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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宜忌(近代现代)——烂俗桥段

时间:2020-06-18 09:31:14  作者:烂俗桥段
  发出去以后两人不无忐忑地等那边回消息,提示音响起时荀或都原地跳了一跳,但来的不是孟朵,是荀常:儿子,你妈在哭呢,是不是你害的?
  荀或手都有些颤,他问爸:你说我现在打电话给她合适吗?
  电话通了以后双方沉默了约有半分钟,最后是荀或先开口,说新年快乐。
  孟朵很轻地回“哦”,被机械失真处理过后,那一声回应几乎不能被捕捉。荀或苦着脸给季玄比口型,问接下来该说什么呢?季玄哪会知道,三个人在电话里里外外地僵持着,都有度秒如年之感了,终于听见孟朵深呼吸:“让季玄听电话。”
  她要掩饰方先未散的哭音,便刻意稳着声气,却显得声音低沉,蕴了无限怒意似的。荀或护短成性,第一反应是:“不要!你会骂他!”
  “……我不骂帅哥!”孟朵还真怒了。
  “这就是我该被骂的理由?”
  “你话怎么这么多?我让你给季玄听电话!”
  季玄战战兢兢地问好:“阿姨,我在。”
  “你没开免提吧?”
  荀或摇头。
  “没、没……”
  “真没?荀或那小子没在旁偷听?”
  荀或疯狂摇头。
  “没在听……”季玄不自在地撒着谎。
  “算了吧,我儿子我还不知道,荀或你赶紧给我滚开,要不然就真的永远别给我回家!”
  季玄进卧室和孟朵谈了约有半小时,好奇心生生把荀或煎成了人干,好不容易等到季玄出来,他却含糊其辞,说只和阿姨讲了些以后的安排。
  实则孟朵也并未说些特别的,无外乎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惜。她说她只是怕荀或以后过不好,和男人在一起哪有法律的保障,孩子也没有,老了又该让谁照顾呢?
  她与荀或冷战半年,这才寻到一个口逐渐破冰,在她看来,这些话直接对着荀或说实在肉麻。
  “我问阿姨,要不要过去上海那边看看,”季玄的开心是写在了脸上,收拾碗筷时也不住地笑,“她说考虑一下。”
  孟朵没有考虑太久,二月一个周末他们在机场见了面。
  约在人来人往的机场,是有谅解的意思,像在无声中做个宣明:大庭广众不要闹开。
  孟朵近半年来整晚整晚地睡不好,荀或遥遥见她便觉得瘦,待母子间的距离缩至半米短,荀或清晰见到她被脂粉抹过的脸是遮不住的憔悴。
  孟朵一对眼里早忍不住盈了泪水,掉下一两滴,像在荀或心里下了一场豪雨,此前预想的隔阂与拘谨立时被浇软了。荀或把她进怀里,喊妈,谢谢你。
  季玄置办的单位在虹口区,十一月购入,现下处于半完成状态,四室一厅。
  孟朵这类主意很大的女人,如若当初没与儿子闹到不可收拾,是一定得把买房的事接过去管的。因着这房的购买未曾问过她的意见,也因是要试验季玄,言语里颇有些鸡蛋里挑骨头的刁难,梭巡完毕便问季玄:“做什么买这么多间房?也就你们两个住。”
  “给叔叔阿姨也准备了房间,以后随时过来。”季玄诚恳地回答。
  孟朵满意了。
  晚餐在四川北路一间老字号,点了几道招牌的淮扬菜。
  孟朵的心态渐渐稳住,倒真有点把季玄当女婿的意思,问他准备买车吗。荀常总觉这话问得不大合适,季玄给他们儿子买了房,房产证写的都是荀或的名字,一次偿清连房贷都不用背,免却当代青年的无房恐慌,这怎么还要求起车来了。
  但季玄心里是怡悦的,这些询问在他听来都是对未来的计划,代表孟朵确实要将荀或交给自己。“买,”他说,“考完驾照就买。”
  “小荀想去的那间医院离家不远啊。”孟朵继续争福利。
  荀常听不进这要季玄上下班都接送的暗示,心说老婆你这心态转得可真彻底,完全把荀或当女儿看了,正要开口劝止,服务员上了道西湖莼菜汤。
  荀或第一次吃这玩意,跃跃欲试地舀了一勺。
  莼菜在嘴里滑溜溜的,口感极其奇怪,像会动的果冻凝胶。荀或立刻联想到些蛇啊虫啊,浑身都发毛。因着桌上全是宠他的人,他也就不管了,跟个挑食的小孩一样把汤汁吐回了碗里。
  季玄嘴里还应着孟朵关于上海堵车的问题,从眼角扫到荀或的动作,知他不喜欢,便就手拿过来喝干净。
  做完这件事再抬头,孟朵满眼是泪,之后她什么都不再问了。
  毕业以后他们就搬进了新家,那天他们还办了场简单而正式的婚礼,在场只有荀家夫妇、褚臣、俞斐还有季道。
  说起季道,季玄本没想着请他,是荀或觉得既然季道知情,让他作为一方家人见证两人修成正果也不错。季玄就想那问问也无妨,横竖他不会特地从北加飞过来。怎知他不仅来了,还来得兴高采烈,提了两只家务机器人做新婚礼物。
  俞斐感叹这家人的基因也太厉害,怎么个个又高又帅又聪明,荀或装模作样地腼腆,偷声说:“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和季玄下个崽,没办法,季玄不够猛啊。”
  这话却让后面经过的季玄听见了。
  晚上等只剩两人时他像开了马达永动机,一刻不停直把荀或顶下了床。荀或半边身子栽在地上,已经滴点不剩,季玄攻势却还是一波比一波热烈,荀或完全受不住,什么好听话都说出来求饶了,季玄才肯浇注进来。
  然后荀或听到耳边响起一句夹着粗气的质问:“这样够你下崽了吗?”
