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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点阑珊(近代现代)——站着写文

时间:2020-06-17 10:03:36  作者:站着写文
  杨凤霖外祖家随着他小姨母的逝去快速败了下来,杨定州倒是想接济,奈何还没进门就被赶了出来,他母亲当时怀着他心疼杨定州的狼狈,埋怨父母的冷血迂腐,气急攻心早产,留了一口气生下他,最后还是没救回来血崩而去。
  杨凤霖对外祖家没什么好感,虽说那群人多数化了白骨,但母亲早逝,他外祖家脱不了干系,顺带着对这个表哥也没有一丝好感。
  杨凤霖是真佩服杨定州,你是有多大的心呢。你想的美好,人家可不一定会按着你设想的路走。据他所知他这个小姨母在自己亲姐嫁给平民出身的杨定州后,就和亲姐断了联系。这样一个人生出来的儿子能好到哪里去。
  杨定州不知道自己儿子心里已经转了千百个弯,放下水杯嘱咐道,“厉染回来那天你亲自去伽蓝殿接。”
  杨凤霖停住步子,好看的眉头立马拧成麻花,“这么上杆子倒贴真的好吗?我亲自去接?你是嫌我还不够丢脸是吗?”
  杨定州摸了一把没几根毛的脑袋,嫌弃的看着他,“你还有名声吗?你还有脸?不是早就被你折腾没了。给他留个好印象,今后好歹要生活一阵子,不要搞得剑拔弩张的。那天你穿的正式一点,毕竟是见皇族,该有的礼仪还是要做到的。初次见面,别让人家觉得我们杨家没教养。”
  杨凤霖白着脸,“老杨,你认真的?”
  王玉致笑嘻嘻的指指楼上,“我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杨凤霖扶着额头,恨不得把杨定州脑门上那仅有的几根毛给薅下来。
  杨凤霖靠在车上,接过八角递过来的芒果狠狠的咬了一口,那黄橙橙的汁水流了一手,赵玉成斜着眼骂了一声粗俗。
  杨凤霖懒得和他怼,诵经声停了下来,这是早课结束了。
  八角拿了浸湿的手巾递给杨凤霖擦手,杨凤霖将芒果核扔进八角手里的小竹筐内,顺手又拿了一个莲雾。
  八角苦着脸,看着越来越光亮的天,“少爷,您可别吃了,待会七殿下就出来了,您赶紧擦擦手,整整衣服。”
  杨凤霖哼了一声,嘴里一点没停,从天没亮就在这里等着,等了几个小时了还不能吃东西?他又不是铁打的。
  这么想着却忍不住看着对面来接人的皇室近卫队。
  就这么一辆小破车,近卫队人数连小队的一半都没有。零零落落七八个人,公主出去逛个街都比这规格高。
  厉染啊,厉染,你还是个皇子呢,连我这个卖煤出身的都比不上,担着皇子的名头还有啥意思。
  伸了一个懒腰,将啃了一半的莲雾扔进小框里,让八角拿了半个西瓜,拿着银勺子就吃了起来。
  八角抬着手,快哭了,您老人家是来接人的还是来野营的?
  “少爷,您注意下仪态。我听说七殿下虽然长时间住在伽蓝殿,见过他的人很少,但有传言他性格端方,相貌妍好。您好歹给他留个好印象。”
  杨凤霖吸了一嘴的西瓜汁,“相貌妍好?一个男人相貌能好到哪里去?传言你也信!傻不傻!”
