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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传来顾祯的声音：“邵总，你怎么了？”
“嗯？”卲寅成抬头看顾祯，“你说什么？”
顾祯笑着说道：“我问你怎么回去，你开车了吗？”
卲寅成这才反应过来：“哦，开着呢。对了你怎么来的？”
顾祯往前指了指：“我走着来的，这儿离我家不远，走回去正好消化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拉过手的原因，卲寅成觉得和顾祯没有之前那么陌生了，关系一下子拉近了很多，他也没再像之前那么生疏，随口一问道：“那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一个人也不安全。”
他以为顾祯会拒绝，没想到他很痛快地答应了：“行啊，也让我这个穷人坐坐邵总的豪车。”
卲寅成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对副驾驶的顾祯说道：“什么豪车，代步而已。你们家住哪儿？”
顾祯：“前面，山水嘉园。”
卲寅成有点惊讶：“那是个高档小区啊，你还说自己穷人，穷人能住的起那种房子？”
顾祯不以为意地笑笑：“我自己可能一辈子买不起。老爷子前些年给买的，现在我工作忙，总是晚回去打扰他们不好，所以就一个人搬出来了。邵总呢？一个人住还是跟家人一起？住在哪？”
卲寅成琢磨他刚才说的话，看来猜的不错，他果然没结婚也没女朋友。这么优秀的人，居然还是个光棍儿，可惜了。
卲寅成语气明显轻快许多：“我也一个人住，在盛世豪府。别再说我是豪宅了啊，也是老爷子给打下的江山，我有点坐享其成的意思。”
顾祯笑笑没说话，只是从眉梢到眼角都明亮了。
窗外的灯红酒绿和车水马龙快速向后掠过去，很快车子便驶进了山水嘉园的大门。
卲寅成张望着问：“几号楼？”
顾祯有点受宠若惊地说道：“不用了，就停在这行了，我自己走进去，哪还敢劳驾邵总送到家门口。”
卲寅成没再坚持。这时候电话响了，邵寅成停车下，拿出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他以为又是推销的，没什么顾忌地当着顾祯的面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边没说话，只有信号断断续续的声音。
“不说话我挂了。”
“别挂。”是一个女声。连顾祯也跟着愣了一下。
卲寅成听着声音耳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寅成，你今天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说我们之间没有情分？你知道这样说我多么难过吗？”
卲寅成心想，是虞莎莉这个疯娘们儿，真会找个时间打，听声音还喝醉了，愁人。
他余光瞄了一眼顾祯，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里变得别别扭扭的。
他想下车接，但是又怕下车后顾祯自己一个人在车里坐着尴尬，只能硬着头皮听电话那边发疯。
卲寅成语气有点不太好：“喝醉了别给我打电话，明天再说。”
“别挂！”虞莎莉提高嗓门说道，“从小到大我追你那么多年，为了你我连美国都追过去了，你就是块石头也该感动了吧？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哪不好啊到底？”
卲寅成有点头疼，这种扯大锯的车轱辘话一叨叨起来就没完没了。卲寅成说了句“还有事”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完事儿直接关机了。
“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我爸他战友的闺女，当年闲的没事定什么娃娃亲，愁死了。”卲寅成有点抱歉地看了一眼顾祯，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这么多。
后者有点勉强地笑了笑：“没事，是我打扰邵总了，我家就在前面，我先下车了。”
顾祯这个笑在卲寅成看来应该不是真心实意的，他观察了一下，顾祯发自内心笑的时候，嘴边就会出现小括弧，眼睛里像星星一闪一闪的，但刚才完全没有。
“哦，好，那，慢走。”卲寅成看着顾祯打开车门离开的背影，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好像魂儿也跟着他回家了。
病人对医生是不是都这么依赖？不行，等哪天非得找个病人好好交流一下心得。
回到家，卲寅成难得早点洗完澡收拾好躺在床上。打开微信，手指不由自主划到顾祯的名字，最近的一条还是他们见面前十几分钟，顾祯让他慢点开不着急。
卲寅成翻了个身，想到今晚吃饭的时候，顾祯一直在说自己特别好，特别棒，特别优秀，怎么听起来就跟妈妈夸自己孩子似的？
不是，卲寅成突然坐了起来，怎么跟哄孩子似的？当自己巨婴呢？
