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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祯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邵寅成眉骨的位置，既没让他感到尴尬，也让他觉得自己特别认真在跟他说话。
邵寅成皱了皱眉，非常疑惑地问道：“什么时候？”
顾祯低头笑了一声，满含笑意的眼睛直视邵寅成：“邵总忘了？也是，都十几年了。”
邵寅成特别认真地问：“十几年？”
顾祯也挺快地回答道：“17年前，3中门口前面那条胡同，想起来了没？”
“17年前……”邵寅成努力回忆了一下，那会儿他已经在美国上了好几年学了，每年最多回来一次，呆不了几天就要走，没道理那会儿见过顾祯。
顾祯把凳子往前移了一下，看了看地上标记的线，恰好在1.5米处，见邵寅成没什么反应，便说道：“那天我被人围在巷子里头，被抢钱呢。其实每天放学我都跟赵云一块往回走，就那天我家里有点事儿，我得急着回家，所以一个人走了，没想到就遇到那种事。”
邵寅成突然就想起来了：“噢我想起来了。那是你啊？”
顾祯：“我还记得当时你就挺高的了，一手一个给拎一边去了。要不是你的话，那顿胖揍我挨定了。没想到时隔17年以后我还能见到那会儿的大恩人，真是缘分。”
邵寅成有点不好意思了，一把年纪突然回忆起青春年少时热血沸腾干过的事，还真的挺让人怀念的。到现在为止他才多瞧了顾祯几眼。
可以说顾祯长得挺帅的，浓眉大眼，轮廓分明，再加上他常年健身，身材挺不错的。他今天上身也穿了一件衬衫，胳膊上系了两只袖箍，让两只胳膊看起来更加有型。
邵寅成头一次觉得，有人穿衬衫比他还好看，心里还有点微酸。
微酸的邵寅成说道：“没想到那件事让你记到现在，举手之劳而已。”
后面顾祯又和他随便聊了些东西，邵寅成更多的只是“嗯”，“对”，“好”地答复。时间很快过去一个多小时了，顾祯说道：“和你聊天很愉快，邵总。今天咱们就到这儿吧，以后有时间再聊。”
邵寅成都没反应过来，心想我一共没说几句话，怎么就到这儿了。但是专家说不聊了，那他也没法再在这呆了，就是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
顾祯这个人涵养很高，文化水平也挺高，赵云说的没错，他是个挺不错的人。他说话时语速不急不缓，声调不高也不低，讲的内容也挺吸引人，邵寅成总结了一下，听他说话就像晚上躺在床上听书一样，让人放松又觉得很有趣。
邵寅成以为下午怎么着也得聊2个多小时，所以很多事情都拖到明天去了。这一下空出这么多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安排。他想了想说道：“顾医生，今天晚上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吃个饭吧，就当作答谢。”
邵寅成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抽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什么时候主动请过不熟悉的人吃饭？
顾祯笑了笑说道：“谢谢邵总好意，今天就不了，下次一定，我请。”
这个拒绝简直要让邵寅成吐血了。活了30多年头一次请不熟的人吃饭，还被拒绝了！
就在这时，让邵寅成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顾祯又说道：“这样吧邵总，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下次来送我个礼物吧。东西你挑，但是不准超过100块钱。”
邵寅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就算顾祯不说，他也一定会回送他份礼物的，但没想到还有个条件：不准超过100块钱。加上这个条件可就难了。
突然想到咨询费还没算，于是邵寅成问道：“那咨询费……”
顾祯说道：“这次免了，今天我不是你的咨询师，而是你的朋友。朋友之间聊天用不着谈钱。”
邵寅成也不是磨叽的人，他说不用那就是不用了。于是道了别，就转身离开了。
邵寅成走后，顾祯将玻璃上的百褶窗拉开，目送着黑色奔驰S65AMG驶离了他的视野。他突然觉得力气都被抽空了，重新坐进椅子里，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
突然想到什么，打开桌子上的笔记本，翻到带有邵寅成名字的那一页，在最底下记录上：车号D12345。心满意足地合上了。
这时候李婷进来收拾东西，神秘兮兮走到顾祯面前悄悄问道：“顾医生，刚才那个客人是谁啊？长得好帅啊！又高又帅！”
顾祯瞅了她一眼笑着说道：“怎么？有兴趣？一个朋友。”
