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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醒(近代现代)——安和谯

时间:2020-06-17 10:00:59  作者:安和谯
  “啊――?”谷蕴真抬起沉思的眼,慢一拍地回应道。
  池逾痛苦地贴着脑门,可怜巴巴地恳求道:“我饿了……”
  ――
  谷蕴真在后堂的厨房里把两人份的早膳用木盒装了,提在手上,往回走。他一边走,一边失神地回忆方才池逾叫他的时候,那种服软的语气与表情。
  这人素来眼高于顶,从初见时就趾高气扬,逮着人不是挑错处就是论缺点,是以态度稍微柔软一点,就十分可贵。
  还叫他哥哥。
  甚至显得有一点点的乖巧。
  谷蕴真凭良心想,这是结识池大少爷以来,从他嘴里听过对自己最正经、最合适的称呼了。
  只是若要池逾知道了他在谷蕴真心里被给予了“乖巧”的评价,不知道会不会荣誉得笑歪嘴巴。
  他将早饭送回房内,两人简单地吃过饭后,谷蕴真收拾碗筷时,见池逾下床穿鞋,他不由问道:“你既然要出门,为什么还要我给你送早饭来这里?”
  池逾坐在一边,伸手把头上束缚感极强的绷带全拆了,边拆边说:“因为我暂时不想看到池家的人。”谷蕴真一直盯着他的手,他停了停动作,微微转过头,问道:“你这里有创可贴吗?我随便贴几个就能好。”
  谷蕴真找出几个云南白药创可贴,递给他,轻哼道:“我白费力气给你上药了,下次我再懒得多管你的闲事。”
  “没有白费,贴了那么久,药吸收干净了。”池逾对着瓷瓶的反光把伤口叠着贴了两个创可贴,剩下的收在口袋里,他慢慢腾腾地站起身,晃了晃脑袋。
  他的伤口根本就没有全被眷顾到,谷蕴真扫了两眼,所幸伤的并不深,但看着依旧堵心,于是不言不语地出门。池逾紧随着跟过来,油嘴滑舌地哄他:“安安,气什么呢?你抬头看看这大好的天空洁白的云,笑一笑,十年少。”
  谷蕴真低声说:“我是疯了才会觉得你乖巧吧。”
  池逾没有听清楚,但是他也不会再说第二遍了。两个人去厨房还了餐具,又慢慢踱到供着金身佛像的大殿里,此时正是上午香客络绎不绝的时节,凤凰寺内很是热闹。那棵系满姻缘签的菩提树在外头迎风招摇,来来往往的人为冷清的寺庙带来了有温度的人间烟火。
  他们在正殿里拜了一回,谷蕴真又捐了一次香火钱,然后被好心的和尚告知,他可以去找凤凰寺闻名遐迩的卿卿舍人求一回签。
  谷蕴真对求签解签持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意见,在寺里逡巡两圈后,实在看尽风景,无聊透顶,于是决定趁舍人还未休息,去那里求一签。
  求签处摆着一张木桌子,室内檀香阵阵,陈设简朴雅致。他们到时,一对年轻的情侣恰好从里头携手出来,互相说着悄悄话,而外面已经没有等待的人。
  谷蕴真问:“听说这位卿卿舍人解姻缘签十分准,你要不要也一同试试?”
  说到这位舍人,池逾的表情有些古怪,他装模作样地挥手嫌弃道:“这都什么时代了,我一个留洋回来的知识分子,我还信姻缘签!我不去。”
  “我倒是信一点,就当我太愚昧落后吧。”谷蕴真微微一笑,又说,“只是我觉得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实在美得惊心动魄。若是真能印证签文,不也是很巧合又美妙的事吗?”
  他说完便转身进去,留池逾一个人在原地踯躅不定,心想,巧合又美妙??他上回的签文是什么来着……
  虽然池逾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但他脑子里那些活跃的细胞已经开始兴奋地自动产出许许多多的奇思妙想。
  例如倘若竟没有巧合,那就如何制造巧合,如若不够美妙,那就如何用金钱人工打造美妙等等。
  他思来想去许久,忽然猛地回过神,不可置信地拍了一下自己多灾多难的脑袋,心想,他又追着谷蕴真的话在这里抠字眼,算怎么回事!这是又失心疯了不成!?
 
 
第25章 访旧与寻花
  不多时,谷蕴真推开门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深褐色的竹签子。池逾在心中思量半晌,极为迅速地挑出不在意的语气,问道:“你的姻缘运如何?”
  谷蕴真将竹签递给他,脸上罕见地没什么温和的表情,他眉梢微凝,神色冷淡,看起来并不欣喜。池逾将签文看过,只见上头用端正苍劲的字体写道:“中平:满目河山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柔情似水佳期梦,忍顾鹊桥夕归路。”
  他意图揣摩猜测,奈何自己实在胸无点墨,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脑门反而发疼。
  “晏殊的词你也没念过?”谷蕴真发了一回呆,醒过来,见池逾还在盯视那姻缘签文,还颇有些抓耳挠腮的烦躁之感,于是弯起嘴角,打趣儿道:“不得了了,这儿竟是个活的纨绔少爷。”
  池逾嗤道:“鹊桥仙我却知道,你怎么说?”
