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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语冰(近代现代)——一颗杭白菜

时间:2020-06-24 08:36:11  作者:一颗杭白菜
  夏琮看到他有些惊讶,面前刚点燃的烟火蹿了出来,郁小龙赶紧拽了他一把,两人刚退开,下一秒,随着一声尖啸,火光切开浓黑,炸出了形状饱满的一朵。
  “这么快就吃完了?”夏琮问。
  “看着点!”郁小龙有些恼怒他的毫无所觉,他把打火机从夏琮手里抽出来,走到他排开的烟花前,分出了点距离,然后一口气把它们全点了。
  百花齐放的场面颇为壮观,夏琮应该花了不少钱,这些烟花无论是饱满程度还是颜色亮度,都远高于郁小龙之前在这片见过的其他。
  说要跟他一起放,居然没等到他来,郁小龙不知道自己要是没出现夏琮是不是一个人就把这一排全放完了,他现在合理怀疑他做那么多菜,可能一口都没吃。
  他想问他怎么了,夏琮仰着头,侧脸有着他看了无论多少次都依然会动心的弧度,他想他应该没有告诉过他,他有多喜欢他口勿自己时,那条绷起的下颚线。
  闪烁着的火焰在他们脸上照出了不同色彩与深浅的光斑,夏琮没有像往常一样离他很近,他站在他原来的地方,开口很轻,却没有被周围的嘈杂淹没。
  他说:“郁小龙,我要走了。”
 
 
第五十一章 走与一起走
  终于。
  郁小龙想,墙终于倒了,剑终于落了。
  他一直在心底深以为惧,又于夹缝中隐隐期盼着的这一刻,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轻如浮影般从夏琮口中灌于他耳。
  他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惶惶难捱地担心身边人会不会走,什么时候走,跟夏琮在一起的这将近一年时间,他几乎每一分每一秒心都悬于头顶,过不踏实。
  现在他终于说要走了。
  郁小龙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要来得平静,这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没有白做,他坦然接受了。
  ……走吧,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这里有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
  就像夏琮当初告诉他是来交换时给他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一样,如今他离开这里回归正途才是正确的选择,荒唐无趣的错误终要被修正。
  郁小龙手有些凉,忘了插回口袋,冷风里吹了这么久,一时感觉不到它存在了一样,他僵硬着动了好几次,才勉强找回点知觉,“我上去收拾东西。”他说。
  夏琮拉住他,问:“你想跟我一起走吗?”
  这什么问题,都到现在了,还在把选择权抛给他,想他就带着,不想就算了的意思?
  他看夏琮,夏琮表现得很认真,如果他没理解错,他这样,应该是希望他说想,想跟你一起走,那么他问这句话的潜台词,就变成你如果还想继续缠着我,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再施舍给你一次机会,因为你郁小龙特别,你跟别人不一样,或者干脆,我还没玩儿够,还可以再多留你一段时间。
  “什么时候走?”郁小龙问。
  “明天。”夏琮以为他是在算时间,不想郁小龙想都没想,摇头。
  他上了台阶往前走,夏琮追过来,“是因为你爸妈吗,你才必须留下来。”
  不是必须留下来,是他没必要走,郁小龙没想到他如此精明的一个人,居然也会这么非黑即白地看待一个问题,说到底是太自以为是了,接受不了他的主观。
  他完全可以吵回去,但又不想都到这时候了,还在跟他抠字眼,字斟句酌地挑毛病,那样分得太难看了。
  何况他们也不是在恋爱,或许连分手都算不上,顶多算是结束,就像一个学期固定那么多周,时间到了,自然就结束了。
  郁小龙没说话,夏琮却还不依不饶,“如果只是这个原因,我可以安排人照顾他们,或者你想带他们一起走……”
  “为什么?”爆竹声突然停了,郁小龙的质问声在一地寂静里显得有些突兀。
  话说到这一步,他突然有些看不懂他了,周围气温越来越低,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冷了下去,“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让他为了他这个人,搭上自己还不够,还要附上他全部的身家,即便这样,还是不打算给他个理由吗?
  郁小龙点到为止,没问下去,这问题他以前在朗读者门口问过,夏琮那一声弦把他心弹碎了,但那一问之后,他才明白五脏六腑跟着一起碎是什么感觉。
  所以他不想再问了,这样一遍遍地问,一次次地问,让他感觉自己贱得只会向人伸手讨要。
  从洋楼带过来的东西不多,最贵重的就那艘船,只做到一半,夏琮后来专门在书房给他辟了块地方,请人来搭了个木制的工作台,可惜他没用上几次。
  还有就是衣服,不多,他本来衣服就不多,都是再正常不过的T恤卫衣牛仔裤,夏琮按着他的喜好,给他买过一些,他都没怎么穿,倒是经常混着穿夏琮的。
  无论是买给他的,还是夏琮自己的,郁小龙都不可能带走,所以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快的话,最多十分钟,他就能把自己在这个家里所有的东西打包完毕。
  然后走出这道门。
  夏琮站在卧室门口,沉默不语地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眼神却始终跟着,“不用收拾,房子和车我都留给你。”
  郁小龙停下动作。
  夏琮说:“我会让律师把材料都准备好,到时候你只需要在几份文件上签个字,他会帮着把这些都转到你名下来。”
  “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尽量都满足你。”
  “分手费?”郁小龙笑,“郁少这么大手笔,对别人也这样吗?”
