦了, 不是吗?”
“但是你的确是好心,也的确帮了我,虽然结局不如预期,但是你没有错啊。”
路小磊越想越气:“你可真奇怪,明明为了帮人,害自己过敏,反倒还在对别人道歉,你这人真是——”路小磊说到后面,不知怎么形容,一句话卡在嘴边,难受极了。
楚笑看他嘚啵嘚啵一堆,眼睛里难得露出疑惑。
路小磊觉得自己也是莫名其妙,这人为了帮自己搞得过敏,他心里竟然有意思莫名其妙的心疼。
自己大约真是疯了,还是说真的将刚刚李泽文那一番话听了进去?
他这人一恼就开始口不择言,见楚笑一点不明白自己的苦心,转而开始数落起他来:“你他妈行不行?酒精过敏替人挡什么酒?老子就算吃了消炎药也不至于半杯酒就扑街,你他妈这一闹大家都没吃好饭,老子也害得要陪你在这干坐——你、你下回不准这样了!听见了吗?”
楚笑被他这一顿数落,也并不生气,好脾气地开口道:“你吃了头孢,一样不能喝酒的。”
路小磊脱口而出:“那也比欠你人情好吧!”
这话一出,楚笑愣了。
楚笑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目光如子夜一样,黑得看不到底,静静看着他:“你是觉得,宁愿自己休克,也不愿接受楚某的好意?”
声音淡淡的,像是融化的雪水忽然又遇了寒流,一点点冰渣混着水。
路小磊低头,觉得自己真他妈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明明只是不想对方因为自己变成现在这模样,可就是,怎么也表达不对,就好像两个人在大雾里捉迷藏,明明都听得见对方的声音,可总是触摸不到人。
他只好梗着脖子道:“对,老子的死活,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楚笑,你是我什么人啊?”
楚笑听了这话,想笑一笑,可是嘴里有些苦,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忽然觉得似乎什么都抓不住。
他忽然想起自己童年时候捉的一只蝴蝶,那蝴蝶漂亮极了,透明色的翅膀,淡蓝色的脉络,他喜欢极了,想要捉住并豢养他。
但是方瑂说,越漂亮的东西越不可以拥有,因为你会对此患得患失,便会失去了对它的掌控,当终有一天你将失去它的时候,你的情绪,将被它左右。
半晌,他叹口气:
“好,楚某知道了,下一次,一定不会再多管闲事。”
话说到这地步,两个人都觉得有些没意思,鉴于楚笑已经醒了,路小磊觉得,还是先告辞会比较好,毕竟今天这种情况,再待下去就是给人添麻烦了。
“真的不再坐一会?其实你就是真喝醉了也没什么事,大不了在我这睡一晚上就好了。”李泽文看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以为是自己刚刚有什么话说错了,心里有些忐忑。
“真没事,是楚某今天闹了笑话,再待下去就有些不识抬举了。”楚笑摆摆手,自嘲地笑了笑。
“这又不算什么大事,再说现在不是已经好了吗?再坐一会吃了晚饭再回去?”李泽文还在极力挽留。
“不用了!”路小磊也不晓得此刻是个什么心情,只想先离开这些人,好好想一想刚刚怎么一出口说出这种话。
他努力朝其他人挤出一个笑:“他醒了我就把人带回去,刚刚那一出楼下的保镖也被惊动了,好在没什么大事,反正现在我和他算是残兵败将,倒霉到一块了,你们就别管了。”
李泽眼神在二人之间逡巡:“真的没关系了吗?”
一句话,语带双关。
楚笑点头:“自然。”
说完,朝众人点头,不由分说地拉着路小磊的手转身进了电梯。
看着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影,李泽文有些担忧地靠在门口,喃喃自语:“真的没事吗?他们两个……”
“不会有事的。”有人不合时宜地回道。
这突兀的一个声音,吓得李泽文回头一看,是从帮楚笑诊断完之后便一直处于待机状态的周详。
他手里捏着一本《易经》,颇有些手不释卷的意思,口里念念有词:“楚笑今年命犯太冲,主革卦,但又有一变数,遇之则可逢凶化吉,那个路少,命主东南,就是他命中的变数,所以,不必担心。”
摇头晃脑,说得确有其事,一副神棍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
李泽文听了这神神鬼鬼的一句话,脸上满是怀疑:“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你对八卦易经都有研究了?”
