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路很崎岖,叶誉希背着登山包,从队伍的前端逐渐后坠,竟然沦落到最后一个梯队了。
雨越下越大,叶誉希抹了一把眼睛,突然发现前面的人将自己甩了很远,而他们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掉队了。
面前两条岔路,节目组在略高于自己的地方。直线距离很近,但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跟节目组汇合。
叶誉希高声叫道:“喂!巴纳尔!小林!孙摄影!”
他喊了好一会儿,那边才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都非常焦急地望着他,企图给他指路。
叶誉希大声问:“哪一条路!”
他试探地迈向右边的路,然后听到对面的巴纳尔疾呼:“你那条!你——那——条——!”
叶誉希心想自己运气还不错,于是继续坚定地朝右边的路走去。他甚至还对着巴纳尔说:“等我!”
他并不知道,巴纳尔说的是“另一条”,只是口音太奇特,风雨声又太大,让他产生了误会。
与此同时,陈铭远心里一个咯噔,变得非常失落,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似的。
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山体滑坡的声音,陈铭远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非常非常抱歉……小谢被老师拖住了,没能及时码字更新……让小天使们久等了QAQ
第39章 流产
暴雨中,远处的绿色森林中陡然出现了一点灰色的痕迹, 那点灰色越来越大越来越长, 从半山腰滚滚直下, 形成了一条灰色的长河。
闷雷滚滚,挟裹着暴雨冲刷森林。其中夹杂着远处山石滑落的闷闷声、树枝断裂的咔嚓声。在这片土地上居住了几十年的巴纳尔和巴图也没预料到,他们撞上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泥石流。
陈铭远听着那朦胧的泥流声音,心脏砰砰砰狂跳,他转过身大声质问巴图:“那里是不是叶誉希去的地方?!”
巴图想把他往山洞里拉, 但是陈铭远使劲打掉了他的手,一把揪住巴图的领子将他提到面前:“我问你是不是!!!”
巴图也挣着喉咙大声回答他:“没事的,有我爸爸在,我爸爸知道该怎么做!”
其他人也连忙上来拉陈铭远, 别的先不说, 他们现在出去就很危险了。
陈铭远拿着电话一遍遍拨号码, 电话里却永远都是忙音。陈铭远眼睛渐渐变得通红,他一把推开了来拉扯他的人, 把雨帽戴在头上就往外冲出去。
巴图焦急地叫了几声没叫回来, 连忙让剩下的人带着装备先在这个安全的地方避雨,他去追陈铭远。
跟组导演心里也是日了狗,机器都是次要, 陈铭远要是出了事他就别想在圈里混了,连忙催促巴图快追上去。
两人沿着高处往对面跋涉,雨又大,地上层层叠叠腐烂的落叶让人一脚踩进去就很难拔出来, 虽然拼尽了全力,两人的速度还是很慢。
陈铭远一言不发地机械重复着踩进-拔出的动作,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脸和紧紧抿着的嘴唇滑落,在这倾盆的暴雨中他什么也想不到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名字——叶誉希,叶誉希。
忽然巴图高兴地吹了一声哨子叫起来:“爸爸!”
陈铭远连忙抬头一看,不远处的山脊上或站或坐了好几个人,都穿着厚厚的雨衣。他心中一阵狂喜,冰冷僵硬到已经失去了知觉的脚又重新充满力量,紧紧地跟上了前面的巴图。
两人一直走出树林,对面的人才看见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很焦急,陈铭远心脏紧缩了起来。
直到两人走到能看清他们的脸都地方,陈铭远才发现一件事:叶誉希哪儿去了?
·
陈铭远几步冲上去,控制不住地吼道:“叶誉希呢?!!”
摄影师和其他人脸上都一股伤心和惊恐的表情,巴纳尔指了指下面,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串陈铭远听不懂的话。
陈铭远看向巴纳尔指的方向,惊恐地发现那是泥石流的地方。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顾不上就要往那里冲,巴图连忙死命地抱住他。陈铭远转过身来冲巴纳尔大吼道:“你们就把叶子弄丢了?!!!你们就这样不管他了?!!!!”
巴纳尔紧皱着眉头,又是一串听不懂的当地话。雨声太大,连巴图翻译的声音也模模糊糊:“他掉了队……等雨小了再去……现在雨太大了我们去也有危险!”
