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谢野晶子略显惊讶地打量着他。
鹤原日见并没有让她回答的想法,而是自顾自地往下说:“在这片黑暗里,突然出现了一块浮木。他不擅自使用光芒灼伤你的眼睛,只是在黑暗中给予支撑。啊,那真是一种重生一般的欣喜。如此的——鼓舞人心。”
“可若是这浮木终将漂走,习惯了依赖浮木的人该怎么办?在那之前啊,我一定要将他一同拖下无边地狱啊——”
男人沙哑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充满了绝望和杀意。其话语的内容让与谢野晶子毛骨悚然。
“毁掉你热爱的地方,不毁掉你热爱的地方……杀了你,摧毁你,不杀你……”
森医生啊,你已经在一开始就被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打上了印记。可不要擅自想着就这么丢下他脱身呀。
“最起码,尽完你领路人的义务啊。医生。”
这个不知道被太宰治从什么地方带回来的男人,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他回应的并不是自己的话。与谢野晶子确信。
不,准确地说,他回应的不是站在这里的“与谢野晶子”的话。而是以与谢野晶子作为媒介,正向着那位不知名的“医生”说话。
某种方面上,这个男人与太宰治倒是有些相似。但要是说相同,却也在很多地方南辕北辙。
“哟!日见君!”正当与谢野晶子看着鹤原日见头疼时,太宰治生龙活虎地推开了医疗室的门,“今天过得怎么——哎呀,可真是狼狈啊。就像一条败家之犬。”
太宰治的语气充满幸灾乐祸,丝毫不在意当事人的阴沉脸色。可以说是踩在鹤原日见岌岌可危的理智线上疯狂起舞。
出人意料的是,鹤原日见难得没有暴怒,而是冷静了下来。他不带一丝多余情绪地看向太宰治:“照你的德行,无事上门,必有古怪。怎么,是出了什么值得出动你的大事了吗?”
他回想了一下,才带着一丝讽意冷笑起来:“我猜到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是那位有钱人出手了是吗?”
太宰治唇边的笑意冷了下来,他望着鹤原日见脸上的血渍道:“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生气的。”
鹤原日见没有答话,只是用阴沉的湖绿色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作为对向我隐瞒了情报的日见君的报复。”太宰治拖长了声音,“我决定给你介绍一个全新的工作地点——那就是武装侦探社!”
医疗室里一时变得落针可闻。
半晌,鹤原日见缓缓发出质疑:“哈?你脑子终于坏掉了吗?是在哪条河里进的水,那条河可真是大功一件。”
“告诉我你在开玩笑,太宰。”一边站着的与谢野晶子一脸木然。
太宰治:“放心,我当然是在开玩笑。”
作为早早就被太宰治威胁过的当事人,鹤原日见就算再想掐死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反正只需要忍到互相利用完,利用完之后再把他套上麻袋打一顿扔进河里就好了。和失去做人资格的家伙生气,没必要,没必要。
太宰治完美地暂时转移了鹤原日见的注意力,让他从被森鸥外质疑一事上分出精神来给外界。
当鹤原日见脖子上缠着带血的纱布,跟在太宰治后面踏进武装侦探社的大门时,所有社员的目光都盯在了他的身上。
被太宰治以“脖子上狰狞的伤口会吓到别人”这样的理由要求绑上绷带,鹤原日见在和他两相僵持下后退了一步选择了纱布。其原因是:不想在任何方面和绷带怪人有相似的地方。
常年披在肩上的黑色风衣也被要求收了起来。衬衫外只有一件黑色马甲的鹤原日见收敛起似乎要杀人的眼神,看上去也像是个斯文败类。
太宰治表情愉快地向留在侦探社里的几人介绍:“这位是我特地请回来的外援,他的情报可还算是很有用的。至于名字嘛,你们叫他‘败犬’就可以了。”
“喂,太宰。不要那么失礼地称呼别人啊。”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
鹤原日见丝毫没有被惹怒的表现,他连眼神都懒得分给太宰治一个:“硬要说称呼的话,叫我2000就可以。”
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串代号的太宰治挑了挑眉头,没有就此发表意见。
