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薛母不说话,薛蟠又道:“妈不必挂心我,倒是宝钗那边,宝琴那边梅家已经替梅二求娶了,那梅二可也不小了,我瞅着待宝琴及笄怕就是要迎娶的。宝钗还大宝琴一岁呢,眼瞅着宝钗就要及笄,母亲可得着紧些。”
薛母这回却没叫薛蟠拐过去,气道:“回回一提你的事,你便要拿你妹妹挡着,难道你竟不比蝌儿还大么。眼瞅着明年蝌儿就要成亲了,你这做哥哥的落在后边我就不说了。难道你这般的不成亲不要子嗣的,那九王爷竟也不成亲不留后嗣么?”
薛母语重心长,“你岁数小些,哪里知道,男人哪个是靠得住的呢?便是你们少年情长,今日互许下了终生,明日海誓山盟的,待年岁渐长,情谊淡了,膝下空空,难免便要后悔如今的任性了。等到那时,你待如何?”
薛蟠轻蔑一笑,“难道母亲觉得,儿子是那等以色侍人之人?”
薛蟠的这般神态只是一瞬,说完立刻又转为满不在乎的模样,“母亲不必担心,目下儿子是没那个心思的,待以后真有一天色衰爱弛,儿子再去给您生个孙子也未为不可。舅舅这么大岁数了还给我们添了个弟弟呢,儿子自问也不会比舅舅差的。”
薛母本就不是个有口舌的,也实在有些惧于九王爷的身份,便也不好再劝了。到底这方心事已经存下了,直待合适的契呢。
薛蟠却是不知薛母是如何想的,他见薛母已是无话可说,便又乐呵呵地同薛母道:“别说我的事了,母亲,宝钗的亲事,如今正有一户好人家,只看母亲的意思呢。”
薛母怏怏的,想起薛蟠从前给他提的那些人家,越发提不起兴致来。
薛蟠仍旧兴致勃勃的模样,“母亲还记得,先时来过咱家的穆安么?”
薛母眼闪过一抹异色,“是那个东安郡王家的小儿子,如今在巡营卫当值的穆安么?”
“正是他,母亲觉着他如何?”
薛母心下有些发颤,说话时亦有些轻微的颤音,“自然是极好的。”能不好么。穆安出身郡王府,比之贾家这般的公侯府第还要高上一等,且穆安本人也是难得的青年才俊,才多大呢,竟已是正四品的官职了,足以封妻荫子了。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一门亲事了。
只是,“那穆家可是郡王府,他家能看得上咱家门第?”薛母倒是极清醒,她家不过一介皇商人家,实在还入不得郡王府的眼。便是有九王爷撑着,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她却不知,如今九王爷是多么炙可热的人物。
别说她,便是如史家贾家这般人家,因实在缺少眼界,竟想拿着庶子女或旁系亲戚与薛家结亲,他们且是瞧见了薛家与九王爷的亲近,却也真是没瞧得上薛家门第呢。可不知,如今朝有些眼界的人家,寻九王爷之路走不通的,俱都在走薛家的门路。一些所谓的科举正流想要巴结九王爷,又不屑于攀附薛家,那些个王公贵族却不一样。
如今穆家长子已经成亲,二子便是穆安了。薛母再想不到的,原史家拿些旁系的男丁想要同薛家联姻,她是有些瞧不上的。可她眼界再高,竟也没想到能联姻王府的。
“又不是咱们逼着他求娶的,如今他托我问问家里的意思,如果咱家同意的话,穆家便要寻媒人来提亲了。”
薛母哪里有不乐意的,忙忙点头,又双合十,口念佛,“实在是再想不到的。”
薛蟠笑道:“穆安是次子,他虽生于郡王府,却是不能袭爵的。”
薛母拍了薛蟠一下,嗔道:“难道你娘我只是看门第的人么?”说完自己也乐了,“我可是为了谁呢?还不是你们这些孽障么。”也心知自己的确看的确是郡王府这门第了。“你替你妹妹寻了这样的好亲事,这才是做兄长的本分呢。也别怪你老娘势利,实在是你不知做女子的苦楚。”
说着薛母就是一叹,“难道我是为了我自己么?便是你妹妹嫁的差些,咱家又不缺银子,多陪送些便也有了。只是这世间自来待女子便严苛些,如你妹妹,样貌人品再没有一样不好的,便只差在了这出身上。如此,便是一挑。我难道不知高门大院自有其难处,不过却是于子孙后代都有益处的。我这做母亲的,便是做一回势利之人又如何呢?”