陈铭远双眼通红,根本听不进去旁人的话了。他一把甩开了巴图,自己从一片矮崖上滑下去,扶着树不停地往下走。
耳边的暴雨声、土块滑坡声、泥石流减缓的流动声混杂在一起,陈铭远仿佛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他只是走到一块大石头前,就往下徒手挖一挖,把倒塌的纸条树叶搬开,如果是空的再继续往前走。
有时候在树叶上发现一些人类的小物品,什么小挂坠、背包扣,陈铭远都一股脑地揣起来,也不管那是丢在这里多久的东西。
他渴望马上能见到叶誉希,看见叶誉希好端端地站在那里,骂他也行不理他也行,只要他好端端地在那里就好了。
但是他此刻连想都不敢想,更害怕的是,搬开一片树丛,看见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那里。
这样的恐惧感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陈铭远的神经,他盲目地重复着机械寻找的动作,心脏紧缩得已经再不能受到一点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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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纳尔对巴图说了几句话,指了几个地方,巴纳尔很快也跳下矮崖追过来,他一边追一边大声吼:“不在这里!在这里找没用!”
然而陈铭远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似的,依旧在重复着搬树、挖石头的动作。
巴图焦急地冲上去拉住他,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我爸爸说在那边,那个年轻人没有被泥石流卷走,他应该躲在什么地方!”
陈铭远像被刺激到了神经,突然扔下手里的树桠,往巴图指的那个方向冲去。由于路太滑他又跑得太急,一下子就滑倒了,顺着山坡往下面滚了好远,直到撞在一棵倒塌的树上。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但陈铭远什么也来不及想,很快挣扎着爬起来,冲向巴图指的那个方向。
等他和巴图到达那里的时候,发现那里是空荡荡的。
·
陈铭远不敢置信地看着空荡荡的一片树林,绝望地冲巴图吼道:“你不是说他在这里吗?!他不是在这里吗……”
陈铭远的嗓音突然变得极度嘶哑难听,其中还能隐隐听见一丝让人难以置信的哭音。
陈铭远抹了一把脸,雨水和泥土混在一起让他的视线变得更加狭窄,他把两手在嘴边圈了一个喇叭,用尽全力喊道:“叶誉希!!!!”
……
回馈他的只有仿佛永远不会停的暴雨和无言的山野。
巴图这下也有点慌了,他相信他爸爸不会看错,那个队伍中的年轻人一定躲在了这附近。
他开始沿着林子到处张望,忽然惊喜地跳起来:“陈!快看!他在那里!!!”
陈铭远连思考都来不及就冲了过去,见巴图指着一个小斜坡下一片绿叶中的一片蓝色雨衣角,斜坡上有滑落的痕迹。
狂热的惊喜让陈铭远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叶誉希离得这么近都不回答他们,他直接顺着那片斜坡滑了下去,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叶誉希身边,拿开上面的树叶枝桠:“叶子!”
然而,失去树叶的遮蔽下,叶誉希那像纸一样苍白安静的脸,和他沾在蓝色雨衣上的黑红色血迹一起,瞬间重新将陈铭远重新打回深渊。
·
《游山玩水》刚发了一波宣传片积攒了粉丝好感度,就马上出了另一件大事。
一条爆料很快出现在头版头条:“《游山玩水》组织嘉宾爬山遇泥石流,叶誉希遇难,至今没找到人。”
这下在微博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发生滑坡泥石流的地方附近荒无人烟,没有一户人家遭灾,但偏偏就是《游山玩水》摄制组选择去了这里让嘉宾探险,就遇上了这样的事。粉丝们当然第一时间就去了《游山玩水》节目组下面质问、谩骂。
节目组迫于压力发了一条微博:“非常抱歉,节目组拍摄时不幸遇到山体滑坡。嘉宾叶誉希先生在躲避时不慎受伤,如今已送往医院抢救。请大家不要再无端造谣。”
但是节目组当然是尽可能把事情说得没有那么严重,有人又在网上发了泥石流之后的航拍图,郁郁葱葱的茂密森林中植被剥落露出底下的黄土,还出现了一条灰色的河流,这样的自然灾害看起来十分吓人。
无论是不是叶誉希的粉丝都被这条新闻吓住了,由于叶誉希本人一直没有出来回应导致更加的人心惶惶。
这时候叶誉希的经纪公司也顶不住压力,发了一条微博报平安:“我司艺人叶誉希参加综艺节目时遇上自然灾害,如今已经平安送到医院,正在治疗中,谢谢大家的关心。”
但是这样光是文字的一条微博怎么可能让粉丝们信服,他们纷纷在底下质疑:“请让希希出来回复!如果希希不方便回复请拍张他的照片!”
