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扬扬眉毛,不再反驳,但内心仍存反对观点不变。
吃完饭后时间逼近十二点,辛系赶紧回了自己房间准备衣服,昨儿晚上和昭昭一起挑到半夜也没选出结果,不过好歹缩小了范围,现在只剩下三套衣服进入到了最后的角逐:一是昭昭给她带的另一条新裙子,素白色的棉质短袖连衣裙,有精巧的蕾丝印花暗纹和端庄的旗袍领;二是为了让她适应正式场合,某次假休逛街时希尔特地为她选的黑色山东绸礼裙,细肩带的齐胸款式,辛系一直把它放在箱子里以备不时之需;三是一件若草绿色的大裙摆棉纱织连衣裙,因为裙摆上层层叠叠的蛋糕褶和肩带上有小飞袖的设计所以看上去温柔又灵巧。
辛系把它们排排铺在床上,再一次陷入无限的纠结。
“怎么?还是选不出来?”
昭晰走了进来。
她简单地化了淡妆,换了条墨绿色的大露背长裙,把长发看似随意地绾在脑后并插上了一支镶嵌着翡翠的银质发簪,细长的颈脖上点缀着和长裙同色同材质的丝绸细颈链,整个人高挑优雅,黑发黑瞳尽显东方韵味,美极了。
辛系见她已经准备好,再反观自己几乎没有进展的样子,一下泄气瘫倒在床,撒娇道:“我不去成不成啊?我现在想到要去那儿就好烦躁……”
“不行。”昭晰走到她身边,严肃道:“你既然答应了就得去,哪有临时变卦的道理。”
辛系翻过身背对她,把脸埋在被子里,继续哼唧道:“啊啊啊啊啊,可是我现在是真的不想去了,你看我连衣服都选不出来。不想去不想去不想去,也不想换衣服!”
“你要是选不出衣服来我就把你扒光了带过去,让你当时答应得那么快,现在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昭晰说这话的时候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透露出浓浓的冷漠。
辛系听到她说要把自己扒光了的时候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之后还是继续闷头逃避现实,小拳头无力狂捶床面做最后的挣扎。
但终究也只是无能狂怒而已,昭昭一向说到做到,把她扒光公开处刑这种事儿她也不是做不出来,小辛再达观也接受不了自己和那么多陌生人坦诚相见的场景,所以……她这退堂鼓无论如何打也打不下去了,只能靠撒泼耍赖发发脾气。
“你要是实在选不出来,我们就让男生也来参与,大家一起投票选择?”昭晰缓和了语气,给出另一条建议,虽然她并不对那两位的审美抱有期待。
辛系抬起脑袋,望了眼床头的电子钟,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可来不及再纠结了。管它什么方法,先试了再说,反正这事儿交给她自己是选不出来了。
“行。”辛系放弃自我思考,打算把这事儿交给她的三个臭皮匠智囊团。
于是塞壬和Pin问讯赶来,他俩一个在束领结一个在抓头发,来时都匆匆忙忙,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刚进房门就看到昭晰盛装已备,单手撑在身后的桌子上,慵懒地半倚着解释道:“辛需要男士们给出一些意见,她去换衣服了,你们等等。”
两位衣着还不整洁的男士心领神会,反正他们收拾起来比较简单,不赶时间,两人安安心心坐在沙发上等待辛女士更衣出来。
“那我先了解一下,她展示的最终对象是给……?”前男友看?
塞壬句尾含蓄地用上了绵延的语气,怕太直白辛系听到会介意。
“是的。”昭晰心领神会,点头称是。
“她最终的目的是……?”
Pin有样学样,也含蓄道。
“主要是为了漂亮。”昭晰轻笑道:“也可以理解为你们需要选出能让她看上去更有自信的衣服。”
“明白了。”两人异口同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明白。
后续的挑选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俩男人不知怎么的对辛系的风格有着出奇的统一,没多久就投票选好了衣服。最后把关的昭晰看上去也很是满意,开开心心放走两人,接着帮辛系解决妆容和发型这两个麻烦。
辛甜甜觉得自己真是紧张极了,应激反应从指间蔓延到手肘,全都在细细密密地泛着刻骨的痒。
第14章 -013- 燃烧
中午,洛杉矶艺术区,HW美术馆内。
纳什刚刚结束对付那些媒体评论家的工作,他长舒一口气,揉揉两边跳动不停的太阳穴,让助理给他拿来一杯冰水。
展馆这周五才会正式开放,今天的预展主要是为了笼络人心,这次参展的艺术家里有不少是纳什很欣赏的并且准备提携的朋友,他对他们的作品口碑的在意程度可比自己的要重得多。所以才花费心力准备了这次预展,多少有些暗示那些媒体和评论家笔下留情的意思。
他的艺术家朋友们几乎都已经离开了展馆,部分为了今晚的社交场合养精蓄锐,部分结伴去酒吧找乐子,只有范澈还在不远处。
他伫立在一幅油画前许久未动,纳什好奇,侧目一看——好嘛,他盯着看的,不是他纳什的画么?
