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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依旧不想上学呢(近代现代)——衬衣反着穿

时间:2020-06-21 09:48:25  作者:衬衣反着穿
  许之枔居然在拍照——或者是录像。
  付罗迦突然就有点忘词。从未被他在意过的歌词的中文意思却孜孜不倦地往外跳:
  你想看我一丝/不/挂吗,我的爱人?
  你想抚/摸/我吗,神秘的爱人?
  他头次跟随大流在这词里品出了“羞耻”。此前他只昏头昏脑地把这些表达都归为流行艺术。
  唱完后教室门口一个驻足旁听的音乐老师给出了建议:台风别太拘束,注意气息控制。
  许之枔甜甜地抢答:谢谢老师。
  付罗迦在面前的大镜子里看到了自己通红通红的太阳穴。
  他这几天一直在想该在什么时候、哪个地方、说些什么来结束这些没完没了的事。
  这样是不是李鑫孙奇亚以及其他的一些人就不会再刻意地出现了,包括医院里的那个秃顶男人?这样生活就能回到正轨,一切就会趋于平静。他就能够像往常一样把枯燥生活唯一的泄口固定在一个网址里,在每个周日的晚上悄无声息地清除所有痕迹。
  他偶尔也会想到如果自己对许之枔这个人从头至尾持否定态度的话,他现在就会自由得多——至少不会踩着大红地毯对着蓝天白云绿叶清风想这个。
  之所以觉得不自由,是因为许之枔已经成功地让他相信:他们的确曾经认识。他现在已经会习惯性地把关注投到许之枔身上。在许之枔出现的任何地方,他会去观察这个人,去揣测这个人,而且完全无法用意志去克制这些冲动。
  他设想的最好情况是:许之枔把牌亮得明明白白,“我是同性恋”,然后他就可以说,我不是。一部电影说明不了什么,既然杜燃和其他的一些人也能出于猎奇的心思去看;一些反应也说明不了什么,对他人的行为解读永远是主观的——
  然后许之枔会给他一巴掌——或者两巴掌,或者不这么娘,直接用拳头——然后拂袖而去,然后他就能重新呼吸到属于“正常人”的自由空气了。
  并不复杂,就是这样。这就是他生长到现在形成的一套标标准准的付氏逻辑。
  “她穿罩袍是为了时尚,不是陈述思想,只是激情的火花,我不会走在你的街道,或对着你的土地来一枪。”*
  看吧,这歌词也将不会包涵任何暗示,而是故弄玄虚的所谓“艺术”而已。所有联想都是多想。
  周临涯把手挥得更起劲了。
  回了教室以后他问,“当时你听得清?”
  “哎太远啦,能听清一点吧。我又不懂这些,就觉得唱得特别好。”
  “你以前听过这首歌吗?”
  “没有啊,是不是那个雷帝嘎嘎的?”
  “……对。”
  “你怎么会听她的歌啊,她那么一个——哎我真受不了她那些恶心的造型,看到她就觉得隔应。这歌讲什么啊?”
  “……没讲什么,口水歌而已。”
  “没事,口水歌唱好也要本事嘛。”
  他预想中的观众都应该是周临涯这个样子的,所以开始才放心大胆地选了这首。
  偏见对他来说从来都是防护壳。
  他想好了,在挨完许之枔那几下后他还可以跟他说,“我能够理解你们。只不过是走不同的路,你们这条路更难走而已。”
  说完这句话就不要再等了,直接跑就好。其他的不敢说,他千米跑反正是满分水准。
  然后应该彻底没问题了吧——许之枔这么忙的一个人,何必在某些不可救药的人身上再浪费时间?
  ——所以许之枔到底什么时候亮牌?
  ……
  付罗迦翘首以待的周末终于来了。
  他妈在得知那个虽然有水分但仍经过了官方认证的名次之后,态度肉眼可见地软化了许多——连着三个中午的碗都是她洗的。
  几天前的中午,她在餐桌上扔出了这么一句:“这周周末,你到付筠那边去一趟。”
  付罗迦愣了愣,“啊。”
  “付筠他妈一直在说要见你。”她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正巧这周末是她生日。”
  “奶奶她……也跟你联系了?”
