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二号日志。
「我按照你的交待准备完毕。」
「很好,看来我们把时间拖住了。按照之前说的那样,无关人员赶快撤离!」
Dipper愣愣地看着人群作鸟兽散,他没有动,Bill也是。他们看见人群褪去后,地板上那个蓝色的同心圆,同心圆里是简笔画一样的符号。
Dipper认得这个,Bill也是。
远古先人留下的神秘人体能量环。对恶魔用。
「喂,这不是开玩笑啊。」Bill当然了解这个,远古那群家伙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再说一共十个标志,你们九个人怎么凑也不行。」
他在十年前就是趁着人没齐打断了Stanford计划。
Stanford却十分意外,他握住Robbie的手,有淡淡的光芒在周身亮起。
他回答了Bill的疑问:「十个?不,从来都是九个。」
这次换Bill愣住了。
他能感受到风起云涌,力量环绕着金字塔,而能量环就是漩涡中心。人类身上的光芒越来越亮,金字塔开始晃动——这无疑是法阵成功发动的标志。
Bill也终于反应过来少了哪个符号。
少了松树。
这次的能量环发动根本不需要第十个人,它从一开始就把Dipper剔除了出去。
远古先人最擅长语言,这个能量环也是留给后人,专门对付他的。
没有松树也就是意味着……
「……那些家伙已经预言到『十二岁的Pine Tree』不在了的事实吗?」
Bill咽下唾沫。
「我们连过去都改变了吗!」
不只是十年前的过去,他们连几千年前都影响了吗?!
「喂,Pine Tree,」他急急忙忙拉动Dipper手腕,「快走,这东西的力量可不一般,远古的家伙们搞邪门歪道根本不是现在能比的。」
「喂!该死的你真的会被封印的!快起来!」
「我记得当年是对Bill Cipher特攻,不是对Alcor。」
「……你哪来的抬杠精力啊?」
「我不是抬杠。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另一个对蝾螈计划是什么吗?」蓝光从人群中升起,冲向天际,又在触碰天空后折返朝Dipper而来。Dipper伸出手,感情倾泻而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传来的绵延不绝的钝痛终于破茧,连Bill都差点痛到跪地。他心里传来的悲伤和愤怒几欲将Bill吞没。
Dipper的面容在蓝光照耀下狰狞如恶龙。他甚至没张开翅膀,用手硬接光柱。他咆哮,怒吼,獠牙钻破床肉,指甲往外延伸;他苍白的脖颈浮现青筋,他怎么会甘心被封印?他怎么会甘心就结束?!
恶龙对着世界嘶吼,对着所有的不甘咆哮!
血从指尖崩裂,甚至鞋尖都没进石制地板,但Dipper没有后退一步,碎石和火花在交界处闪耀;恶龙咆哮着,他不但没有后退,反而还能继续往前。他嘶吼着,努力推动手掌——
咔擦。
Bill听见碎裂声。
蛛网般密集的碎裂声。
下一刻,光柱在他们面前碎开。
光的碎裂是什么景象?连Bill也是第一次见,漂亮的、蓝色光芒的碎片星星点点,像星子自天边坠落,又像流萤在夏夜伸展翅膀。
很美。
Bill伸出手,他感受到光斑传来的强大力量。哪怕已经碎不成型,掌心依然传来灼痛。
他看向Dipper。年轻的恶魔手指鲜血淋漓,远处九个人被法阵反噬,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Bill估计一个封印法阵的反噬还要不了他们的命。
他看着Bill。
「连能量环都打不过,」Dipper扯出一个笑,「又怎么打的过蝾螈?」
Dipper膝盖再也支撑不住,Bill伸手,让年轻人倒在他怀里。他摸着Dipper湿透的发丝,顺势慢慢跪下去,让Dipper在他怀里能舒服些。
「疯子。」
真的是疯子。人类的心,却行事比他这个天生的恶魔还要疯狂。
不过也确实赌对了。那个能量环确实是对Bill Cipher专用,本身威力不怎么样。Alcor虽然也是恶魔,但恶魔还有恶魔的分类。
他感受到怀里的年轻人轻微颤抖,有手臂环在他的背后。年轻人身形佝偻脆弱如风中残烛。
Dipper喉咙深处滚落模糊的笑声。
他们灵魂本质还是纠缠在一起的,Bill心口撕裂般的剧痛一直没有断绝。
可Dipper还在笑。
Bill感受到胸前的衣服湿了大片,有血腥味从衬衫蔓延。
Dipper Pines早就过了流眼泪的年纪。成年人就是这点不好,没法像小时候那样肆意宣泄感情。更不遑论还是倔强闻名的Professor Pines。
未成年人的痛苦由眼泪诉说,成年人的痛苦以鲜血铸就。
紊乱器的一枪不够,言语的利刃不够。
还要加上能量环的封印,再往他心口捅上几刀。
他忍受了那么多痛苦,那么多孤独。他付出了那么多,舍弃了那么多。他把自己异化成魔,亲手抹杀自己的天真,和Bill斗智斗勇,午夜梦回尽是故友的死状。他的痛苦无人知晓,他的孤独无人诉说。
谁错了呢?谁都没错。Dipper觉得他们说的都很对。如果换做是他,看见昔日的朋友大变样他也会觉得有问题。
错的还是自己,全都错在自己。
太过固执是会遭到报应的。
向太阳而爬的恶魔,在还没来得及触碰光芒之前,就被灼烧的灰飞烟灭。
我爱的人想杀我,我信的人不信我,我救的人恐惧我。
Dipper想,我这一生真是失败。
原来我至始至终,都是孤家寡人。
TBC.