李婷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凑近了问道：“不是来访者？是朋友？那他做什么的，有女朋友吗？”
顾祯看见她一脸八卦的样子就忍不住笑，食指关节敲了她脑门一下说道：“你死心吧。”
李婷委屈巴巴说道：“为什么呀？你不是还常说要我们大胆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怎么到这儿了就不让追了？”
顾祯摸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缓缓地吐了出来：“他不行，别想了。”
“真小气！”李婷扔了这么句话，噘着嘴走了。
接下来的一周卲寅成和顾祯都没怎么联系。
周五的时候，卲寅成收到一条信息，是顾祯发来的
邵总，我的礼物什么时候送到？】
卲寅成这才突然想起来还答应请他吃饭，送他礼物。他迅速翻了一下日历，见明天是周六了，也没什么安排，于是发过去一条信息
对不住顾医生，我最近太忙了。明天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
那边迅速回了条没问题，等你。】
卲寅成盯着“等你”这俩字看了一会儿，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但只是一闪而过，没往深了想。
这时候赵云敲门进来了，一见他拿着手机，打趣道：“呦，老板，跟美女聊天呢？”
“聊你大爷。”卲寅成最看不惯他这副嘴脸，什么都能往美女上靠。“是顾祯。”
“哦，他啊。聊的怎么样？不行就不去了，反正就试试。”赵云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在身上擦了擦啃下去。
“还行，挺不错的。”卲寅成一边回着邮件一边说道，“没想到。”
赵云半边屁股一抬坐在桌子上，得意极了：“我说的没错吧？他可厉害了，你这毛病要是治好了可别忘了兄弟我。”
“治好了你也得给我完成半年的计划，赶紧滚，干活去！”
赵云把苹果核往垃圾桶里一扔，在卲寅成对面坐下，表情有些严肃地说道：“来了就是想跟你说个事儿，我们好几个销售被对家挖墙脚挖走了，今天一块提交的辞职报告。”
卲寅成抬起头，眼神一瞬间变得有些凶狠：“几个人？”
赵云伸出一只手：“5个。还都是……去年销售成绩不错的老人了。”
“靠。”卲寅成用力往后一仰，高大的身躯整个嵌入到皮质的老板椅里面。
他头发剃得像个退役军人的发型，耳朵两侧短，头顶长。
邵总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没抓起来，更烦躁了。他搓了搓脸说道：“这5个人能影响你多少销售额？”
赵云琢磨了一会儿，说道：“少说300万。”
“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想想办法。”
卲寅成打发走赵云，抄起电话给财务部拨了过去：“老孙，我卲寅成，那5个销售要离职的话，别挡着拦着，工资一分不少都给他们。”
那边叽哩哇啦发了通牢骚，卲寅成略微提高了下音量说：“按我说的办，别人不仁，咱们不能不义。人还是得做，剩下怎么样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挂了电话，卲寅成翻了会儿朋友圈。平常工作忙得像个陀螺，根本没时间看，再说也没什么好看的。
现在突然有点想消极怠工了，打开以后除了广告就是没用的，翻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
突然，一条顾祯的朋友圈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共九张图片，全都是樱花，每张图片一个角度，每个角度都挺好看。
想不到他摄影水平还不错。卲寅成手一滑点了个赞，刚想取消，犹豫了会儿还是把拇指移开了。
点了就点了吧，都是大老爷们儿的，也没那么多矫□□儿。
他突然很想翻翻顾祯平时都发什么，于是点了他的头像进去，无非都是些心理学方面的分享，还有自己拍的照片。
也没什么太特殊的。不过他好像没结婚？也没女朋友？不然2.14这种节怎么跟一帮糙老爷们儿在k歌？
这人眼眶子肯定很高。卲寅成心里这么想，不然像他这么优秀的人早就让人抢的骨头都剩不下了，还至于单身到现在。
卲寅成自嘲地笑笑，自己倒是想谈恋爱，可是一想到要做那种事，心里就说不上有多恶心。
之前也不是没人追，只是现在的姑娘都太主动了，还没怎么着就又要亲又要抱，有一次弄得他当场就吐了。
谈恋爱谈吐了的，卲寅成真是第一个。人姑娘还以为他脑子有毛病呢，后来听说那姑娘找了个老外，已经结婚好几年了。
真是活该单身。
第5章
现在还有一件事令邵寅成头疼，那就是到底要送给顾祯什么100块钱以内的礼物。活了一把年纪了，想不到还有被老师布置作业的一天。
