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听了又沉声说道:“若真如那庙祝所说徐檀无后,那么我们就只能把线索放在徐檀身上了,但生死簿只能查出一个人是否还在世,要想查到他的行踪,恐怕没这么容易。”
秋昭听了立马回道:“这也不难,如果徐檀还活着,只要他还是凡人,我可以拿着他的生辰八字去掌道府找阿昀帮忙,让他在人道碑上查一查,或许能查到他的下落,不过若是他已经死了,那这条线索就彻底断了。”
秋昭说完神色又沉了几分,沉默了一阵,突然又低声向叶辰问了一句:“你有没有觉得这座庙有什么不对劲?”
叶辰看着秋昭,眼神中露出一丝疑惑,回道:“司神大人察觉出了什么?”
秋昭顿了一下,随后回道:“没什么,只是感觉有些奇怪。算了,咱们四处去看看吧,等涣海过来找我们。”
秋昭随后就在庙中闲逛了起来,降檀庙比一般的寺庙要小许多,只有一个中殿,没有偏殿,中殿之后另有几间房屋,不过寺庙周围山色秀丽,庙内又安静,仔细看来倒也算是一处不错的静修之地。
秋昭在外面走了一圈又走回殿内,此时正好看见徐复在殿内换香烛,秋昭便上前抬手帮了他一把,秋昭见殿内的案台上除了有香烛外,另外还放着一个小香炉,香炉内隐隐往外飘着幽香,香气清淡怡人,将殿中香烛气盖去了大半。
秋昭正看那香炉时,徐复突然将那香炉打开,往那炉子里加了一把香粉。
秋昭看着添香的徐复突然笑道:“早听闻降檀星君庙内除了香烛外还要点其他香料,今日一见,才知传闻果然不假。”
徐复将香炉合上,同时向秋昭解释道:“徐家是以香料发家,在下出生时徐家虽然没落了,但制香调香的手艺祖上并未丢失,而且曾祖当年颇爱香料,就是在山上修道也日夜不离家中所制的香料,所以如今我们这些后人在点香供奉时还会额外在案台上奉一炉香,也不拘什么香料,总是我们这些子孙的一份心意。”
秋昭听完徐复说的这番话,别的倒还好,独独对他会制香一事产生了兴趣,于是忙问道:“阁下还会制香?”
徐复笑了笑回道:“略懂一些,不过是怕丢了祖本胡乱学了一些,要说制香,曾祖父与曾祖母,还有祖父才是真正的高手,如今徐家还有一本专教调香的《调香要记》,听说是曾祖父所写,祖父后来完善的,”
秋昭听了脸上略微露出了一丝惊奇的神色朝徐复点了点头,倒不是假装惊讶,他只知道降檀星君会制香,没想到施云黛和徐檀竟然也是个中好手,如此一想,当年徐斯贤在家的那一年,调香制香之事必定也是他与施云黛的一桩闺房之乐。
徐复将香烛更换完毕后,秋昭又帮着他将换下来的残烛拿到了殿后,刚一绕过神像秋昭便突然看见神像之后摆放着另一座塑像。
秋昭见那塑像呈跪地之姿,微低着头,与降檀星君神像背对着,面部凶神恶煞,双手背在身后,俨然一副罪人的姿势。
秋昭站在那塑像前仔细看了一眼,随后向徐复问道:“这里怎么会有一座这样的塑像呢?”
徐复听了忙走了过来,看着那塑像解释道:“这个叫忏悔像,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个故事呢。”
秋昭一听立马来了兴趣,忙问道:“什么故事?”
徐复抬头看了一眼降檀星君的神像,随后说道:“几十年前,徐州城里有一对夫妻,他们原本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是人人倾羡的一对,可是后来丈夫经不住诱惑喜欢上了青楼里的一个女子,不仅为她败光了家产,还让妻子和儿女受尽了苦楚,妻子知道丈夫负了心,一时万念俱灰,又因家财尽散,妻子已无力抚养子女活下去,无奈之下,妻子便带着儿女上了抱苍山,然后从山顶一跃而下,了却了自己和儿女的性命。那丈夫惊闻妻儿跳崖自尽,幡然醒悟,他在抱苍山找了七天七夜都没有找到妻儿的尸骨,于是回到徐城,趁夜杀了情妇,悲愤之下上了抱苍山,原本想进庙出家,可当时我父亲觉得他身上血债太多,就没有让他进庙,那个男人便在庙外跪了几天几夜,最后活活饿死在了庙门之外,临死之前他拜托我父亲为他立一座跪地惭愧的塑像放在庙门口,以此来向他的妻儿惭愧他的罪过,同时也提醒世人莫要辜负妻儿的真心。我父亲念他有惭愧之心,于是便答应了他,可是塑像做好之后才发现实在太过吓人,于是便又将塑像搬到了庙里,神像前自然是不能放的,所以就放到了神像后面。”
秋昭听了这才明白了过来,心下又惊又叹,不过听徐复讲述那个故事的时候,他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具体哪里奇怪他又实在说不上来。
☆、第 23 章
秋昭在殿内待了一会儿,再转身出去寻叶辰的时候却发现叶辰已不在庭院里,秋昭忙出殿门四下找了起来,庙里庙外都找了一圈,仍旧不见叶辰的身影。
庙祝徐复听见秋昭在找叶辰,也忙帮着他在庙内找了一阵,找寻无果后,他又安慰着秋昭说:“秋公子不必担心,想必那位公子是见到抱苍山风景不错外出游看去了,秋公子不如在庙内等他,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了。”
秋昭自然不担心叶辰会出事,他只是在想叶辰会不会是找到了什么线索,顺着线索找了过去。
秋昭听了徐复的建议留在了庙中,徐复倒十分热情好客,先泡茶招待秋昭,喝完一盏茶又留秋昭在庙中吃饭,到下午依旧打扫庙门内外,上香换烛,秋昭则一边在庙里等叶辰回来,一边四下游看。
转眼日落西山,秋昭眼见叶辰还未回来,涣海也没有找过来,心中自是又疑惑又担忧,正急的不知所措时,忽然看见叶辰从庙门外缓缓走了进来。
秋昭忙迎上前看着安然无恙甚至有些闲散的叶辰问道:“你去哪了?”
