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是六年流逝。
期间周正擎混入《天下第一宫》的角色大本营白鹤观,成为天下第一高手慈安道人门下四弟子,借由此身份,将白鹤观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秃噜了一遍又一遍。
还是没有他媳妇的影。
周正擎整个人都不好了,难道他媳妇这次没和他投胎到同一个世界?他这辈子只能孤苦伶仃,单身狗一辈子?
他拒绝这样空虚寂寞冷的人生,更担心,在他没有找到的角落,他媳妇儿在受苦受难。不论第一世第二世,他媳妇儿在遇到他之前,命运都是极其坎坷。
内心的苦闷焦虑无处诉说,便只能发泄到暴力破坏中。
不知不觉,周正擎武痴之名流传江湖,并在单枪匹马挑了十几座土匪窝,战败上百个江湖一流高手后,荣登江湖第二高手的宝座。
之所以不是第一,是因他师傅慈安道人总有一百种理由拒绝他的挑战,比如喝了符水牙疼,吃了丹药肚子疼,以为自己即将飞升却从房顶上摔了下来腿脚疼,还有发现祖师爷密藏的绝世武功秘籍犹豫着要不要挥刀自宫结果不小心割伤蛋蛋疼。
林林总总,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周正擎:“……”这种只要作不死,就往死里作的精神,劳资佩服,甘拜下风!
某年某月某日,周正擎他老爹飞鸽传书,说自己久病沉疴,恐大限将至,走前想见他最后一面。周正擎大惊,立刻拜别师傅,骑上踏雪宝马,一路狂飙回京。
三天三夜,他都未曾合眼,及至家门,心急如焚之下都等不了门童过来,一跃身便轻飘飘的翻墙而入。
猛地推开房门,悲痛欲绝大喊:“爹,孩儿不孝,回来晚了……”
门内桌旁,坐着四位高矮胖瘦不一的中年汉子,听闻声音齐齐转头,手中雀牌“唰啦唰啦”推搡不停。其中,正南方那位面色红润有光泽,眼瞅着活到九十九不成问题的瘦高男人,便是周爹。
周正擎:“……”他的眼睛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周爹淡定磕了磕烟杆子:“回来就好,唤你继母一声,晚膳加几道菜,买壶好酒,我与你痛饮。”
周正擎面如寒霜,将家信怼到老爹面前:“时日无多,大限将至?”
周爹撸着络腮胡子叹息:“你说家犬旺财啊,你来晚了,它昨日咽下最后一口气,我已将它埋在郊外。它死前一直叫唤,定然是想见你最后一面,我便遵从它的心愿,写信予你。”
他手上出牌不停,旁边三牌友均似笑非笑的打量周正擎,见这年轻人脸色涨得通红,好似炮仗一样即将爆发,但偏偏困于孝道,千般火气也只能憋回去。
居北位的山羊胡文士颇为怜惜,见此子相貌堂堂,气势如岳,更添几分喜爱:“稽山哪,你家大郎也是孝心可嘉,你就不要这般作弄他了。”
周爹眼皮一掀:“他孝?浪迹江湖五六载,都不肯回家侍奉父母,这样的儿子养了何用?”
这一句话让周正擎所有的怒火都消散了,虽说在他心中,媳妇儿确实最重要,再选择一次也不会后悔,但既然投身到了这户人家,受了养育之恩,自然也该报答。
他整了整衣袍,向着周爹及几位叔伯依次作揖,默默然出去了。
待门重新合上,东位的方脸莽汉便笑了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家大郎,仪表不凡,见之忘俗。你说他拜入了慈安道人门下,一身武功自然出神入化。稽山,你家有麒麟儿哪,幸甚。”
西位的胖男人也点头附和:“是啊,你还臭着一张老脸,东挑刺西嫌弃。你若不要这样的儿子,赶紧放我家来。我家三闺女,随便他挑选。”
周爹绷不住了,笑骂:“想的美,我儿子再怎么顽劣,都是我的种。”
居北位的书生指着他,对其他人道:“听出来了吧,这哪是嫌弃,分明是炫耀。”
周正擎并未走远,以他的耳力,室内的谈笑声清晰可闻。
周宅并不大,不过二进宅邸,在京城这种达官贵人遍地走,楼阁殿宇赛堂皇的地儿,真算不上什么。周爹乃是正五品的锦衣卫千户,放到外省还有几分薄面,但在京城也不过是中下层小官。
梁国重文轻武历来已久,锦衣卫的权柄逐渐被新兴的东厂夺取,区区一个锦衣卫千户,说出去也只能吓吓普通老百姓。
周正擎先去了马房,见爱马已入了马厩,啃上料豆和麦麸混合的精食,家中小厮细心照料着,才回去自己房间,打了水洗去一身尘土,换了家常衣物。
他这一走五六年,房间却没什么变化,可见是有人经常打扫的。大概预料到他会回来,衣柜中放置着好几套新衣新鞋,还有十几两碎银子。
周正擎不缺钱,但瞧了心里有些软和。
继母冯氏已知道他归家了,打发了闺女周灵芝过来传话。
“大……兄,娘说灶房里有蒸热的馒头,你若饿了便去食用。”七岁女娃怯生生的,翠衣罗裙小布鞋,站在门外不敢进来,但猛然间多了一位俊朗威猛的大兄,眼神透着几分亲近。
周正擎仔细打量了小妹一番,他离家时,继母才刚生下她不久,那个襁褓中的婴儿转眼已成漂亮小姑娘了。
他走过她身边,随手拂过她梳着总角的发梢:“你二兄呢?”
