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时候,是你的爸爸,那个看着大火杀人的苏俊良给我包扎伤口,帮我扛受打骂,始终保护着我……
“在一个已经被烧死的女人和一个曾经救我性命的大哥中,我选择了后者而已。
“朗朗,我告诉过你,有些秘密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呢。”
苏朗从非常小的时候就很疑惑,他疑惑小舅和爸爸的关系。因为他们明明是姐夫和小舅子,私下里却总以兄弟相称,并且,陈宇似乎还很听苏俊良的话。
原来,跟自己和谭振一样,这两个人也是从小就认识的呢,并且,他们一起经历过不为人知的苦难。
“那么,谭振……不,那个小满又是怎么会出现在Q城福利院的?”苏朗想到那一场大火中,唯一的幸存者,不免内心凄凉。
“满家老宅远离市区,周围又被树木掩映,我到的时候,虽然明火已经被雨水浇灭,但是消防和救护还没有到。于是,我想抓住那怕一丝的残存希望,冲进被烧成焦黑色的房屋里,看看还有没有人活着。
“结果,天无绝人之路,整个宅子都被烧了,唯有林荣悦儿子睡的房子完好无损。
“我凭借本能救了他,却不知道要带他去哪里,最后想到了远在Q城的福利院。自从我从养父那里得到了些钱,就一直在为那里的孩子们改善生活。那是我能想到的最适合小朋友呆着的地方。
“那一晚苏家也发生了不少事,你妈妈听说你先回了苏家,可是家里并没有你,然后又出去找,半路上就听人说满家发生了火灾,于是就以为是她的疏忽让你丢了,说不上已经葬身火海……
“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妈妈……你妈妈的神经就开始不正常了。”
“你是说,因为我的缘故,她才疯的?”苏朗问。
陈宇点头又摇头:“怎么说呢,也不全是。在那之前,你妈妈就已经变得郁郁寡欢。她是怀着对美好爱情的憧憬和你爸爸结婚的。
“可是婚后,你爸爸除了和你妈生下了你,就再也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她发现在自己被大哥利用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
“光是心理医生,我就带她换了好几个,可没有一个能解开她的心结。她把宝都压在了你爸爸身上,可是那个男人根本就不爱她。后来她把重点转向你,你却找不到了。”
“那么,你就看着她那样?”谈到自己的母亲,苏朗情绪变得有些不太稳定,他用近乎颤抖的声音责问。
陈宇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嘴边苦笑:“朗朗,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无能为力的,就像小时候被人虐待,我也只能硬扛着,天总会亮,时间总会过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我不看他对别人怎样,只要对我好,就是我的大哥。而你妈妈……
“你妈妈就是个自找的悲剧,我除了在心里替她惋惜,帮不了别的,别说我,就是你这个亲身儿子,不也是冷眼旁观了这好多年吗?”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
第105章
“哐当”谭振握在手里的手机掉在了地上,紧跟着枯草丛晃动,他弯腰捡起手机,缓缓起身。
他什么都听到了,听一个知情者,原模原样地把当年的事情都讲出来,这让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
他根本不记得满家是什么样的,甚至是满家人的长相,可还是觉得心尖发颤,尤其是那个放火烧了自家的人居然就是他最爱的朗哥。
苏朗听到不远处的声响,连忙回头,与谭振四目相对,大脑立刻一片眩晕。
“阿振!”时隔多日不见,再见面时苏朗第一眼看到了谭振的憔悴。
和躲在车里看谭振不同,有眼神交汇的时候更容易读到对方心里的感受。
“这就是你要失约的理由对不对?”谭振不知不觉间紧紧捏住了垂在身侧的拳头,牙齿摩擦,从齿缝间发出声音。
“阿振!”苏朗起身,荒野的风吹得他脚下发飘。
他想过无数次与谭振于真相大白后见面的场景,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人措手不及。
他知道他欠他一个道歉。
“阿振,对不起!”苏朗走向谭振,脸部僵硬,眼神涣散。
“原来我这一生一直怪错了对象,原来我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谭振深吸口气,仰天,冬日的阳光照在脸上却没有一丝温暖。
一个放烟花的孩童和一个不作为的成年人,模糊的影像反复出现在谭振的脑海中,和他想象中自己的家重叠在一起。
苏朗靠近,两手扶上谭振的肩头。谭振睁开眼睛,猛然甩开,伸手就给了苏朗一记猛拳。
苏朗猝不及防,被谭振突如其来的一拳打了个趔趄,等疼痛和眩晕还没有完全退散,他又继续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谭振从来没有如此失望过,圈在胸口的脏器全都像是着了火一样的煎熬着。
他痛他恨,他宁愿从来没有遇到这个人,宁愿永远未曾与他相恋。
突然,大鸟扑扇着翅膀从不远处的树枝上飞了下来。
它围绕着谭振和苏朗飞了几圈,叽叽喳喳地说:“他们来了,警察来了,你们要怎么办?”
