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福利彩票店里出来,赫连卿端那张小小的彩票单子,上面打印了他亲自挑选的数字,一直看着想要看出个花来。
“庄兄,是不是明天就可以知道有没有中奖?”
“是是是。”庄余同一个问题问得不耐烦了:“你已经问了好多遍了。”
“我紧张嘛。”赫连卿把彩票单子给到庄余:“这个得由你来拿着,我怕我拿着会丢,好几千万呢。”
“……”庄余把那张小纸条放进裤兜里:“今天你做主,想去哪里玩?”
“今天真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别太过分就行。”
“嗯~我不过分的。”赫连卿指着不远处一个公园,公园里有许多小孩子玩的机动游戏:“我想玩那个。”
“就这儿?”庄余看那边全是大人带着个身高不够一米二的小孩玩,不知道给不给他们两人进去。
“嗯嗯嗯。”赫连卿小鸡啄米般点头。
事实证明,只要有钱,大人也能玩。
儿童机动游戏并不贵,玩一个项目也就五六块钱。
就是他们一个老大不小的男人带着另一个比三岁小孩还要疯的少年这样的组合很吸引众人的目光。
赫连卿从碰碰车下去后,傻缺一般的笑声就没停过,他太过于激动了,晃着脑袋,结巴着一个劲说‘好玩’,旁边的人纷纷用一种惋惜的眼神看着他,意思就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怎么就是个智障呢’。
庄余看懂了大家的眼神,一手掐着少年的后颈:“你淡定点,我不按着你都能飘上天了。”
“嗯嗯嗯,庄兄,我真想上天。”赫连卿仰望着左右摆动的海盗船。
“……”庄余默默地去买票。
从海盗船上下来,赫连卿的灵魂是彻底飘了,坐在长椅上慢慢地把自己的灵魂给按回身体里,看不出他是恐惧还是什么情绪,庄余扭开一瓶水给他:“喝口水,刚刚喊得喉咙都哑了。”
“庄兄。”赫连卿被迫喝了两口水,擦了一把嘴角的水珠又说:“这儿真是太好玩了,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我们刚才玩的那些都是小儿科,你要是看到成年人玩的游戏,应该还没上去就吓得要回家。”
赫连卿满额头是汗,一滴汗水快流到他的眼角,庄余徒手给他擦了去。
赫连卿把喝剩下一半的水给庄余:“庄兄你喝,我知道你说的哪种,特别高特别快的是吗?等明年生辰我们一起去更大的游乐场。”
“今年的还没过完就想明年的了。”
“嗯呐,可以先筹备。”
“走了,去吃东西。”
庄余带赫连卿去吃他没有尝试过的日本料理,原本还有点担心他吃不惯,看着少年嘴里塞了好几块生鱼片,一脸满足的样子,就觉得没选错地方。
赫连卿咬着筷子,低头看盘子里的食物,不敢抬眼看对面的人:“庄兄,那个……你买了蛋糕了吗?”
“买了,怎么了?”庄余也在专心吃东西,没注意少年此刻有点扭捏。
赫连卿:“是奶油味的吗?”
庄余:“是啊。”
昨天赫连卿对他千叮万嘱一定要奶油味的,他立刻就去蛋糕店定了。
记得这小子没有吃过蛋糕,他怎么会知道要奶油味呢?
庄余没有深究这个问题。
吃完晚餐去蛋糕店取蛋糕就回家,上了公车坐下,赫连卿把蛋糕放在大腿上,通过透明的包装盒看到里面的奶油蛋糕,白色的外表,面上有许多水果,还有一块有生日快乐字眼的巧克力。
少年的两条手臂环抱着蛋糕,生怕被谁碰坏了,一路护着回到出租屋。
一踏进出租屋,赫连卿突然整个人坐立不安的样子,庄余喊他脱鞋,他像快木头一样坐在床边,十根手指背在身后绞着被子,于是庄余一手拍在他的头顶上:“回神了,灵魂还在海盗船那边飘吗?”
赫连卿这才回过神来,不过他的脸以肉眼能见的速度红了,因为他一直想着Tony说的奶油味亲吻,接下来就……他在想等一下要怎么展开?Tony好像没有很仔细说这个环节。
啊!怎么办!
吃蛋糕前要点蜡烛许愿,庄余在柜子那边找打火机,他许久没有抽烟了,一直放在柜子里的打火机也不见了,他拿钥匙作势要出去,回头说道:“卿卿,家里没有打火机,我到路口的便利店买,很快回来。”
赫连卿:“……喔,好。”
等人出去后,门一关上,赫连卿立刻愤起。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该怎么做?
