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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癖(近代现代)——童庭猫宴

时间:2020-07-02 08:39:02  作者:童庭猫宴
  温故知并没有见到瓢先生,而是安静地待在偏室。温故知起身,打开月洞,外面是黑沉翻滚的云海,月亮就在他脸颊边,温故知探出身,趴在窗上,他看不到云雾底下任何,光、声音、或者味道。
  来见他的是年轻的蓝猫,温故知知道这是会继承瓢先生位置的继承猫,只有继承了这个位置的蓝猫会说话。
  上次来它还只是安静地陪在一旁,年轻的蓝猫说话一板一眼,像人类家里古板严肃地继承人。
  温故知说:“虽然上次因为我的原因,没有答应瓢先生的要求,不过在帮颜阿婆找花的时候,想把这花带给瓢先生,也不知道是不是。”
  年轻的蓝猫看着温故知递过来的花盆,花盆中立马就活了的花向蓝猫扬起了花瓣。
  年轻的蓝猫说谢谢,你费心。但他告诉温故知瓢先生已经不需要了。
  “它怎么了?”
  “瓢先生已经过世了。”
  年轻的蓝猫说到这耳朵垂了下来,尽管它仍然一板一眼,没什么起伏,温故知注意到它的尾巴包住了脚。
  “在你离开后,瓢先生明白似乎这一辈子都找不到那名人类女性想要找的花了。我们蓝猫在成年前会去到人类的世界历练,去找一个可以共度时光的人类。一直到现在,有无数的蓝猫选中人类,和他们生活,似乎是因为人类有饱满的情绪,我们需要学习,然后成年后缅怀忘记,回到这里。死后,我们会将尸体重新送回人类的身边,那时人类也早就去世,我们的生命比之他们要长得多。就像你,在你去世后,我可能还是这个样子。”
  年轻的蓝猫停了一会,后来感觉到温故知揉了揉它的头,它神色有些尴尬,轻轻拨开了手。
  温故知看着蓝猫,蓝猫继续说那些和人类在一起的记忆最终目的是教会蓝猫们这些情绪,但是就像传说练道的仙人,蓝猫们在明白感情这回事后,回到这里为这里效力繁衍。
  “我们需要学习感情,感情让我们繁荣昌盛。但是我们必须忘记和人类在一起日子。”
  “瓢先生却越来越想念那名女性,对待那朵花也越来越执念,最后找到了黄粱。”
  “但是瓢先生不是反悔了?它停止了约定,并且说这是件危险错误的事。”
  年轻的蓝猫摇头,声音冷硬:“不,瓢先生仍旧不死心,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和愚蠢。你拒绝了它,而黄粱又卷土重来,对待破坏约定的对象,它就像要纠缠到死一样,瓢先生没有抵挡黄粱的引诱,当我们发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仅仅是皮毛,已经无法满足黄粱。瓢先生没有坚定意志,交出了命。”
  手指头像被针扎了一下,温故知仔细看手指,只是听到这段话后发紧后错觉。
  “那么……”温故知润了润干燥的嘴,“瓢先生得到了花了没?”