对，他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功课去做。邵寅成很认真地从各个角度分析了顾祯到底需要什么东西，可考虑来考虑去，总觉得像他这么一个成功的心理专家好像什么也不会缺。
再说了，100块钱的东西，他可真拿不出手。什么东西能看起来实用，价格又在要求的范围以内，还得看起来不那么寒碜。这可真是愁死人了。
他打开百度，输入“送男性朋友100元以内礼品”，搜出来的有腰带、手表、打火机、刮胡刀等等，邵寅成越看脸色越黑，真是胡闹，这些东西100块钱有法用么？
就拿比较便宜的ZIPPO打火机来说，一个少说也得3、400块钱，更何况他用的都是专门找人定做的，几千一个的都有。不行，不合适。
这时候，一个电话打断了他的思路。手机屏幕上“虞莎莉”的名字让他眼里瞬间像落了层寒霜，眉毛拧巴得更紧了。
“Sally。”邵寅成按开接听键，低沉沙哑的嗓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
那边说了句什么，邵寅成冷哼了一声说道：“没门儿。别想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略提高了些，隐约能听到：“寅成，咱们俩这么多年的情分，还比不上一个新材料？这次对我很重要，能不能在公司站稳脚跟就看这一回了，你就不能退一步吗？”
“比不上。”邵寅成歪头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从烟盒中抖出一根烟点上，万宝路双爆珠的薄荷香气很快顶到了他的天灵盖，四肢百骸瞬间都通透了。
缓缓吐出一口烟，他问道：“再说咱俩有什么情分？”
邵寅成慢步走到窗边，按开自动百叶窗，随着百叶窗缓慢的升起，日暮下的城市缓慢出现在他的眼睛里。
他的办公室在28楼，从这个角度望过去，恰好能看到远处高耸在山顶的电视塔。底下中央商务区一片崭新的写字楼鳞次节比，夹公文包穿西装的商务人士、还有各种牌子的商务车在底下穿梭如织，人人都在疲于奔命。
让，凭什么。商场如战场，大家本就是各凭本事。
虞莎莉的语气非常不悦：“你！你非得让我亲自去找邵叔叔吗？”
邵寅成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随便。顺道告诉他你怎么挖了我那5个销售的。”
虞莉莎听见邵寅成这么说，语气软了下来：“寅成，我那只是一时气不过，和你闹闹情绪，我知道一个公司培养个销售不容易，我也没真心想挖他们。咱们都互相退一步，你把新材料让给我，我也不再跟你抢那5个销售了不行吗？”
“不行。”邵寅成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里，靠在美式实木办公桌的边缘上，沉声道，“那5个人我不要了，新材料你也别想。挂了。”
“你……”
虞莎莉的话还不等说完，就被掐断在看不见的电磁波里。邵寅成将虞莎莉的电话设置成黑名单，微信也拉黑了，这才将手机揣进裤兜里。
他想了想，按开公司内线，铃响2声就被人接了起来：“喂邵总？”
“嗯。老孙，你和人力那边商量一下，看看那5个销售怎么尽快给他们办离职，有多快就办多块。”
“好的邵总。”
孙长文挂断以后，邵寅成才彻底吐出一口浊气。他拿着杯子起身去接水，手一顿，突然就想到送给顾祯什么东西了。
邵寅成从来没跟不熟的人单独吃过饭，并且还是很正式的这种邀约，总觉得特别有仪式感，不免心里面还有些紧张。
紧张个毛线球啊，他心里想。跟个男人吃饭有什么好紧张的。
这么想着，他还是从自己那一套价格贵到天上去的手工制作的橱柜中，正经八百地挑了好几身衣服，站在落地镜子挨个地试了试。
最后他挑了一套商务休闲装，看起来既成熟又没那么正式。
地方是顾祯挑的，说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法国餐厅，名字邵寅成没听过，据说老板是法国人，很喜欢中国文化，10年前拖家带口来到中国，在D市扎了根专做正宗的法餐。
吃什么东西对于邵寅成来讲真的无所谓，不管是法餐、意餐，还是什么日韩德西，对他来讲都一个味道——他对吃真的没有什么要求。
所以顾祯让他挑餐厅的时候，他把这个选择权又还给了顾医生。而顾医生在询问过他喜欢吃什么东西以后，在一堆“不知道”、“都行”、“无所谓”、“你看着办”的答复中，毅然决然选择了这家法国餐厅。
邵寅成把自己拾掇利索了之后，开车往他们约定好的餐厅出发。路上经过了一个店面，他找了个停车位下来，推门走了进去。
“您好，请问您需要点什么？”服务生很礼貌地询问。
邵寅成在杯架前看了一圈，挑了一只印有“STARBUCKS”字样的马克杯，说道：“我要这个。”
“好的。”服务生“嘀”地一声扫了个码说道，“您好，一共是128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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