薛蟠忙笑道:“民间且有句话叫‘儿不嫌母丑’呢,难道我会嫌弃我亲娘不成?我原也是担心妹妹进了那高门大院的,再被人欺负了去,咱们小门小户的难出面替她撑腰。不过如今好歹咱家还有个王爷媳妇呢,靠山已是有了的,难道还怕那些个恶婆婆不成?”
薛母瞪他一眼,“什么王爷媳妇,仔细叫人听见了,说你张狂呢。”
薛蟠便笑着打了下自己的嘴,薛母便又道:“如今你妹妹可还没嫁人呢,也莫说什么恶婆婆这般言语,叫外人听了去,再传到穆家耳,没的得罪了人。”
薛蟠便又连连应了两声“是”。
这时有下人来回禀,说是瑞王爷回来了,薛母一瞧薛蟠那副火燎屁股的模样,登时心下便不大痛快了,很有种自己儿子被个小妖精勾去了心神的感觉,索性眼不见为净,挥了挥,将薛蟠撵了出去。
薛蟠草草同薛母行了礼,便欢欢喜喜地蹦了出去。薛母心内暗暗骂了声“混小子”,屈起食指敲了敲自己额头,深觉头疼。一旁的香菱见状,忙上前轻轻替薛母揉捏起额头来。薛母放下,舒坦的长叹一声,嘀咕一句,“再没有一个省心的。”
香菱微微垂眸,只做未听见这话,眼底却有丝暗芒闪过。
薛蟠得了薛母的准话,又去同宝钗暗暗透了些风声,见宝钗只是一味的脸红,知她也是肯的,便也就去同穆安说了。穆安回了家,同穆老王爷提了这事,很快,便有人去贾家请了贾老太君做这媒人,来薛家提亲。
原来,那先东安郡王穆莳与贾老国公爷乃是自幼时便结识了的,贾老国公爷对先东安郡王亦有几分点携之恩,荣禧堂至今还挂着他亲所书的一副对联。
贾母受了东安郡王府的请托,又是这样的喜事,哪里有不应承的,只是暗暗可惜自家竟没有这样的缘。
“先时我便瞧着宝丫头是个有福气的,如今看来,可不正是如此么。如今东安郡王妃瞧了宝丫头,又知晓咱们俩家素来要好,便托到了我这老太太面前,想着问一问,宝丫头可许了人家了?”
