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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平静地开口：“你平时睡觉是不关灯的。”
一直是小夜灯必须留着睡觉的人，现在躺在黑暗中，分明就是在无声地说着，这不对劲。
“啪！”夏天将灯按亮了。
床上的尚北，仍然一动不动。
“你再装睡，我就要揭你被子了。”
“天哥……”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被窝下传来，伪装出来的嗑睡未醒的声音，还是比较到位的，连睡眼惺忪揉眼睛的模样，也几乎毫无破绽，尚北将被子围在背上，坐了起来。
尚北睡觉喜欢果着，但这不是他在夏天面前盖住自己的理由。
夏天二话不说，上前就掀被子。
尚北不让，俩人纠缠了几下，夏天板着脸：“松手——”
尚北乖乖放手。
虽然只是三天完全没见过面，但是之前，哪怕每天晚上也要碰一下头说晚安，也都是灯光昏暗中进行。
连早上化妆，他俩也是不同区域。
所以说实话，距离俩人上一回坦城相见时，已经是接近一个月以前了。
果然，扒下被子，夏天看到尚北的胸肌都瘦下来了不少，胸腹间可以看到肋骨的形状，尚北整个人瘦得很夸张，几乎落了型。
用眼判断也能看出，他至少比进组之前，起码得瘦了十斤八斤。
这才一个月！
“不是说好了，有什么事情都一起扛吗？”夏天看到自己猜中了，住了手，咬着牙低声朝尚北从牙缝里挤话：“他又怎么你了？是不是也给你单独讲戏了？”
大概半个月前，饰演尚北妈的女演员被叫到了小黑屋里讲戏，大概讲了三、四天，每一次出来，据说她的状态就要暴躁许多。
四天后，她几乎像变了个人般。
这是一个有串场的小演员，从那头回来后八的卦。
说那边场子，但凡说起导演的小黑屋，没有一个人不怕的。
据说聂长江给演员单独讲戏的小黑屋有五个，会根据不同人，不同的需要，单独把演员叫进去讲戏。
训练的内容，演员需要保密。
尚北摇头，神情有些压抑，他深呼吸后摇头说：“没有，我还是自己揣摩，和同组体验为主……”如果不是夏天太熟悉尚北，也看不出来他此时正在强忍着不耐烦。
像是完全不想解释，但又硬押着自己给夏天去说。
眉眼肢体情绪，都不对。
于是夏天放柔了语调，整个人软了下来，坐在床上挨着尚北，慢着语速盯着尚北说：“我很担心你，你有什么想法和感觉，不要自己一个人扛，说好了，不瞒着的。”
尚北是理亏的。
否则他不会装睡。
他能感觉夏天贴近自己的温暖，让他很有冲动，去将人掳到怀里，不顾一切地发泄一通。
不想说话，但是有渴望。
但他不敢，他怕失控。
虽然聂长江没有单独和他去小黑屋里讲戏，但也有提醒过他，快要开始拍一些前期状态的戏了，这个时候，他最好减少和夏天的来往，以免互相影响对方的情绪和状态，浪费了这段时间的特训。
“小北，我知道你和夏天是情人，可是你和他是完全相反的，你知道的，还有一周他的戏会先拍，这个时候，你最好不要去影响他的状态。林亚，不能沾染一丝一毫亚兰德的黑暗。”
聂长江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可是他说话的时候，总有一种魔力，像是他什么都知道。
夏天陪尚北来拍这个电影，是赌上自己的前程的。
聂长江带尚北去看过夏天在那边场景的状态，夏天在那里是轻松的，阳光而开朗的，饰演他身边人的信任、依赖，笑容，让这些演员们都很放松。
和尚北贵族那边的气氛，完全不一样。
那边已经是紧张而面临爆发的时候了。
尚北这边会先开机。
而夏天继续在他那边模拟环境。
聂长江说了，两边场景状态基本不会有交集，包括开机拍摄，也是安保齐全，在私密状态下进行的。
不存在演员之间的互相观摩。
非必要的工作人员，不得进入开机中的片场。
尚北已经正式进入开拍状态两天了。
他心里有一团火烧得正旺，想要破坏一些什么，想要将压抑着的什么释放掉，特别是那个女演员……那个原来只是有些高傲的女演员，在经过聂长江小黑屋调教后，变得特别的神经质。
她看向他的时候，眼中的的确确产生了仇恨。
她入了戏，成为了戏中人。
尚北也一样，每当她带着厌恶的神态看向他的时候，他都想将她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她凭什么？
凭什在在同一个场景里，假模假样生活的这么一群人里，她眼里的仇恨，偏偏只锁定了他？