  八角被堵了个无话可回,只能委委屈屈的蹲下来整了整他的纱笼。
  杨凤霖还在心里吐槽八角的天真,不远处的塔门已经缓缓打开。
  杨凤霖捧着半个西瓜,若无其事的舀了一大**进嘴里。清晨的太阳光亮,塔门连接地面的小路上,一个穿着烟灰色伽蓝褂的身影不疾不徐的沿着台阶下来,下来的方向背阴,两边的大树遮着猛烈的日光,只有树叶间的缝隙中漏下点点光亮,打在来人的身上,隐在他的背后。
  杨凤霖含着西瓜,忘了咀嚼,身边的皇室近卫队已经跪了下来。八角趴伏在杨凤霖脚边行了跪拜大礼。
  只有杨凤霖怔愣的看着越来越近的修长身影,一身洗的发白的烟灰伽蓝褂,袖口上已经有了破损的毛边,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顺着夏日的热风萦绕在杨凤霖鼻尖。杨凤霖视线上移,映入眼帘的侧脸在晨光中带着淡淡的光晕,他从来没见过长得如此干净的人,站在那里如同皎月星辰脱离尘世间。光洁的额头中间一枚醒目的伽蓝印,那是皇室子弟庙里修行的标志。
  杨凤霖觉得衣襟湿湿的,反应过来一摸,原来是含在嘴里的西瓜,来不及吞下的汁水滴在了白色真丝上衣的前襟。
  急着抬手抹了一把嘴角,嘴里的西瓜还来不及吞下去,那侧脸的主人缓缓侧过身,一双清朗明亮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杨凤霖怔愣了,脑袋里彭的一声炸的乱七八糟。传说果然误人,妍好?一个妍好怎么可以概括他此时的惊艳。
  陷入震惊中没有回神的杨凤霖,没有注意到对面微皱的眉头。
  只这一眼,雨化春风。
  那天,厉染穿着伽蓝褂穿过点点余晖,走进了杨凤霖眼中的万丈红尘里。
 
 
第三章 不可赎
  周围异常的安静,八角觉得有些不对小心的抬起眼看了看自家少爷,这一看差点飞了三魂七魄,您那是什么表情,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好吗?
  急着扯了扯他纱笼的下摆,杨凤霖本来就因为自己的失态有些不高兴,这一扯更是觉得自己的脸都碎成渣了。咬着牙压低声音,“别扯了,还嫌我不够丢脸。”
  赵玉成在一边看的可乐呵了,杨凤霖啊你也有今天,出师不利吧?没看见七殿下那眉头都快挤死苍蝇了。
  “七殿下,这边请。”
  赵玉成故意抬高声音,那刚被杨凤霖压下去的气焰全都回来了,看我气不死你。
  清朗眼睛的主人收回了视线,转过身慢慢的朝皇室的车队走去,檀香的味道逐渐远去,杨凤霖朝着烟灰色的背影忍不住叫了一声,“厉……厉……”
  厉了半天叫不全名,烟灰色的背影没有一丝停顿的上了车,留下杨凤霖尴尬的将那个染字吞回肚子里。
  赵玉成关上车门,看着脸气的青白的杨凤霖心里无比的畅快,用口型对着他说了一句,“看吧,人家看不上你!”
  你!杨凤霖气的抬脚脱鞋要扔过去,被下头还跪着的八角死死的抱住双腿。
  直到车队远去,汽车驶过溅起来的淤泥溅了他满身。杨凤霖双手叉腰,嘴巴哆嗦半天一个字骂不出来。
  性子端方,端方个屁!把老子当空气,好,很好!厉染你真有种!
  赵玉成侧着头悄悄的打量这个传说中的七殿下。先女王最小的弟弟,还没有满月生母就为老国王殉了葬。跟着先女王未到成年就被送走,后来被送到庙里一去就是十年。这个七殿下在当今的皇室里都快活成了一个传说。
  厉染端正的坐着,闭着眼手里握着一串佛珠,连呼吸都是静静的,存在感极低。
  赵玉成看他这样胆子也大了起来,转过身开始仔细的打量他。
  当初老国王的小王妃艳绝皇室,赵玉成是没缘得见,但今天见到七殿下,他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名不虚传。
  他本来对来接厉染这差事十分不满意,一个无依无靠的皇子接回来能翻起多少浪,要不是先女王去世前吩咐要将厉染接回来,这个七殿下估计是要老死在伽蓝殿了。
  看他刚才对待杨凤霖的态度,应该对他是十分不喜。
  赵玉成觉得他得浇点油,
  “七殿下,刚才那位就是杨凤霖。他这个人一向风评不好,行事嚣张,还爱招蜂引蝶。结识的全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上不了台面。”
  见厉染没什么反应,赵玉成说的更加起劲了,“前段时间还为了一个欢场女子把四皇子的小舅子给打了,和执行长也……”
  “吵。”淡而清亮的一个字堵住了赵玉成的话,许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赵玉成很没有眼力见的问了一句,“您?您说什么?”
