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跟你一样,九年没见过闻向秦了。”
楚行暮从烟盒里抽了一根烟,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在嘴边试探了几下,又把打火机扔在桌子上了,嘴里叼着没点着的烟,假装吞云吐雾,把头凑到夏辞跟前,说道:“我想了一下,我们得找个时间谈谈,这个机会正好。”
“楚行暮,你没病吧?”夏辞惊讶道,“发烧了?还是心让楚大哈从狼嘴里叼回来了?”
“你又不是不清楚我的脾气,他当初一声不吭就退学了,走的时候才跟咱俩说,你当时比我还生气呢。”楚行暮的手一直在打火机旁边试探,九年没和闻向秦联系过,突然有一天碰上了,心情还是怪复杂的。
“我那是一时的跟你不一样,当初他提前退学的时候你可说过,要走了就一辈子也别见了,人家回家奔丧跟我们能一样吗?”夏辞略带嘲讽的说道。
夏辞只记得闻向秦说要回去参加他母亲的葬礼,但他回家没多久就向学校交了退学申请,闻向秦退学的具体原因他和楚行暮到现在也不清楚,反正这么多年也没有联系过。
“我们现在时刻准备着给自己奔丧。”楚行暮撑着头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
“闻向秦你别想了,还是多想想黄清吧。”夏辞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从别的桌上拿了一份文件过来。
俩人身为刑侦队正副队长,加班是家常便饭,夏辞因为断手案焦虑的头都快秃了,偏偏这时候楚行暮又去查黄清的案子了,楚行暮望着黄清的尸检报告一直在沉思。
夏辞看了一会儿,又坐回楚行暮对面,说道:“要不咱俩换一下脑子?”
“也行,先说黄清这案子吧。”楚行暮从乱七八糟的桌面上找出来了一份文件递给夏辞,夏辞接过后翻看了起来。
楚行暮说:“这是三分局移交过来的文件,闻向秦和徐若林的口供跟三分局的笔录一模一样,就算我不问,闻向秦那意思跟这也差不了多少。”
“黄清是晚上十点去的酒吧,十一点左右离开,闻向秦是十点五十左右去的。”
“十一点离开,他们两个一起走的?”
“徐若林说黄清和闻向秦是一前一后出去的,酒吧附近的水果摊老板也说见过这么两个人,他们一前一后出来,一个开车走了,一个打车走了。”
“他们之后没什么交集了?”
“对。”
“黄清的出租车是随手拦的?”
“是啊,出租车司机经过三分局的排查,确定没有嫌疑。”
“情杀、仇杀、为财?伪装自杀现场,这种案子以前碰到过。”
“这次不太一样,有个词叫混淆视听,自杀和病因死亡,但凡定性一个,黄清这案子就能随便结了。”
夏辞摸着下巴,又问:“黄清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父母都健在,妻子和女儿跟他常驻青市,父母都在老家,女儿暂时由他父母照顾,黄清的社会关系杂乱,一时半会儿判断不出杀人动机是什么,三分局的材料写的乱七八糟,我刚刚整理了一下,大概捋出一条时间线。”
“法医鉴定那边,我想让韩炀再去一趟,这尸检报告有点问题。”
夏辞看着报告问道:“是死亡时间?”
“嗯,黄清从酒吧离开的时间是17号晚上十一点,18号早上五点垃圾场工作人员发现了尸体,可报告上写的是死亡时间五个小时以上,除非黄清还没走出酒吧就死了,抛尸垃圾场,否则就是那边的法医鉴定出问题了,就这一个小小的死亡时间,能让我走不少弯路,除了死亡时间,死亡原因也奇奇怪怪的。”
“联系尹周了吗?”
“从现场回来就联系了,他说他们已经在查了,尸检报告是从技术科拿出来的,经手的也只有法医部的人,不是那边的法医就是法医助理。”
“尸体无明显伤痕,由酒精诱发心脏病?”夏辞忽然坐直了身体,错愕的看向楚行暮,“酒精诱发心脏病,没了?”
“没了。”
“那三分局怎么把这案子定性为凶杀案的?”夏辞撑着脑袋不解的问道,“没有一个证据能证明黄清是被人杀害的吧。”
“尹周说他们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里说黄清是被人杀害的。”
“匿名信?查出来是谁写的了吗?”
“没地方查,信是夹在报纸里送进去的,连送报的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信。”
“他们根据黄清近期的生意查到了闻向秦和徐若林那边,虽然一开始怀疑是闻向秦,但后来见到闻向秦后我就推翻了这个想法,你还记得上学的时候,有一次犯罪心理学老师问,如果我们是凶手,要计划杀人,我们会怎么做吗?”