  “不这样。”夏琮看着他,“只有你是我想给,还怕你不要的。”
  “那是,我特别嘛。”郁小龙把身上穿着的羽绒服脱下来,他差点忘了,这也是他的。
  他转头看向他,嘴角噙着的一抹笑始终没落下去,“再阅人无数,也没鄵过我这样的吧,舍不得了?”
  夏琮不说话,郁小龙太熟悉他了,几乎立刻察觉到了他的不快,夏琮这点好,从来不在情绪上跟他玩虚的。
  “这房子再加上车,少说也要个两三百万了吧,就这么送给我了?当初我往你床上爬的时候,可没想过还有这好处,早知道少爷出手这么大方,我应该爬得再勤快点。”
  “你他妈胡说什么。”夏琮从他手里拽过柜门,一脚踹上了,他抓郁小龙手腕,郁小龙的拳头瞬间握紧。
  他从来不介意也不怕跟夏琮动手,这没什么,顶多算他们之间一种比较另类的交流方式。
  他们彼此冷漠了这么长时间,比起不痛不痒地遮掩着虚伪,他宁愿痛痛快快地干一架,哪怕下场满身是伤,也好过夏琮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对他施舍怜悯。
  “我说得不对吗,你真的想让我跟你走吗?”郁小龙的脸在灯光下有种病态的苍白,“你但凡有一点诚意,就不会明天走到现在才来问我!”
  “这就知道了?”夏琮挑眉看他,露出个有些扭曲的笑来,“还有呢,你还知道什么?”
  郁小龙朝他脸上挥了一拳,下手不重,不比暴怒状态下,他没有立场去揍夏琮,他只是不喜欢他这样的说话方式,想让他离自己远点别站这么近。
  夏琮往后退了半步,牙齿磕到下唇,溢出一点血来,他用手擦干净了,“你就这么执着于你想听到的,我为你做的这些,我对你怎么样,你到现在还要问。”
  郁小龙凝固了一瞬,看着他,夏琮的头发遮到了眼角,“你说你都知道,那你知道交换半年前就结束了吗,知道我为了什么在这一无是处的地方拖到现在?”
  “你当然不知道。”他笑,“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禽兽,每天满脑子只想鄵你,郁小龙你照照镜子,你是天仙吗,你那地方跟别人长得有多不一样!”
  夏琮其实不想说,他讨厌两情相悦,讨厌心有牵挂,他比郁小龙知道得多,知道他不会跟他走,知道坦坦荡荡如他不会喜欢那样功于心计的自己。
  ……他更知道,他其实带不走他,只是如果郁小龙说想,面对这一份他主动加上的责任,原谅自己的妄为时或许能更轻易一点。
  郁小龙坐在床边,手臂撑着膝盖,肩膀深深塌陷下去,刺头儿一样的人,从来没在什么事上这么无力过,他手盖在脸上,声音有些变调,“……对不起。”
  他自己都改变不了的事,不该这么冲着夏琮,“太突然了,我……”
  原来还是难受的,非常难受,哪怕是这么弓着腰,他也觉得喘不过气来,心脏上密密麻麻全是痛意,像是有一张带刺的密不透风的网,扎在他每一处筋肉上。
  他挨过打,受过伤,从来没怕过什么,也从来没觉得有哪种痛会是他挨不过去的,可他现在就有这种感觉,比被那一弦击碎所有时,还要难受上万分。
  他甚至想,不如夏琮不要告诉他,他从这个门走出去,心里头装满了恨,或许还能好受些。
  夏琮蹲在他身前,把手从他脸上拿开,轻抚着他的面颊。
  郁小龙第一次在他面前收起了爪子,不仅如此,还把手踹回了身下,向他示弱,给他展示他最没有防御的一面。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或许他们可以异地,他可以让他等,快的话两三年,等到一切风平浪静,他再回来找他,但那样对郁小龙来说太残忍了。
  谁能保证结局一定圆满,躲在阴沟里当老鼠容易,曝晒于日光之下,就连蛛丝马迹都无所遁形。
  “能不走吗?”郁小龙问。
  他从来没有这么低三下四地求过什么,可他求夏琮。
  夏琮摇头。
  “我们不该开始的。”郁小龙说。
  他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再抬头时眼眶通红,他看着夏琮,第一次这么直接,“你还想鄵我吗?”