“你叫警察来了?”苏朗已经顾不得追问谭振是怎么追到这个地方的,眼神里流露出深深地懊悔与自责。
谭振也惊讶,这个荒草丛生的地方,若不是通风报信,谁会找到这里来,可是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
就在此刻,原本还昏昏欲睡的陈宇,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冲着敞开的车门扑了过去。
他颤颤巍巍地发动车子,头也不回地扎入更加荒芜的深处。
“你……”
“他……”
警车鸣响,谭振和苏朗面面相觑。
谭振虽然知道了真相却也没办法把苏朗拱手交给警察。
苏朗虽然知道被警察逮住的后果,却没办法丢下谭振一个人跑了。
他们就那么,在冷风中凝视着彼此的眼,听着警车声呼啸着由远及近。
终于,一圈红蓝色的光晕把他们围在了中间,大鸟躲在老远的地方,谭振和苏朗的眼中依然只有彼此。
“对不起,阿振,那时候,我只是一个想要放一颗烟花的孩子,对不起,”苏朗抓紧最后的时间开口,“我爱你,我爱你,如果我知道我这辈子会爱你,那个时候就不会那么任性,对不起!”
谭振眼睛酸痛,几乎是在同时与对面的苏朗一起掉下一颗泪来。
……
谭振回到市里,第一时间找到了余星。
有那么一刻他真希望苏朗能为当年的行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那份大火的报告,他看过,满家全家一十三口,全都葬身在那片火海之中,用一条命来换简直都是轻的。
可眼看着苏朗被人带走,他又觉得整个人被掏空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唯一肯付出生命去交换的人就那么被人带走,他不肯。
余星没有太多解释,只是在与谭振一起晚饭的时候告诉他,苏朗的手机早就被监听了,逮到他是迟早的事。
晚上,谭振躺在床上,夜不能寐,他没想到,苏朗跟做事谨慎、这么多年都没有漏出狐狸尾巴的苏俊良在一起,居然还一直舍不得把手机丢了彻底断绝联系。
他还是爱我的吧——谭振这么想着——他是真的牵挂着我的吧!
那一晚谭振无法安眠,他没办法说服自己在知道苏朗被逮起来的情况下还睡一个好觉。
他能做的就是不自觉地一遍遍祈祷,祈祷这一切都只是梦境,快点醒来,一切恢复如常。
天还没亮,他就穿上外套,走出小巷。
路口,卖糖油糕的老婆婆吃力地推着小车,一步步地走向平日里摆摊的地方。
谭振上前,伸出手去帮老婆婆推车。老婆婆看到他,爽朗的笑。
她问他,为什么好久不见,是不是换了工作不上夜班了?
谭振答非所问,只说老婆婆做的糖油糕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他耐心的等她支好摊子,把压下去的火吹亮,搭上铁锅倒满油,揉面包馅……第一锅香喷喷的糖油糕,一共十二个,他全都要了。
谭振一个都舍不得吃,揉着发酸的鼻子,划开电话。
他记得,曾经有一位女客户,是A城非常有名的一位律师。
如今,苏朗的父亲苏俊良还在潜逃,身边没一个能指望得上的人,他能帮他的唯一的事,就是为他聘请一位专业的律师。
绍律师听了谭振的诉说,觉得这个案子中,想要把苏朗干干净净地摘出来,其实也并不难,只要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他当时年幼并非故意,以后和苏家有关的恶事他也全都不知晓就好。
听律师说完,谭振一颗紧张的心渐渐放回胸腔,他催促着对方能否尽早和苏朗见上一面。
绍律师曾经在一次聚会中与谭振相识,她是为数不多在交易之后给了谭振联系方式,并说过有需要可以随时找她的人。
而谭振知道,沾了这种人的便宜,势必会加倍地用身体补偿,所以一直有些怯怯的。可现在他想不了那么多,这是能帮助苏朗的唯一办法。
谭振用一种祈求的眼神看着绍律师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她要去见的这个人与谭振的关系不一般。
“能不能帮我把这个带给他?”谭振和律师见面的时候是午饭时间,可他手里还提着从老婆婆那买的一打糖油糕。
绍律师笑笑,微微点头,涂着大红色指甲盖的手指从谭振指尖接过被攥得发热的食品袋提手,说:“你有麻烦第一个想到找我,我很开心。”
谭振笑着,他知道自己笑的很不自然,却还是伸出手在女律师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像是某种难以言喻的交易信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章哦~