  “谈风说月的词,你知道有什么稀奇的。”谷蕴真挑挑眉尖,将签文拿回来,妥善地收起。两人下了台阶,在寺院里最大的一颗菩提树下站定。
  微风送檀香,古树承相思。谷蕴真伸手碰了碰树上垂下来的红色平安符的长流苏,他那只手微微一转,池逾便看到那抹芙蓉形状的胎记蓦地散开花瓣,与深红灼艳的平安结和谐地融为一体。
  这只手似乎有些过分地好看了。
  不知道抓在床单上会是何等的……
  谷蕴真忽地转过头,那明亮而无辜的眼神瞬间打断了池逾飞速奔向下|流方向的疯狂幻想,他不自在地咳了起来,掩饰性地转移话题道:“是我的错觉吗?你好像有点不开心。蕴真哥哥,要我说,为一段没头没脑的签文苦恼,压根就是蠢……没必要的事。”
  大少爷到底为了委婉,生生扭转了话音。
  他听着池逾这段不伦不类的安慰之词,好笑道:“我并非为了这中平签伤心。”池逾表情微微一动,谷蕴真敛下眉眼间的笑意,指尖抚着一片细长的菩提叶子,叹息道:“我千里迢迢来这里,又不是为了祈福许愿,求解姻缘。”
  池逾看着他落下的长睫,被树叶割碎的日光投在谷蕴真脸上,令他古朴得像是从旧时光里穿身而来,那婉约的神态又似乎带着今时的落寞,感伤得甚至有些扎眼。
  他不由自主地问道:“那你是为了什么来?”
  尽管知道不可能,但池逾竟然还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
  如果是为了他呢。
  “我师叔。”谷蕴真蹙起眉,浑然不觉自己无意间截断了池逾的一点毫无来由的希望,他压抑地说:“原以为他是我最后的一道光,不承想这道光一早就照到其他人身上去了。”
  池逾又开始在心里胡思乱想,本少爷也做过不少人心中的床前明月光,其实并不介意多你这一个……他两段分裂似的,一面这么想着,占据了所有的思维,一面只好怔然道:“那该怎么办?”
  谷蕴真便把抚叶的手慢慢放下来,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望着远处飘飘悠悠的云烟,冷静道:“没有怎么办。”
  池逾忽然问:“但是,谷蕴真,你执着一生的那些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有或者没有,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楚的。”谷蕴真转过头与池逾对视着,发觉他是真的在疑惑这件事,那眼里尽是一片迷惘。他顿了顿,说道:“因为一旦你停下来思考,心里所有的答案就会无限地朝‘放弃’的方向靠近。而我不愿放弃,故而关于此类问题,也不肯思考。”
  “虽然是颇似龟缩的消极做法,但我也坚持了好些年了。”谷蕴真的轻浅笑容里不免有些自嘲的含义,他道:“就当是我太畏惧自我怀疑吧。”
  池逾沉默片刻,忽然道:“我先前不知道在哪看到一句话,是印度一位诗人写的。”他低声很快地说了一段不知所云的洋文。
  然后又道:“国内有位先生译成‘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我就在想,我大约一辈子也接受不了这种思想,凭什么时运不齐的事通通要落到我头上,我还得笑脸相迎?我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什么苦难都给我担了,别的人便平安顺遂地享福去?凭什么。”
  他又笑起来,那眼尾弯的十分漂亮,轻声说:“但你好像不仅是在报之以歌,简直是报之以文艺大汇演了。”
  贫嘴工夫第一流啊大少爷。谷蕴真忍不住笑,又摇头抗议道:“下回再不要跟我说这些洋文,我听得脑袋发晕。”
  池逾盯着他的笑脸许久,突然问道:“可以去山间透透气吗?和你。”
  左右无事,谷蕴真自然点头,只是出去时他不由担心起池逾的母亲来,但挂心又不敢轻易宣之于口,只得暗暗忧思。倒是池逾一出凤凰寺就放松下来,手里摘了几根苇草,手腕翻飞,不知道在无意识地编什么花样。
  漉山的风景无非与世界上任何一座山相似,同样的深绿掩映,百草丰茂。空气则是露水已干夹着骄阳的温暖触感,太阳坠在峭壁生长的迎客松伸出的枝叶上,不时有深山处传来两声清越的鸟鸣之声,意境颇为悠远宁和。
  谷蕴真不由出神道:“你说,这漉山深处是否也会有一座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池逾笑道:“桃花源不知道有没有,总之避世的仙人却有。而且就在我面前说话儿呢,蕴真哥哥。”
  他是在拿谷蕴真的名字戏谑,谷蕴真微微发恼,耳尖有些薄红,低声没什么底气地反驳道:“……你别胡说。”
  “我虽然爱胡说,关于这一点可没有瞎说。”池逾一面走,一面又摘了几点红色的山花,穿到他手里苇叶做成的草环里,感叹道:“那位谷老班主也太会取名字了,蕴真蕴真……你看你的样子,要换一身戏装立在这儿,谁见了还不得惊叫一声――了不得!山里的野芙蓉修成了真人飘下来了!”
