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沉了沉心,“那画舫已经查过了,里边有大皇子的人。”
林珏紧皱眉头,“他虽蠢些,却不似这般鲁莽之人。且他同你无甚仇怨,如何会针对薛蟠?”
黑子道:“恐有他人,只不知目的何在?亦或是针对我而来,是我连累了他。”
林珏便不说话了,他也觉得以薛大傻子那般人,虽也会得罪人,可还不会到这般地步的,恐真是受了九王爷牵连也说不定。
黑子寻了朝几个有些名望,可称得上“酷吏”的问案能臣前来,给他审问船坊及画舫的人。连画舫今日去过的几位家煊赫的纨绔子弟,都被九王爷“请”了去。
京诸人原不十分清楚如何,黑子生怕歹人对薛蟠不利,将消息瞒得十分紧。只没想到,到底还是泄露了出去。朝已经有人上本参奏九王爷公器私用,乱用刑罚,私施酷刑了。
林珏怒气冲冲跑到贾家,将贾政王夫人几个骂了个狗血淋头,“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竟然还敢得罪了九王爷。偏你家嘴长,仔细都被剁了去!”
贾政急道:“侄儿这话怎生说的?如何就得罪了九王爷了?”
王夫人凉凉道:“侄儿这话说得奇怪,哪里就与我家相干了?”
林珏冷笑一声,“二太太,薛家还是您亲妹妹家呢,薛蟠也是您亲外甥呢,您还是多积些口德罢。九王爷现如今正因着薛蟠之事忙得焦头烂额,尚且腾不出收拾那些乱嚼舌根的,您还是莫要往上撞得好。”
林珏言尽于此,实在是恼恨贾家裹乱,否则他连贾家大门都是不愿意踏入一步的。
黑子如今确实有些焦头烂额了,薛蟠失踪已经有日了,且丝毫消息也无。黑子是不信薛蟠被害了命的,举凡做这样事的,必是有所求。便是想要害了他性命,也定会传了消息来,这般才能达到让亲者痛仇者快的目的。
黑子如今只能想着,没有消息来,已算是好消息了。
索性如今消息已经瞒不住了,黑子便也行事越发地肆无忌惮起来。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一应司职典狱刑法的官员都被调动了起来讯问探查薛蟠踪迹。巡营卫、步军巡捕亦被他借用了,四处搜寻薛蟠的踪迹。
便是在这般紧锣密鼓地搜寻,终于寻到了一些消息。
不得不说,薛蟠这些日子着实受了不小的苦。皮肉之苦倒是没有,绑了他的人把他关到这小屋子里后,便直接消失了。薛蟠被反缚住双,想解开却是不可能的。这屋里虽破烂,可也不是他这小身板能撞开的。薛蟠自屋内瞄向外边,一看便是一座荒村,只那么两户人家,他看了半日,也没瞧见一个出来走动的,估计是没人住了。
他初时也没敢大声叫喊,生怕惹来了歹人,吃一顿鞭子,遭罪不说,也无甚大用。只后来他实在饿得慌,便大喊了几声,可竟没人理会他。他便也只得悻悻地倚靠在门板上,静静听外边儿的动静。
伴着凄风冷月,饥渴交加地过了一晚,第二人天刚蒙蒙亮,薛蟠便被饿醒了。
听见外边似有些动静,薛蟠也顾不得其他,大声呼喊起来。实在饿得难受了,便是肉票,也该给口饭吃吧,没的捞着赎金之前,先把肉票饿死了的道理。
只喊了半天,也没见有人来。薛蟠贴着门缝儿看出去,只见两只黄皮子支起两只前爪齐齐往声音这边看,竟是两个傻大胆儿,不怕人的。
不过也印证了,此处竟然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了。薛蟠这时候方觉出害怕来……
第89章 我很有钱
我叫薛蟠,按照主角不死定律,我即使身万箭也能完美复活。但,真tm疼,求速死。
薛蟠并没有听见漫山遍野呼喊他名字的声音,黑子寻过来时,他的意识都已经模糊了。
没有经历过饥饿的人是不能想象那种胃里火焰炙烤一般的滋味儿,没有经历过干渴的人也不会知道那种比死亡更加折磨人的难解。其实于薛蟠来说,开头天饱受饥饿的滋味的难言尚没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天以后,干渴开始侵袭,才是真正受难的开始。
这辈子,薛蟠都不愿意再体会那般滋味了。
薛蟠身体实在太过于虚弱了,因着这些时日米水未进半粒半滴,便也只能用些流食,一时半会地营养难以补充上,因而也不宜移动。
他被关的这处地方,原是一伙不成气候的山匪聚居之处。山匪被剿灭之后,便荒废了下来。也就偶有进山的猎户来往路过,旁的人是再不来的。这时节山上也无甚猎物,因而薛蟠被扔在此处数日,竟也无人发现他。好在这时候天不那么冷了,否则不等饿死,先要被冻死了。
山腰处不远便是理国公柳家的一处庄子,如今便也只好借了来安置薛蟠,待他身子好些了,才好启程。
