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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在哪里见呢。石菖蒲的目光平视转向张惠娘，张惠娘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但也只是抿了下嘴唇不在看石菖蒲而已。
曾经年少时，张惠娘也算得上村里一枝花。三十多年的磨难让这个曾经漂亮的少女，现在也变得了一个目光麻木满脸皱纹的妇人。张惠娘性子算得上柔弱，要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被儿媳妇压一头。
可石菖蒲从来不知道他娘的那种柔弱，在某一天会变得那么尖锐。只是，为了自己……
石菖蒲在心里嘲讽的笑了笑，慢慢的低下目光不再去看对方。石仗义每日出门劳作所以部清楚家里的事情，张惠娘整日在家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石菖蒲在家里的情况。
不要说平日里出入正房了，就连现在唯一一顿在正房的晚饭都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早上的石菖蒲是石家的骡马，干活没个停。下午的石菖蒲，是石家人口中的没心没肺，去外面鬼混到天黑。
石仗义没有听出石菖蒲话里的意思，张惠娘又怎么可能听不懂。可是就算听懂了，张惠娘也不想多说一个字。
‘啪’石仗义一掌拍在桌子上，方桌都被拍的上面的东西都弹跳了一下。“大柱说今天看见你进你娘屋子了。”
石菖蒲连嘲讽的力气都没有了，平静的转头看向大柱。在看见大柱眼中的闪躲之后，就已经明白了什么。
老大石大田和石菖蒲同时转头看向大柱，自然也看见了大柱脸上的闪躲。不过最终，石大田也只是快速的，狠狠的瞪了李春花一眼。
李春花快速将大柱挡在身后，比谁都凶狠的瞪向石菖蒲。“你看大柱做什么，自己做了什么还不敢承认吗，你要是没拿娘的钱那药囊你是怎么买的，你哪里来的钱！”
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啊，石菖蒲突然觉得有点心灰意冷。白大哥出来卖药囊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而已，家里这些人就已经想到了这样给自己安罪名的手段了。
看着这一屋子的人，石菖蒲突然不想说话了。爹是没瞒在鼓里的，大哥二哥三哥是一开始不想参合的。至于四哥……
呵，从小被夸的聪明人，自己都能看懂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看不懂呢。
石菖蒲心灰意冷的不想给自己辩解了，可只要想到自己‘默认’了这个罪名会给白苏带来什么样的麻烦，还是忍着心痛开口。“这是，白苏送的。”
“呵呵，十文钱一个的东西他送你，还一送送俩，你是他什么人啊！”李春花嘲讽的看着石菖蒲，本来的确是话赶话的。可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却是眼前一亮。
“难不成你最近这段时间天天往外跑，就是去找那个姓白的啊！”
不要说石仗义了，就连下面坐的石大田石二江石三河的眉头都跟着皱了起来。和爹的不知情不同，他们还是知道一些家里的情况的。
更何况，这其中也有不少是他们默许的。现在李春花的这话……
几个人眉头皱了那么一下，就是对这件事儿全部的反应了。李春花诋毁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石家的男人也没想要为他们的儿子、弟弟，说些什么。
石菖蒲深呼一口气，才压住了心里的那股子疼痛感。身子微微有点颤抖，眼眶泛红的看向李春花。“我一个，大男人……”
石菖蒲的声音变大了那么一点，说出的话更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石四海有点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石菖蒲，这个读书人算是石家第一个发现石菖蒲不同以往之处的人。
石菖蒲的话还是少，但起码都回答了别人的话。这是……
想到了某种可能，石四海再次低下了头，原本想要帮石菖蒲说的话，也全部咽了下去。是不是真的傻，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
“你什么大男人，你不是个哥儿吗，你就是看上那个姓白的了！”
“住口！”‘啪’石大田猛的站起来，冲到大柱跟前狠狠的一巴掌抽了过去。被抽的整个人都踉跄了一步的大柱捂着脸惊恐的看着石大田。
李春花猛的一把抱住大柱，狠狠的推了石大田一把。“石大田你干什么，你可就这一个儿子。大柱说的有什么不对，他不是哥儿吗，迟早要嫁出去有什么不能说的。这么大的人整天不安分的待在家里往人家一个大男人家里跑……”