 
 
第41章 宜相爱
  上海虹口区某花园B座30楼L室。
  门把上挂了一块木板,是搬进来不久后荀或买的。
  起先它也只是一块空白的桃木板,没上蜡,沉着的深褐色。一起买回来的还有一支调温烙画笔,接了电骤升到四百五十度,在木板上灼开一道道黑色的痕,空气里弥散着烧焦的气味。
  荀或屏息直盯着季玄勾出“Welcome Home”的最后一笔,才放下心来长吁一气。季玄又将笔递过来,让他画些什么。
  他欣赏着季玄工整的英文字,摇头拒绝,怕自己把它毁了,拗不过季玄执意,才歪歪扭扭地画了一只狗和一只鸡,笔法简单,像是农庄儿童画。他简直悔不当初,季玄好端端的一幅字就这样被毁了,他却还开心地给木板穿了麻绳,挂到了门柄上。
  后来时日渐过,荀或也就看它顺眼,还从这两幅动物简笔画里品出一点艺术的笔锋。
  进门在玄关的水晶碗里扔了钥匙,右手边是阳台,晾着衣物,散养地供着四盆多肉,十二卷属,受了日照逐渐红紫。
  荀或也不是有心思养植物的人,要在家里添点绿意的话,不容易死的多肉最合适。
  从阳台极目向南远眺,是上海灰拓拓暗沉沉的里弄,这一块暗因为附着了这代人上代人上上无数代人的生命重量,在大城市里尤显沉稳。
  两人曾循着方向到里面去过,阴暗狭长的过道交织得像张网,罅缝是岁月的割痕,青苔几乎是溢出来的。楼旧了铁罩灯锈了门墙上的玻璃渣子都结了蛛网积了厚灰,一切都是时间最鲜明的表述。
  上海的弄堂能把时间的芯子掰开给人看,起先荀或还吱吱喳喳,后来两人就都沉默了,并肩踱步时只觉这一生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给过去,穿出里弄后是宽阔的道路,温煦的阳光久违再见,荀或朝季玄笑道:“哎呀,一不小心和你过完一生了。”
  从阳台回到客厅,沙发旁立着三脚架,脚旁是铁质的摄影器材盒。
  卧房里是昨夜沉湎于情欲的痕迹,衣柜装着四季衣衫,随时节加添再褪下。
  书房摆放的绝大部分是专业书,从格雷氏解剖学到每一期的柳叶刀。非专业书苟延残喘地挤在其中,有几本小众诗集,硬壳烫金绣花珍珠纸,是从旧书店里淘回来的,也有萨特和加缪的存在主义小说,后头则跟着起点男频某大神的一套实体书,大俗大雅,互相映衬。
  厨房里按开电饭煲是刚煮好的粥,煨着两人前阵子去香港顺手带回的荣华腊肠,腊肠是浸过酒的,蒸腾起来漫开浓郁的酒肉香,十分开胃。荀或洗漱完打着呵欠从卧房出来,拉开椅子随意把自己摊开,捞过手机回覆昨夜上传香港旅行vlog后的粉丝留言。
  有人说狗狗已经完全是旅行博主了,每次更新都是旅行相关,什么时候才再拍日常。荀或回说日常就是医院日常,不好看,心想你们这群显微镜眼,拍日常不马上就给发现我和季玄在一起了?