但是不管粉丝路人怎么质疑要求,经济公司的微博都开始装死不回复了。而叶誉希本人的微博,也已经很久没有上过线。
其实经济公司也很想拍摄一张叶誉希正在安全治疗的图片安粉丝的心,但是现状是——他们也不知道叶誉希在哪里。
那次泥石流发生之后安琳一接到电话就吓得魂不附体,马上跟公司报告要先联系医院等叶誉希回来马上送过去治疗。
但是医疗车空着开去接人又空着回来了,回复安琳说:“人已经被送走了。”
而他们除了知道是陈铭远找人送走之外,住在哪个医院、伤到了什么地方、情况有多严重一概不知。
而问当时的人,只有一个当地的导游巴图能勉强说出:“那个年轻人好像是从一个斜坡滑下去摔伤了,流了血,一直昏迷着。”
这样模凌两可的说辞反而更让人揪心。安琳天天找到打电话想打听一点消息,但不知道陈铭远是用了什么背景,把叶誉希送到了一家私人医院。而这家医院平常接治的都是一些有肩章级别的人物。
安琳用尽了关系也没打听到具体情况,只能隐隐猜出叶誉希安全无忧,还在治疗当中。也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
·
而另外的人,却没有松口气的机会。
急诊室外,陈铭远通红着眼睛等。连泥水斑驳的雨衣都来不及换。
时间仿佛过得特别漫长。不知道等了多久,急诊室的门终于打开了,一个医生把染血的手套扔到垃圾桶里走了出来。
陈铭远连忙站起来:“怎么……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看着眼前这个老友的孩子失魂落魄的模样,一言难尽地叹了口气:“他是双性人。”
陈铭远连忙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医生道:“那他怀孕了你知不知道?不过太晚了……现在孩子已经没了。”
陈铭远猛地坐到了地上,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第40章 求生欲
一时之间,陈铭远都不知道要从哪儿开始震惊起。
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椅子是由铁做成的, 那冷冰冰的温度似乎透过了厚重的衣物, 直接传到了他的大腿上。陈铭远整条腿都僵硬了,动也不能动,像是一下子冻到了极点,随便拿东西敲一敲,恐怕都要碎掉了。
与此同时, 背部却灼热得很。那火热的温度是从体内向外扩散,陈铭远的五脏六腑仿佛都燃烧起来,融作一团。
冰火两重天。
陈铭远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只能呆滞地重复道:“你说什么?”
医生说:“病人曾经怀一个孩子, 现在已经流掉了。”
“孩子……谁的孩子……”陈铭远喃喃道。
医生说:“这个无从得知。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 但因为病人是男性, 并且饮食上有些不规律,营养供给不足, 所以看不出来。如果想要判断孩子的父亲, 可以根据时间来推……”
“闭嘴!我当然知道孩子是我的!”还没等医生说完话,陈铭远便打断道。
但随即他又意识到自己态度很差,勉强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说:“抱歉,张伯伯,我实在是……太着急了。”
张伯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理解你的心情。”
倒不如说, 张伯伯甚至有些惊讶。陈铭远在家里被宠成什么样子,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也都知道。从陈铭远打电话给他,求他做一台手术时,他就已经预料到陈铭远会是什么态度了。
陈铭远的确是发脾气了,但是他竟然还道歉了。会反省自己了,不错。是躺在病床上的双性人带给他的改变吗?这个叫叶誉希的男人,到底跟阿远是什么关系?
陈铭远痛苦地捂住眼睛。
孩子三个多月了,按照时间推算,那时候叶誉希还跟自己蜜里调油,相亲相爱呢。那段时候自己心情不太稳定,的确要的比较多。肯定是自己的孩子——哪怕是后来叶誉希拍《将进酒》跟周现走得比较近,陈铭远嘴上讽刺,心里却很确定,叶誉希没有跟对方发生什么。
从叶誉希看周现的眼神里,陈铭远就能读出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叶誉希眼睛里的光,被陈铭远熄灭了,但再也没有人点亮过。
可是,叶子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吗?陈铭远不敢细想这个问题。如果叶子知道自己有孩子了,却还是非离开自己不可,那他该是有多恨自己?叶誉希全神贯注地爱陈铭远的时候,陈铭远没觉得有多难得。叶誉希抽身地恨的时候,陈铭远才体会到从前的好。
陈铭远猛然回想起叶誉希离开自己的那一天,是提过孩子的。
——“我的孩子呢?!把孩子还给我!”
——“我们分手吧。”
两句话联系在一起,陈铭远仿佛领悟了什么。他抬起手,重重地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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