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叙白主动开□□谈,兴致比刚才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是吗?我没听说过。不过我一直觉得,以他的才能,只有这一首曲子太可惜了。”黎卿回答。
“我弹给你听听?”韩叙白问。
黎卿看向紧闭的琴房,笑问,“听管家说,你的琴房不让人进,我站在外面听吗?”
韩叙白听见这话,想也不想就否决道,“你可以例外。”
说实话,如果黎卿没有提起《Miss》,他是绝对不会让对方踏足自己的琴房。
可现在不同。
人生在世,难得遇到一个兴致完全相同的知己。如果再在意这些小节,那多无趣。
“走吧?”韩叙白起身。
黎卿随了他这个‘钢琴痴’的意愿,跟着上前,“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还真的想要听听,那另外一首未传世扬名的曲子。
没多久,琴房内就传来了悠扬且舒心的旋律。
管家和佣人站在厅内默默听着。
佣人们难掩惊讶,忍不住小声议论,“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少爷怎么会愿意让旁人进入琴房?”
“就是啊,往常连老爷夫人小姐都进不去呢,这位黎二少爷到底是什么来头?”
管家盯着紧闭的琴房门,却又忍不住跟着旋律晃了晃脑袋。
许久,才欣慰感叹,“看来我们少爷啊,是遇到懂他的人了。”
…
一曲终了。
黎卿站在钢琴边鼓掌,忍不住道,“这位流浪汉晚年心境好像变了?”
“你也这么觉得?”韩叙白抬眸笑看。
“嗯,不再想是难熬的思念,反倒像是……”黎卿顿了顿,“期待和亲人重逢、放下思念的释然。”
“是,据他留下的亲笔信,到了晚年,他开始期待和亲人们在天堂的重逢,所以根本无惧死亡。”
黎卿听见韩叙白的解释,了然点头,“原来是这样。”
话音刚落,窗台就刮起一阵清风,将琴架上的谱曲吹散在了地上。
黎卿见此,连忙弯腰去捡。他的余光落在这未完成的五线谱上,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挑眉。
韩叙白捕捉住他的表情,莫名有些说不上的紧张,“……是我做的曲子,只可惜灵感受阻,还没有完成。”
黎卿看了他一眼,又将专注的目光落在琴谱上,伸出手指下意识地隔空弹奏。
“别看了,是废曲。”韩叙白开口,颇有些懊恼。
因为迟迟想不出更好的后序曲,久而久之,他对于这首曲的灵感越来越枯竭。
恐怕十有八-九是要作废了。
“废曲?怎么会?”黎卿将曲谱递了回去。
要是他没有记错,‘当初’在盛家宴会上,韩叙白就是弹了这首曲子开场。
只不过一个是完整版,而现在这个还没有完成,曲子在某些音调小节上,和成品还有些出入。
韩叙白抿唇,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不行,怎么样谱都感觉不对。”
黎卿见他如此苦恼,眉眼间闪过一丝游移,“……要不,你让我试试?”
韩叙白一愣,紧接着,更多的是惊奇涌了上来,“你有感觉?”
黎卿轻咳一声,不好直说是未来的韩叙白自己的功劳,“看了你的曲谱,有那么一点点想法罢了。如果你要坚持自己创作,我自然不敢越俎代庖。”
“怎么会?”韩叙白直接让出自己的钢琴位置,“你试试?”
他从来不会嫉妒别人比他更有才华。
相反的,他愿意和任何有能力的人,去完成一首更好的曲子。
黎卿见他坦然同意,不免扬起笑意,“好。”
…
与此同时,韩予恩终于在电话的催促下,赶回家中。
管家看见她的身影,连忙走近,“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估摸着少爷是要生你的气了。”
韩予恩将买来的衣服首饰递给佣人,无所谓笑笑,“怎么会呢?我哥最疼我了!”
上回在宴会惹了韩叙白生气,事后她连着道歉认错了几次,对方也就消气原谅了。
至于给黎卿道歉?不过是她为了让哥哥满意,随口应下的。
等到见了黎卿,随口扯上两句不就好了?
“对了,黎卿那人呢?走了?”韩予恩环视一圈,给自己倒了杯水。
走了正好。
还真想让她道歉?黎卿才不配!