叶辰听了不急不忙地回道:“漓江出了点事,我回了一趟漓江。”
秋昭听了诧异地看着叶辰,他倒忘了,叶辰除了是天界的天河水官还兼任着漓江水神一职,于是忙又向他问道:“漓江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已经解决了,只是事出突然,所以离开的时候没有向司神大人说一声。”叶辰神色淡然地回道。
秋昭从他的神情上猜测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便立马松了一口气,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没事就好,只是下次有事至少跟我说一声,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上忙,但知道你去了哪,至少不会担心。”
叶辰听了忽然抬眼看着秋昭,深邃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惊讶,随后向秋昭问道:“司神大人担心?”
秋昭看着他有些意外的样子微笑着回道:“当然,你我同行而来,我总不能让你出什么事吧!”
叶辰听了与秋昭对视了一眼,眼中神情渐渐柔和了下来,这时徐复突然从殿内走了出来,看见叶辰站在殿外,便立马上前对叶辰说道:“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秋公子都找了你一天了!”
叶辰听了又看了秋昭一眼,秋昭却突然向徐复笑道:“既然他安然无恙回来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秋昭刚说完,叶辰却立马开口向徐复说了一句:“天黑了,此时下山也不方便,不知可否让我们二人在此借住一宿?”
叶辰一句话让秋昭和徐复都惊了一下,徐复微微一怔,随后便笑着对他们说道:“当然,远来即是客,请!”
徐复请着他二人往殿后走去,叶辰轻声答了一句:“多谢!”,随后便跟着徐复进了殿门。
秋昭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满心疑惑,却又不便当场开口向叶辰询问,只好先跟着叶辰进了殿。
秋昭急着离开,是因为他见到涣海这么久都没有找来,怀疑他遇上了什么事,所以才想要下山去找他,可是他却没想到叶辰会突然提出留下,秋昭知道叶辰不会无缘无故提出留在此处,正是因此,他才更加疑惑。
徐复带着他们二人过了前面的大殿,到了殿后方的禅房,打开了两间相邻的禅房领着他们走了进去。
“敝屋陋室,还望两位将就一晚。”徐复带着二人进门说道。
秋昭看了一眼禅房,布置虽简单了些,却也干净,倒不算将就,于是忙回道:“哪里,这屋子已经很好了,多谢!”
徐复将二人安置好以后便出门离去了,待徐复离去,秋昭便立马向叶辰问道:“漓公子,你怎么突然想留下来了?”
叶辰看了一眼门外寂静的夜色,随后轻声回道:“司神大人不是觉得这间庙奇怪么?而且那说书人进了庙就没了踪迹,司神大人难道不想找到他?”
“可当务之急,是要查到降檀星君后人的下落,那庙祝虽然是徐家后人,可与降檀星君并无亲缘关系不是吗?”秋昭颇有些遗憾道。
叶辰听了冷哼了一声,一脸肃穆地看着秋昭说道:“司神大人真的确定已经把这座小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查清楚了?”