  蓝猫绷紧着脸,不愿意回答,但是温故知猜得到,瓢先生最后还是得到了花。不是温故知带来的兴许是的花。
  蓝猫说我们将花烧了。
  正是因为瓢先生忘不了,才会做了不应该做的事,瓢先生想如果在它死后回到那名女性的身边,它应该带什么去见她,想到这也就只有那名女性心心念念没找到的花。
  温故知在心里猜测瓢先生的想法,也许是它老去生命将近,也有了继承猫,那么与黄粱做交易似乎也不算是件坏事,或者说目前为止,瓢先生已经感到了满足,在老年能做这样一件看上去危险的事,得到梦想不到的东西,好像要拿什么换,会有什么变化也不在意了。
  而蓝猫们无法理解瓢先生。最后温故知只是留下这盆花,他停止了对于瓢先生的猜测以及在当时突然心慌的不踏实。
  他从没见过黄粱,只在借回来的走书郎的书里看过,但是看的时候却想真的有这样的事吗?它是什么样的?温故知潜意识中偏向于信,所以对瓢先生的事,他按回忆对应在记载里的字眼中。
  如果有一天梦里的、心里的、一直说的无价的东西能够得到,黄粱就是为了这样东西存在的。
  来自某处的批语,用了红头小字。
  温故知撑伞冒着小雨在夜里赶回家,他梦到奉先生,心里面颇有些舍不得似的,要跟他再待一会,再待久一点。他牵着奉先生的手,一起走在街上,是从他家走回自己家,走着走着,温故知低头,他发觉奉先生脚边的阴影越来越大,环抱着腿,他一直看着,有什么时间到了的预感,也有为什么的自问。温故知还抓紧了奉先生手,不管怎么抓,怎么大力,奉先生都没有喊疼。
  外面打雷了,温故知醒过来,裹着被子,打雷说明瓢先生的死讯已经发布出去了。
  年轻的蓝猫邀请了温故知和奉先生参加瓢先生的葬礼,温故知送的花将和瓢先生一起启程,蓝猫会将瓢先生送回那名女性身旁。
  温故知瞥见一眼,瓢先生仍旧保持了没有皮毛的状态,像疲劳地睡去。
  雷不断地响,雨也在下。
  四只蓝猫承担了重任,将护送它回到那名女性身边。
  这时年轻的蓝猫走到温故知的脚边,他说要送给温故知一样东西,温故知蹲下来接过,惊讶道:“你要送我你们的纳吉丸吗?”
  它点头,温故知说我并没有做什么要你们报答的事。
  “你不是问过那花有没有出现吗?”年轻的蓝猫开口,“它的确得到了,我们将花烧了,但你的花就是他想要的花,所以你还是找到了。”
  只是晚了一步,瓢先生也急了一步。
  但对于蓝猫来说,温故知并没有晚,时间让花在这时候出现,只是瓢先生的问题,它不愿意等,也不愿意想明白轻重。
  温故知微微睁大眼,他听蓝猫说那名女性十年前就寿终正寝了,瓢先生会葬在她的身边。蓝猫问那朵花真的是这样重要吗?在那名女性心里,是惊喜发现喜爱过的猫重新回来还是一朵花找到了开心?
  温故知收起纳吉丸和奉先生一起回去,他一直在想,觉得也许花并不重要,也许瓢先生做错了。
  温故知深吸一口气,靠在了奉先生肩上,又抓住奉先生手,说自己手冷。
  奉先生没有推开他,他又得寸进尺地十指相扣,奉先生也由他去。
  温故知松开,说您怎么变这么好了。一时有些以前的事想起来,感官也变得不大容易分辨清。
  奉先生瞥他一眼,温故知绷着脸突然叹口气,说喜欢您。
  奉先生突然冷笑一声,说:“你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敷衍得都听不下去了。”
  温故知说:“是真的,我早说了,一直喜欢您和讨厌您不冲突。”
  他攀上奉先生的手臂,准备亲在奉先生唇上,但奉先生微微避开了,温故知只亲在脸颊上。
  温故知也不馁,也不在意,他又嘬了一口喉结,看得很准,说:“我要是敷衍,干吗浪费那么多时间,保姆也说了,我可是宁愿待在阳台一天都不出门的人啊。”
  他说完,奉先生转过脸,温故知笑了,闭上眼睛说您要不生气了,那就亲一口?