夏辞点点头,回忆起了那时的场景:“当时我的计划是让死者突破心理防线,诱导自杀,你当时写了三个计划,预谋性杀人,闻向秦就说了一句话,能杀几个是几个。”
“跟他的性格和脾气很符合,这么看,显然黄清的死法跟闻向秦想的差别太大了。”
“那也不一定,说不定这些年来他早就变了,你忘了他现在是个商人了?做生意的人,尤其像闻氏集团那样的大企业,没有精明的商业头脑和强硬手段怎么做得起商业帝国?”
“黄清和闻向秦是商业纠纷,黄清因为工程建材先找的闻氏集团,凌海集团承包了一个项目工程,黄清负责建材这方面,但是签完合同不久,凌海集团的财政总监忽然联系闻向秦,说那个合同并没有经过凌海集团负责人的审批,所以合同是无效的。”
“也就是说,闻向秦的经济损失和黄清挂钩。”夏辞说道。
“然后闻向秦因为损失太大,对黄清起了杀心?”
“有这个可能。”
“那他怎么动手的呢?黄清的死因是酒精诱发心脏病,难不成是喝了酒让闻向秦吓的?”
夏辞打断了楚行暮,“黄清有心脏病,他自己肯定知道,既然他离开酒吧的时候没什么问题,中间为什么又回来了?”
夏辞把材料放在桌子上,双手抱头靠在椅子上。
“明天再说吧,我明天有事儿出去一趟,接待领导视察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楚行暮把嘴里的烟拿了下来,放回了烟盒里,趁着夏辞想事情的空当抓起桌上的包就跑了。
夏辞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大骂道:“楚行暮你个老骗子!说好的给老子分析案子呢!”
办公室的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靠近门口的桌子上放着一堆打印纸,因为楚行暮关门力气太大,十几张被风吹到了地上。
夏辞对着空气骂了几句,走到门口蹲在地上捡被楚行暮弄到地上的打印纸,捡纸的时候夏辞又想起了断手案的一些细节。
第二天早上,楚行暮果然没去局里,齐少承又迟到了,楚行暮不在没人抓他迟到,齐少承还觉得奇怪,他那个注重出勤率的队长竟然自己缺勤了。
一进门,就见唐哲在擦玻璃,齐少承问道:“不是星期一才大扫除过吗?”
“让让。”郎朗拿着拖把在齐少承脚下拖地,齐少承连忙跳到一旁,碰到了身后的富贵竹盆景,富贵竹的叶子晃了起来,齐少承双手抱住叶子往后挪了挪。
“老七,你去擦擦桌子吧。”赵忱说道,一边擦玻璃一边抱怨:“我洗澡都没这么认真过。”
齐少承“哦”了一下,自己找了抹布擦桌子,夏辞和郎朗边打扫卫生边讨论案情。
“昨晚我想了一下,我们的思路可能有偏差,我们一直认为杀人和砍手的是同一个人,但是根据死者身上的伤口,这个人当时是下了决心一击杀死胡韩英的,那他作案的时候心理情绪一定特别大,这和给死者精心摆造型的行为差别太大了,所以我觉得杀人的是一个人,分尸的是另一个人。”夏辞手里的文件和资料被他翻的哗啦啦地响。
郎朗直起腰问:“两个人?可是现场遗留物中只有凶手和死者的,并没有发现有第三个人的痕迹啊。”
夏辞说道:“因为我们在现场发现的指纹就是第三个人的,而且凶手A和凶手B是分两个时间段进入死者家里的,很大可能是凶手B清理过现场。”
“也许凶手A很早之前就想杀胡韩英,为了杀胡韩英并且减轻自己的嫌疑他做足了准备,凶手B也想杀胡韩英,但当他到达胡韩英家里的时候发现胡韩英已经被人杀了,他原来的计划被打乱,只好砍下死者的双手,清理了现场遗留下来的痕迹离开。”夏辞继续假设。
白瑶把水桶放下,问道:“那凶手B为什么又要砍下死者的手呢?既然凶手B的目的也是杀死胡韩英,已经有人在他之前杀了胡韩英,他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砍下胡韩英的手?还带走了砍下来的一双手。”
“死者的死亡姿势,我觉得肯定是凶手B做的。”
“怎么说?”
“如果凶手A的目的是杀死胡韩英,那在他的计划里他是奔着让胡韩英死而去的,关于给死者摆死亡造型凶的行为,手A应该做不到这么冷静,杀人本来就是一件刺激神经的事,更何况当时在一楼门都开着,胡韩英死了之后他在确认现场没有遗留物后快速逃离了现场,之后凶手B进入现场,他有足够的时间给死者摆造型,而且应该是在凶手A离开不久后,尸体发生尸僵前。”
“案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赵忱边摇头边路过,胡韩英生前究竟做过什么事这么多人都想杀他?