第106章
当晚,在一片心急火燎中,谭振接到了绍律师的电话。
那个干练麻利的女律师在奔波了一个下午后,急于和谭振谈谈苏朗的情况。
谭振明白,他没有钱,却要给这位女律师予以一笔足够分量的定价。于是,像他之前去地宫上班的时候一样,打开浴室的灯,认真洗澡。
香波揉在头发上,每一个气泡都像是一种无言的嘲笑。
在遇到苏朗以后,他已经没有再以这种方式出卖过自己,业务可能早就不行了吧。
他想着,冲掉泡沫,从衣橱里面挑了干净清爽的搭配,格子衬衫加连帽卫衣,他记得这位律师曾经说过,很喜欢他学生气的一面。
等他收拾好自己,走到小雅面前,弯起食指勾了下对方的脑袋,以一种赴死的态度对他说:“谢谢你告诉我世界上真有愿天使的存在,不过,我决定从今以后还是靠自己。”
小雅歪斜着脑袋看谭振出门、关门,随后也扑闪翅膀从窗纱下面的破洞口飞了出去。
谭振打车,给司机报了女律师给的地址,不一会儿车子就载着他到了一处颇上档次的高级住宅区。
“我到了。”谭振打电话给女司机,在住宅区门口的便利店里给自己买了瓶水喝。
几分钟后,女律师裹着厚厚的外套披散着头发来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心照不宣地一起往她的住所走。
谭振看电梯门上自己的影子,让他自己都很不喜欢,虽然他很不想这么干,但他知道这是能帮苏朗的唯一办法。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女律师走在前面招手让谭振快点。
谭振大步追上,靠近女律师的时候闻到了对方头发上那股清新的洗发水味道,明显是对方早已经洗过澡了。
“哎。”谭振叹气,不由得咬紧牙关。
绍律师却用密码打开了自家门上的电子锁,没急着进去,伸出涂着鲜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谭振胸口点了一下,压低声音说:“我很后悔以前没有榨干你。”
“嗯?”谭振被对方这突如其来的调情方式弄得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皱着眉头。
“进去吧,有人在里面等着你。”绍律师说完推开自家的房门,侧身让谭振进屋,而她自己则转身走向了电梯的方向。
等着我?会是谁?
谭振的心突然紧张得不行,这段时间虽然每天都会有一些新的刺激,可他的适应能力却没能因此而提高多少。
可门已经敞开,自己又是来求人的,哪怕今夜绍律师转手把自己丢进了狼群,所要承受的一切耻辱他也必须应着。
谭振这么告诉自己,咬牙推开了房门,一脚迈了进去。
绍律师家的装修和她的人一样,干净、利索、大气,谭振关上门,顺着香槟色的地板往里走,短短的几米路,就让他紧张地生出汗来。
“你来了。”客厅,面对落地玻璃窗外,背对着谭振的居然是一个五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
对方穿着剪裁精致的西服,身材也保持的很好。
“您……”谭振开口,在对方转身的一瞬惊叫出口,“苏俊良?!”
“呵呵,”苏俊良放下手里的雪茄,上下打量谭振,嘴角微弯露出似有若无的笑,“你就是这么直呼恋人家长姓名的吗?”
“我……”自打进入这间房子以来的那股燥热还没有散去,现在已经上升为一种紧张,“我……”
“嗯。”苏俊良微笑着点头,转身坐在了停在床边的一个真皮转椅里,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示意谭振坐下说话。
谭振坐了,手心微微沁出汗来,他一边为了不用与绍律师进行那种交易而松了口气,一边因为单独面对苏朗的父亲而紧张。更要命的是,他知道这个人是眼看着自家被大火吞噬的旁观者,算是他的间接仇人。
“前些天,我和朗朗在一起,他说了很多你们的事。我不是封建家长,也不需要传宗接代,我只希望我的孩子能得到真正的快乐。”苏俊良说着目光紧紧地盯着谭振的眼睛。
谭振不知不觉间咬紧了下唇。
“之前,你或许已经通过其他渠道了解了一些我的事情和我的为人,我很抱歉,我是个……是个活着活着把自己活成了坏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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