她中了名叫聂长江的毒，也中了这出《堕天使的印记》的毒，只是尚北有些不愿意配合她的演出，并不乐意成为她毕恭毕敬，听听话话的偶人。
或者他正在配合，这正是聂长江想要的状态，正是剧组需要的状态。
尚北心里堵着一团火焰，而面前的夏天，是他心之所向，一旦在夏天面前爆发出来，那堵火焰那团气，就会泄掉。
尚北闭上眼，努力让自己的手和思想受控。
而他的嘴，则毫不受控地说：“天哥你走吧，我要保持这个状态……已经在拍了。”
夏天懂了。
他不能打着关心的名义，去干涉尚北的工作。
于是夏天主动将尚北连人带被子一起用力拥进怀里，尚北不敢和他过于亲近，担心泄掉那种状态和情绪，不敢接触美好的事，去取代现在满心的愤懑。
夏天理解。
“行，不过你不能躲着我，赶紧拍完这一段，该吃吃，该睡睡，把肉给我养回来！还有，每两天我们必须见一次，不接受反驳，要不然，我就生气了！”
第112章
这些话，夏天是吻着尚北的耳际说出来的，最后给他在耳朵上咬了一口，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尚北。
夏天给尚北留了夜灯，离开了。
他没回自己的房车，而是转身去找了小胖。
小胖和桃子他们其实这些天来，也担心得不得了，可是尚北让他们瞒着夏天，他们也不敢阳奉阴违，生怕一个不好反而更加刺激了尚北。
要知道尚北现在的状态，可是十分不稳定的。
只得几个人私下里，不停地骂聂长江。
见夏天主动找上门，小胖可就完全没有顾忌了，尚北的状态没有什么好说的，就是为了拍摄需要。
可是他答应夏天，会替夏天盯紧尚北。
如果尚北有啥出阁的行为，小胖会立刻通知夏天，并且会用夏天的名义，来对尚北进行威慑。
狐假虎威，了解一下。
前期的拍摄工作，大概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日子就这样紧绷着过去了。
尚北虽然越来越阴抑了，但在夏天和小胖的联手对付下，还能维持着比较微妙的平和。
可聂长江像个控制狂一样，控制着尚北在剧组里的行为。
另一方面，他却对夏天进行了完全的放养。
有一幕少年亚兰德见到刚刚成为心理医生不久的林亚的戏，竟然是采用了一明一暗的拍摄去完成的。
明里是三台机在拍着夏天。
暗地里，还有两台在另一头，拍摄盯着屏幕中夏天在看的尚北。
彻底做到了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一个有心的猎人，发现了无知无觉的猎物的布置。
夏天是实景拍摄，而尚北则完全自己一个人，仅仅是盯着在景中工作的夏天，由聂长江在他身边，通过语言引导来完成了这场戏。
当时聂长江不允许有多少人在场，小胖在尚北的坚持下，当了个沉默的观众。
据说当时小胖听着聂长江的话，再看到尚北的模样，无端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出了一身白毛汗。
别说他了，事后小胖悄悄将这事告诉了夏天。
连夏天心里都觉得碜得慌。
夏天的戏份较少，可是大多数时间，尚北在拍戏的时候，都不让人旁观。
同组的演员更不例外。
夏天在第三个月请假回国了半个月，将一些堆压下来的工作，见缝插针般地完成了。
再回到剧组后，夏天第一场要拍的戏，竟然就是和尚北的亲热戏。
毫无心理准备下，被通知明天就要拍。
又是小胖报的料：“聂长江说，小北差不多要发泄一下了，要不然，会真的想杀人。”小胖特地去机场接夏天的飞机，从机场开回剧组还得半天时间，在车里他就告了状。
小胖搓着自己的手臂，用一种厌恶的表情对夏天说：“聂长江说这话的时候，小北正在吃饭，他说完后，小北连饭都吃不下了，肯定也是被恶心到了。”
小胖记得很清楚，聂长江当时说话时一直看着尚北，笑得十分满意，像是看着自己杰作的艺术家。
他眼中的杰作，就是越来越沉默寡言，神情阴郁的尚北。
真是王八蛋。
他们几个近身工作的人都清楚，进组三个月，聂长江是直接禁止了尚北和夏天的亲近的，说得十分直白。
没到时候。
他需要尚北堵着那口气。
等待爆发的时候。
而现在，无疑就是他想要尚北爆发的时候了。
一想到尚北和夏天的爱情，也要被加以利用，小胖就想打人。
可是这些话，他只能对夏天说，他现在完全摸不透尚北是怎么想的。虽然尚北有时候揣摸剧情和人物状态，自虐得小胖看不下去的时候，会祭出夏天的名头来加以干涉，尚北大部分时间里，都会乖乖听劝。