她的问话刚落地,琴房内就响起了动人的旋律。
管家不知道韩予恩的心里所想,见她目光所至,便笑眯眯地解释道,“小姐,你是不知道,那位黎二少爷和咱们家少爷聊得来!”
“这会儿,他被少爷请进琴房了。”
——哐当。
韩予恩一时不留神,茶杯翻倒在桌上。
她不可置信的望向琴房的位置,脸上的笑意全退,心中酸意瞬间翻腾起来,越涨越高——
哥哥黎卿进了琴房?怎么可能?!
不!
黎卿那种人,有什么资格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又要作妖了~
第77章
“哥哥!”
琴房的门被韩予恩猛然推开,连带着呼喊声都带着几分迫切。
黎卿听见这声喊叫,下意识地停住了自己的指尖动作。
动人的钢琴声才弹了一个前奏,就戛然而止。
韩叙白倚在钢琴边上,享受的神色渐渐退去。
他回过视线,看向急匆匆推门而入的韩予恩,清浅的眼眸中少有地显出不悦,“谁准你进来的?家里是什么规矩你忘了吗?”
韩予恩听出他语气里的指责,委屈瞬间就涌了上来。
为什么?
在她这儿就要讲规矩。
可到了黎卿那边,不仅能进入了他的琴房,甚至还甘愿让对方弹奏他视如珍宝的钢琴?
黎卿这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平常这琴房,可是连韩家自己人都进不得的!
韩予恩站在原地,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黎卿。不到十秒的时间,心里的委屈就晋升成了酸味和恨意。
黎卿捕捉住了韩予恩眸底一闪而过的恨意,心思微动。
他将微妙的目光落向旁边的韩叙白,沉默着等待着。
韩予恩拢住自己的裙摆,刚准上前一步,“哥哥,我……”
结果就被韩叙白不由分说地喝住了,“我让你进来了吗?出去!”
韩予恩听见这声动怒,眼眶迅速弥漫上红色。她抿唇,连带着出口的声线都沾上了颤抖,“哥哥。”
黎卿依旧淡然地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在他看来,韩叙白一定认为在钢琴上的交流是正事,韩予恩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闯进来‘捣乱’,再加上早就定下的‘不进琴房’的规矩……
一来二去,也难怪他这般生气。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管家终于赶了过来。
他站在门口,给韩叙白微微鞠躬示意,“少爷,你消消气,小姐刚刚才回来,她听说你和黎二少爷在琴房,一时性子才闯了进来,她实际上是想着给黎二少爷道歉呢。”
说完,又看了黎卿一眼。
黎卿见自己被人‘点名’,也不好干坐下去,只得起身。
韩予恩还算有些脑子,知道管家是在帮忙给她找台阶下,“哥哥,是我冒失了。今天的确是我不对,一时忘记了时间,没有及时在家接待黎二少爷,给他道歉。”
话落,韩叙白的神色才算缓和了一些。
韩予恩见此,不得不全盘压下自己心里的不满。
她在韩叙白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又上前了两步,冲着黎卿深深一鞠躬,“黎二少爷,上次宴会的确是我不对,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犯下的错事。”
算了,只要能让哥哥消气,道歉就道歉吧!
反正只是几句口头说辞,又不会少自己几块肉!
等黎卿走后,哥哥依旧是自己的哥哥!心里最疼的人还会是她这位妹妹!
“韩小姐的道歉,我收下了。”黎卿望着韩予恩的举动,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
说实话,以他对韩予恩的了解,并不觉得她的道歉是发自真心的。
只不过,这是在韩家,他总得给韩叙白一些面子。
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
韩叙白听见黎卿的回答,紧蹙的眉心才算归于平整。
管家见此,连忙赶着示好,“少爷,你们要不要喝点什么?我去给你们准备。”
“也好。”韩叙白颔首,显然气性已经消了。
他想起黎卿连茶都没喝上一杯,就被自己请入了书房,的确有些待客不周了,“黎卿,你喜欢喝什么?”
他顿了顿,猜测着青年的习性,“红酒?”