一口水呛在喉咙口,纳什差点没把自己的小辫子给晃散了。
“我没事。”
见助理走来,他连忙摆手说没事不用麻烦,没成想对方根本不是来给他顺气的。他把手机递给纳什,上面赫然写着:格雷来电。
纳什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怎么了?”
“你在哪?”格雷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促,应该是在疾走状态。
“还在展馆里,怎么了?”
“我今天会晚些到,你看住些Pin,还有辛。”
“哦……好。”
“现在你把手机交给范澈,我有话要和他说。”格雷的声音突然就低沉下来,语气里带着难以违抗的坚决和肃穆。
纳什听他这样,什么也没敢多问,只好照他说的做。
而仍然在画前扮演直立大树的范澈似乎也并不惊讶,仿佛他一直没走等在这里就是为了这通电话。他微笑地接过手机,除了一两句应声词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能让纳什了解,表情也很平和,好似只是在和朋友闲话家常。
可是,在这种氛围下,纳什却依然闻到了山雨欲来的危险味道。
天幕暗淡时,有人陆续入场,纳什邀请了城里几乎所有的名流和收藏家,他们大多互相认识。而且这本来就是借展览之意的社交场合,大家只顾达到自己的目的,玩得开心就好,所以纳什并没有被社交分去过多精力,他始终注意着门口,一心等待着那几位的到来。
中午范澈接完格雷的电话后就离开了展厅,整个人一直保持着那种得体但又让人很难产生亲近感的神秘气息。
纳什发达的情绪雷达一阵狂响,直觉慎得慌,再想到辛系今晚会出现在这个场所,他更是连舌根都在发苦。
不知不觉到了七点,夜幕降临,更多的人成群结队地进入HW美术馆,他们穿着得体,光鲜亮丽地加入这场主题名为“幻想”的画展之中。
展厅连接着露天酒会会场,一边是浪漫幻想的艺术家们创造出来的光怪陆离,一边是享乐与金钱搭建的现实世界,阻隔两边的仅仅是一面擦得干净到仿若可以忽视存在的透明玻璃。
这里内外反差巨大,却又有部分相同——他们都在极尽所能描绘人类在生活中能够达到的极限,抛却烦恼,纸醉金迷。
而纳什和范澈仿佛是这两个场所里唯二格格不入的人类,他们捧着装有不同液体的酒杯,心不在焉地等待着相同的人物出现。
八点,聚会的最高潮,在众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受邀的四人姗姗来迟。
他们一出场就吸引了大多数还没喝多的人的目光——钴蓝发色的不知名少年和五官精致雌雄难辨的塞壬带着他们各有风格的女伴一前一后推门入场,不仅点亮的艺术家们的眼眸,更是成为了社交圈的全新焦点。
一时间,全场人声寂静,只剩背景音乐。
这四个人无论从什么角度去看都是天差地别,站在一起时却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和谐感,是可以被反复欣赏的怪诞组合。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四位陌生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他们的表情一个赛一个的臭,要不是穿着精致,在外人看指不定以为他们是来砸场子的。
纳什热情地迎上来,佯装轻松道:“怎么来得这么晚,还以为你们变卦不来了。”
“不小心过敏了,去了趟医院,”辛系轻轻摆了两下戴着丝质长手套的双手,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她语气无奈,声音不自觉变成社交专用的柔软调子,表情委屈继续道:“然后遇上了堵车。实在抱歉啦,意外事件的到来总是让人没办法。”
Pin蹙着眉头,沉默地把她的手拉回自己的臂弯里。
纳什对他们的迟到并没有反感,倒是没想到Pin这毫无社交礼仪的小鬼今天竟然如此紧张,说好不会产生情感依赖的呢?他现在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像迷恋母亲的雏鸟,占有欲极强。
“那好吧。”纳什做出邀请的手势,笑道:“欢迎来到‘HW幻想预展’,我带你们四处看看?”