但是这都是单方面的。
只是小胖单方面对尚北的约束和提醒，以及婆妈地说个不停。
尚北原来话就不多，现在话更少了。
小胖不知道尚北是怎么想的，也不太敢问。
之前夏天还在剧组里的时候还好些，尚北会在夏天面前伪装，会强迫自己仍然努力说话，偶尔也会有笑容。
夏天回国的这半个月……
小胖不堪回想。
状告多了不灵，小胖深切地明白这个道理，而且夏天压了一大堆活等着他回国干，小胖也不能这么自私地去打扰夏天。
好不容易等到夏天回来，简直是望眼欲穿。
小胖找夏天说的时候，尚北还在拍戏。
“夏哥，那个聂长江也不知道是不是传销里练过摊的，感觉特别能给人洗脑，今天你回组里，我前两天有和小北提议过，要不他调一调今天的通告时间，和我一起来接你……本来都说好了，可是聂长江听说他要请半天假，就单独找了小北聊了半小时，小北就妥协了，说让我来接你们就好，他还是先紧着拍摄进度……我真觉得聂长江那人特别有问题！”
夏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小胖说的问题，他不是不知道。
身为热恋中的情侣，又是一直以来被宠着黏着的那一个，夏天才是最早感觉到尚北变化而不适应的人。
可尚北就是仿佛入了魔障似的。
他憋着一口气，像是觉得自己只要在这里爆发了，以后和夏天就能过上好日子。
尚北为的是他们俩的将来。
一想到这一点，夏天就不忍心去干涉，去阻止尚北了。
而且夏天心里特别明白，他们这些身边人感觉不适应，不舒服，可是尚北才是最难熬的那个人。
以爱之名去指责，只会加重尚北的负担。
让他在拼搏的时候，还要多想。
最近每天夏天工作哪怕忙到吐，补妆什么的时候，都会拿起手机给尚北留言。尚北虽然回得少了，可每天肯定会回复夏天。
夏天能感觉到，尚北还是很爱自己，很在意自己。
越是这样，他越不能像小胖这样，肆无忌惮地对尚北提意见，提要求。
可是想到小胖也是真心疼尚北，心疼得不行……夏天斟酌了一下，终究还是担心尚北的情感，占据了理智的上风，他对小胖说：“今天回去后，我去小北车里守他，和他好好聊一聊。”
夏天的守车待尚北的行动，胎死于聂长江之手。
可聂长江似乎猜到了夏天回来就会找尚北，抢先一步，在尚北收工之前，让威廉来找了夏天。
导演召唤，比私事要紧。
于是夏天只得让小胖告诉尚北自己要找他，而夏天自己，则去了找聂长江。
“拍你俩的激情戏之前，我希望你和小北不要见面。”聂长江说得很温和，可是语调里，却有隐约有种不容抗拒的霸道之意：“为了明天那场戏，小北准备了很久，如果你们今晚见了面，可能会让他近期的心血付诸一旦。”
夏天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聂长江身为这部电影的导演，他们做为演员在剧组里的时候，理论上是应该受其约束和管理的。
可是他和尚北之间的关系，又太过私密……
夏天是一个不习惯直接和人正面刚的人，于是他委婉地提醒聂长江：“聂导，我和尚北签的合同里，应该不存在拍摄期间，有关私人交往需要被约束和干涉的条款。”
有些合同为了避免艺人带来不良风险和影响，会要求艺人在合约期间，不能和异性交往，和产生负面影响等有损形像的要求。
不过夏天和尚北的合约里，并没有注明合约期间，不能有私交的条款。
“这并不是因为合约上的要求，我找你来，也不是一定要行使导演的权力，去对你提出的要求。夏天，虽然你进组前后我都没有和你单独仔细交流过，但我一直有关注你。起初是因为你是一个对小北来说很特别的人，我知道小北答应来拍这部电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你的功劳。后来我看到你其实并不太习惯这种沉浸式的体验，但你一直有努力去适应，而且很快就融入了里面，你的表现十分自然可喜，优秀到并不需要我做为一个导演去对你进行干涉，你就自己掌握了最好的方法。”
之前夏天有注意到，聂长江和人说话的时候，眼神并不喜欢对人直视。可今天却有不同，聂长江像变了个人似的，认真温和地盯着夏天看，说话的时候，像一位与他相交多年的挚友般，连之前提要求的不容抗拒，也像是出自关心，十分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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