  “……”谷蕴真越听耳朵越红,忍不住用不冷不热的手背贴着脸颊给自己降温。又走几步,经过一个岔路口,池逾将他往左侧轻轻一挤,他便顺着这人的意思往那条小路走去,然后说:“我父亲确实智圆行方,是个邻里亲朋、众相赞誉的好人。”
  池逾听他的话音孱弱,似乎默默认同自己方才的话,又很惭愧。这还拐弯抹角地夸起谷班主了,他心中觉得有些好笑,接话道:“我听过一点,说城西谷家是梨园世家,只可惜如今梨园没落,否则满陵阳的人都该知道,谷家培养出来的那几个足以冠绝京华的戏角。光是从这儿,不难知道谷老班主的不同凡响之处。”
  “从小到大,我父亲只生过一回气。”谷蕴真眉间流露出一丝怀念,说道:“小时候我跟邻居斗蛐蛐儿,我父亲斥我不思进取,还谆谆教诲,告诉我世间万物皆有灵,万不可蔑视生命、亵渎生灵。”
  他右手上的胎记与脸上的粉红形成一种洇染的水墨质感,池逾分心看着,觉得谷蕴真或许比仙人还要妖一点点,大逆不道地一想,竟然如同精怪般魅惑。
  谷蕴真说罢,轻叹道:“所谓好人一生平安,我才知道这话是句错的。我父亲一生坦坦荡荡,光明磊落,行善施恩,可又有什么好结局呢。他若是泉下有知,知道心血不明不白地毁在我手上,指不定要怎么生气呢。”
  他的眉心渐渐蹙紧,池逾一向见不得所有人哀切的样子,说道:“你若是如我一般,镇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叹就叹了,伤就伤了,我懒得劝你一句。但你日日夜夜、牵肠挂肚的都是这么件事,一个早就散掉的戏班子,在你心里比找老婆还举足轻重,这还愧疚?愧疚什么?不是都朝乾夕惕了吗?那我这样真正放任自流的,岂不是要以死谢罪才好赖活着?”
  这一番简单粗|暴的话让谷蕴真怔在原地,池逾见他神色入迷,嘴唇微张,冷不丁想起上回自己做过一个以下犯上的梦,又四下眼神疯狂乱转,蓦地发现此刻气氛与场景都与那梦中有些类似,一时心头狂跳,脚下甚至有些如履薄冰。
  为了打破这种气氛,池逾连忙把方才做了半天的花环往谷蕴真脑袋上一盖,遮住他那张写着“愿君多采撷”的脸。谷蕴真视野一青,回过神来,微笑道:“大少爷,你的话很有道理,但是措辞有些过于粗糙了。”
  池逾立即挤起眼睛唾弃道:“我管他糙不糙?我又不是什么文化人,要我咬文嚼字不如让我去死。”
  他突然停住脚边,不再往前走了,谷蕴真虽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停下来,问:“怎么忽然停了?”
  “你知道我把你带出来做什么吗?”池逾不答反问,他转过身,眼睛弯成一个很微妙的弧度,久违的妖风从他身边吹出来。
  谷蕴真则是被他的笑容弄得心头警铃大作,谨慎而紧张地问道:“做什么?”
  池逾让开几步,用下巴示意他看下去,含笑道:“访旧寻花。”
  他退开的那片林间土地上,那里有一丛正在盛放,红得妖艳的虞美人。许是因为这里角度冷落,日光只斜照到一寸花叶,于是露水尚未死去。那朝露盈花轻颤,似倾城美人含泪。
  无怪杜少陵说,百草竞春华,丽春应最胜。
  “我只知道虞美人有毒。”谷蕴真低头欣赏片刻,还是不解其意,只信口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池逾勾勾他脑袋上的花环,说道:“先前在琴行,不小心见到谷老师‘粉面含春’的模样。我左右就是听了西洋的那些朋友的话,要开放思维,于是稍微一发散。只觉得你脸红时,与这虞美人十分相像。”
  他说得义正言辞。谷蕴真一时居然无言以对,瞪着他,眼里好像在骂什么岂有此理之类的话。
  池逾好像忽然得了什么病,被他这样看,反倒十分心痒,低下头去,不规矩地碰他的脸,还冠冕堂皇地说:“蕴真哥哥,方才你不是也脸红了吗?你觉得呢,有没有一点儿像……?”
  谷蕴真被他动手动脚地摸了脸,眼里的光便有些慌乱,但却竟然没有后退躲开,只是站在原地,用很弱的声音反抗说:“像不像,我怎么会知道。”
  那一点微弱的抵触,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池逾摸了人家的脸,本该见好就收,但谷蕴真垂着颤|动的睫,任人宰割的表情实在太致命。他便鬼使神差地纵容自己,指尖游移,停在谷蕴真的耳垂边上,慢慢地捏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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