第十八章 18
Dipper颤抖的时候Bill一直没有松手,他没出一言,只是抱着年轻人。
这是Bill第一次在现实世界拥抱年轻人,Dipper比他想的要瘦,摸起来有些硌手。腰细的一只手就能圈住。年轻人并不是宽阔的脊背,大概是缺少运动,身板格外单薄。
但就是这个单薄的脊背,背负起了十年后的未来。
Bill突然想到年龄问题,Dipper大概是他的零头不到。
他的同龄人应该还在大学挥霍青春,他却早早进入工作的坟墓,每天两点一线,日子单调乏味的像水。他没有波澜壮阔的人生,斯坦福最年轻的终身教授听起来是很拉风炫酷,但是有什么用呢?
Dipper Pines见过最多的依旧是实验室的风景。
他其实还很年轻还很幼稚,除了学术其他一无是处。
他却扛起了所有人的人生。
Dipper颤抖的时间并没有Bill想的时间长。或者说很快,Dipper很快就调整过来,他借助Bill的力量从地上爬起来。
那边有人醒了,挣扎着行动。不过人类强行发动魔法还是有副作用,那人挣扎幅度有些大,Bill都能听见重物击打的声音。
他不动声色,将那边用身体挡住。
「好了?」
「嗯。」
Dipper看起来冷静不少,他还有闲心打了个响指让衣服焕然一新。Bill嘴角抽抽,他控制不住自己,挖苦道:
「要不要我给你准备个镜子?」
Professor Pines理理衣襟。
「好啊。」
你能不能换个时间地点精致?
「……教授你要香水吗?」
Dipper:「……」
Dipper瞪他。
Bill笑的嘎嘎嘎嘎。
不过金发恶魔笑归笑,镜子却还是给Dipper变了出来。他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免洗洗手液和湿巾,帮Dipper擦干净指缝污垢。
Dipper张张嘴:「我……」
「你下手是想给自己擦掉层皮吗?」Bill没好气,打掉Dipper伸来的手。他褪掉Dipper的手套。
「洁癖真是变本加厉。」
怪胎了解怪胎。强迫症患者在某些时刻需要强迫性行为转移注意力,他们能在不断重复某一动作中得到安定。不过下手却不一定有轻重。Bill见过他在流星泡泡里的反应,指尖都擦到泛红快要破皮。如果现在让Professor Pines自己来,手基本上不用要了。
就算恶魔的恢复能力惊人,他也不想在这方面让Dipper糟蹋自己。
Dipper见金发恶魔低头,帮自己清理手指。
他突兀地笑了。
恶魔抬眸看了他一眼。
「你笑什么?」
「没什么。」
「神经病。」
Dipper更加乐不可支。Bill干脆懒得理他。
金发的恶魔服务态度向来横跨宇宙的出名。他清理的十分仔细,敬业程度堪比洗浴中心。Bill手上不停,嘴上慢悠悠说道:
「最后一次。」
「啊?」
Bill一甩湿巾,他给Dipper套上手套。
「我最后一次允许你软弱。」
Bill Cipher顺便擦去他脸上的灰尘。
「Bill Cipher大人可不需要受到打击就跪的同盟。」
Dipper愣了愣,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收回手,冰冷的表情有了温度。
他大概第一次对Bill柔和棱角,眼里是阳光的颜色,唇边的弧度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啊,抱歉,我的同谋,」
他转身,再也没有看那边一眼。
「那么,另一个计划是什么?说来听听。」
Dipper往下拽了拽领带,他把自己打扮的一丝不苟。两人在文明覆灭的末日干净如异数。
年轻的教授笑了。他笑容很好看。
只是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干净和腼腆。
他说:
「双兵杀王。」
Bill:「……」
金发恶魔瞪大眼睛。
「你疯了吗?」
Dipper懒洋洋地回他。
「我没有。先升变,再杀王。」
兵升变是国际象棋的一种术语,兵棋在碰到对面底线时可以升变,在后、象、车、马中任选其一。不过难度比较大,一来是除最开始外兵棋每次移动只能走一格;二来兵棋攻击方式单一,往往在触碰到底线前就被吃掉。基本上都是最后才会使用的翻盘之举。