‘啪’“你给我闭嘴！”这一次，恼羞成怒的石大田一巴掌狠狠的抽在了李春花的脸上。看着李春花还想要再闹，石大田怒视着这个被人当棒槌使了的败家娘们。“你再多说一句，我就送你回娘家！”
比起盛怒之下的怒吼，石大田这压着嗓子的赤红着眼的一句话，杀伤力更大。李春花的脸上，也终于有了惊恐的表情。
石菖蒲没有去管老大一家的事情，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爹还有他娘。“我，不是，大男人吗？”
石仗义和张惠娘同时转开视线，沉默的屋子里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石菖蒲突然觉得心很累，为自己这么努力这么努力都没有改变任何事情，感到心累。
“如果爹娘，想把我嫁出去，就嫁吧。”
说完石家人最想听却都忍着没说出来的话，石菖蒲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抱着自己的小木盆回了房间。
也许是被石菖蒲的话给震惊到了，石家一家老小关于石菖蒲偷钱的事情居然没人再说什么。
也许，丢钱，偷钱，本身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石家的小傻子石菖蒲要找女婿嫁人了，这个消息简直就像是春天里花瓣上的粉末一般风一吹快速的飘散开来。
白苏第二天卖药囊的时候，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村长媳妇儿赵杨氏一边在篮子里挑挑拣拣，一边啧啧称奇。一副谁也没想到，石家的小傻子居然还能嫁人的模样。
白苏也是一脸的惊讶。“石家的小儿子，是石菖蒲吗？他能嫁人？”白苏惊讶的是石菖蒲今年不过十三四岁，这么早就要嫁人也太过夸张了吧。
这个朝代比历史上记载的古代还是有不少先进的地方的，比如说很早之前就有医者专门传播过女子十五六岁才算发育完全，十七八岁才是最好的嫁人生子的年龄。太早的话不仅容易引发母体死亡，还容易导致各种小产和子嗣不够强健。
也许母体死不死亡不怎么有人在乎，可是子嗣不够强健这一点还是足够能唬住人的。这个朝代的女子还有要嫁人的哥儿基本上都是十五六岁相看，十七八岁嫁人。晚一点的，十九到二十也不是没有的。
所以在听到十三四岁的石菖蒲居然就要嫁人，第一反应就是石家人是穷疯了吗？而且就石菖蒲那么一点小鸟胃，能吃多少东西啊。
明显的，村长媳妇误会了白苏的意思。不仅是村长媳妇，几个一起过来的妇人也都误会了白苏的惊愕。
“虽说石家那小子是个哥儿，看往年的意思都是照着男孩的意思养着的。没想到临了临了快娶妻的年纪了，却说是要嫁人的。啧啧，这石家可真是。”
毕竟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谁还不清楚谁家的事情啊。几个妇人挤眉弄眼的相视一眼，最后嘴角嘲讽的扁了扁。
第026章
哥儿可以嫁人，你家里人想要将哥儿嫁出去也无可厚非。可你从小将一个哥儿当男孩养，让大家都以为那是要娶媳妇再突然说要嫁人，就显得有点不厚道了。
说的难听点，这和把家里的小子强硬嫁人也没什么区别了。这年头男女比例不算失调，所以对于哥儿到底嫁不嫁人的事情也没什么强制。村里这些妇人也不见得是替石菖蒲打抱不平，纯粹是觉得石家人做事儿不地道。
“啊对了，白小子还不知道小石头是个哥儿的事情吧。”几个妇人说说笑笑，看了一眼白苏。看了一眼白苏就想起来，白苏貌似也是一个人。
眼珠子一转，这可不就是个做媒的好事儿嘛。白家小子虽说被人传是什么天煞孤星，可石家那个也是个傻子。
正所谓破锣配破盖，谁也别嫌弃谁。想到这里，赵杨氏还真有几分意动。又看了眼手里的药囊，觉得自己这也算是做好事儿了。
白家小子还算有点本事，起码不至于饿死。家里守着这么大个房子，以后两个也不至于没有住处。石家那个小的虽然是个傻的，但从小乖巧，在不祸害自家的前提下，赵杨氏自然不介意慷他人之慨。
成不成先说了再说，不成也就只能算石家小子命不好了。那种傻子能配上什么人家，不是鳏夫，就是残废，再配个傻子也不是不可能，石家事情做的再绝一点找个给钱的人家说不定嫁过去几年就没了。
想到这里，赵杨氏更觉得自己这是做善事儿了。“别说，白小子你也算是认识小石头了。小石头虽然脑子慢了点，但人干净勤快什么家里活都会做。我看你这也算是缺个干家里活的人，要不……”
“啊？”白苏是真的被震撼的，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赵杨氏在说什么。可是白苏这个反应，明显让赵杨氏等人误会了，还以为白苏看不上石菖蒲。
毕竟读书人清高，看不上个傻子也能理解。赵杨氏在心里撇了撇嘴，从门缝往白家院子里看了看。满院子的杂草家里都荒败成什么样了，每天能见白家的烟筒冒一次烟都算是不错了。日子都快要过不下去了，还挑三拣四个什么劲儿哟。
再想着家里的闺女，一时间赵杨氏突然有点怕这白家的小子太过自命清高看上自家闺女了。毕竟怎么说，自家闺女都是村里最好看的那个。本来只是出于好心想拉个媒，一下子惊醒过来动力都跟着上涨了不少。