贾老太太笑得一脸慈善,薛母亦是满脸笑意,“她小孩子家家的,还没及笄呢,哪里就许了人家了呢。”
贾母笑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呢,可真正是天作之合呢。”
互相奉承了一番,原都是打听好了的,贾母这媒人也好做,便将东安郡王家的玉佩送了薛母,薛母亦是有宝钗头上的金钗相赠,这便算是女方应允了婚事的意思。待宝钗及笄了,这边穆家还要预备大雁,再请媒人登门来正式纳采。
穆家请了贾母来提亲,薛母才算是将一颗提着的心放下。不过因着宝钗还未及笄,这纳采等一应礼节便都要延后。不过双方这时候已算是达成了共识的,两人这亲事已算是定下了的。如无意外,待宝钗及笄,便要开始正式议亲了。
之后几日,薛母都是难掩笑颜,这也难怪她了。宝钗的亲事一直悬在她心头,如今可算是放下了,且还是结的这般好的亲事,她哪里能有不乐的。也就是宝钗尚未及笄,不好这时候出去说,否则薛母怕是要挨家挨户地念叨了。
不过这亲是请的贾母做媒,贾家人俱是知晓的,薛母便常到贾家走动,与王夫人念叨这门亲事。
王夫人哪里乐意听这些,她女儿可是做了皇妃的,都没像薛母这般炫耀呢,面上满是笑意,心底却已是暗暗责怪薛母是个没成算的了。这亲事还未成的,便是成了,也没哪个像她这般张狂的。
提起了宝钗的亲事,自然免不了便要问一问薛蟠的。薛母心下酸涩,面上却也知不能露出什么来,便道:“蟠儿这命理之说有些邪乎,咱们也实在做不出那等坑害别家女孩儿的事来,还是得好生思量思量呢。”
王夫人觑她神色,便笑道:“又不是娶妻,咱们不过是想着给蟠儿留下子嗣呢。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哪里知晓子嗣的重要呢,还不是咱们这些长辈替他想着。”
这话却是真真说到薛母心坎儿里去了,她也不知自家儿子如何想的,又不是叫他同九王爷断了,不过就是留个子嗣罢了,却仿佛要了他命一般。
王夫人如今是一心想将探春嫁给薛蟠为妾了,她原还对探春有那么两分的怜惜,也叫个赵姨娘作耗没了。且贾母的意思,宝钗不过一介商贾之女,薛蟠亦只有一个小小爵位罢了,薛家竟能得郡王府青眼,可见先时是他们小瞧了薛家。
如今宝钗已然定亲,薛蟠却还受困于命理之说呢。这时候如果贾家能同薛家联姻,不但解决了薛家的难题,于他家来说舍出一个庶出的女孩儿,竟也不算何等损失了。且薛蟠不宜早娶,待能娶亲时,恐怕妾室已经站稳脚跟了,论起段来,还不定如何呢。
贾母确实甚爱家女孩儿们,否则也不会都养在自己身边儿了,不过家族养了她们一场,如今需得她们为家族出力了,贾母亦不会不舍得。只是她原是属意迎春的,王夫人却点出了迎春性子的怯懦,不若探春干练,这般后宅争斗,自然是探春更为合适的。贾母虽喜爱探春,不舍得让她为人妾室,到底探春却是要比迎春更加合适,便也应了。
第54章
薛母贾家一行心事越发地重了只是她心下对马道婆先时提起探春之事心里到底是有了几分隔阂的便是纳妾也不欲纳贾家的女孩儿们含含糊糊地在王夫人那里应承了几句便就告辞回了薛家
薛母在马车上一直思量这事儿也不知想了多久却听一道柔柔弱弱地声音道太太到家了
薛母看向说话之人登时眼前一亮原来说话之人却是香菱
这香菱入了薛家后薛母原觉得她是个祸水一般的人物后来知晓了她身世又觉她可怜便一直带在身边又有薛蟠说她原也是户乡绅人家的女孩儿便也未签身契只当养只猫狗一般地养在了薛家
只那香菱却是个有两分眼色的她又不记得幼时之事薛家待她好她便也只拿自己当薛家下人一般常在薛母面前伺候她又通些文墨这一来二去的竟也在薛母那里得了些脸面被她一直带在身边
香菱原就生得娇俏只她素来不喜装扮倒显出七分娇憨天真之态薛母一瞧见她心下便生出几分心思来
薛蟠已是立意不娶妻的她又不得强求只是为着子嗣计随意给儿子纳了丫头为妾她实在有些不甘心又有如贾家这般一心算计的她亦是不喜旁个人家的姑娘难道还能容她去挑拣且薛蟠这事儿有些隐私在里头那些个不知根底的人家她又有几分忧虑
