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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电影人(近代现代)——superpanda

时间:2020-06-29 14:57:29  作者:superpanda
  …………
  把摄影机还给北电,把灯光还给在开广告公司的本科室友张世杰王中敏(第1章 ),谢兰生把几本胶片按照顺序整理了下,便郑重地去邮局了。
  他要把《生根》的胶片寄到遥远的澳洲去。
  小红小绿都不在,莘野已经去上海了,谢兰生只能自己一个人去办理邮寄。
  在谢兰生家旁边的邮电局东四十条所,谢兰生跟柜台阿姨买了一个大纸壳箱,把封好的《生根》胶片小心翼翼地放进去,称了重量,贴了邮票,接着抱着小纸壳箱,右手掏出一张白纸,问对面的柜台阿姨:“那个,这张说明,可以贴在盒子上吗?贴在哪里比较合适?”
  柜台阿姨十分不耐烦,问:“什么东西?”北京大妈嗓门超大,谢兰生的娘李井柔近年也有这个趋势,谢兰生总觉得不妙。
  谢兰生答:“给海关的一个说明。”
  “哈?”
  谢兰生又大了点声儿:“给海关的一个说明。”
  这是莘野曾告诉他需要准备的东西。谢兰生活了22年多从没寄过国际包裹,也不知道向澳洲寄电影胶片需要清关,然而前几天,就在他刚下定决心要去澳洲做后期后,莘野给他打电话说“一切发往国外的东西都可能被对方国家的海关开箱查验”,让他准备一个显眼的“attention”字条贴在箱子上,同时也贴在每盒胶片上。
  白纸上,有谢兰生用中英文给海关写的请求信:【内含胶片,不能见光,恳请海关谨慎开箱。】是用粗黑的笔写的,非常显眼。
  虽然知道邮电局并不会管违法拍电影,可谢兰生还是心虚,拿着纸条遮遮掩掩,怕被看出他是一个图谋不轨的坏人来。
  “说明?”北京大妈嗓门惊人,一把夺过谢兰生手里攥着的说明,扫了一眼,有些了然,又轻飘飘地扔回去,说,“放那吧,我等会儿给你贴上。”在谢兰生贴邮票时她已经开始服务下个顾客了,这会儿谢兰生回来,她手里活却还没完。
  “谢谢谢谢,真是辛苦您了。”不过,话虽然是这样说,谢兰生却并未离开,只钉子般站在那里。
  柜台大妈又瞥他一眼:“行了,放那吧!你可以走了!”
  谢兰生则好脾气地笑:“大姐,这个说明太重要了。我也知道您不会忘,但还是想亲眼看见它被帖在箱子上,图个自己安心罢了。”
  大妈抿唇,没再说话,却把手里那个包裹给捣弄得哐哐直响,惹得包裹主人都白了谢兰生一眼,嫌他多事,可谢兰生非常坚持,杵在原地不动弹。
  等处理完手头的件,柜台大妈把谢兰生的包裹十分粗暴地扯过去,在说明上涂了点胶,一把贴在箱子侧面,又“咣”一声把谢兰生的宝贝胶片扔进后面的包裹堆,道:“行了吧?!贴上了!走吧?”
  “……”谢兰生摸摸鼻子,说,“谢谢谢谢,辛苦您了。”被摔一下他挺心疼,不过几本胶片都已经被寄掉了,给海关的说明也贴上了,他完成了一件大事,还是开心。
  从东四十条所出来后,谢兰生连走路都变得一颠儿一颠儿的。
  他走了两步,越来越雀跃,越走越快,一分钟后终于是在北京街头跑了起来,穿过街道,穿过人群,风撩起了他的额发,他像一只乘着风的鸟。
  …………
  不过,他的兴奋只持续了大约十五分钟。
  一回到家,谢兰生就冷静下来,开始变得患得患失坐立不安。
  与邮寄后的兴奋不同,谢兰生一瞬间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连父母的唠唠叨叨都不愿意再理会了。
  他的工作已经完成,现在能做的只有等了。
  如同一个母亲等待在外打拼的孩子的只言片语,谢兰生也惴惴不安,日夜难眠辗转反侧。
  他就像有强迫症一般,一闲下来便不断回想拍摄时的每个细节,一会儿觉得这里不好,一会儿觉得那里不好,又想改这里又想改那里,然而因为知道一切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便徒劳地唉声叹气。
  他用最大度数的放大镜和最苛刻的眼光看待《生根》这部作品,虽然明知它的受众可能根本不会在意,却还是难受。
  比较奇怪的事情是他从来不怀疑祁勇。他没想过焦点会不会错了,画面会不会虚了,在他眼里,莘野、囡囡、祁勇、岑晨肯来帮忙就已经是最大的福,他不应该指责什么,他唯一能指责的对象就只有他自己。
  有时,因为不想过于纠结,谢兰生会让自己转移注意力,想想莘野。
  在莘野去上海那天,谢兰生曾问过莘野以后究竟想干什么。
  当时莘野说:“暂时是想当演员了。”
  而谢兰生则是奇道:“为什么是‘暂时想当’?”