周灵芝摸了一把头发,喜滋滋跟着他,像条小尾巴:“二兄去书院了,要傍晚才回来。”
周正擎微微点头,也不知二弟周正禹如今长成什么模样了,十六岁的少年,在这古代已算成人。有些成婚早的人家,十六岁都能当爹了。
这么一想,他这个二十二岁未婚的,已是大龄剩男。
他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顾不上吃喝,肚里确实空空如也。进了厨房,便见继母冯氏正在灶头炒菜,后面烧火的是个脸生的粗使丫鬟,大约是这些年刚买来的。
冯氏年纪只比周正擎大了四岁,品貌端正,当年嫁进来当周稽山的继室,也是因家境贫寒。但周稽山对她不错,她也很知足,一心一意养大了周正禹和周灵芝。
但对这个昂藏七尺的继长子,一直颇为忐忑。
她也不敢摆什么继母架子,客客气气招呼道:“炎哥儿,馒头在蒸笼里,你自个儿去拿。咸菜在墙角坛子里,若你能等一会,我就能炒好菜了。”
周正擎取了四个馒头,大口咬着走出去:“我不讲究,您忙您的。”
冯氏弯着身子,偷窥走远的身影,烧火的丫鬟开口道:“娘子,我看大公子挺好伺候的,和老爷一样不会挑剔。”
冯氏含笑,神情放松下来:“是啊,性子像老爷。”
几位牌友都是锦衣卫高官,留下来用了晚膳,周正擎身为晚辈,在他爹的指引下一个个轮番敬酒,灌倒一桌。周爹开怀大笑,深觉儿子给自己长脸。
一夜酣睡,醒来后在院子里舞了一通拳脚,他小妹像看杂耍似得,乐得拍掌叫好:“大兄,好厉害,再来一个。”
冯氏原担心女儿聒噪吵闹,但见周正擎并未有一丝烦躁嫌弃,还能顺着她的心意再舞一通棍棒,才安心的去料理早膳。
周正禹昨日回来的晚,后来才知大兄已经回家。他的童年充斥着与周正擎一起玩耍的记忆,哪怕这么些年不见,感情依然亲近。
他大兄在院里勤练武艺,他亦受到了鼓舞,在书房内埋头读书。
周爹站在屋檐下,瞧着三个子女,嘴角俱是笑意。
早膳时,周爹才说了为什么八百里急信将大儿子召回家来。锦衣卫是子承父位的传统,周爹已过四十不惑之年,开始着急退休,将铁饭碗留给儿子了。
“指挥使王大人怕是干不了多久了,万一换上新人,摸不清脾性,出了什么意外,你就承袭不了我的位置。”
所以要乘着王指挥使还在,把这事儿给敲定了。
周正擎直接坐上千户的位置是不可能的,下面多的是老资历的副千户盯着呢,挡人前途就是结仇,背地里会下绊子,但捞个百户位置还是稳稳当当的。
百户,正六品官职,吃的皇家米粮,多少平头百姓渴望而不可及。
“你昨天见的那几位叔伯,我打过招呼了,你初进锦衣卫,都会照拂你的。”这也是职场人情往来,等周正擎站稳了脚跟,日后遇到这些人家的子嗣进了锦衣卫,也得照拂一二。
周正擎并不在意自己能不能承袭老爹的铁饭碗,浪迹江湖自由自在没什么不好,但这话儿说出来,周老爹不会理解。
很多江湖人,说白了就是无业游民,鸡鸣狗盗之徒,难登大雅之堂。
锦衣卫的职责是守卫值宿,侦查逮捕,以及昭狱,拥有庞大的情报网络。左右找不到媳妇儿,那便先进入锦衣卫混几年日子。
“爹,您看着办吧。”
见长子点头应下,周爹立刻忙活起来,疏通上下关系,花了上百两银子将周正擎塞进了锦衣卫,而他虽退下了千户的位置,在锦衣卫的昭狱内部,又混了个半养老的职位。
一个月后,周正擎便走马上任,成了锦衣卫十四所一不起眼的小百户。身着飞鱼服,腰配绣春刀,麾下百来个校尉,一溜孔武有力的汉子跟在身后,也算有点威风。
初上任,请麾下兄弟喝酒是必须的。下了值招呼一声,呼啦啦围上来一圈人,都兴致高昂的跟着周百户吃白食。
周正擎有钱,但也知道财不可露白,平日里去的酒家档次一般,鸡鸭鱼肉和酒水管够,菜色并不精细。三四十个校尉涌进酒家,挤挤挨挨一屋子,差不多就包场了。
偶尔人太多坐不下,掌柜便会在店外支起路边摊,校尉们也不会嫌弃。底层锦衣卫家境都不算太好,俸禄只够一家子活命而已。
这日众人正欢聚喝酒,酒店外传来路人的惊呼声。
“惊马了!”