  还没等奉先生反应,他自己碰上去,奉先生咬了一口,两个人没坐稳,撞到一起滚下来,船夫问怎么了,温故知说没事。
  奉先生好像是没在生气了,温故知舔舔又破皮的嘴,显得很满足一样。
 
 
第20章 
  蓝猫带来的夏雷,闷声打了三天,与此同时随着雷声由远及近,像极了巨人跨越时的动静。敲着密切鼓点的雨下了三天,膨胀的气势想要把这里一切都冲走、冲化了。温故知裹着被子,在他的视线看来,窗户在变形扭曲,他坐在地板上抽烟,细细长长的,冒着清酸味的烟被他慢慢吃进去,他见窗外无论是湿润雨雾还是簌簌摇动的树花,都像被褪了色,冲垮了形状,山林和水渠本来的苍绿只剩下足够的松墨形成代表各自形态的墨块,大大小小、浓浓淡淡,流出界线,不断过渡、擦染。
  他打开窗,将手伸到外面,带着白火的烟灰烧到一半掉落至楼下的雨坑,随后被摁灭在瓷缸里,温故知又咬住一根,没有点,他必须要有些东西满足口欲,满足这个癖好。
  他心里有些空,也没预备找谁,含完了一根,温故知关上窗,他发现自己左手臂已经完全打湿,这些雨啊,沉重得反倒叫人不知说什么好。
  温故知甩手打小雨珠被甩落到地上的纸,四面摊着,掉在墨上,就糊了,被摸掉了边界,掉在白纸处,像油滴。
  最后一天晚上,在温故知厌烦了在家中上下两层的游荡后,他翻箱倒柜,找到那天被他带回来的纳吉丸,红色的像樱桃的丸药被放在锦盒中。
  几乎没人见过纳吉丸,也不知道纳吉丸代表什么,但是每个人都见过在书籍记载中的关于蓝猫宝藏的条目。
  经过许多年,针对蓝猫宝藏是什么,研究人员不但没有统一,相反不断地研究,不断地提出,各种假说犹如细胞分裂,雨后春笋般常年累月的,已经找不到一个头了。
  谁也不清楚线头在哪,就一个劲地在研究,在出论著,每年玉兔台都会留下这样一个黄金时间段,听他们在电视中阐述争论。
  一说蓝猫宝藏是蓝猫的珍贵的圣物;但更多的偏向于宝藏并非某种实体,而是一种情感物质,宽泛的说是获得幸福的办法。书籍记载的,最繁昌的年代,也是幸福体验最优化的年代,发黄虫蛀还发霉的古籍,就成了一项铁证,纳吉丸只是其中记载最多的。
  它也许是一种载体,使人产生平静的心情,调高心灵能力的药,研究一直致力于开发它,并且深信,如果能成功,也许就能有效避免患上冬天的蒲公英症。病毒正像蒲公英,离开母株,传播到各处。
  温故知患上过一次,人类群体的范病使他度过了极其煎熬的冬季,只能躺在床上幻想窗外有片叶子,只要一动就有什么炸开来,变得什么都不能理解,什么都不懂,它更能让人像蒲公英四张的形状,贪心,像占领每一个角落,去要别人能给自己的一切。
  温故知的思绪像一艘纸船,在半空中努力掰直迎风帆,像目的地行驶,但是他发现被乌云骤雨阻挡的去处有两个终点。
  最响的,也是最亮的一道闪电和雷声,它将夏天完全带过来,将浓艳的绿色和冷淡的蓝色泼到在整个上空。
  他最后收起了纳吉丸,放在柜子最深的一处,掩埋在衣服底下,永远用不到,不知道会不会过期。
  云雷散去,雨歇了,猛然上升的热温蒸走了饱足的水汽,又变成一个个透明的膜,反包住每一个抖擞的凉爽因子。
  夏天来了,蓝猫的雷也带走了温故知的尾巴。
  温故知不习惯地往后抓了抓,在他将裤子开了个洞后,尾巴又如愿消失了,他觉得应该出门重新买裤子去。
  夏天来了的同一时刻,温尔新给他打了电话,她说她看见了蓝猫。
  很多人不解半空里那道蓝光是什么,不过是蓝色的萤火,它们托着四只蓝猫和瓢先生的灵魂。
  人们对此景惊呼,要拍下来,但是温尔新知道,她问是不是换代了。
  温故知说是,只说瓢先生是寿终正寝,他隐瞒下黄粱与瓢先生,并不想让温尔新知道。
  “只是岁数到了,瓢先生终于可以回到它陪伴的人类身边了。”温故知停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在窗上停了一只萤火,温故知打开窗让它进来,它飞进来小小地绕了一圈,又从窗户飞了出去,不知为何,温故知在心里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失去皮毛的瓢先生站在他的面前,一晃眼又消失不见了。
  他眯着眼,太阳毒辣,打起精神问温尔新最近在干什么。
  “妈妈的日记本你什么时候还回来?”