赫连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因为白天玩得太疯,出了不少汗,现在他的头发油腻腻的,脸上也有一层油,抬起手臂闻了闻,身上有一股汗液味道。
洗澡的念头油然而生,于是赫连卿风风火火地跑进浴室认真洗了个香喷喷的澡,再出来时距离庄余出去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以他的速度走到路口的便利店再回来,五分钟绝对足够,可是现在过去十五分钟了,还没见他人回来。
赫连卿盘腿坐在床上,一张桌子放在旁边,桌上摆着还没拆包装盒的蛋糕,他一直盯着蛋糕看得入神,心里在数数,从一开始,数到好几百也没有见人回来。
天边突然闪了一道雷,但没有雷声,今晚没有月光,估计是被乌云遮住了,天空正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手表显示的时间快到十二点钟,距离庄余出去过去一个小时。
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种种不好的猜测充斥着赫连卿的心头,他开始紧张了,万一真的遇到意外呢?
他点开庄余的电话拨过去,嘟嘟声响了许久也没有人接听,通话自动挂断后,他彻底慌了,穿起拖鞋准备要冲出去。
突然电话手表的铃声响起,一看是庄余的号码,赫连卿立刻接起:“庄兄,你去哪儿了?天快要下雨了,怎么还不回来?”
庄余的声音低沉严肃,又含有几分柔软地说:“卿卿,我突然遇到点事,暂时回不去,你自己在家好好的,把门和窗户关紧,我很快就回去,要是饿了就先吃蛋糕。”
“我不要,你去了哪里了?”赫连卿急了:“遇到什么事了吗?我现在出去找你。”
“乖,听话,我很快就回去好不好。”
“不要,我要等你回来一起给我过生辰吃蛋糕。”
“听话,我明天给你补过。”
“……好嘛。”赫连卿嘟长了嘴,最终拗不过对方,终究是委屈地答应了,挂了电话之后,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伸手轻轻打了一下蛋糕盒子上的丝带:“什么嘛,我一点儿也不重要。”
说完了又心疼地摸摸被自己打歪的丝带:“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们一起等庄兄回来。”
赫连卿抱怨完后回到床上坐着,眼睛盯着蛋糕。
天边终于炸起一道响雷,少年整个人缩在角落抱着双腿发抖……
·
一个小时前,警察局内,一名打扮靓丽的妇人步履蹒跚走到一名女警面前,她身上有一股浓重香火味,她的眼神空洞,眼皮浮肿,凌乱的秀发,看起来就像被劫匪光顾过一样,女警连忙关怀询问:“女士,您没事吧,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吗?”
女人的精神已经不清晰了,她喃喃地说:“杀人了,我杀人了。”
女警:“什么?”
女人突然用力抓着女警的手臂,眼睛瞪大了说:“我杀人了,我和我儿子杀人了!快把我们抓起来!”
————
庄余出了门,天已经开始飘毛毛雨,一路小跑到路口的便利店,匆匆买了个打火机,全程不到两分钟,当他走出便利店时,有一辆警车停在路口,车上下来两名警察,其中一名警察看到他后好像确定了什么,拦住他的去路亮出证件:“请问是庄余先生吗?”
“我是,有什么事吗?”庄余警惕起来。
警察说道:“关于十年前豪园小区的一起火灾案件,有人举报你谋杀,需要你跟我们回警局配合调查。”
☆、第 32 章
庄余在审讯室里录了整整三个小时的口供,从十年前的火灾案件到庄垣入土,他把整件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三遍,待警察审核他没有嫌疑之后才走出那压抑的小房间。
外面下着磅礴大雨,闪电雷声不断,似乎在帮庄余嗷啸。
警局走廊有一排凳子,庄余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两条腿松垮地放着,占了走廊的一半,他太累了,顾不得自己是否有阻碍走廊的交通,他把脑袋靠墙微微仰起,闭上眼睛后,耳朵放佛又听到刚才警察跟自己那番对话。
“我们接到姜恩女士的自首,她声称自己和儿子,也就是庄余先生你,杀了庄垣小姐,请问你们三人是什么关系?”
“我和庄垣是双胞胎姐弟,姜恩是我们的生母。”
“十年前滨江小区火灾造成庄垣从楼上坠落,你当时在什么地方?”