信儿已经给薛家传回去了,薛母听说自己儿子无事了,很是拜了一回佛念了几日经。待把这几日的愿都还了,薛母收拾妥当,也不带宝钗宝琴两个,独自去了贾家。
薛母回来时,面上带了几许泪痕,精神头却是极好的。张罗着给山上送吃食用品,不单给自家儿子送,也给黑子送了一份。
薛蟠这几日每天在床上躺着,其实已经恢复了些力气,只他从未受过这般罪,心下还有些受惊,懒懒的,不爱说话也不爱动。
黑子便日日陪着他说话,亲自喂水喂饭。薛蟠这才知道贾家干的恶心事,也知道了自家老娘的彪悍。
在此处静养了月余,薛蟠身体和精神都恢复了些,黑子方才带着他回了府。
薛蟠彻底闲了下来,这几年薛螓渐渐出息了些,薛蟠便将铺里的一些事交给他,叫他学着管事。他这一病,薛螓便将事情都接了过去。
黑子也清闲下来,只日日陪着薛蟠。薛家原是养过一班小戏的,后来薛父故去,这班小戏便被散了去。如今便又从外边儿戏园子里采买了几个现成的,会唱戏的小丫头,每天将会的那几个曲目翻来覆去地唱,薛蟠竟也不觉无聊。
不过他也察觉出了不对来,这一日便来问黑子,“你怎的这般清闲?有事你且去忙,我这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不必你日日陪着。”
黑子笑道:“怎的,我陪着你你竟还不乐意了?难道要我日日去忙些别的?”转而虎着脸道,“你莫不是在家待不住了,又惦记着往外边儿跑?”
薛蟠知他是逗自己呢,便笑道:“我如今也不爱往外边儿跑呢,哪里有家里自在。”
张口,被黑子塞进嘴里一颗抠了籽儿的樱桃。
舒服地叹息一声,薛蟠喃喃道:“我是再不出去的。”他还没缓过神儿来呢,实在是那般又饥又渴的滋味儿实在难捱,他有了些阴影。作为一个现代人,他自然知道,如今这样的状态不好,只知道是知道的,有些东西却不是说说便能克服的。
黑子十分心疼他,却也没奈何,如今他已经惹了些疑窦,正是多做多错的时候,索性便称了病,连工部的事都不管了,更不好出门走动。
这次薛蟠被丢到那样的地方去,歹人既没要赎金,又不为威胁,实在太过于蹊跷了。那画舫也只查到了大皇子头上,线索便断了,大皇子府推出了一个妾室顶罪,便也就不了了之了。如今诸事未清,薛家门户紧闭,连女眷也不大出去走动了。
随着天气一日热似一日,薛蟠又犯了些不耐热的毛病,又开始躲在摆满冰的屋子里不出来。
林珏这一日上门,却不是寻薛蟠的。
黑子与林珏在凉亭会面,四周俱是空旷之地,下人离得亦远,谨防传出什么来叫旁个听见了。
隔了两日,林珏将黛玉送来薛家小住。黛玉虽奇怪,却也高兴,她与薛宝钗自来投缘,且家只她一个,身边也没个姐妹相伴,甚是无。尤其前些日子神武将军冯唐家的冯太太身体抱恙,冯氏过去小住,已有几日了。
黛玉来了,便被宝钗宝琴两个拉过去说个没完。薛母正同许氏说话,许太太虽在薛家小住照看女儿,可也不能常住,偶也要回去许家指点一下儿媳们管家。这几日恰好许太太回了许家,薛母惦记许氏,虽离得不远,可也接过来这边住着,多少有个照应的。
薛蟠过来,先捞起盘子里一直红艳艳的果子吃了起来。他是肚子一点都不能空的,举凡觉着空了,便要填补上。因着总用点心不好,那点心都是多糖多油之物,薛蟠也怕吃出个高啥的来。索性便各屋都摆了水果来,随时供他取用。尤其薛母这里,水果是常换的,必是这一时令最新鲜的果子,且都挑的最好的,擦洗得干干净净的给自己儿子留着。
见薛蟠吃的香甜,薛母便笑着递了帕子过去,“慢些吃,看是有人跟你抢怎的?”
薛蟠笑着接过帕子试了试下巴上滴落的果汁,道:“母亲这里的果子竟是比哪里都好的。”
薛母笑,“那我儿便常来,母亲都留给你吃。”
薛蟠便笑着点头应了。薛母看着儿子心下却是疼得不行,这小脸儿可算补回来些了,瞧着不那么白了。
薛蟠又去关心许氏,“弟妹有了身子,想是受不得热的,蝌儿那处冰可还够使?不够尽告诉管家,今年我也怕热,府里的冰没少藏,尽够用的。”
许氏便笑道:“劳大哥哥惦记着,婶娘方才还同我说这事儿呢。”
薛母也乐,“哪里用得着你操心。”
因着许氏在这里,薛蟠也不好多留,说了几句话便回去了。现在太阳刚出来,颇有几分凉爽,他方才出来走动走动的。待一会儿热起来,他是再不肯出来的。
黑子在院外等他,薛蟠说他,“跟我一起进去便是了,偏等在外边儿,叫我也不好在里边多待。”
黑子道:“虽是在自家,可也不好坏了规矩。何况林家姑娘和蝌儿媳妇都在呢,我过去她们难免不自在。”
薛蟠也不过嘀咕两声罢了,自然也是晓得这个道理的。
刚一出来,便听见后边儿有个女子怯怯地唤他,“大爷慢一步。”
薛蟠回头去看,瞧着怪眼熟的,也不知名姓。见她里捧着东西,便问道:“何事?”