  “最后一次了。”他不适应离别,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轻松点,“我叫给你听,你不是一直想听我叫吗。”
  “郁小龙。”夏琮没动,手收了回来。
  郁小龙抓着他,把他拽上床,他月兑夏琮衣服,在他耳边故意殂重地椯息,如饥似渴迫不及待,第一次主动尝试着想要钩引他,然而手法蹩脚。
  夏琮在他纯上口勿了口勿,眼眶渐渐也红了。
  郁小龙最后几乎是在央求他了,“你说早晚死在我身上的,现在没有早晚了,再做一次吧,祚得让我舒服点。”
  其实哪需要他这样卖力呢,哪次不是他什么都没做,光是看着,他就难忍谷欠求,郁小龙永远不需要在这件事上求他,夏琮骤然转身,赌住了他的纯。
  但就算是最后了,他也没让他多舒服,他还是很用力,每一下都頂到最堔处,像是要把他订死在床上,他们像真正的野兽郊尾一样,在斯扯中契合琎彼此。
  当太多的情绪淤积在胸口,郁小龙发现自己并不能如他所愿地那般放肆,他装作申今,却什么都喊不出来。
  夏琮在他脸上摸到了水渍,他停下来,“我很多次提醒自己不属于这里,可还是抱着最后的疯狂和你在一起,你说得对,郁小龙,我们不该开始的。”
 
 
第五十二章 黄与早黄
  郁小龙那天走,夏琮没醒,他下床收拾好东西,拎着行李箱出了门。
  箱子是前两个月他们出去玩的时候买的,挑的深灰色,跟夏琮原来黑色的那只是一个系列,也是郁小龙唯一带走的东西。
  没有钥匙,所以不需要交接,房子他不会要,他留了张纸条,告诉夏琮他走了,顺便让他把门上的密码换了。
  站在楼道里等电梯的时候,郁小龙似乎听见了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那道他走过的门背后。
  门没有开,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他不确定夏琮是不是醒了,要来跟他说什么,不过就算是,他现在也不敢深想。
  他从楼里走出来,突然一阵密集的鞭炮声响起,目之所及,天光雪亮,黑暗被浓墨重彩填满,节日的气氛一时满溢得让人无法忽略。
  十二点了,郁小龙想,他抬头看向远处。
  这是第二个,让他印象如此深刻的年。
  第一个是去年,一样是夏琮带给他的。
  郁小龙没有回家,去了洋楼,此时楼上楼下一个人都没有,非常适合当下他迫切想要独自待着的心情。
  他没有开灯,合衣倒在床上,被子太久没晒了,施杰给盖了块旧床单防尘,但挡不住潮湿,空气里浮动着一股霉味,床单摸在手上像粗麻一般又湿又沉。
  他睡不下去,也睡不着,闭着眼睛,闭了一会又睁开,空洞地望着头顶,身体上残留的痕迹令他难受不已,他察觉到自己的污浊狼狈,却丝毫不想动。
  郁小龙其实不喜欢这样,牵肠挂肚怨天尤人,明明有很多事情排在前面,却一次次被感情作弄得失去理智。
  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不经历这一遭,他都不知道,原来自以为粗放的神经下,他也有这般细腻的情感,细腻得令他自己都不耻唾弃。
  不就分手吗,失恋而已,这世界上每天有多少人在经历分手失恋,不是他独一份,他不特别,正如分手了一样会难过,他早晚也会走出来。
  何况他和夏琮,有太多的不合适,夏琮当初对待这段关系,只想要玩玩的态度,其实是对的,像他们这样,就算初一侥幸捱过,谁又能说得准十五。
  郁小龙躺着,躺了不知道多久,手脚冻得麻木,他想下楼去找瓶酒,度数高一点的,最好是白酒。
  他已经很久没喝过了,徐银亮那件事后,夏琮再没让他碰过。
  他那点酒量,应该不肖半瓶就倒了,这样一觉睡过去,就不知道夏琮是什么时候走的了。
  然而现实并没有留给他太多伤春悲秋的时间,凄厉的电话铃声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响了,蔡群英打来的,说郁行强洗澡的时候突然晕倒了,问他怎么办。
  郁小龙有时候觉得蔡群英没投生在有钱人家里做小姐真的是老天不长眼,口口声声郁行强是她心头肉,罹患绝症这么久,晕倒了居然第一时间不知道叫救护车。
  最后还是他打了120,让蔡群英把病历、拍的片子、诊断报告这些都带着,蔡群英一直在哭,反复问他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听声音已然六神无主。
  郁行强不是第一次晕倒了,当初刚查出肝癌的时候,蔡群英呼天抢地得比现在还厉害,可能是对之前不乐观的诊断结果有了预感,她才一下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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