Bill挥手直接变出国际象棋残影。
「你看清楚,蝾螈不是王,它是后。」
白后从e3杀向h7,直接将小兵扫落。
Dipper改变棋局,他捏着黑兵从a2升到a1,又将另一个兵也拉到底线。两枚棋子变化,由兵升车。
「没有双车杀不了的棋。」
Bill穿过象棋,投影云烟般散去。他突然拽住Dipper领子。
「那家伙是蝾螈,全知全能的家伙。它不是单纯的棋子,你遵守规则就能吃下的东西。」
Dipper面色如常。他拨开Bill的手。
「我当然知道。但是Bill,我们堵住了这个缝隙,下次呢?」
Bill语塞。
Dipper继续说道:「哦,当然。你大可以说你是恶魔,大不了在二维世界待着。你随意,如果你不嫌弃被关在那个扁扁平平的世界的话。我作为一个搞物理方面研究的人,做事喜欢从根本解决问题。」
说到这他扯了扯嘴角:「而且你也不是一定会赔本的不是?」Dipper用手指划过Bill獠牙,「我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Bill沉默半晌。
「你计划多久了?」
Dipper笑了笑。
「一开始就是。」
他不会放任Bill关闭时空门阻止Ford叔公归来,那他从一开始就要有第二个计划。
蝾螈一直在他的死亡名单上。
Bill用鼻子哼了声。看起来十分不爽。
「你算计我。」
「彼此彼此。」
金发恶魔看着天上那道裂缝,双手放进口袋。
「你真是个小混蛋。」
「那么,干,还是不干?」
「我觉得我没有别的选项,不是吗?」
Dipper很轻很轻地扯了下嘴角。
年轻人站在金字塔入口处,他第一次站这么高俯瞰重力泉。和Ford叔公一起爬山那次也没有现在这么高。
那次和这次是不同的。
两次感觉怎么能是一样的呢?他想。
当时他还年少,觉得伸手就能将星辰摘落,放眼望去尽是他的山河。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满心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和野望。这里是他的起点,他的跳板,他最初的欲望。
转眼山河萧萧,故土成焦,他站在新生与毁灭的交界处眺望这片土地。心里想的却是旧日时光。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居然开始怀念过去。像快要入土的人一样,疯狂追忆无法追回的过去。
他是为了过去而战斗到现在的,年轻人想。
思绪被冰冷的触感唤回,他被冰的打了一个激灵。Bill递过一杯香槟,杯壁上还挂着水珠。
他接过酒。
「你真是有闲情雅致。」
Bill嗤笑。他给空酒杯满上,然后把剩余的香槟放回冰桶。
他一直都很讲究。
「死刑犯死前还要吃顿好的呢。」
Dipper笑着啜饮一口。
冰凉的酒液裹挟气泡奔腾过喉,耳朵眼里都是酥酥麻麻的。葡萄的甜香从舌尖炸开,再被气泡运到每一处。酒液因为冰过所以酒精的辛辣被牢牢锁住,成了葡萄香味的辅助。
「味道不错。」
「你也喝不出什么来。」
Dipper对他的同谋举杯。
「话是没错,但是好不好喝我的廉价舌头还是会品尝的。」
Bill看着水晶高脚杯,又顺着水珠看向Dipper的脸。金发恶魔摇摇头,一副真是败给你的模样。
他轻轻碰了碰Dipper的杯子。
「给你喝真是浪费。」
「那你下次可得找个品味优秀的同谋。」
Bill抬手,慢慢将香槟饮净。
「不会。」
「嗯?」
金发恶魔侧过身,光落在他棱角分明而又英俊异常的脸上。恶魔的语气是不耐的,他却在光里展露出微笑。
「我可不会再找个合作者了,同谋什么的,有你这么一个就够了。」
Dipper猛然睁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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