秋昭听了更加疑惑了起来,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细微脚步声,秋昭和叶辰立马往门口看了过去,没过一会儿,便看见徐复端着一些饭菜从门外走了进来。
“二位,粗茶淡饭,还望二位不要嫌弃!”徐复说着将饭菜放了下来。
秋昭见了连声谢道:“多谢。出门在外能有一口茶饭吃已经感激不尽了,哪里还敢嫌弃。”
徐复将饭菜放下,随后又向二人行了一礼说道:“那二位慢吃,若有吩咐,出门招呼一声,在下便能听到。”
秋昭朝徐复拱手鞠了一躬,又道了一声谢,待徐复出门后他又转身在屋内桌下,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随后对叶辰说道:“神仙做久了,有时倒还挺想念凡间的饭菜,漓公子,你也坐下来吃一点吧。”
叶辰听了在秋昭旁边坐了下来,秋昭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青菜进嘴,清淡的确是清淡了些,但贵在新鲜,秋昭多年没碰过凡间的食物,现下倒吃出了一种思念的味道。
叶辰对凡间的饭食并不抗拒,看见秋昭吃,他也拿起了筷子,只是他这个人说话做事总是透着一股冷冷淡淡的气息,就连吃饭的时候也一样,秋昭看见他每次把饭菜夹进嘴里之后便闭上了双唇,又不见他双齿嚼动,倒像是把饭菜放在嘴里含了一会儿就咽了下去似的。
吃过晚饭,夜色渐深,秋昭和叶辰便各自进了自己的禅房,秋昭在禅房内坐了一会儿,并没有打算歇息,特别是想起方才叶辰说的那句话时,他心里越想越疑,叶辰方才那番话,仔细想想倒像是在暗示他什么。
秋昭看见屋外夜色越来越重,忽然起身出了禅房,正准备去旁边找叶辰问清楚,却发现叶辰的房内已经熄了灯,房门也紧闭着。
秋昭走到叶辰门前,抬手轻敲了一下门,轻声问了一句:“漓公子,睡了吗?”
禅房内寂静一片,没有任何回应,秋昭站在门外微微皱了皱眉,以叶辰的警觉性,就算睡着了听见自己叫他此时也该醒了。
秋昭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不见叶辰回应,于是又低声唤了他一声:“漓公子?”
房内依旧没有人回应,秋昭愈加觉得奇怪了起来,于是伸手推开了房门,往房内走了进去。
进屋之后,秋昭并没有在屋内看见叶辰,同时发现床榻上的被褥也是整齐叠放着的。
秋昭看着床榻微微皱了皱眉,心里深深地疑惑了起来,叶辰深夜不在房中会去何处,难不成是查到了什么线索出去了?
秋昭悄悄从叶辰的禅房出来,随后便想去四处找一找叶辰。
为了不惊动徐复,秋昭小心翼翼地在庙里庙外游走着寻找着叶辰的踪影,却不想找到一圈竟一无所获。
正当秋昭心中疑惑时,忽然看见庙里一间屋子里突然走出了一个人影,夜色阴暗,秋昭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从那人的身影看,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正是消失了一天一夜的那个说书人。
秋昭见那说书人似乎是要去什么地方,于是立马跟了上去。
秋昭跟着那说书人到了庙后,白天秋昭曾到过这里,他记得这里有一口井,不过那时徐复说那是一口枯井,所以秋昭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便回去了。
秋昭跟着那说书人走到那口井旁,随后便看见那说书人翻身往井里跳了下去。
那说书人翻身下井后不久,井下便传来了一阵落地之声,秋昭忙走到那井边往下看了一眼,发现那井下竟隐隐散发着光芒。
秋昭心下一震,顾不上其他,跟着那说书人往井里跳了下去。
井道并不深,秋昭跳进井里身子极速往下坠去,很快就落到了井底。
秋昭落下井底,双腿刚站稳,又突然被眼前的一道亮光刺了一下眼睛,秋昭忙用手挡了一下往前看去,这时他才发现,这井下还有一道极宽敞的通道,通道内挂着壁灯,将通道照的透亮。
秋昭满心疑惑沿着通道往里走去,通道内虽明亮如昼却又十分阴冷,秋昭越往里面走越觉得阴气逼人,沿着通道走了一段后,秋昭终于看见了出口。
秋昭走出通道,只匆匆看了一眼通道外的情形就被眼前之景猛地惊了一下。
秋昭眼前出现的是一座地宫,地宫十分庞大,远远超过了降檀庙的大殿,更让秋昭感到惊奇的是,在地宫里,立着一座巨大的女子雕像,身形犹如九天神女。
秋昭看着那雕像,不知不觉往那雕像前走了过去,走到雕像下方时,秋昭借着地宫内的火光终于看清楚了那雕像的相貌,这一看立马把秋昭又惊了一下,因为那雕像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他在降檀星君寝殿里看到的那幅画上的女子。
秋昭看着那雕像渐渐地出了神,此时,地宫侧边的另一条通道内突然传出了一阵细微的交谈声,秋昭听出那声音是在朝这边靠近,情急治下只能往那雕像后面藏了进去。
秋昭躲在雕像后面,听见那交谈声越来越近,从声音上,他已经猜到了交谈的两个人是谁,果然没过多久,徐复和那个说书人就从另一条通道里走了出来。
秋昭躲在雕像后面,窥探着雕像下面的情形。
徐复跟那说书人走到雕像前,此时的他一改白日的模样,虽然还是青衣素袍,但整个人的气势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眉眼之间充满了戾气,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一次多亏师父帮忙,否则我也不能这么顺利。”徐复脸色阴沉,眼神中又带着一丝欣喜说道。
说书人站在他身旁,听了他的话立马毕恭毕敬地说道:“郎岐大人上次说事成之后让少爷把东西送去玉姑山,少爷打算什么时候前去?”
徐复听了忙道:“不,师父说不用我送去了,他明日亲自来取,正好明日是慈孝节,师父说想一观徐城花灯满城之景,所以跟我约好明日夜间在城内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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