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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浊之下(近代现代)——遇鹿

时间:2020-07-03 08:36:36  作者:遇鹿
  “前两天还说着鸡毛蒜皮小事的人突然消失了,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习惯。”姜妍刚走的时候,唐岑总会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新的消息,但是从那天晚上起,姜妍再没有出现过。
  但即便如此,唐岑依旧抱着几分幻想,幻想着姜妍从未死去:“我一开始还想过她是不是离家出走,躲到一个没有人发现的地方,但是高中的同学还是告诉了我姜妍的死讯。”
  接到班长来电,听到对方难得焦急的声音时,唐岑还有些意外。在她询问是否知道姜妍死亡的事情时,唐岑手里的笔掉在了桌上,圆滑的原子笔滚向了桌子的一侧,从毫无遮挡的桌沿滚下,摔在了地上。
  何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唐岑的高中同学,姜妍不是他们害死的,唐岑的病情他们也确实不知情,但又一次打破了唐岑的幻想,逼着他面对那血淋淋事实的也确确实实是这些人。
  得知确切的死讯,唐岑才颤颤巍巍地点开了自己的列表。他翻了三四遍,试图质问姜妍,却再也没有找到姜妍的名字。
  那晚,唐岑在陆晟的怀里深陷梦魇,在他的背上挠出了深深的血痕。
  “直到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她将我从好友列表里删掉了。或许也删掉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所以她死后没有人来找过我,大概也没有人知道她和我的联系吧。”
  “她只用语音通话,只要一删除好友,其他人也不会知道我们之间有过联系。何况她是自杀,又有谁会去细细查这些呢。”
  唐岑的声音很平静,他望着窗外,泪腺分泌出的液体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曾经在网上一遍又一遍查着姜妍的名字和学校,然而一无所获。
  何休松开握着的手,在唐岑微微错愕的注视中,他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递给唐岑。
  “那个时候我再回想起她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难过了。”唐岑接过纸巾,将它对折之后遮住了眼睛,“她还是很温柔的一个女孩子,才会在走向死亡的时候还为我着想,不给我添麻烦。”
  姜妍并不是真的如唐岑所说的那样温柔,她或许是替所有伤害过她的人着想,固执地讨好他们。对向她表达善意的唐岑,姜妍和她母亲一样,用自己的言语去伤害他,将从她母亲那受到的伤害又施加到了唐岑身上。
  唐岑深知这一点,时至今日他仍在承受着那些言语的折磨,但是同样身为受害者,他眼里的姜妍还停留在高中同桌时的那半年时光里,温柔又热心。
  姜妍不是唯一了解唐岑的人,但他却是唯一理解姜妍的人,最初的理解只流于表面,在他体会过唐松源的辱骂后,那样的理解才变成了感同身受。
  唐岑在姜妍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但姜妍比他更勇敢果断,能一个人做出走向死亡的选择,但她的死也成了唐岑内心那道不可治愈的创伤。
  “我参与了她人生中最美好也是最痛苦的那几年,却被她从她的死亡里摘得一干二净。”
  即使是遮着眼,何休也能看出唐岑的精神不太好。他疲倦的模样让何休几次都想结束这次谈话,但和之前一样,唐岑一直在说,他就静静地听着,偶尔在他停顿时问上那么两句,自始至终何休都没有主动打断过唐岑。
  主治医生叮嘱他注意唐岑的身体状况,但作为心理医生,何休也要尊重唐岑的想法,而且唐岑看起来非常想向他倾诉这一段过往。
  “我和安迪他们走在一起的时候,看着他们肆无忌惮地玩闹,我总是羡慕得很。我和他们走在一起,参加各种社团,但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融入到那个群体,只是在边缘观看着其他人的生活。”止不住的眼泪浸湿了那一小张纸巾,唐岑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然而手上触及的地方沾满了泪水。
  即使唐岑有着令人嫉妒的一切条件,却羡慕着别人庸俗快乐的生活。他不害怕生病,也不害怕吃药,从外部来的伤害他都能承受住,他害怕的是一个人面对。
  唐岑的交际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自始至终却没有几个关系密切的朋友。他试图拥有朋友,然而矛盾的心理却让他无法对着外人掏心掏肺。和谁都算得上朋友,但和任何人都不交心。