都回来得有半个小时了，也不知道发个信息问问到没到。他不是心理咨询师吗，这点社交礼仪也不懂，真没跟自己见外呢。
有点烦躁。卲寅成点开顾祯的对话框，输进去几个字：我到家了。
删掉。又重新输入：顾医生，我到家了，晚安。
删掉。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变这么娘们儿唧唧的了？卲寅成拿着手机愣了半晌，确定不是让他治得更严重了？
“嗡”手机震了一下。一条微信进来，卲寅成赶紧打开一看：顾祯！
邵总，到家了么？】
卲寅成故意拖了2分钟才回到了，放心吧。】
那好，早点休息，晚安。】
你也是，晚安。】
那边“对方正在输入”消失了。卲寅成盯着这几句对话看了半天，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这特么就叫做心诚则灵是不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此刻他脸上漾起了久违的笑意，跟昙花开了花似的。
心满意足的邵总准备翻翻朋友圈就睡觉。突然看到顾祯1分钟前新发了一条状态。
图片是他送的那个星爸爸的杯子，配文：一杯子。
什么意思？不是一个杯子是什么？
卲寅成突然想起来吃饭的时候顾祯问过他知不知道送杯子是什么意思，这个他的确不知道。
于是好学的邵总赶紧打开百度搜索送杯子的寓意。
百度的结果让他懵了好一阵儿：杯与辈同音，一杯子有一辈子的意思。杯子是易碎品，代表的是易碎的心，所以要万分珍惜，呵护。
什么玩意儿？！卲寅成把手机摔在床上。我特么这是送了个让人误会的东西了吧？
顾祯肯定误会了，不然刚才下车的时候怎么那么个表情。怎么办，这得解释清楚，不然人家以为我看上他了。
拿起手机，卲寅成准备跟顾祯解释一下，刚打了几个字，转念一想人家可能根本没当回事儿，这一上赶子解释岂不是更容易误会？
算了！睡觉。
年轻的商界精英邵总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一个男人失眠。幸亏第二天是周日，还能再补个回笼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晚上兼职上夜班去了。
周一一上班的时候，卲寅成把赵云叫到办公室。
赵云以为自己做错什么事了，小心翼翼问道：“邵总，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卲寅成只要一工作就瞬间化身商务狂魔，他打开笔记本，熟练地敲进去密码，瞟了一眼老实站在那的赵云说道：“坐着说话，站着干嘛？”
赵云老实坐下，如履薄冰地看着自己老板一脸严肃地敲键盘。
处理好一个邮件之后，卲寅成说道：“你给我去买瓶香水，香奈儿蔚蓝。”
“哦。”赵云应了声问道，“就这事儿啊？送人的？”
卲寅成没看他，说道：“不是，我自己用。我发现这个味道不错，很适合我。”
赵云有点懵逼：“你喷香水？你不是最恶心香水的味道么？怎么了这是？”
“以前的确讨厌，不过我觉得这一款还不错，可以试试。你说那么些废话干什么，这个月计划完成多少了？”邵总颇有些翻脸不认人的尿性。
“行行行，你是老板你说的算。”赵云站起身，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你和顾祯……”
下一刻卲寅成的反应让赵云吓了一跳，如果硬要形容，那就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猫，“嗖”一下伸出十只尖爪，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警惕地看着面前的敌人。
“卧槽……寅成，怎么了？你和顾祯吵架了？怎么一提他你脸都绿了？”
卲寅成这才发现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了，把爪子收了回去，捋顺了一身的毛说道：“没什么，我刚才回邮件呢，你跟我说话吓了我一跳。顾祯，顾祯怎么了？”
“没什么。”赵云揉揉鼻子，“就是想知道你们聊的怎么样。现在一看感觉越来越严重了，这小子行不行啊，不行你快别去了，别把人治坏了。”
“谁说他不行？”卲寅成当即拉下脸，“顾医生比那些美国人强多了，我就应该早几年回来，说不定早就治好了，我就是让他们耽误了。”
第8章
邵寅成和顾祯再见面的时候是周三的下午。其实邵寅成临时有个出差，周三晚上就得飞，电话里头顾祯再三说明下周也可以，不用非得急于一时。
可当邵寅成说这趟差估计得出半个月的时候，顾祯顿了一下，没再坚持，于是两个人约好了下午2点见。
邵寅成到咨询室的时候，听前台小姑娘说顾祯有客人在，得再等等。李婷是见过邵寅成的，并且对他印象非常好，当天邵寅成离开工作室以后，李婷还给周围的同事安利过。
令她们都没想到的是面前这又高又帅的大帅哥居然还是顾医生的来访者，这心理咨询少有来一次就不来了的，更何况顾医生在这个行业内那么有名，都是冲着他的名声来的，队都排不上，每天都约的满满的。
那岂不是以后经常能看见他了？李婷和几个小姐妹红着脸一个劲儿往邵寅成身上瞟，时不时还捂着嘴偷笑着窃窃私语。