  厉染张开双眼,眼底平静无波,应是在庙里待久了,淡然的与世无争,只是那俊美异常的脸上因为冷漠多了几分戾气,额头上的伽蓝印证明着他皇室的高贵血统,有些高不可攀的狠厉。
  赵玉成突然有些不敢看他,心里忍不住小声嘀咕,再怎么不受待见,再怎么无权无势,那与生俱来的气质就是多在庙里待十年都抹不去。
  厉染没再说话,闭上眼继续拨动手里的佛珠。杨凤霖吗?眼角不着痕迹的动了一下。
  厉染出伽蓝殿回皇室,师傅问了他三句可后悔。
  后悔又如何,他无路可选。听佛十年,未有佛心,却起了执念。
  半年前的一封密信,断了他的修行路,人之将死,厉染不信亲自将他困在伽蓝殿的亲姐是起了善心。
  杨凤霖三个字犹如三道尖针刺入胸口,这是临死了都不忘记羞辱他一番。和男人联姻?为了保住唯一的血脉,皇姐您真是费尽心思了。
  想起刚才杨凤霖的荒唐样子,厉染拨动珠子的手都重了几分。
  杨家……果然是卖煤出身愚不可及……
  议政院门口,应扶林扯着领带快步出来,两边看了看,一眼看见一身狼狈的杨凤霖,忍着笑意走过来指着他,不笑自带三分风流的眼里都快飞出花来,“你这是什么情况?被打劫啦,哈哈哈哈……”
  杨凤霖切了一声,懒得理他,一边的八角接了嘴,“少爷这是给气的,今天老爷让少爷去伽蓝殿接七殿下,结果人没接到不说,人家根本不甩他。哎哟,哟!少爷别捏我耳朵,可疼了。”
  杨凤霖指指车里头,“滚进去!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全说了!”
  应扶林笑得直不起腰来了,八角委屈的打开车门爬进去。应扶林上来就要搭杨凤霖的肩膀,杨凤霖用手一挡十分嫌弃。
  “你可离我远点,不知道外面怎么传我们?估计我们在床上都已经过了九九八十一招了,应扶林,我可是被你害惨了,杨凤霖为了权势上执行长的床卖屁股,这些个人也不看看,卖屁股?怎么的也是你卖我!”
  应扶林笑得快上不来气了,俊秀的脸憋的通红,“我的祖宗,谁惹你了?这么大火气?”
  杨凤霖焦躁的扯起纱笼下摆别在腰间,还管什么仪态!
  “还能有谁,老子都主动示好了,他厉染那是什么眼神,就像看一碗馊饭。我还主动搭话来着,他直接装聋子。我来议政院找你,可好!门还没进呢,就被看门的拦门外了,说我仪容不整!他是忘记早前收了我多少好处费了吧!”