自家闺女自己还不知道吗，别看长得好其实也是个傻的。喜欢读书人还喜欢长得好看的读书人，赵杨氏认真的打量了一下白苏。别说，光凭长相这白苏绝对算得上村里最俊的小子了。
赵杨氏自然也是喜欢读书人的，尤其是那种有天赋有才学几年能考上秀才最好能考上举人能发家致富的读书人。可是白苏像吗，白苏完全不像是能考上秀才的人好吗。
白家以前是有些钱，可没看祖孙三代读书都是个童生命。虽说童生也算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了，可不能给家里免除什么苛捐杂税，还要花费大量的银子继续供养着，怎么看都是赔本的买卖。
赵杨氏心里一惊，越发觉得得赶紧给这白家小子找个人了。现在白家的白事儿也算是办完了，村落里可没家里死人守孝几年不能出门的说法。等再过阵子，白家小子只需要在村里转悠几圈，说不定就祸害了谁家闺女了。
赵杨氏心里这么想的，也赶紧给一起来的几个妇人使眼色。毕竟大多数家里都还有适龄的闺女，就算自家没有的亲戚兄弟家也有。
几个妇人眼色使的飞起，然后本来无所谓的撮合突然就觉得更加热心起来了。
“白小子啊，也不是婶子嫌弃你什么。可你自己看看你家里这什么情况……”跟着一起来的虎子娘，很直白的撇了下嘴看了一眼门缝里到处都是杂草的院子。
掐着手指给白苏快速算计起来。“你看，在咱们这十里八村的想要娶个好人家的姑娘没有二十两的聘礼可不就是白想吗，就算你有了聘礼接下来的婚事什么的还不都得花钱。别的不多说，媒人礼啊、修葺房子啊、到时候的酒席啊，什么都算下来可不得一百多两银子了。”一百多两银子的婚事不是没有，但虎子娘这话说的这么绝对明显就是想吓唬住白苏了。
“是啊白小子，你现在一个人缺的就是个能陪你好好过日子的。小石头乖乖巧巧的，石家那边聘礼也不会要的太过分，别看小石头脑子有点不好……”
这左一句你没钱，又一句石菖蒲傻的，听的白苏内心一阵烦躁。可在面对这些大娘大婶的，还真不会太过摆脸色。白苏赶紧摇了摇手，打断了这些人继续说石菖蒲的事情。
“不是，婶子，我是在惊讶石菖蒲不是在十三岁吗，十三岁就嫁人，这也太夸张了吧！”
白苏惊讶的情真意切，几个妇人一愣之下都大笑起来。“哈哈哈，白小子你这眼力劲儿可真不行，小石头都十七朵了。嗯，我想想，当年生小石头的时候村里的老先生还在，村里的桃花开的正好，四月初的样子吧。”赵杨氏眯着眼睛回想了一下是七八年前的事情，用眼神询问了一下周围几个妇人，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之后才感慨的继续。
“四月初哦，那算算小石头都要满十八咯。”
“十八？”白苏有点失态的瞪大了眼睛，用手比划了一下到自己脖子的高度。“他，十八？”
这一个动作，所有人都看懂了。一时间，明明和自己无关的人都让几个妇人脸上讪讪的。村里的人家好多年没缺过吃穿了，所以一时间想起石菖蒲那瘦小的模样还真有几分被家里磋磨了的意思。
这年头，村里只要有一户人家德行不好，别人都会连带的去想是不是整个村子都是这样的风气。
身为村长媳妇的赵杨氏赶紧摆了摆手，虽说白苏现在也算是永宁村的人了。但这毕竟还是个读书人，万一这个错误的认识传了出去可太影响村里其他孩子的嫁娶了。
“那是小石头从小身体有点弱长不太高……”焦急之下话已出口，反应过来赵杨氏有点想要打嘴，哪有给人说媒的时候还说一方身子不好的。“这不是现在长大了，眼看着身子一天比一天好了，才十八个子总还是能继续长的。”
赵杨氏又快速的摆了摆手，急忙结束了这个话题。“不过我说白小子你要是有意思可得快点了，我看那石家的意思是想赶紧将小石头嫁出去了。啧，婶子就和你直说了吧。给你拉这个媒一来是看你这里的确缺个搭伙作伴儿的人，二来也是看不下去小石头就那么被丢出去。哎，可怜见的，这要是真的嫁出去，能嫁给什么人哟。”赵杨氏看着村子另一头石家的方向，不屑的撇了撇嘴。
石家人都怪，明明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可从石仗义和张惠娘开始就不怎么喜欢和村里人打交道，到了石四海成了在白苏来之前村里唯一的‘读书人’之后，一家子地里扒食的就越发清高起来了。
赵杨氏又撇了撇嘴，对那一家子心眼子小架子还不小的人是十分的看不上眼。回头再看向白苏，赵杨氏又叹了口气。
“不过你要是实在看不上小石头……”
“没有看不上，我觉得石菖蒲很好。”白苏的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认真的看着赵杨氏等人。“石菖蒲很好，我很喜欢他。”
本来话不想说的这么绝对，这么直白，可是只要顺着赵杨氏的话去想，想到小孩有可能要嫁给什么鳏夫或者残疾，甚至什么残暴的人，想着以后小孩暗无天日的未来和有可能凋零的未来，白苏的表情就好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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