  何休长叹了一声,走投无路的姜妍对唐岑而言只是崩溃的导火索,他的崩溃在最初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
  “动物能跟随本能生存,而人不能。人是复杂的生物,人的社会也是如此,每个时代都会有很多无法融入群体的异类,你不是个例,姜妍也不是。”何休做了那么多年的医生,他见过许许多多像唐岑这样的患者,他们的经历千差万别,但根源却是如出一辙。
  孤独会让人逐渐变成一具空壳。①在越来越复杂的社会里,人的关系也不再单纯,成为空壳的人越来越多,感叹上一代人友谊的年轻人也比比皆是。
  何休抽走了唐岑手里的纸巾,他对着那双通红的眼睛,温声细语道:“这世界上有无数个和你一样的人。”
  唐岑当然知道,这世界上有无数个和他一样的人,但是无数个相似的人之中,又有多少人最后能摆脱这样的困境,像正常人一样融入社会直至离世。
  姜妍做不到,他也做不到。
  就算是被钉死在棺材里,埋在泥土之下,隔着厚重的木板,唐岑也能听到她腐朽声带里发出的呼唤自己的声音,感受到化成枯骨的手勾着自己的手腕向着泥潭中走去。
  两个同样在泥潭里挣扎的人是没有办法互相扶持着走出去的,他们只会互相拉扯着,越陷越深。所以在看着姜妍完全陷入泥潭之后,唐岑才会求助岸上一直向他伸着手的陆晟。
  姜妍死后的第一周,唐岑和陆晟滚上了床。他看起来虽然是醉得神志不清,但其实唐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那种从里到外的空虚需要另一个人来填补。
  两周后,药物开始起效时,唐岑缩减了对酒精和尼古丁的需求,同时又纵容陆晟在他身上无尽地索取。
  嗅着陆晟身上那股熟悉的沐浴乳味道,在陆晟温柔酥麻的亲吻中,唐岑露出了柔软的腹部。他抱着陆晟宽阔厚实的肩膀沉溺(欲)海,从里到外被陆晟气息包裹着的感觉给了唐岑极大的安全感,畸形而病态的心理在陆晟身上得到了回应。
  唐岑心脏那个窟窿被陆晟填补上,呼啸的冷风不再往里灌入。
  会习惯的,习惯慢慢回到沉寂中的感觉。
  ※※※※※※※※※※※※※※※※※※※※
  ①取自《JOJO的奇妙冒险:幻影之血》。
 
 
第29章 
  在陆晟视线不及的范围内,唐岑每一天都小心翼翼地数着药片度日。他艰难地维持着表面上平静的日常生活,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
  最初唐岑以为只要他坚持治疗,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痊愈。在工作的那两年里,唐岑发现他不需要吃药,单靠着陆晟偶尔一个安抚的动作就能调整情绪,他渐渐变得像个健康的正常人了。
  但到了他临近毕业,即将回到唐松源的视线里时,平静生活再一次被人搅得一团糟,连带着小心隐藏了多年的秘密都被暴露在阳光下。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他的父亲,唐松源。
  “听说你在英国和一个男人同居。”唐松源说得轻飘飘,但从他说出“同居”这两个字起,唐岑就觉得身上的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一样,熟悉的恐惧感蔓延至全身。
  在陆晟叫醒他之后,唐岑又吞了两片药片。虽然那是正常的服用剂量,但唐岑早已忘了它的副作用。
  吃下药的半小时后,唐岑胃里掀起一阵翻涌的感觉。他冲出卧室,跌跌撞撞地跑进浴室,对着洗手池一阵干呕,但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他吐不出又咽不下。
  陆晟原本站在窗外抽烟,听到了唐岑从卧室里跑出来的声响时,回头只看到了唐岑的背影。陆晟掐了烟,疑惑地紧跟着唐岑进了浴室,看他趴在水池边干呕,赶忙拍着他的后背:“阿岑!你哪不舒服?”
  “咳咳——”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两片边缘已经被溶解了的药片落在了洗手池里。
  陆晟看着那两片快看不出原来形状的药片,脸上的神色变了变,皱着眉看向还在不停干呕的唐岑,他佝偻着的身子,趴在水池边的背影看起来格外狼狈。
  唐岑过了好一阵才止住干呕和咳嗽,他试图拧开水龙头,但发软颤抖的手使不上力气。陆晟站在他身后,瞥见了唐岑眼里的水光,无奈地打开水龙头,任由水流将两片药片冲进了下水道。
  等唐岑就着水龙头的水漱了口,陆晟才扶着他坐到了沙发上。
  陆晟从厨房的暖水壶里倒了杯温水,他递给唐岑,在唐岑接过水后才在他边上的位置坐下。对上唐岑惨白的脸,陆晟头疼地问道:“你……吃了什么?”
  唐岑捂着胃,胃里一抽一抽的疼痛扎着他的腰腹,连说话都费劲。他摇了摇头:“我没事……”
  他这样的态度看得陆晟一阵烦躁,说出的话语气也重了几分:“这叫没事?”
