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妈妈房门上的插销,在一片静谧与黑暗中靠近那个永远在等待他的疯女人,刻意露出手腕上的纹身。
“妈妈,我是朗朗,我回来了,以后,我哪也不去。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今天的陈薇没有急着发疯,她慢条斯理地吃下口中的饭,转身抱住了那个投身而来的男孩。
……
谭振知道苏朗放出来了,却不去找,他强迫自己开始新的生活。
经过余星的介绍,在社区的养老中心找了份打杂工作过渡。
虽然工资低得可怜,但是吃喝住都不需要花钱,更何况他现在也基本上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董明泽动用自己的关系,在母校为谭振恢复了半日制学籍,她劝他好歹把书念完,就当是享有一段拼搏的快乐,以后要不要做和建筑有关的工作完全可以重新考虑。
谭振接受了她的好意,准备从这个寒假开始重新回学校读书,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他高中的那几年。
要卖了命的学习,还要卖了命的工作。
然而,他的内心却是相当的坦然,是那种惬意又舒适的感觉。
这种坦然在只要不想起苏朗的时候,就刚刚好。
……
苏家的宅院最终还是被封。如苏俊良之前预想到的那样,他打下的江山最后全都悉数成为了泡影。
苏朗卖掉了一柜子的奢侈品,他难以想象自己的品味曾经会那么恶俗,毫无用处的东西居然会当成收藏关在柜子里面。
司机老马也被送回了老家养老,只留了保姆阿姨帮忙照看陈薇。
毕竟,他一个男人,在擦擦洗洗方面总不方便。
12月31日,苏朗花了近日里最大的一笔钱,从票贩子手里买了两张新年音乐会的门票。
他还记得,在看守所里,赵广铭提起他的女儿娜娜,虽然没办法参演全球直播的新年音乐会,但是会在A城最顶级的音乐厅里奏响新年的开幕序曲。
站在漆黑的广场,苏朗捏着两张门票,就那么傻愣愣地看着。
这一周,他安顿好了母亲,租了房子,尽可能地精打细算,还在招聘网上发出了好几封简历。看似被各种琐事填满,可是,他却知道,内心的那个空洞,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补好的。
他看着手中的票,距离开始演奏还有整整十五个小时,可他清楚的知道,这十五个小时是不能够洗脱在谭振心目中自己的罪恶的。
苏朗就那么一直呆坐着,在寒冷的街头坐到了新年的钟声响起。
“嗨!”苏朗在空旷的广场上大叫一声,远处,郊区的人们零星地点燃了几颗烟花,他喃喃自语,“这辈子是再也不会玩烟花了吧。”
突然,一阵劲风袭来,苏朗只觉得半边身子都要被这股力道撞歪。
一只大鸟从天而降,非常精准地夺走了苏朗手中的其中一张音乐会门票。
“这?”苏朗抬头,大鸟黑色的身子隐没在夜空之中,只有脚上的那枚景泰蓝脚环夺人眼目。
“小蓝?不,小雅?”一阵悸动扫过心头,苏朗扭着脖子望向大鸟消失的方向。
他隐隐约约察觉得到大鸟是在做着什么,可是又不相信真会有好运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他还记得那个愿天使的传说,只要你很真心很真心的祈求一样东西,愿意拿重要的东西去兑换,那么愿天使说不上会满足你的心愿。
苏朗立刻双手合十,他想如果谭振有小雅做愿天使,那他自己的呢,是不是也藏匿在某个角落,等待着他的呼唤。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
第109章
新年钟声响起,整个城市都听得到,谭振靠在敬老院的门柱上,看远处天边亮起的点点烟花。
突然,一只大鸟冲进院子,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
谭振张口就骂小雅,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学会安全降落。
小雅则把一张印得花花绿绿的音乐会门票塞进了谭振的手心。
“什么?”谭振拿起门票仔细的看,“这么贵的票子,你是从哪里拣来的?”
小雅不说话,只是拿头顶了顶谭振的下颌,扑扇翅膀飞走了。
谭振笑,像是无聊的孩童,认真的把门票上的每一个字读了一遍,然后揣着票回屋睡觉去了。
新年第一天,大清早,老人们在院子里熙熙攘攘。
谭振起床追出去看,原来是下雪了。这在较为温暖的A城是很少见的,就连老人家们也都兴奋地像个孩童。
“可以堆雪人吗?”