“我在学校上课。”
“姜恩控诉你杀了庄垣,你……”
“警察同志,你去医院查查庄垣十年以来的医疗记录吧,今年元宵节后的那天,我亲手签的放弃治疗协议书,看下哪个程序不对再来跟我说我杀了自己的亲姐姐。”
“姜恩说当年的火是她放的,你知道吗?”
庄余听到这句话之后,表情明显一震,半晌才冷笑出声:“如果我早知道的话,我一定会成为杀人犯。”
“说说你们的家庭关系吧。”
“我们……”
·
庄余侧脸看警察大厅墙上的时钟,现在已经凌晨差不多三点钟了,他拿出手机查看赫连卿的位置,看到红点在出租屋位置就放心了。
当年的火灾是有判定过是电线短路而造成起火,庄余万万没想到十年后的今天,庄垣入土了才有人站出来是她放的火,而那个人就是他们的生母。
四月的天虽然不冷,但是外面下了一整夜的雨,现在温度凉飕飕的,庄余并不觉得凉,而是很冷,比寒冬腊月穿着短袖走出室外还要冷,冷到心脏里,冷到骨子里,此刻他非常想听到少年的声音,想抱着对方寻求一点温暖和慰藉。
手指头停在手机屏幕的一个电话号码上,他终究没有拨出这通电话,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赫连卿一定是很艰难才入睡,不能现在吵醒他,加上他现在的嗓音因为说了三个小时没有进水而沙哑得很,那傻子听了又要忧心。
“庄子。”
走廊尽头有人喊他,庄余回头看到吴丰,表情充满疑问。
吴丰走到庄余旁边坐下:“作为你和庄垣的二十多年好朋友,大半夜的被警察叫过来录口供。”
两人并排坐着,一时间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沉默了大概有五分钟,最后是吴丰先开口:“警察说的都是真的吗?你母……姜恩她真的?”
庄余:“嗯,她自首,说自己杀庄垣,说我也有份。”
吴丰:“操……她还真不要脸,真他么操蛋。”
“……嗯,操蛋。”
“其实……”吴丰犹犹豫豫,最终还是选择说出口:“庄垣下葬的那天,姜恩也在墓园,偶遇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她看到庄垣的遗像,不知道庄垣出事,我就把事情告诉她了,不好意思,我没告诉你。”
庄余:“算了,这都是命。”
如果没有开端,如今怎么会知道当年的真相呢?
“程家不会搞你吧。”吴丰说:“姜恩好歹是程夫人啊。”
“姜恩那二婚老公还没有那么有义气,老婆出事了,他甩开还来不及呢,救她不怕被社会舆论压垮他的事业吗。”
“这算是庄垣显灵吗?”
“你不走吗?”庄余闭着眼睛问。
吴丰:“你呢?”
“晚点。”庄余看一眼走廊尽头的小房间:“姜恩还在里面审讯,我想跟她说两句。”
“嗯。”吴丰双手背过去撑着后脑勺:“我等你吧。”
走廊尽头的小房间里就是姜恩的审讯室,待到凌晨六点钟,门终于被推开,出来两名警察,庄余上去问:“警察同志,我能跟她说几句话吗?”
那警察看了一眼旁边的大队长。
大队长思虑几秒,便开门让他进去,由于案情特殊,生怕庄余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特意紧跟着他。
庄余在姜恩对面坐下。
姜恩现在这个模样比昨天来的时候还要狼狈,两行带着黑色睫毛膏的眼泪挂在脸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庄余看到姜恩放在桌上的手有一处烫伤,新鲜的,还粘着香灰,问她:“你昨天去墓地了?”
姜恩把烫伤捂上,眼睛低头看桌面。
“你凭什么说我杀了庄垣?”庄垣现在的语气还算镇定。
姜恩小声说:“你为什么……为什么不通知我见她最后一面?”
庄余冷笑:“你是谁啊?你有资格吗?”
姜恩:“我是……”
“别说你生你养的那些话,你不恶心我们恶心。”庄余突然整个人暴起,双手轰地撑在桌面,上半身向前倾,俯视对面的姜恩。
旁边的大队长立刻伸出一条手臂横在他前面,并没有说话。
“对!钱很重要,重要到你甘愿不认我们两姐弟,屁颠屁颠地给你继儿子程锦阳擦屎!重要到你在所有人面前说我的作品是抄袭程锦阳,重要到你把我几百幅作品都烧毁,不留一点我能翻身的机会,重要到你杀了自己的亲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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