  莘野笑笑:“因为另外一件想做的事现在还做不成。”
  “是什么?”谢兰生只觉得疑惑——莘野还有做不成的?年轻、英俊、精明世故,继父还是洛城的old money。
  莘野笑笑,没有回答。
  看出莘野不打算讲,谢兰生又向他确认:“所以,你一共有两件想做的事,当演员是其中一件想做的事,此外还有另外一件想做的事,对吗?”十分奇怪,谢兰生坚持认为他自己的天赋有限,一生只能做一件事,而莘野却一定是能同时完成几项事业的。
  莘野颔首,承认了:“对。其实刚从Harvard毕业时……觉得演戏挺无聊的,不过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我的看法已经变了。做电影……很有意思。我的水准还远不够。如果想讲故事,想帮你演绎故事,我还需要再去观察形形色色的各类人,理解各自不同的立场,再用自己琢磨出的技巧进行夸张、放大,这很有趣。我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真正感到满意,然后……”
  后面的话莘野没说。直到很多年以后,谢兰生才知道莘野当时省略的话是“帮你实现你的梦想,帮你完成你的艺术。”
  那时莘野眼神很沉,谢兰生只感到疑惑,却完全看不明白。
  但他其实预感到了与自己会有些干系。他是一个纤细的人,时常会有非常敏锐的洞察力和“未卜先知”的能力。他22岁,沉湎自身,对于感情浑浑噩噩混沌无知,但却凭着一股本能隐约窥见了未来的一角。
  …………
  谢兰生就这样在反省和焦虑当中度过了最难捱的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说长很长,说短其实也很短。他常常在胡思乱想中便突然察觉自己已经发了好几个小时的呆。一上午,一下午,一晚上,就这么地,在空白中飞逝而去。每晚睡下,再睁开眼,就又是新的一天了。
  这天早上北京有雾,清晨茫茫地一片白,谢兰生在焦急当中终于接到了后期公司剪辑师Nathan的电话,是来自澳大利亚的国际长途。谢兰生的爸爸在单位里是总工程师,家里有台固定电话,这在1991年非常罕见。也多亏了这台电话,谢兰生能接到长途。
  “Hello,”Nathan那熟悉的嗓音通过话筒传了出来:“谢导在吗?”
  谢兰生答:“This is he。”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谢兰生在Nathan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一丝无奈。
  他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下一刻,Nathan说:“谢导,《生根》胶片我们公司刚刚已经全收到了。”
  “嗯,”谢兰生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看来果然是他多想了。
  一切进展都很顺利。邮电局并没丢东西。他的胶片寄过去了,分镜脚本也寄过去了,不应该再出现任何意料之外的问题了。他检查过他的胶片,应该没有明显划痕,而他其实可以忍受比较细微的损坏。祁勇也并不可能出现大的拍摄事故,要知道,祁勇可是在好莱坞也能拿出手的摄影师。
  谢兰生想自己有时大概真的过分敏感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可是……”那边Nathan欲言又止,似乎觉得难以启齿。不过,半晌后,他终于是又开了口,“谢导,是有这么一件事情……胶片在过澳洲海关时,负责检验包裹的海关官员对这一块比较了解,他见报关单上写的是‘胶片’,寄送地址也是一家电影后期处理工厂,然而发件那栏却是一个个人地址而不是公司地址,便知道这是不正常的,因为过去寄往澳洲电影后期处理公司的包裹都来自几个固定地址,比如,北京都是北影来的。于是,他认定了这个包裹里的物品是违禁物,是有问题的,毫不犹豫地进行了海关检查。”
  “!!!”谢兰生的呼吸一窒,道,“我在箱子侧面特意贴了说明!里面是胶片!不能见光!!!”应该不会出问题的!
  “我知道,我看见了。”Nathan又继续道,“检查官员也看见了。他决定了海关检查,对于‘胶片’这个说明有点注意,但也没太注意。他并没有直接开箱,而是拿去照了x光……想先大致看看里面物品类型,再做定夺。哎,澳洲海关这回可能也是过于自信了。”
  听到这话,谢兰生呆了。
  一般人只知道胶片不能暴露在亮光中,却并不会知道,x光,对于胶片来说同样是致命的。高辐射的x光扫描会让图像立刻出现过度曝光和颗粒感,深色或者黑色图像则会被显示为绿色,其他地方也会雾化,而且无法后期修补。甚至可以说,x光比光还要致命,因为它是穿透性的,可以毁灭所有胶片,而不只是外面几层。
  谢兰生的嗓子发紧,他的右手攥住自己握着话筒的手指头,仿佛正在碰触什么不祥之物,这不详物让他浑身战栗发抖。
  刚刚接到电话时那股让他酥麻的兴奋凝结成了冰冷的失落,并且一路滑到脚尖,令他四肢轻轻颤抖。
  “谢导,”对面,Nathan语气沉痛地说,“胶片受辐射,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兰生:我太难了。
 
 
第21章 《生根》(十九)
  挂断电话, 谢兰生去洗了洗手。他打开了水龙头, 不断地洗, 好像希望提话筒的那个触感离他而去,可激烈的流水声却掩不住他耳中的血流澎湃。
  胶片废了。
  胶片废了!胶片废了胶片废了!!!