“怎么可以哦,这么点雪……”
“能看着雪花飘啊飘的,欣赏一下就很幸福了。”
谭振笑,伸手接住一片雪,六瓣霜花很快消融在他温暖的掌心之中。
看着老人们的笑脸,他收回手揣进口袋靠上门廊,摸到了前一夜揣进兜里的那张票。
谭振平时没什么机会去欣赏这种高水平的演出,他虽然从小就有音乐梦,但成年之后一直为生计奔波,早就把这些梦想丢在了脑后。
可看着眼前的雪景,老人们的欢笑和现成的门票,他又想,既然是新年,为什么不要点新的开始呢。
苏朗安顿好老妈的饮食,专门打扮了一下,喷了点清爽的男士香水,他没有指望那只被小雅附身的大鸟会真如他期望那般把门票递给谭振。
他知道自己曾经犯下的那些错误,是配不上再继续做谭振恋人的。
他只是想去看一场演出,在新年的第一天,为自己的生活增加一点仪式感。
上午十点,在A城最奢华的演奏厅,知名的钢琴演奏家赵娜的巨幅海报挂在门口非常惹眼。
社会名流们穿着华美的服装,纷纷入场。
苏朗遇到了好几位熟人,却不再像以前似的那么亲密,只是微微点头问好或者干脆视而不见。
他跟随人流进入会场,找到自己的座位,看到旁边的位置是空的,这让他觉得合乎情理又非常失望。
十点三十,A城新春音乐会正式开始。
红色的帷幕慢慢拉开,已经恢复50%视力的赵娜在耀眼的镁光灯下款款走上舞台。
她穿着一身象征好运气的大红色手工缀珠连衣裙,发型和鞋子都很精致。
苏朗还是在绑架赵广铭的那一晚匆匆见过这个女孩一面,没想到居然是如此的美艳动人。
指挥向观众示意,转身,轻点指挥棒,一段耳熟能祥的曲子从赵娜指尖流淌。
她居然选择了以《梁祝钢琴协奏曲》为新年音乐会的开场曲。
谭振在床上铺满了衣服,他之前为了生计,不得不包装自己,上档次的套装还是有几套的,可好久不打扮了,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穿这么隆重就为了去看场音乐会有点滑稽。
“哎呦,看得我脑仁疼,都很帅的,随便穿一穿吧?”小雅在谭振的高档西装上来回踱步,看着墙上的闹钟开始催促。
谭振叹了口气拉裤管坐在床铺上松了松领带:“一个人去看音乐会是不是很傻?”
小雅不耐烦地用爪子抓谭振的衣袖:“管他呢,反正傻子也不是你一个。”
谭振笑,拿指头刮小雅的脑袋,终于起身出门。
苏朗小时候学小提琴时,被逼着拉过这首曲子。当时他并不能理解里面曲折离奇的感情故事,只觉曲子很长,拉得手痛。
如今,也许是因为有了刻骨铭心的经历,居然真的在赵娜的琴声里面听到了那种痴缠与动情。
他不由得把手放在了身边的空位上,脑中一直浮现着谭振的影子。
谭振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出于礼貌,他并没有入场,而是在音乐会门口的大屏幕上欣赏了这场精彩的演出。
看着电子屏旁边的巨幅海报,他猜测,这位美丽的年轻女演奏家会不会就是赵广铭的女儿,那位在父爱的包庇下用潇潇的□□重见光明的女孩。
为时一个半小时的演出非常成功,赵娜面带笑容在观众热烈的掌声中又多次返场。
苏朗也为那女孩高超的琴技折服,暗暗的替还被关押的赵广铭感到骄傲。
过了午饭时间,小雅从外面潇洒的巡游一圈,回到敬老院,发现谭振居然已经换了运动装拿扫帚清扫消融的雪水,不由得纳闷。
他悬浮在空中问谭振:“演出你看了吗?”
谭振微笑着点头。
小雅又问:“那好看吗?”
“嗯。”谭振继续点头。
“那……”大鸟扑扇翅膀飞远一些,继续问,“你们是和好了吗?”
“什么?”谭振停下手里还在划动的扫帚,问小雅。
“就是,你和苏朗你们和好了吗?”小雅又飞远了一点。
“怎么可能?”谭振继续扫雪水,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不对,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是?”
“哎!”小雅用一侧的翅膀抽打自己的脑袋,说,“你别告诉我那个怂包没去看演出啊?”
“谁?”
“嗨,”小雅有些失望地停在一棵树上,“你不会真以为那么贵的票子是我从地上捡的吧?”
“不然呢?”
“是苏朗啦,他买的,我替他送给你而已。你们难道没见面?”