这香菱却是正经乡绅人家的姑娘虽母另嫁父失踪却也不算辱没了自家儿子且香菱又是个知根知底的素来又识大体薛蟠之事她心底也有些分数若是她应承了届时为薛家添一二子嗣薛家养她一辈子又何妨
如今薛蟠小有爵位这可是能世袭的将来她的儿子承袭了这爵位她便同主母也无甚区别了自也不算辱没了她薛母相信香菱必是愿意的
心下有了主意薛母便有意试探香菱的心思香菱毕竟年岁不大虽也有些小心思哪里能瞒过薛母薛母只试探两次便发觉香菱早便对薛蟠有意的若是放在以往怕是薛母早便恼怒了如王夫人对金钏儿那般立时便要撵了出去的只是这时薛母有了旁的打算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也不觉香菱小小年纪便生出这般心思如何了
待薛母同香菱提了自己的心思香菱便只是羞红了脸虽未明言应承可薛母知道她是乐意的
薛母拉着香菱的手笑道我便知你最是个识大体的好姑娘我也知委屈了你你且放心待这事成了你有了身子我也只当你是我亲生女儿一般并不外待了你
香菱忙道太太素日便待奴婢极好的能报答太太的恩情奴婢哪里有委屈的
薛母褪下手腕上晶莹地玉镯套到香菱腕上好丫头还称什么奴婢我何时拿你当奴婢看过你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儿只苦了你因着九王爷的缘故竟也不能给你摆几桌席面你放心待你生下了儿子我必要蟠儿正式抬你做姨娘的日后你也是陪在我身边我必不会叫你受一丝委屈的
香菱还要推拒薛母道长者赐不可辞你便安心收着这才哪到哪呢日后整个薛家都是你的
香菱闻言有些慌薛母自知失言便笑道你看我竟说这些浑话你莫多想这事儿我还需筹谋筹谋待时机到了你便按我的吩咐做便是了
香菱方红着一张脸羞羞怯怯地应了
薛蟠来薛母这边时正看见香菱自薛母房中出来因着香菱那含羞带怯的一眼薛蟠方多瞅了她几眼深觉奇怪
见薛母一副笑意盈盈地模样薛蟠便道母亲这里可是有何喜事怎的这般高兴说来也叫儿子乐呵乐呵
薛母啐他又来寻你老娘开心
薛蟠嘿嘿笑了两声坐在椅子上瞧着薛母这里的苹果极是好看抓起来便咔嚓咬了一口果然汁水丰盈清脆香甜
薛母瞧他同只地鼠一般咔嚓咔嚓啃完一个苹果方拿了帕子替他擦了擦嘴笑道这是你舅舅家的春姨娘着人送来的说是庄子里新上进的挑了好的送过来的不值当什么只叫咱们尝个新鲜罢了
薛蟠笑道她倒是有心了
薛母哼一声倒是比你舅妈强上百倍的以往别说个果子就是两个瓜子也没吃过她家的
薛蟠笑往日间走节礼也是吃用过的
薛母越发来气了素来便是个只进不出的咱家送的都是些什么她回的又是些什么连咱家礼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呢送去你姨妈家的礼倒是丰厚她是瞧不起咱家呢
薛蟠道瞧不起瞧得起的瞧瞧妈如今过的什么样舒心日子再瞧瞧她如今的日子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又满脸自得谁叫她没个好儿子呢
薛母瞪他一眼我倒是有个好儿子只不叫我顺心随意罢了
薛蟠自然知晓她说的什么也不与她分辨便笑道哪个儿子没叫我妈顺心随意了看我不打死他去
薛母拍他嘴巴少说些诅咒我儿子的话
薛蟠哄乐了薛母又同她说起重阳节祭祖与施粥之事再有因这日又叫登高节便欲带宝钗宝琴一同出去登高赏菊
薛母哪里不知他们这些小年轻的心思恐是那梅家老二或是穆家老二想着约人出去又不好坏了女孩儿家的名节便想了这么一出来薛母也是打年轻时过来的哪里有不明白的只叫他好生看顾两位妹妹便也允了
薛蟠原也是合计着都是年轻人已经是定了亲的也别盲婚哑嫁了有机会见一见处一处感情也是不错的待重阳这日祭了祖又安置好一应事务后不到中午便带着一大帮人去了郊外的庄子里
只是薛蟠想的很好不想真个将妹妹带了出来又瞧见那两个欲啃自家养的白菜的猪时心下便开始泛酸越看越生起气来再看用同样眼神打量薛蝌的许家哥俩儿深有种伯牙遇子期的知己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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