周详扶了扶眼镜框:“最近在开始涉猎。”
李泽文将信将疑地往他手里一看,脸上的表情瞬间无语:
“大师,您的书拿倒了!”
*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正好是晚饭时间,楚笑由于今早出门的时候交代过阿姨不用送饭,所以只好打电话叫了外卖。
相顾无言的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晚饭,路小磊越发觉得没劲,闷闷地连脸都不想洗了就想上床睡觉。
可是两个人住在一起有一点十分麻烦,那就是无论今天白天闹得有多僵,晚上还是要亲亲密密地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路小磊觉得这事真是没完没了。
结果某人还非得在这种时候给他添堵,就在他准备上床之前好好跟楚笑掰扯一下今天白天的事的时候,楚笑居然直接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淡淡跟路小磊说了一句:“楚某今晚还是睡外面吧。”
说完就要转身出门。
路小磊二话不说,把人拦住:“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笑见状,反倒有些愕然:“路少不是不愿意跟我睡一处吗?”
路小磊哭笑不得:“我他妈愿不愿意你昨晚不也跟我一起睡了?你今天又是闹的哪一出?”
楚笑听了,转身坐回床上:“楚某以为,经过今天这件事,路少已经不想跟我睡一张床了。”
路小磊越发觉得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楚笑叹气:“你虽然没有这样说,却也差不多是这意思了。楚某也不是这么不识时务的人。”
路小磊觉得自己真是有口难辩:“我今天,嗨,我今天……我,我真的不是讨厌你的意思。”
楚笑闻言,抬头看他,一双黑黢黢的眼眸,在灯影下显得十分深沉,又带着一丝少年般的好奇。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今天的过敏事件,路小磊第一次发现,这位楚公子,其实也有不擅长的事,也有不会说的话。
路小磊这才发现,其实这人,好像也有些不安呢。
堂堂楚公子,竟然也会因为自己一句话而不安。
路小磊瘪瘪嘴,眼睛盯着别处:“那个……先说在前面,我对你这个人,没有一点意见,也并不讨厌你,相反,我其实是相当信任你的。”
虽然这人老是动不动骗他,戏弄他,但是至少到现在为止,楚笑都是在不遗余力地帮他的。
楚笑一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听了这话,里面有什么东西亮了亮,但很快又归于黑暗。
路小磊见对方没有反驳,就继续道:“关于今天的事,你有问题,我也有问题,既然咱们都有问题,所以,算是扯平了。”
楚笑头一次听到这种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的论调,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见楚笑脸上的表情有所缓和,路小磊只当对方已经不再计较这件事了,便笑嘻嘻地把楚笑拿出来的被子又重新塞回柜子里:
“我说你啊,这是闹什么呢?你看咱俩现在,一个伤重,一个过敏,这种时候更应该团结友爱互相帮助,闹什么分裂呢?”
说完拍拍楚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同志啊,听哥一句话,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所以以后不要耍脾气闹分裂了,听见了吗?”
楚笑看着这人脸上绽出来的一朵笑容,比五月的阳光还灿烂,也不禁叹口气:“路少,你这人——可真是难以捉摸。”
路小磊傲娇地一抬小下巴:“这么轻易就被你看穿了,我还怎么混?”
楚笑哑然。
这一场过敏导致的风波,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临睡前,楚笑想起之前跟董事会约定的日期已经到了,明天路小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不禁问道:
“关于明天的董事会——你有把握吗?”
谁知路小磊同志,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竟然脑袋刚一挨上枕头,就撒手去见周公了。
眼见对方好梦正酣,楚笑只得无奈一笑,轻轻将床头灯调暗:
“晚安,磊磊。”
作者有话要说:吵架有时候是促进感情的利器。——by情感专家李泽文。
第64章 开会啦
当路小磊第二天早上, 再一次在楚笑怀里醒过来, 而自己两只爪子把人勒得死紧的时候, 已经有种令人心酸的波澜不惊了。
呵, 闹什么呢?到头来还不是要滚在一起?
面无表情地把人拍醒,又面无表情地等对方从低血糖发作中缓过来, 两个人面对面相顾无言。
楚笑不愧是古今厚脸皮第一人,在经历过一晚沉淀之后,脸上再次挂上了之前那种宠辱不惊的微笑:
“早上好啊,路兄。”
路小磊勉为其难地回之以假笑:“早上好。你知道每天早上起来我都在想什么吗?”