那女子行了礼,偷偷抬头瞄了薛蟠一眼,方将的篮子递过来,“是太太那里的果子,太太吩咐奴婢给您带过来一篮子,给大爷和九王爷吃用。”
薛蟠“奥”了一声,方才薛母说了要给他拿过来些,他给忘了。接过篮子,摆了摆,“行了,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少女便又福了福身子,小跑着回去了。
薛蟠盯着那女子的身影瞧了一会儿,被黑子屈起指轻轻弹了一下,“哎哟”一声,笑嘻嘻对黑子解释,“往日没大见过罢了。”
黑子“哼”了一声,伸接过他里的篮子,“走吧。”
薛蟠便牵过黑子另一只闲着的,一摇一荡地走了。
香菱回去薛母院复命,见金锁儿面色不善地看着她,忙小跑几步过去,矮身行礼,唤了声,“锁儿姐姐。”
金锁儿实在不能明白这香菱了,她原便不是这家的丫头,身契都是握在自己个儿里的,算是薛家好心收留了她,待寻到了她的家人,便要将人放出去的。
听说这香菱也是个身世可怜的,原也是富足乡绅人家的姑娘,不说金樽玉贵,可也要比她们这些家里活不下去要卖儿鬻女的强上百倍。如今这家里不说把她当小姐一般供着,可也是不缺衣少穿的。如今竟抢起了丫头的活计,当真叫人不知说什么才好。
好在香菱先时受薛母哄着做下的事没有旁人知晓,否则怕如今更没人理会她了。
薛蟠早便将这香菱忘在了脑后,如今一瞧见,也只觉得眼熟罢了,竟是没认出来。香菱庆幸大爷没恼了自己的同时,又不禁有些失意起来。
只旁人并不知晓她的心思,她亦无法将自己这般见不得人的心思宣之于口。
金锁儿见香菱过来,便道:“那园不少花儿都开了,几位姑娘晚些要过去园赏景,你领几个人先去拾掇拾掇。将那些枯败了的剪了去,免得惹姑娘们心难受。”
香菱忙应了,唤了几个脚利落的小丫头子,一起去了园子里。
金锁儿瞧着香菱几个过去的身影,转身回了薛母屋里。
许氏身子沉,说了会儿话,薛母见她乏了,便打发她先去歇一歇,待晚些同宝钗几个一起逛园子去。
见金锁儿进来,薛母问道:“给蟠儿送过去了?”
金锁儿笑着过来,将给薛母捏腿的小丫头打发出去,自己半坐在脚蹬上,便给薛母捶腿便道:“送过去了。”
薛母见她来伺候自己,也没拦着,只笑道:“你如今也是管家娘子了,这一二年的也该是孩子母亲了,以后莫要做这些小丫头的活计,惯坏了那帮小的们。”
金锁儿笑,“难道奴婢嫁了人,便不是太太的奴婢了,便不能来伺候太太了?太太这般说,我可是不依的。再说,她们那些小丫头子,哪里伺候得好呢,奴婢多做些,她们有样学样的,才知道怎么伺候主子呢。”
薛母笑啐她,“你惯是个会说话的。”
金锁儿哄着薛母说笑一句,便状似无意地提起了香菱来。“太太心善,如我们这般年岁的,或是放了家去守着老子娘过活,或是做主帮着相看了人家,如今提拔起来的小丫头们,亦是寻了人细心教导着,怪道银铃儿妹妹便是家去了,还常常带了家里的土产来孝敬太太呢。”
薛母便道:“你们也都是老子娘生的,哪个不是被当做眼珠子一样护着呢,便是家里过不下去了,给人家做奴仆,难道就舍得看你们日日打骂了?何况咱们这样的人家,也没的日日打骂动辄发卖的,没的不积德,日后没脸见祖宗呢。”
金锁儿笑道:“怨我就说,太太最是心善不过的。”奉承了一句,金锁儿又道,“太太,我今日瞧见咱们院里的香菱了。”
薛母微合的双目颤了颤,“她?她出来作甚?”
金锁儿觑着薛母脸色,道:“许是在屋里待闷了,我叫她领着几个小丫头拾掇园子去了。”
薛母点点头,“不必管她,给她安排些轻巧的活计便是了,只莫叫她挨着咱家的爷们儿们,待寻着她那爹,打发她家去便是了。”
金锁儿闻言,心下便有了底了。
第90章 我很有钱
昭和二十年的初秋,天刚见凉,打开春那阵儿便犯了咳症的上皇,终于没挺过十岁这道坎儿,在睡梦安然薨逝了。
听见宫代表上皇驾崩的丧钟敲响时,薛蟠尚在梦,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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