  “能不联系嘛,你那个林阿姨不争气呀,拖了个女儿进了门,生出来的还是个女儿,她能不想起来你这个付家香火吗。”
  他妈去外地的那几天里他多了个血缘上的妹妹——这是他妈心情平复下来才告诉他的。
  他跟他妈反应完全不一样——他没什么感觉。仿佛他才是跟他爸离婚的那个人。
  他无比盼望的周末很快就来了。
  他妈开车送他到了火车站,跟安检员好说歹说还进了候车厅,最后检票之后被拦在了月台外边。
  县城车站比较小,月台跟外边候车厅隔着的只有一面玻璃墙。候车厅人不多但是座位都坐满了,有个看着是民工的中年男人窝在玻璃墙边的一大堆行李里边,看神情睡得很是辛苦。
  他妈站在那男人旁边,透过玻璃看着他。她今天穿着碎花雪纺裙,收拾得干净体面。
  而那个男人跷起来的腿上裹着的是洗得发白、沾着墙灰的牛仔裤。脑袋枕着的蛇皮口袋里的一节尼龙绳还露了出来。
  然而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却通过一种内在的相似取得了和谐。
  车窗边缘把他们两个挨个切过,他后知后觉发现那种内在的相似是“蒙头度日”。
  车刚刚经过站牌他就接到了他妈的第一通电话。
  “有人坐你位置吗?”
  “有。”
  “你让他让开,他不让就找乘务员——”
  “我知道。他已经在挪了。”
  “用东西垫一下,谁知道他身上脏不脏——”
  “垫了。”
  “背包抱着,不要放在行李架上!”
  “我抱着呢。进隧道了。”
  他默数三二一,然后挂断了电话。
  黑暗兜头扣面地来了,风声压过了车厢里的人声。
  在信号格清空的瞬间一则短信跳了出来。
  来自:xzx。
 
 
第27章 第 27 章
  到临市的车程只有四十分钟,这还是普快列车的速度。几首歌一把单机游戏就过去了。
  车到站了他才把飞行模式关了,来电提醒的短信弹出来七条——四条是他妈,还有两条是爸爸,剩下那条是……许之枔。
  又是短信又是电话的,可能是真的有事。但是微信里又没有什么消息。隔了会儿他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周四的时候就把人给删了。
  好像这还是在凌晨三点突然惊醒之后干的事。
  他在出站的人潮中突然站住了——这感觉好像是心虚。他点开了那条短信。
  “星期六有事吗,演出服装的事他们要找你商量。”
  他放下心来。“抱歉,我周末在外地。”
  许之枔没有秒回。他爸的电话倒是紧跟着立刻来了。
  “喂,爸?”
  “诶,迦迦你是哪趟车?”
  “十点四十到的那趟。”
  “哎我问你妈你妈又不回我,我还以为是中午那趟呢,现在我在医院——”
  “没事,我自己去。”
  “要不要奶奶来接?奶奶在家的。”
  “不用。”
  “那行,你打个车吧,有没有零钱?我转给你一百先用着——”
  “我有。不用了,你先忙吧。”
  爸爸沉默了一会儿。“那个,你林阿姨这边确实走不开,你……妹妹,她黄疸有点严重……”
  “我知道了。没事,你忙就好。”
  过了会儿红包还是来了,点开看到的金额是200。
  下一个电话。
  “妈我到了。”
  “见到付筠没有?”他妈语气紧绷绷的。
  他犹豫了一下。“……没。但是他刚刚来了电话——”
  “然后告诉你他忙?”他妈冷笑一声,“老婆孩子在医院他怎么会有空嘛!你到他家里去了就不要给我打电话了,直接发短信。我不想听到他那一家子的声音——”
  “……好。”
  有辆出租车在他跟前晃悠了两圈,他电话一挂司机就按了两下喇叭。“走不走?”
  他垂着眼还在思考要不要搭车的时候那司机就不耐烦地开走了。
  车站离爸爸家里也不是特别远,沿着河岸走一截就行。但临市的绿化做得没县城好,滨河路灰尘很大,一路都要捂着嘴憋着气走。
  他突然想起许之枔的那个口罩。
  白底,上面有串字母,是什么他没看清——好像是上周戴过的吧,那几天县城刮大风,他当时解释的是“骑车的时候嘴冷。”
  夏天嘴冷。
  嘴……
  停了别想了。
  还隔着老远就看到他奶奶在路口站着,头上包着个颜色挺奇怪的帕子。她眼睛不太好,付罗迦走到面前了都没什么反应。
  “奶奶。”
  “哎?”她伸手在空中虚摸了把,“迦迦吧?”他应了声,伸出右手让她挽着。
  奶奶身量不高,头往右靠一点就正对上他肩膀。她摸到他手后就两只手都抱了上来,还捏了捏他胳膊。
  “瘦了好多呀。现在多重?”