周正擎闻声从店内飞奔而出,就见一匹枣红大马迎面狂啸而来,路人忙不迭四散逃离,一卖胭脂的小贩躲避不及,眼看就要被撞个正着。
他正要出手,便见街对面二楼窗户飞出一白衣男子,广袖长袍飘逸若仙,手中长剑如流光闪过,霎时间鲜血飞溅,惊马被当场斩杀。
“大师兄。”周正擎叫了一声。
白衣男子回头望他,俊逸脸上浮现微笑:“四师弟。”
二楼窗户又探出四个脑袋,两男两女,都朝周正擎挥手:“四师兄/弟!”
周正擎蹙眉,这场景看着有点眼熟。
枣红马的主人乃是一十六七岁的红衣貌美少女,狼狈从地上跃起,气急败坏的一鞭子甩向白衣男子:“恶徒,陪我爱马!”
白衣男子闪身避过,眼中寒芒毕露:“你当街纵马,险些误了无辜人的性命,才是真正的恶徒。”
两人一言不合当街打斗起来。
周正擎向来不喜凑热闹,遥遥向二楼众人挥了挥手,便要走回酒家。
他的眸光划过街角一处,突然凝固。
只见围观的路人后面,有一位青衣小厮踮着脚看热闹。那张如花似玉的俏脸,便是化成灰,他也刻骨铭心。
这一瞬间,一切的嘈杂喧闹都远离了他,天地间只剩下了那个人。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犄角旮沓处,啃芝麻烧饼。
作者有话要说:周正擎:我媳妇啃烧饼的样子也这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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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这“饵”他吃了
周正擎什么都顾不上了,疾步上前一把拽住那人的手腕,目光灼灼。
那人惊疑不定的望着他,下意识要挣扎,但腕间被那只刚劲大手牢牢握着,紧迫的就好似一松手,他人就消失不见了。
周正擎反应过来,自己唐突了。两人的外貌并无什么改变,但媳妇儿显然并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才会以如此陌生的目光打量他。
他飞快的在脑海中搜索能化解当下尴尬局面的语句:“额……这位公子,我见你面熟的很,是不是哪里见过?”
那人眼神更怪异了。
周正擎生硬的施展直男搭讪大法:“我与你一见如故,不如交个朋友,敢问公子高姓大名,家住何方?”
他将后面的一连串,你芳龄几岁,是否婚配,父母家境如何统统咽回肚子里了。尽管心中都联想到了将来要养几个孩子了,但脸上十分端得住。
那人瞅了周正擎半晌,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校尉大人高看我了,小人乃是城东叶府奴仆,小名……叶莲生。”
叶莲生,周正擎将媳妇儿的名字含在嘴里翻来覆去默念几遍,感觉胸中一股郁结浊气突然散去了,神清气爽。滚滚红尘,终是相遇,此生已是无憾。
周正擎打蛇随棍上的自报家门:“我乃锦衣卫百户周正擎,家住城西杨柳巷。家有老父继母,一弟一妹。年二十有二,未曾婚配。”
他竹筒倒豆子的一咕噜下来,让叶莲生有点懵,尤其是最后那句,未曾婚配是什么鬼?
周正擎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家媳妇,恨不得把过往岁月都扒拉出来盘问一遍。
他在那啥叶府上当奴仆,想来日子就不会太好。
周正擎内心不由捶胸顿足的悔恨,找了这么多年,媳妇居然就在眼皮子底下,错过了多少年!若早点遇到,兴许就不会让他受这么多苦了!
叶莲生动了动手腕:“周百户,可否先放开小人。”
周正擎连忙松开:“我单名炎,唤我姓名就好,莲生。”
叶莲生:“……”蹬鼻子上脸可真快。
这人瞧着光风霁月,怎么行事作风像个登徒子呢。不过,活着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敢调戏到他头上来,也是有趣。
周正擎正全身心的勾搭叶莲生,浑然没发觉,那边大师兄商君衍已经与红衣少女慕容未央结束了打斗。
商君衍的武功虽不及周正擎,也是江湖一流高手,豪门贵小姐的花拳绣腿怎是他的对手。
“你等着,我必然不会放过你!”红衣少女撂下狠话,含泪奔走。
路人见没了热闹看,逐渐散去。几位师兄妹也从二楼下来了,过来与周正擎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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