“总之。”太宰治合了一下手掌,“这位‘败犬’掌握的情报并不少,甚至能说是远远超出横滨所有人能掌握的范围以外。不过能够让他说出多少,还是要靠各位的努力。”
留在侦探社里的几个人态度都很平和地向鹤原日见打了招呼。只有与谢野晶子对他充满了不信任与防备,毕竟是目睹过他濒临失控一幕的人,再多几分戒备也无可厚非。
不,或许要再加上一个人。
从鹤原日见踏进武装侦探社开始,就一直在细微发抖的泉镜花。
那个男人她见过,在港口黑手党的总部。那时男人肩膀上披着黑色风衣,戴着儒雅的金丝眼镜,走上了直通顶楼的电梯。
据领路的人所说,那是五大干部之一的鹤原干部。被先代带回港口黑手党,但却是直属现任首领的死忠派。
而现在站在武装侦探社内部,似乎毫无敌意的男人。即便没有戴眼镜,也没有披着风衣,可身上的淡淡杀气就算有所收敛,也让她浑身发冷。
“……我去接敦君。”泉镜花压下心底升起的恐惧,平铺直叙地告知了一声,就离开了侦探社。
从始至终,鹤原日见的目光都没有落到泉镜花身上。只是在她出门的那一刻,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
鹤原日见所掌握的情报的确很多,多到甚至已经超出太宰治预计的程度。毕竟他独特的情报关系网连森鸥外都无从得知全貌。
他手上掌握的不仅仅只是组合的目的、成员资料以及在横滨的实时行踪,甚至连同组合之外的潜在敌人也在他的情报囊括范围之内。他从各个不同的渠道中得到的零散情报,足够他将这个阴谋拼凑一个大概——围绕着传说中存在于横滨的“书”这个起点,向外辐射出的巨大恶意。
这些情报被他分散成了零碎的部分,一批接着一批地混入港黑的情报部门之中。在被太宰治要求给出的情报里,鹤原日见合理地隐去了一部分,模糊了组合的成员信息。
只是没想到组合会这么迫不及待就出手,导致他当场翻车。
“那么着重介绍一下此次失踪事件的罪魁祸首,露西·M·蒙哥马利。”鹤原日见像是变戏法一样凭空取出一沓纸质资料,放置于面前的办公桌上,“其异能力名为「深渊的红发安妮」。能够构筑相对于外界时间静止的异空间,空间内有长相可怕的红发人偶。据说是叫安妮。”
在剩下的几人开始查看这叠资料的时候,他继续用看好戏的语气补充:“以及这其中的某位先生,我从心底里认定他是能让太宰这种人都能吃亏的存在。如果在和他的战斗中太宰不小心丢了命,请务必通知我。”
“这可是能开香槟庆祝的大好事。”
鹤原日见嘴角的笑意扭曲而又充满恶意。
“如果是那样的话其实我自己就会高兴得不得了。”太宰治完全免疫他的语言攻击,转头又戳了他的痛脚,“说起来你对那位也有所隐瞒吧?可真是奇观啊,忠诚得不得了的2000君。”
“那位仅凭自己也能判断出来所有的真相。”鹤原日见面不改色地反驳,“毕竟那位可不是寻常庸人所能及的存在。”
“噫——好恶心。”太宰治面露嫌弃,“这种时候就应该照照镜子啊2000君。简直像是狂热追求少女偶像的痴汉成年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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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cp就是森先生啦,虽然感觉这两个人要谈恋爱的话很难写的样子。
不过我今天已经脑出来一个恋爱后场景了,虽然和正常恋爱画风相去甚远嘿嘿。
我今天去查了人间之屑的意思,然后觉得这个形容词好有道理。
不过鹤狗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他除了痴汉森先生死认森先生一个之外,隐藏在信任依赖之下的恶意也很大啊!
总觉得这两个人谈恋爱之前一定会互相伤害很长一段时间。
之后的话大概会有不少的篇幅描写鹤狗子的真实心理,以及对森先生的病态依赖。不过一定是he,这个绝对不会改变的。不然对不起我标的轻松。
森先生段位高着呢,鹤狗子翻天了也搞不出大事来的。
第19章 chapter.19
今日事项。
言辞攻击太宰治。达成。
给太宰治扣黑锅。达成。
日常给首领传达情报。达成。
与死屋之鼠头目费奥多尔的联络……待办。
鹤原日见在速写本上画老鼠的手停了下来。他用笔头一下一下漫不经心地敲打着速写本,思考着和那个魔人联系的具体事宜。
这可很难办啊,与费奥多尔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他那可怕的理想可不是一般人能抵挡得住的。
不过如果是首领的话,一定可以吧?