  应扶林觉得自己再笑下去,杨凤霖得和自己绝交,可实在好笑忍不了怎么办。憋的整个人都在抖,杨凤霖见他那样,本来满腔的火气全都成了憋屈,“你也觉得好笑是吧,可不是好笑吗?我说不去了,老杨非让我去,这第一次见面老子就占下风了,今后可怎么过。”
  应扶林终于止了笑,“都想到今后怎么过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这事。”
  杨凤霖懊恼的靠在车上,几个路过的行人都暗喽喽的看着他露出来的修长双腿,应扶林将他腰间的纱笼放下来,“走吧,请你喝凉茶败火。”
  茶楼的包厢,八角端着一碟瓜子坐在门口边吃边守着门。杨凤霖仰头喝光了茶盅里的茶水狠狠的按在桌子上,应扶林嘴里咬着果脯指指他,“也不怪人家厉染,想想你知道要和男人联姻时候的心情,厉染看见你没好脸色就很好理解了。不过,怎么样?厉染是个大美人吧?”
  不说还好,一说就想起自己早上的失态,恐怕自己那眼神在别人眼里就是大狗见了肉,直掉哈喇子吧。
  杨凤霖抓了一把瓜子斜眼看他,“你见过?”
  应扶林笑笑,“这还用见吗?看你就知道了,你们可是表亲。”
  这马屁拍的,杨凤霖舒坦了。
  “别说表亲,老杨还想着这层关系让他今后多照顾照顾杨家,真是想多了。看他今天那样,怕是多看我一眼都嫌费力气。”
  应扶林抬起茶盅喝了一小口,“你这话里有话啊,今后多照顾?决定了?”
  杨凤霖扔了一颗瓜子进嘴里,“谁知道呢。八字还没一撇。”
  应扶林笑着指他,“能耐了,在师兄面前也藏着掩着了。什么八字没一撇。你的头衔,皇室对外事务部早就拟了单子送来了。我想着你对皇妃这称号应该不是很喜欢。”
  杨凤霖冷笑一声,“换你你乐意?”
  应扶林对他眨眨眼,抬手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亲王。
  杨凤霖皱了眉头,“胆子够大的,一进去就给我扣个大帽子,嫌我杨家还不够风光?这是试探呢还是给下马威。亲王?那是王的配偶才有的封号,这是要把厉染给拱上去?把杨家架在火上烤?”
  应扶林示意他别激动,“先别把事情想复杂,试探有可能,想不出适合的头衔也是真。两男联姻,大家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用皇妃肯定不合适,亲王倒是勉强能用可惜高了一级。凤霖,先别管他们是不是有意把火往厉染身上引,就目前来看引了也起不了大火。给你们找不痛快倒是真,毕竟杨家选了厉染可把那几个风头正劲的皇子给得罪光了。给了一个名不副实的头衔,这是故意让你们晚上睡不好觉呢。皇子娶男人够荒唐的事情了,再多一项荒唐事,也不多。现如今的皇室内里有多脏,你又不是不知道。”
  杨凤霖吐了一口瓜子皮,“听你的意思这是定下来,就用亲王?可我总觉得你还有话没说完。按照你的性格,不是应该劝我再好好想想?”
  应扶林剥了花生放进小碟子里,“现如今这形式,劝有用吗?我是不担心,你油的像只狐狸,别人算计你还得掂量自己有几两肉。我担心的是厉染,这个人可不简单。”
  一提起厉染,杨凤霖终于是有了一点兴趣,“怎么说?”
  应扶林抓了一颗红艳饱满的花生仁用手碾去花生衣,“王孙的母亲出自太原道冯家,你知道吧?”
  杨凤霖点头,全国民都知道的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
  应扶林嘴角扯起一个别有深意的笑,“这个先大皇子妃原是许给厉染的。明白了吗?外甥抢了亲舅舅的老婆,你说有没有趣?”
  杨凤霖嗑瓜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什么?”
  厉染跪在蒲团上诵经,烛火通明的大殿,女王的遗像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斑驳。外头刮起了大风,开启的门窗被风吹的零落,烟灰色的身影慢慢的动了动,起身走到窗前将窗子一扇一扇关好。
  厉染回到遗像前,里头的女人还是他离去前的样子,女王去世时该有五十了,却还是用着年轻时的照片,是来不及准备,还是你本来就不想死呢,皇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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