楚笑低头看了一眼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路小磊:“愿闻其详。”
路小磊打了一个哈欠:“我在想,咱俩这睡癖,其中一方没有把另一方弄死,简直是人类行为学史上的一大奇迹。”
楚笑赞同地点点头:“那是否能理解为, 咱们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不会把对方弄死的床伴, 是一种缘分呢?”
路小磊毫无意外地打了一个寒颤:“我怎么听这俩词儿这么刺耳呢?”
“哪两个?”楚笑不耻下问。
“床伴,和缘分。还有咱俩非得维持着这种姿势聊天吗?”路小磊忍无可忍地一把把人推开:
“我他妈再跟你睡几天这直男的名号就不保了!”
楚笑极无辜地举起双手表示清白:“天地良心, 每次都是路少你自己凑上来的。”
路小磊一边换衣服一边烦躁地回他一句:“老子知道, 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安稳跟我睡一张床上吗臭小子!”
可他居然渐渐已经适应这种诡异的相处方式,真是奇了怪了。
在这之后的早餐时间, 路小磊再一次成功被楚笑成功惹怒。
毕竟,任谁看到桌上摆的一遛足够十个人吃的生煎、生滚粥、以及麻薯早点之后, 都会怀疑肇事者的动机。
“既然路少喜欢吃, 楚某身为主人家,自然不能委屈了客人。”
优雅坐在窗前品着一杯美式的楚公子,如是说道。
经过鸡飞狗跳的早餐时间, 以及打打闹闹的通勤时间,路小磊成功在八点抵达自己的办公室。
而此时宋子峰已经抱着一摞文件等在了那里。
“早上好小磊哥,欢迎回公司!”
臭小子这两天也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一改从前那副桀骜不驯混世魔王的劲儿,彻底变成百依百顺小奶狗,追着自己摇头晃脑的样子让路小磊严重怀疑自己变成了一个人形狗骨头。
“……9点召开董事会,关于他们即将针对你这次受伤住院对东区工程的影响提出的问题我已经提前整理出来了,还有据下面的人说,三大股东里,有两个人可能都会在今天对你进行职务罢免——小磊哥你小心点。”宋子峰将文件交给路小磊之后,脸上满是不安。
路小磊低头迅速翻阅资料:“程东股份占比最高,嘉康是个不叫的狗,李承翰虽然嫌疑很小,但是也不能排除会为利字一搏——今天咱们恐怕够呛,路小淼呢?”
宋子峰看了看时间:“应该会跟董事长一起过来,最近老东西看她看得很紧,几乎大事小事都带着她。”
路小磊点点头,看样子是跟原著一样,在有意无意开始培养路小淼了。
如果路远志真的如原著一样,寄希望于路小淼,那么他就绝不能在这一步上,让路霜华得了先机。
他低头继续翻阅资料,宋子峰最近做报告的水平有所提高,他不禁连连点头:“路霜华那边呢?”
宋子峰对答如流:“自从你醒了之后,所有动作都停下了。”
路小磊在纸上勾画的笔停下了。
“都停了?”
“暂时没有传出再跟任何股东接触的消息,每天也是按时上下班,跟顾衍之的联系也几乎断了。”小孩认真背书的样子,有点好玩。
路小磊摸摸小家伙的头:“干得很好,小子,现在,拿起你的笔记本,跟哥哥去上战场,一起去收拾那帮豺狼虎豹。”
*
“……所以说,路少是不是应该对自己因昏迷期间导致的东区工程滞后,以及在此期间股价下跌负责并做出解释?”
说话的是一个小股东,根据宋子峰整理出来的资料,应该是路霜华最近才笼络的。
股权不多,势力不大。
简而言之,就是用来打头阵的,炮灰一个。
坐在主位的路远志倒是一副公正廉明两不相帮的架势,慢慢看过来:“跟大伙说说吧,小磊。”
路小磊笑笑眯眯地坐回椅子上,大屏幕上投影出了一张走势图,路小磊慢悠悠开口:“我这人一向不喜欢无凭无据跟人废话,这是路氏过去三个月的股价走势,相信各位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因为东区工程的停滞,一直处于下跌状态,知道本月初,拆迁问题得到解决,新的资金注入,股价回暖,而至于这一周的股价波动——恕我直言,恐怕还没有过去一天跌得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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