“呜哇,看日见君的表情就知道你一定在暗地里酝酿着什么阴谋!”太宰治从沙发后面探出头来,在鹤原日见的身后打量着速写本上栩栩如生的老鼠。
不用回头也知道这家伙说的是胡话。自从太宰治把鹤原日见半强迫性地扣留在侦探社后,互相人身攻击、泼脏水就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的日常。
鹤原日见发出一声冰凉的冷笑:“你说的没错,我在酝酿如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巨大阴谋。”
“什么——果然是阴险的、可怕的、肮脏的灾祸之人!”太宰治马上接过话夸张地感叹起来。但在场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话根本没有任何攻击力。
被言语攻击的对象只是露出了一个带点兴味的笑容。
但注意着他的表情的太宰治却敏锐地发觉,一向克制隐忍自己的“恶鬼”,终于放弃了伪装。他浑身都是对此世的倦怠。
蛰伏在横滨的灾祸之源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容于世。借着往常的伪装,黑泥深处的凶兽已经对世界露出了獠牙。
即便是身为自己老师的森先生,这次也难得地翻车了啊。太宰治有一瞬间的幸灾乐祸。
不过这可不行。最起码现在,不能让日见君的野望成为现实。
“算啦算啦。有什么有趣的活动,可一定要叫上我啊。”太宰治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抬眼的一瞬间却从眼神中流露出深重的厌倦和恶意。
这样的眼神自然被鹤原日见收入眼底,他提起嘴角轻轻地笑了:“到那时候,如果没有你的参与,或许也不好玩了。”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奇异地达成了某种默契。
在太宰治离开后,鹤原日见随手翻开了速写本的下一页。上面写着一串数字,后面标注着费奥多尔·D的名字。
“是时候联系了……”鹤原日见带着微笑轻轻地自言自语,“为了我们可笑的、相似的理想。”
严格意义上来说,鹤原日见与费奥多尔的相识,甚至在与森鸥外之前。在来到港黑之前。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几个奇异的现象。不可思议的人、事、地点。
在作为罗塞曼尼的时候,鹤原日见就一直保守着一个秘密,谁也不曾告诉。那就是在外出进行暗杀任务时,他会在特定的地方短暂穿越时空。
他在俄罗斯见到过一个男孩,戴着白色的毡帽,似乎身体很弱。第一次见面,他帮男孩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牛皮纸袋。
穿越时空只是偶然,他与男孩的见面也只不过是命运里的一次擦肩而过。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将彼此当做过路人一样忘掉。
只不过巧的是,他们竟然能有第二次见面。一年之后的又一次俄罗斯之行,在鹤原日见发现自己再次穿越了时空之后,他下意识走到了一年前和这个是时空的人有过交集的地方。
也许是命运女神都觉得他们合该相识,他在那里再一次遇到了毡帽男孩。
路灯的光有些昏暗,天空在往下飘雪。椅背上积了雪的长椅上坐着那个男孩,和四周的雪地相映成景。
鹤原日见走上前去,像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一样向男孩打了招呼。
“我记得你。一年前我们在这里见过。”男孩说。
“你的记性挺不错。”鹤原日见真心实意地夸赞他,“我觉得能够再次遇见你,是件能够记录在我的编年册里的世纪最大幸运事件。所以我想认识一下你。我是罗塞曼尼·辛多雷·阿方索尼亚斯塔夫。”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男孩回应道。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鹤原日见有些拗口地重复这个名字。
费奥多尔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你可以叫我费奥多尔。”
“好的,费奥多尔。”鹤原日见很快放弃了和这个俄文全名作斗争,“叫我辛多雷,请务必。”
不等费奥多尔提出疑问,他就自顾自地先解释了起来:“如果你叫我这个名字的话,我就可以认出你是我认识的人了。毕竟大家都叫我罗塞曼尼,只有你叫我辛多雷,这证明我的确是要把你记住的。”
费奥多尔很快就抓住了重点:“你是说你会忘掉一些人?”
“哈哈,承认这个我还是有点不太情愿。”鹤原日见露出了一个带着开朗情绪的笑容,“因为我的记忆因为一些原因总是被清洗,所以我也不知道之后会忘记什么。能记得你已经是我意料之外了。”
这话说得问题很大。费奥多尔想。如果按照他话里的意思去调查的话,说不定能揪出一个灭绝人性的实验室作为典型。
第二次的见面他们并没能聊多久,很快鹤原日见就从长椅上跳了起来:“时间要到了!我应该去工作了。等哪天那个剥削压榨童工的三无组织终于意识到给我发工资,我会再来请你喝一杯的。大人们不总是这么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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