“有劳。”
会展主办人纳什无微不至的关照更让在场的人议论纷纷,他们在想:能得到纳什的青睐,这四个人肯定身份不俗。
在各位看客的眼里,他们四位陌生人是这样的:走在前面那两位看上去年少些,一个面恶一个面善,简直就是人类的两个极端,再根据少年对女孩的态度来判断,前者担当的是照顾者的角色,应该更年长些,很有可能是兄妹。走在他们身后的两个面容姣好的东亚人,无论从身材体形还是着装气质上看都像是一对情侣。女方娉婷大方,虽然身材瘦削得像个纸片人,但她眸中含情,看上去清冷又温柔,男方侧耳倾听,时而露出浅笑的漂亮模样让外人不小心看去总是会惹得心跳加快。
看客的眼睛是一半摸瞎一半雪亮的。
“我怎么觉得大家都在看我们?”昭晰不动声色地侧头和塞壬说话。对方完美的侧脸近在眼前,昭晰心里打着鼓,面上毫无波澜。
塞壬轻笑,无所谓地调笑道:“因为长得好看。你要知道艺术家人均颜控,看到心仪的漂亮人类当然狂热,这不稀奇。”
“外面那些人也还在看我们。”昭晰余光瞥向玻璃之外,表情并没有舒缓的倾向。
“被陌生人闯入他们熟悉的地盘,势必会引起警觉。除了纳什以外我们在这儿谁也不认识,他们也同样不认识我们,所以第一次会面,被观察也属于必然。”塞壬回答得一脸轻松,他从小因为这张脸的缘故被形形色色的人关注,早就习惯了各类目光。
昭晰却习惯不来,还是有些怯怯的。她虽然外表看不出异常,身体却被这些四面八方来的目光盯得逐渐僵化,本能驱使她一点点往塞壬身边靠,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看上去关系相当亲密。
迟钝的塞壬直到隔着单薄的外套也能感受到昭晰的若有若无的体温时才意识到她的不自在,他侧过脸,昭晰身上木质调香水的味道浅浅地萦绕在他的鼻尖,不算扑面而来,只是温温柔柔的氤氲。她的香水和本人一样分寸感很好,不至于浓郁却时时刻刻都彰显着主人的品味与个性。塞壬不着痕迹地多嗅了两下,恍惚间觉得如果不是在和她这样靠近的距离下,或许他永远也不会闻到这样的香味,是沉静但不会一昧隐忍的味道,与穿它的主人性格如出一辙。
面相漂亮的高个男人没有说话,自然而然地单手虚虚环绕住她的腰肢,身体悄悄往后撤了些,替她挡住了来自身后的大部分目光。
展区暂时开放了两层,纳什讲解起每一幅画都如数家珍,滔滔不绝,像个永动机。他一接触到这些令人赞叹的作品就能把一切烦心事儿抛到脑后,小辫子跟着人一起雀跃晃动,深黑色的瞳仁写满热爱。
Pin听得心不在焉,一直紧张地抓着辛系的手,他实在是太讨厌人多的地方了,焦虑值一直往上飙,心情就像不会水的人即将溺水一般挣扎,而辛系是他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浮木。
只是这根浮木的双手因为早上帮他染发时接触的那种新型塑胶手套的原因而过敏长了不少疹子,现在只能掩盖在豆蔻绿色的丝绸长手套之下。
她的手和人一样小,Pin甚至有种自己一个手掌就能包住她两只手的错觉,丝绸质地的长手套轻薄顺滑,若是仔细触碰,还能感受到她手指间不同寻常的肿胀。
在展馆一楼转了两圈半,纳什总算说完了这一层的作品,打算带他们去二楼看看。
“我的画挂在二楼,不是我夸张,老天爷,你们都得看看,我对它们真的非常满意,那简直是我的巅峰……”
狂热艺术家的话说道一半卡在喉头没有再继续下去,一直兴致缺缺垂着脑袋的Pin感受到自己掌心那只藏在手套里的红手缓缓捏成了拳头,那么,不用抬头也能知道是谁来了。
范澈从容地端着酒杯站在楼梯末端,视线直直地盯着辛系,眼神里多得是人看不懂的情绪。
该来的还是来了。
辛系毫不在意地直视回去,她在见到范澈之前本来内心无比纠结地在打鼓,但看到真人之后却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抵触和不安的情绪。她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为坚决,就像一往无前的无畏战士要孤身出征杀死作恶多端的魔龙般坚决。
女孩遂即抽回放在Pin掌心的手,双手拎起裙摆,复古小猫跟款式的浅口鞋轻巧地跳跃在楼梯上,她无声地往范澈的方向奔去。
勇士和恶龙之间需要一个了结。
轻纱跟随着主人的走动而飘扬,仿若失重一般。她总是这样,举止之间不太像真实存在于世界的人类,而是灵巧的穿梭在花丛之间的精灵。范澈专注地看着她一级一级走上楼梯,脖子的弯度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她和自己站在了同一层,许久不见的两人终于面面相觑。
严肃的对峙还没三秒,范澈就忍不住翘起嘴角,他不顾辛系的抵触和挣扎,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不由分说地牵着她往室外的阳台走去。
二层的阳台并不是涉及聚会的场所,所以环境昏暗,只留下几盏浅黄色的地灯。范澈把香槟杯放在阳台边,转过身面对辛系,他没有出声说话,只是很仔细地端详眼前人,像是想把她的样子刻进脑子里。
在格雷庄园居住的另三位住客最后为辛系选择的是带飞袖肩带的若草色连衣裙。
辛系因为坚持锻炼的原因手臂和肩颈线条流畅得像雕塑一样完美,纱织布料的飞袖搭在她略微上翘的肩线上,显得人十分灵动。昭晰帮她把长发侧编在左,并挽到身前系上了小巧的同色丝带蝴蝶结,额前和鬓角边偶有些倔强的零散卷发遗落在外,随性但不邋遢,平添甜美和少女气息。在首饰方面,辛系只选择了简单但精巧的不对称流星形状耳钉,除此之外无再多饰品挂坠抢眼,但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她整个人青春可爱得像个还在学院学习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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