  他大脑发麻,太阳穴也突突地跳。
  那现在呢, 他究竟要怎么办?胶片以及拍摄资金一个月前就用光了,团队散了,祁勇已经回美国了, 囡囡、莘野也不在了, 整整半年都白干了。
  他不该去澳大利亚做这电影的后期的,他也不该为省经费把胶片放一起寄的, 他起码该以防万一把胶片全分开装的……然而一切没有“如果”,最坏的事已经发生了。
  他没寄过国际包裹, 也不知道还有“清关”。他只觉得,反正不能查看样片, 拍好拍坏都只能认,先后寄、一起寄,全都是一样的。
  谢兰生对自己的指责甚至已演变成锥心的痛悔。他的胸口好像是有一团火球, 即将爆裂。
  他想到了跟亲戚们“求资助”的那些画面, 想到了和王老师借摄影机的那些画面,想到了扒火车去买胶片的那些画面,想到了邀莘野饰演“王福生”的那些画面,想到了与村长喝到胃出血的那些日子,也想到了请岑晨、祁勇加入的那些日子……一幕一幕那样真实, 然而全部是无用功,此刻想来真是讽刺。不仅他自己做无用功,囡囡、莘野、岑晨、祁勇等十几人也全都在做无用功。
  他又想到Nathan说的话,“负责检验包裹的海关官员对文化产业比较了解……于是,他认定了这个包裹里的物品是违禁物,是有问题的,毫不犹豫地进行了海关检查。”
  谢兰生用手捂住脸。
  他只是想当当导演,只是想拍拍电影,这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甚至都忍不住想,如果他像千千万万的螺丝钉一样工作,没有理想,没有野心,是不是会容易一点?他和别人一样,老老实实在潇湘厂当副导演甚至场记,是不是会比较开心?或者,像他父母说的那样,当年根本不考北电,而是考科大,是不是会生活顺遂?
  有几个人在工作上要经历这样多的波折呢?这样多的未知、这样多的不明、这样多的自责、这样多的懊悔?
  说白了,大家都是一样活的,就只有他如此矫情。
  他知道,惶恐不安,一惊一乍,不是生活本来面目。
  谢兰生在桌前坐着,浑身无力,大脑发麻。
  他心头有千钧重物。它就躲在一片浓稠的黑暗中孜孜窥视,既不出来,也不离开,就只是在盯着他看。那重物的下面好像还拴着些什么,如果真提起来,他就不得不面对比之前的重物大得多的东西,那是挫折背后所象征的失败——他毕业后的前两年一部片子都没拍上,而折腾了又一年后他依旧是碌碌无为。
  谢兰生觉得,如果某个家人朋友此刻见到他的表情,一定无法认得出来这是一贯乐观的他,估计觉得这是一个拙劣画家在以他为模特儿,尽情挥洒本人的悲哀。
  一直到了晚上十点,谢兰生还浑浑噩噩。
  窗外路口有人烧纸。火焰本来蹿得极旺,慢慢慢慢暗了下去,最后变成一堆灰屑,风一过,呼啦啦地舞起来,再纷纷扬扬地落下去。谢兰生觉得,特别像他的这一路,一开始热情高涨,最后了无痕迹。
  …………
  谢兰生这整整一天连饭都没心情吃了。
  他就躺在自己床上,枕着小枕头,抱着小被子,对天花板胡乱发呆,真恨不得长睡不醒。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次日的一大早。九点左右时,谢兰生接到了远在上影厂的莘野电话,问他胶片怎么样了,澳洲那边收到没有。
  “莘野……”
  “嗯?怎么了?”
  突然听到莘野声音,谢兰生的委屈上来,有点儿像流浪狗,一头一脸湿漉漉的:“莘野……如果,我说如果,澳洲后期出现问题,胶片全都不能用了,一切努力都白费了,你认为,我还应该坚持下去吗。”再开机就是第三次了。正式开机是第一次,祁勇还有岑晨加盟后的开机是第二次,现在……
  这是不是老天爷在阻止他做这件事情?
  莘野声音冷静,透出微凉,却带着奇异的力量,他说:“那就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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