谭振听小雅说完,手里的扫把再也动不了了,他说不上此刻的感受,有点后悔没有在这场误会中进入会场和苏朗见上一面,又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出现。
“振哥,”小雅飞到谭振肩头,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事情可能和你了解的有些出入。”
“什么意思?”谭振丢了扫把,走进自己的房间。
那一晚,谭振去见苏俊良,小雅则从窗纱下的破洞跟了出去。那几天,谭振不再祈祷,也不再求一些乱七八糟的愿望,让小雅觉得有点不对劲。
果然,在一座高档小区,谭振跟随漂亮女士上了楼,大鸟跟随谭振的气息,找到了他的位置,便悄悄停留在了绍律师家的窗户外头。
当他发现谭振要见的只是苏朗的父亲,他安心了许多,可随后听到苏俊良说“还要再见一个人”让他产生了好奇,于是,等谭振走后,小雅并没有急着离开。
他继续停留在绍律师家的外窗台上,侧着耳朵耐心等待下一位到访的客人。
没想到,他居然看到了那个醉醺醺,从荒草地里开车逃跑的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章连发大结局哦,还有两章。
第110章
“事情的真相根本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苏朗的那个小舅,他之前说了假话!”
小雅本以为谭振去看演出,和苏朗见上一面,只要两人能冰释前嫌什么都不用解释了,没想到,这两个人,愣是创造了时机却还是没能见面。
“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谭振问小雅。
“是他,他,就是那个陈宇,他才是二十年前制造满家火灾的真凶啊!”小雅的语速有点快,脑袋跟着一点一点的,“他告诉苏朗的 ‘实情’根本就是多年前,为了逃避责任和苏俊良商量出来的一个对策,那不是真的!”
谭振吃惊地张大下巴,用疑惑地眼神看着小雅,耐心等他把他知道的故事讲出来。
同一时间,在城市的另外一边,站在川流不息的街头等待绿灯的苏朗,被一只大手拽住胳膊往角落里带。
冬天,街上出现这么一个拿口罩、帽子把五官遮得严严实实的人,根本不会显得突兀,苏朗以为对方认错了人,正要开口,却听对方用熟悉的声音讲:“我有话要对你说。”
苏朗震惊,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完全不带酒气的陈宇:“小舅?你……不是跑了吗?”
陈宇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眸轻微眨动,示意苏朗不要多言,扬手打了出租车。
在出租车里,他让苏朗报上现在居住的地方,苏朗没多想就直接让司机把两人送到了楼下。
站在一幢普通的居民楼下,陈宇看着歪歪斜斜的分类垃圾箱连连摇头:“你妈妈一辈子都没有在这种地方生活过,她能住得惯吗?”
苏朗苦笑:“现在不是以前了,我目前的经济能力只能保证她这样的生活,但我会尽量努力让她回到以前的那种环境……”
话说到一半苏朗笑出了声:“其实,我觉得妈妈现在比以前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她会笑了,还会说一点以前的事情,昨天还非要教我织毛衣。”
“你妈妈?”陈宇的语调里透露着对一个精神崩溃的女人重归于好的不信。
“嗯。”
苏朗带陈宇回家,又打发保姆阿姨去买菜,叫醒了正在午睡的陈薇。
他一直觉得老爸投案后,陈宇来找他们是迟早的事,所以对陈宇的突然出现并不吃惊。因为在这个家里,陈宇比他还要废物,没有了家族的资金支持,他那样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陈宇许久不见陈薇,没想到再见面时两人的眼角都已经布满细纹,他笑着摇头:“姐姐,你过得好吗?”
陈薇眯眯眼睛,抓住了陈宇的胳膊:“是你……小雨?”
陈宇对陈薇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多年前她疯病最厉害的时候,后来她被强行关了起来,他也就不再去看她,本来就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弟,他对她没有多少感情。
可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他不由得回想起刚被陈家从孤儿院接回去的那几年。
那时候,他是一个遍体鳞伤的孤僻孩童,整日里活在陈家人随时丢出门去的幻想中,好几次都在夜里哭得泣不成声。
是他这个心思细密的姐姐,发现了他的脆弱,晚上抱着枕头陪在他的身边,像个小大人似的哄他睡觉。
他上学迟,又是个不大会动脑子的孩子,陈家的希望他自知担当不起,可最初的那几年他还是会逼着自己在书房里啃笔头。
是他亲耳听到陈薇对她的父亲说:“小雨不爱学习就不要勉强他了呀,让他开心快乐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他小时候恨过陈薇,以为那是她怕他抢走家产,才用这种方式来毁了自己并且隐藏野心,所以,他对这个姐姐虽然有好感却从来喜欢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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