“不,喝茶吧。”黎卿浅笑回答,他还记得,韩家白茶的味道是一绝,“正好学着文人雅客以茶代酒。”
“好。”韩叙白听他喜欢喝茶,眸光更亮。他立刻就示意管家去办,“去拿茶柜顶层的福市白茶。”
管家颔首,退下。
“黎卿,我们继续吧?刚刚才弹了一个开头。”韩叙白又把注意力落回了钢琴上。
他真的很好奇,以青年的灵感会为他的这首曲子续上什么样的旋律。
“好。”黎卿应了他的话,重新坐下。
韩予恩见两人一来一回的交谈,而自己就像是一个局外者,完全没有自己插话的空间。
思及此处,她攥着裙摆的手指又紧了几分。
她勉强自己扬起一副乖巧的笑意,试图开口留下,“哥哥,我能……”
能在这里听你们弹琴吗?
哪知这话还没有说完,就得到了韩叙白冷冰冰的回绝,“予恩,你怎么还在这里?出去。”
“……”
韩予恩哑然,脸上的笑容就快挂不住了。
“还在我重复第二遍吗?”韩叙白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眸色冷冷一闪。
在钢琴的交流方面,他绝对不允许有任何外界的打扰。
即便是家人,也没有例外。
韩予恩强忍住心底的委屈和愤懑,乖巧点头,“哥哥,那我帮管家砌好茶,等你们出来。”
“嗯。”韩叙白点头。
黎卿眼见这韩予恩离开,总觉得她的背影不情不愿,“韩小姐好像很粘你这位哥哥?”
“是我们一家子宠她太过了。”韩叙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特别是我妈,简直不允许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黎卿不予置否,眸光下意识地瞥向了边上的展示柜。
果不其然,一张合照依然被挂在老地方,稍大点的男孩和坐在木马上的小女孩。
——是我和我的妹妹。
——不是予恩,而另外一个,不到五岁就早逝的妹妹。
这是‘当初’第一次进入琴房时,韩叙白对他说过的话。
韩叙白发觉了他的目光所向,眸光微微黯淡,“她叫予念,是我的妹妹。”
予念?
和韩予恩是双胞胎吗?
“她是早产儿,一出生身体就不好,我爸妈和医生用尽了办法,才将她一次又一次地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四岁之后,她的身体慢慢好转,也能像正常小孩一样能跑能跳了。”
黎卿听到这儿,心思不仅没有轻松,反倒越发凝重。因为他知道,韩予念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五岁那年,我带着她们在院子边玩……”
韩叙白深吸了一口气,深埋心底已久的压抑,反复突然有了一个宣泄口,“是我没看好予念。”
“怎么回事?”黎卿低问。
“看管我们的佣人偷了懒,躲在树荫底下睡着了。我看妹妹们玩累了,所以跑进屋内的厨房,想要给她们拿点果汁。结果等我回来时,就听见予恩大哭着说妹妹掉进了池塘里。”
等到管家赶到,将韩予念救上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场重击,伤及了韩家每一个人的心。事后,韩氏夫妇将后院的池塘给填上,可无论如何,已经填不回他们心里的那个漏洞。
韩家人只能将对予念的愧疚,加倍用爱意弥补在了韩予恩的身上。因此,才造就了后者这骄纵的千金性子。
韩叙白摘下眼镜,抹去那点水光,有些抱歉道,“让你见笑了。”
其实,这些年来,他一直把过错归在自己的身上。每每午夜梦回,他都能看见韩予念哭着拥入他的怀中,告诉他:哥哥,我好冷。
旁人都说他看着温和谦虚,实则性子冷到不近人情……只有韩叙白知道,这是一种变相的自我惩戒。
其实,在韩叙白小时候,也没有‘琴房不让外人进入’的规矩。
相反的,韩予念很喜欢跑进他的琴房,还撒娇要韩叙白把她抱上琴凳上,然后用自己肉乎乎的小手乱弹。
每当韩叙白顺了她的意图,用她胡乱的指法编出一小段旋律时,后者就会开心地拍手、再咯咯乱笑。
自从韩予念离世后,这琴房就不允许外人进入了。因为在韩叙白看来,这里留着的,是他和妹妹仅有的共同回忆。
说起来,黎卿是这十几年里的,唯一一个例外。
至于他为什么喜欢《Miss》这首冷门的钢琴曲?答案更是不言而喻了。
“实不相瞒,这首曲子的前调,是我妹妹当年乱弹时留下、由我编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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