“我记得在现场看到过一张打印纸。”夏辞在桌子上一通翻找,边翻边说,“快,来个人整理整理楚行暮的狗窝!”
齐少承自觉的拿着抹布走向了楚行暮的办公桌,楚行暮原来有一个独立办公室,后来楚行暮觉得跟队里人讨论案情不太方便,于是把办公桌搬到了办公大厅,那间独立办公室变成了临时存放档案卷宗的杂物房,楚行暮这人忙的脚不离地,桌上落一层灰也不知道收拾,办公桌有多大卷宗资料就能堆多少,夏辞经常帮他整理。
“打印纸?是这张吗?”白瑶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从收纳架里抽出来一个文件袋拿给了夏辞。
“什么打印纸这么贵重?小白藏得这么隐蔽?”赵忱拿着刚擦完玻璃的废报纸走了过去。
夏辞对赵忱说道:“还是小白细心,哪像你似的心比脑子大,也就脸能看。”
赵忱得意洋洋道:“千面玉郎是白叫的吗。”
“是欠扁玉郎吧。”齐少承当众拆台。
夏辞之前勘察现场的时候在受害者家里的打印机上看到过一张打印纸,可能是打印机和打印纸原本就是很平常的东西,夏辞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打印纸上,白瑶就顺手将打印纸收了起来。
“胡韩英是个作家,案发前他还在家里赶稿子,根据他妻子说的,他很少出门,一门心思扑在写作上,邻居们也都说他这个人外表瘦弱,性格软弱,也没有听说他跟谁吵过架,平时说话都不敢大声,所以排除情杀。”
夏辞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双手套,然后从文件袋里将那张打印纸拿了出来。
打印纸并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当时打印纸是放在打印机的纸槽里的,纸槽里也只有这一张打印纸。
夏辞看完后又把打印纸放回了文件袋,交给唐哲,说道:“小唐你跑一趟,把这个拿到技术科。”
唐哲接过档案袋准备下楼,又回头问夏辞,“打印纸上面有什么东西吗?”
“这问题得技术科的人回答。”夏辞摆了摆手,示意唐哲赶紧送过去检验。
“案子先停一下,今天领导下来视察,一年一次,大家都严肃认真一点儿。”夏辞双手叉腰环视四周,看着大家一大早的劳动成果一阵欣慰。
众人稀稀拉拉的“哦”了一声,积极性一点都不高。
第4章 厌世者4
楚行暮一大早就在家门口的公交站蹲着等公交车,从他家门口经过的第8路公交车终点站在永兴区大学路。
楚行暮到交警队的时候是早上八点,他在大学路北边的早餐市场买了几份包子,又去大学路站的报刊亭买了一份早报,最后才去的交警队。
交警队在永兴区大学路附近,往来出入学生居多,还有两条商业街,大学城和商业街相比其他地方而言工作量比较大,所以每个路段都有交警队的警员执勤巡查。
“楚队长,交警队是你娘家吗你隔三差五就往我们这儿跑?”楚行暮刚进办公大厅,迎面而来的一个年轻交警开玩笑问道。
楚行暮从另一只手里分出来一份包子,扔给了那个名叫章子洋的年轻交警。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话你没听过?赶紧拿包子办事儿!”楚行暮把剩下的包子搁在门口的桌子上,自己拉了椅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说吧,这回又要哪个路段的消息?”章子洋打开油纸袋闻了一下,“真香!也就老秦记的包子连皮儿都这么香。”
交警队每天上班比刑警队还早,平时早餐都是碰上什么吃什么,老秦记包子是大学路早餐市场里最受欢迎没有之一的包子,皮薄馅大经济实惠,包子馅儿用的菜也讲究,因为老板是从别的区进菜,有时候他自己去进,有时候卖家会送过来,也有专门慕名而来的别区食客,开几个小时车,就为吃俩老秦记的包子,楚行暮不知用多少包子收买人心了。
“吃你的包子,我问你几个问题,回答上来剩下的包子全归你,回答不上来我就分给其他人了。”楚行暮说道。
章子洋连忙伸手拿包子,被楚行暮一巴掌打回去了。
“那你快问,大学路这段有多少棵槐树多少只流浪狗我都知道。”章子洋拍拍胸脯保证道。
“派出所都没你闲,瞎扯,帮我调几个路段监控,从大学路开始一直向东,看看这辆出租车17号晚上十一点以后都在哪些路口出现过。”楚行暮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了一张小纸条递给了章子洋,纸条上写的是一个出租车的车牌号。
“车牌号都查出来了,你直接把司机带回去问不就行了?”章子洋没好气的问,每次楚行暮查路段监控就往他们交警队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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