  这几年来他们的旅行足迹遍及欧亚大陆,每一天都是新鲜的。
  季玄渐渐发掘出摄影的爱好,拍风景也拍人。拍人的时候模特永远只有一个,而他漂亮到似乎永远也不会老,永远可以留在镜头里。
  餐桌对着电视柜,旁边竖着玻璃橱窗,最上立着一张全家福,金边相框,是某次回广州过中秋时孟朵说要拍的。两只小猫难逃餐餐的命运已经全面猪化,让坐在中间的季荀一人一只胖墩墩地抱在怀里。
  四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孟朵轻轻挽着季玄的臂膀,笑得温柔亲切,像在挽着自己的儿子。
  从玻璃橱窗往下第二格,是一副日历。
  翻至今天的日期,白底红字,写着今日宜忌:
  宜相爱。
  全文完
 
 
第42章 番外 5月21日 忌发烧
  五月二十一日这天荀或有假,季玄上高速后把车挂上档,拨通艾琳娜·冯的电话吩咐她预约一场电影。
  艾琳娜·冯作为新任秘书首次处理上司的私事,表现十分合格,语气没有泄露半分惊讶。虽则此前她确实以为这个冷漠无趣的季先生,是不会有闲暇逸致去看电影的。
  两张票,是一套犯罪刑侦片的续集。
  她想,应该是和那个传闻中的小男友。零零碎碎的小道消息说,从大学开始就在一起了,甜蜜恩爱数年如一日。
  甜蜜恩爱,这四个字和季先生那张扑克脸完全搭不上边,艾琳娜·冯没让自己继续想象下去。
  五月十八日晚上七点送进一位阿兹海默病人,女儿喂食时食物误入气管引发吸入性肺炎。
  荀或值了两场夜班精神正松弛,面对突发状况又紧绷,等一切处理停妥后已是清晨六点半的光景。天还未亮,冬风扑面生寒。
  荀或又累又困脚不着地,呼啸狂风像抽小陀螺用的鞭子,把他吹得原地打转。他拢实围巾一路步虚作法终于到了地铁站,又悔不当初地发现钱包落在了诊室。
  于是又去医院折返个来回,终于上了地铁,正值交通高峰期,上班的上学的买菜的老的小的男的女的汇聚成一条热烘烘的人流,扰攘推搡之间荀或只觉自己每个毛孔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每次门开平均人口密度就往上跳一截,空气流通更换的速度比不上众人呼吸的速度,氧气的废物利用率达到百分之百,从你的肺再到我的肺,人类从未如此环保和团结。
  啊,大上海,荀或晕晕乎乎地想。
  季玄买的单位在最高层,显示屏上红色的数字往上节节攀升,荀或盯着盯着忽一趔趄,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站着睡着了。他拍拍脸蛋叫自己清醒,一边痛定思痛缺眠四十小时实在不是闹着玩的,对自己对病人都太过危险。幸好只有这次是特殊情况,需要他临时顶替同事工作。
  回家时季玄已经出门了,在门上留言说今天去厂里。
  荀或拖着社畜的沉重脚链爬向卧室,准备睡他个沧海桑田,围巾都没脱就直直倒进床。
  思绪啪地断线,像个子宫里的婴儿,混混沌沌昏昏沉沉。
  荀或不肯定自己到底在梦些什么,四围都是人,像是有一年联校音乐节,台下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又像是毕业典礼时会堂里密匝匝的观众。还有疫情最严重的时候,他跟着父亲踏入最危险的地方,发现情况比一切报道都糟糕,整条走廊密密麻麻全是发热病人。
  荀或是被冷汗浸醒的。
  天色将暗未暗,他下意识喊了一声季玄,而后才记起季玄今天好像是要去厂里视察,有款新药过了临床要被推上流水线了。
  荀或觉得很冷,这才发现他处在寒冬腊月,被子都不盖地睡了九个小时。
  额头好像很烫,其实手烫额头也烫,贴在一起不知道谁更烫。
  他用了很大劲才把自己从床上拽起来,血一时没跟上,两眼灰黑,踉踉跄跄地从电视柜下翻出体温计,好家伙,38.6°C。
  退烧药越找头越痛越找不到,荀或最终打给了季玄,那边很快接通:“小荀?”
  “你到哪了?”
  “家楼下。”
  荀或听见关车门的声音,他揉了揉太阳穴说抱歉:“但你能不能再开车帮我去买点药,乙酰氨基酚。”
  “你发烧了?”季玄立即问。
  “嗯,”荀或无奈地笑了笑,“医生可真是个高危行业,我过劳烧了。”
  非传染性的发烧是由免疫系统所引起,透过释放细胞激素如IL-1和IL-6,刺激***素E2分泌并更改下丘脑体温调节中枢的设定值,将受体传导回来的正确温度讯息判定为错,一意孤行地给身体造成过冷的错觉。
  透过血管和肌肉收缩保存体内热度,自编自导自演地把温度抬高。而乙酰氨基酚能够抑制PGE2的制造,将定值重设正常。
  季玄给他喂了几口白粥垫肚子吃药,荀或打着哆嗦倒进季玄怀里,断断续续地又睡了两小时。
  季玄还穿着正装,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动也没动过,只时不时地给荀或探热,但温度并未降下。
  他的脸部线条愈来愈绷,荀或伸手去抚他眉间一道深痕,迷迷糊糊咬字不清:“季玄你不要皱眉。”
  季玄捉住他的手指亲了亲,又给他换了一张退热贴。
  “我是医生嘛,”荀或仰头让冰凉的触觉覆上肌肤,“你不用担心,等等十二点再吃一粒药,明早就退了。”
  并没有,0.3°C并不叫退,至少还没到正常范围。
  荀或早餐想喝皮蛋瘦肉粥,季玄出门去买。荀或乘机飞快于浴室一进一出,洗浴后换身干净衣服,浑身清爽。
  不能洗澡以免受凉,道理都懂可做不到,季玄不嫌臭但他嫌弃,他很爱干净。
  他洗得很小心,体温没有跳回去,但季玄还是生气了。
  他听了荀或昨晨的经历本就有愠色,荀或根本不用去挤地铁的,他一个电话季玄就会去接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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