邵寅成坐在休息室里喝着咖啡刷着新闻，为了这次见面他把下午所有事都提前处理好了，行李也都收拾好放在车的后备箱里，没有特殊情况应该不会有人打扰他，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可以呆的久一点了，邵寅成心想。
他刚放下杯子，就发现咖啡又被人填满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他有点无奈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不由自主地把凳子靠后拉了一米说道：“你们咨询室对客人都这么好？这咖啡成本也不低，给你们老板省着点。”
小姑娘为了离邵寅成近点，自动请缨来给他倒咖啡，没想到这帅哥还挺冷漠。冷漠就冷漠吧，现在女孩不都喜欢这种霸道总裁范儿，小姑娘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邵先生，你有女朋友吗？”
邵寅成皱眉，心里有点不舒服，但碍于她是顾祯的员工也没好意思发作。那句“跟你有什么关系”硬生生压了下去。他是心理有毛病，但情商可不低，起码还知道对待女孩不能这么没礼貌。
就在这时一个掷地有声地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些微微的怒气：“林倩！”
大家一看是顾祯，当即吐着舌头作鸟兽散，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顾祯径直走到林倩跟前，沉下脸说道：“跟客人道歉。”
林倩这才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了声：“对不起。”
顾祯看向邵寅成说道：“抱歉邵总，都是小姑娘不懂事，刚来还不太懂规矩。都是你长得太帅了，也不能全怪她们。”
林倩一听顾祯居然还能给自己开脱，心里的委屈瞬间减少了一大半，赶紧鞠了个躬跑没影了。
邵寅成跟着顾祯走进咨询室，一坐下就说道：“你也没必要冲她们发火，我根本没往心里去。”
“不行。”顾祯看起来还有些余怒未消，脸绷得很紧，“这是原则问题，不能惯着她们。”
邵寅成头一次见顾祯拉下脸来，他的眉毛很浓，眼球也很黑，生起气来和平时阳光温暖的形象竟有了180度的大改变，看起来冷冷的，不太好惹的样子。
邵寅成没再说什么，眼睛往他桌子上一瞟，发现星巴克的杯子里正冒着热气。这就用上了？
顾祯或许是感觉到邵寅成的视线，笑了笑说道：“这杯子挑的不错，其实我早就喜欢了，只是一直没时间去买。邵总眼光不错。”
说起礼物，邵寅成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到他桌上：“这是今天的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说完紧张地盯着他打开包装，看到东西的一瞬间顾祯的眼睛都亮了，重新见到他嘴边的小括弧，邵寅成这才放下下来。
“很漂亮的领针，邵总用心了。”顾祯将盒子重新盖好，放进抽屉里说道，“今天我们来聊聊你的问题吧。”
邵寅成正襟危坐，认真听顾祯说话，老实得像个听课的学生。
“从我这段时间观察来看，邵总整体情况还不错，首先我看了一下你的体检报告，没发现有什么器质上的问题。就是通过你的描述，你目前有噩梦、失眠、过度警觉、选择性失忆的表现。这些你都无需有压力，以上都是PSTD的症状，而且已经20多年了没有恶化，可见对于你来讲其实影响并不严重，至少没有影响你社会功能，更甚者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如此优秀，连我都有些佩服，这在我们的案例中可以说绝无仅有的。”
顾祯工作的时候习惯戴眼镜，讲专业的时候口齿清晰，语速和语调让人很舒服，他尽量避免一些太专业的术语，以致于能让邵寅成能一次听明白。
如果哪句话邵寅成没听清或者没理解，顾祯会非常耐心地复述一遍，或者给他更延伸地讲清楚。
邵寅成心想，如果顾祯是个老师，那么他一定会教出很多很优秀的学生，因为他本人真的是太优秀了。
顾祯喝了一口水，坐到邵寅成旁边说道：“再来聊你这个亲密关系恐惧症，那天咱们做的实验，我觉得你表现得非常棒，我很有信心你能战胜它，也希望你自己有信心，跟着我一步一步把它治好，好么？”
说完的时候，顾祯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邵寅成就像是被催眠了一样，也跟着他点了点头，说了句：“好。”
顾祯伸出手，做了个握手状：“恭喜你，成功的走出第一步。”
邵寅成习惯性退缩了，但他想到刚才顾祯那么期待那么真诚，就特别不想让他失望。香奈儿蔚蓝的味道就像一支箭，通过鼻腔窜进大脑里，在浑身逡巡了一圈，最终稳稳射在自己心脏里，让他猛地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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