  “……不知道,很久没上过称了。”
  “饿不饿,先弄点吃的?书包我来背吧?”
  “不饿,我自己来就可以。”
  奶奶跟爸爸住,房子很大,四居室上边还加了一个跃层。以前他在下边有个房间,后来林阿姨来了之后林果然——林阿姨的女儿——就在他房间里住了。这回奶奶领着他直接上了二楼,把他带到了跟阳台相连的一间大卧室里。
  “迦迦就住这儿行不行?床单呀枕头呀都是你以前用惯了的,你那些书和碟片也都放这儿了。”
  “行。”他往床上一坐,老式的弹簧床顿时发出巨大的嘎吱声。奶奶在床边站了会儿,神情有些局促。
  “没关系的吧?要不然去我房间跟我一起睡吧?”
  “我就在这儿吧。”
  “那窗帘拉不拉?光线太强了是有点显热——”
  “您忙吧,不用管我。”
  “楼下茶几上有水果,电视也开着,冰箱里还有冰冻的可乐,要不然去楼下先坐坐?反正也快吃饭了,你爸马上就回来——”
  林果然现在读五年级,周末要上兴趣班,不在家里,因此客厅里没人。
  他把电视调到新闻台,拿起桌子上的一本漫画书翻了翻。把书放回去的时候书角碰到了一个圆盘,发出了一阵很清脆的响声。
  他又把那个圆盘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这圆盘——名字好像是叫手摇铃——居然让他零星地想起了一些东西。
  这东西应该是他的。
  不过这个怕是幼儿园时期才会用的吧?他居然能记起这个?
  “奶奶?”他朝厨房叫了声。
  “哎,怎么了迦迦?”
  “这个是——”他把那东西举起来晃了晃。
  奶奶在围裙上擦着手出来了,“啊,这个呀,你爸最近才从箱子里翻出来的,前段时间用了下——”
  他脑海里一下出现了爸爸摇着这个去逗一个嘟着脸的婴儿的画面。有点奇怪,但是莫名很生动。
  “这个应该是你小时候玩过的——”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本来你爸也新买了很多玩具,但没用嘛,她只喜欢这个——怎么啦?”
  “没事啊,我觉得眼熟问一下而已。”他不可能跟一个没满月的小孩子计较这个。相反他甚至能理解她的偏好——这个手摇铃,在他的印象中,的确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摇起来的声音十分与众不同,比陶瓷风铃的声音还要清脆。
  他想起来的那点东西里就包括这个:因为这个铃响起来跟别的小朋友的铃响起来不一样,所以他十分稀罕,有段时间甚至当作宝贝一样抱着上学。
  还有就是当时好像有个小朋友跟他抢过这个。
  具体怎么样就不记得了。
  他回过神才发现奶奶还站在原地,表情惴惴不安。
  “那个……妹妹,她名字取了吗?”
  奶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妹妹呀,取啦取啦!你爸取的,大名叫付琳琅,小名叫满满!过几天才上户呢,你林阿姨也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他垂下眼,“那挺好的。”
  终于把这个话题解禁了——奶奶长舒了一口气。“满满就是喜欢那个铃,哭起来只有摇那个才停得下来——”
  “嗯,我知道了。”
  她在沙发跟前转了个圈又转过头问:“晚上吃火锅可以吧?然然要去,你姑姑也要来,还有你姑父和大爸,还是在以前那家——”
  “您生日您自己决定就好,我都可以。”他犹豫了一下,接着问:“您说的那个箱子是哪个啊?我想看看。”
  那箱子摆在他奶奶卧室的床底,表面满是经年累月沉积下来的灰尘。里边的东西倒还干净,有几朵红纸卷成的小花甚至都没散——不过看那个抽象的形状应该不是老师奖励的那种,可能手工课自己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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