  温尔新说日记本不是你一个人的。
  “我只是还做着原来的事,你问一个烟酒之徒做什么,太没水平了。”她甚至没打算告诉温故知自己的计划。
  这通通话很短,双方都隐去了一件事的细节和真相。温故知将注意力移到自己的伞,夏天来了,他需要更换一个伞顶。
  像是要回应这盛阳烈日,早有人换了伞顶,换了盆栽的,罩了养乐多牛奶瓶的,或许是为了抗议这样的夏天,有人特别定制了不会化的雪人。
  温故知要将旧的阿鸣换下,换上新的,伞匠问他你要换什么新的,他还说你伞上的字颜色也淡了,帮你上个色吧。
  他极力推销自己的手艺,温故知挑来挑去,比来比去,最后只挑中了翘着屁股的阿鸣,它洋洋得意,抖擞精神,表现漂亮的羽毛,温故知觉得很合意,这只洋洋得意的阿鸣被安装在伞顶,旧的阿鸣则被包在手帕里,温故知预备回家时走一趟,送给奉先生。
  伞匠重新给他的伞上色,温故知让人把字描得再深一点。
  他坐在伞匠身边,盯着街道,在这条长达百米的街,多是往来人,来的人无论谁都叫仙客,在人群里,温故知看到一个孩子,扎着辫子,她已经在仙客附近徘徊了好久,她重重复复地跑,跟人说话,然后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对方,对方也会将手里的给她。
  温故知看出来,这个小孩在和人交换东西,并且乐此不疲,小孩抬头,盯着温故知,她笑起来缺了颗门牙。
  书铺小老板也来换伞顶,他遇见温故知就开嗓说话,说自己写的最近的大作,说最近来了自己家的破产的男人,他比温故知表现得还要烦恼。
  “你在看什么?”
  他顺着温故知的目光,看到那个孩子,“你在看她呀!”
  “你认识?”
  “刚搬来的,可怜哦,只有一个姐姐,姐姐还经常不在,住在我那附近,常常过来借书,也是没了父母,据说都死了。”
  他说完捂住嘴,看向温故知,温故知瞥他一眼,不怎么在意:“没爸没妈的孩子又不差我一个。”
  书铺小老板很懊恼,揉了揉自己的小肥脸,那个孩子过来了,她要和书铺小老板换东西。
  “我也没带什么东西啊。”他抓抓口袋,小女孩手里有一只亮晶晶的蝴蝶发卡。
  “你有什么东西能换我这只发卡?”小女孩声音有些尖利,让温故知侧目看了几眼,她长了雀斑,头发营养不良般像枯草,同时她张大着嘴,重复话,让缺掉的门牙更明显,她看上去固执,让人不好招架。
  书铺小老板口袋掏空了,就掏出颗糖,尴尬地说这个可以吗?
  小女孩摇头,以高频率的尖利声音说不行,这个换不到我的发卡。
  他没辙了,向温故知求助,这个女孩就专注地盯着温故知,温故知摊手,只找到黄色的手帕。
  “你要吗?”他问。
  小女孩显然不满意,温故知就说那我没有了,你去找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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