  陆晟很少用这样训斥的口吻和唐岑说话,虽然知道唐岑身体不适,但背着他吃药这件事让陆晟感到了唐岑对他深深的不信任感。
  见唐岑抬起头望着他,陆晟深吸了一口气:“唐岑,你老实告诉我,你吐出来的是什么药?”
  唐岑手紧握着杯子,揉搓着不平整的杯身。他不记得那一糖罐子里装的具体有哪些药,只记得几个模糊的名字,但单凭那几个模糊的名字是很难说服陆晟的,或许他甚至不知道那究竟是治疗什么的药。
  拿起陆晟放在桌上的手机,唐岑在屏幕上打下一串名字后又把手机递给陆晟。
  陆晟接过来,在网页里搜索了其中一个药名,翻着搜到的内容,越看脸上的表情越凝重。
  他放下手机,揪着头顶一小撮头发叹气:“这……你吃多久了?”
  “不记得了,已经一两年没吃了。”唐岑一点点增加和减少服用量,虽然记着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吃的,但那个时候才和陆晟交往,一旦说出时间,他担心陆晟会把病因往自己身上揽。
  “你到底……”陆晟说了一半就停住了,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问才不会触及唐岑的***。
  交往这么多年,唐岑一次都没有和他说过这件事,如果不是这一次,唐岑或许还会继续隐瞒下去。想到这,陆晟才发现他似乎从来都不了解自己的恋人。
  唐岑歪着头坐在一旁,一声不吭地揉着胃。陆晟坐到他身边,抽走了他手里的水杯,将他搂进了怀里:“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从来都没告诉我?”
  “不是什么严重的病,而且也好得差不多了。”唐岑隐去了一小部分事实,但他说的也确实是实话,如果不是唐松源突然来了这么一出的话。
  “那你刚刚——”陆晟想起来唐岑刚才的反应顿了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你家里知道吗?”
  唐岑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和他们说。”这件事情除了医生和早已死去的姜妍,唐岑谁也没说。
  “那你……”陆晟还是对唐岑向他隐瞒病情的事情耿耿于怀,“为什么不和我说?”
  然而唐岑不解释病因,也不解释为什么隐瞒,只是一遍又一遍低声下气地向陆晟道歉:“对不起。”
  唐岑摆低姿态,陆晟即使再生气也舍不得向他发火,而且被自己的父亲刺激得发病本身就足够令唐岑难受了。
  他捋顺唐岑后脑勺的头发,指尖无意间擦到了脖颈处冰凉濡湿的皮肤。陆晟拿自己的袖子替唐岑擦了擦冷汗:“你一定要回去吗?你这个样子我放心不下。”
  唐岑点了点头,他知道陆晟这么问的原因。他想过不如干脆移民留在这里,和唐家断绝关系,但这样的念头只冒出了一瞬间就被他打消了。
  看他还在坚持,陆晟也不勉强,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我和你一起回去。”
  “这是我家里的事情,我不想你牵扯进来!而且你那些……长辈不是……”唐岑抓着陆晟的肩膀,他记得陆晟出国的原因,陆晟回国不仅要面对唐松源的怒火,还要提防那些人暗中使绊。
  “我没关系,我担心的是你。”陆晟拍了拍唐岑的背,“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我也能第一时间赶到。”
  “那好吧……”唐岑妥协道。
  在回国之前,唐岑绝没有想过他回唐家时,迎接他的是一阵撕扯皮肉的疼痛和窒息般的昏厥。
  唐岑醒来时看到眼前的景象愣了愣,那布局显然不是唐松源的书房,而是某个人的卧室里,像是……他的卧室一样。
  他身上盖着深灰色的绒被,被子的一角正好挡住了他打量房间的视线,抬起手想拉开被子,然而唐岑只动了一下手肘,椎心刺骨的疼痛从手肘关节传来。唐岑缩在被子里的手摸上疼痛的部位,触手是一条又长又宽的肿胀伤痕。
  唐松源气极了,下手也不顾忌,唐岑身上一大片都是他打出来的红痕,躺在床上稍微一动,就会拉扯到背上和手上的伤。
  但是皮肉上的伤远没有心里受的伤痛,唐松源在书房里说的那一句句话依旧刺痛着唐岑的心。他从没有想过在父亲的眼里他竟然和男(妓)一般无二,甚至于否定了他在英国留学那么多年取得的成绩。
  然而唐岑没有想到,这仅仅还只是个开始。
  唐岑不知道他睡了多久,但从身上的伤来看,应该只过了几个小时。进书房前他把行李箱丢在了楼下,手机也不知丢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没有办法和陆晟取得联系,也没法起来找药吃,现在只能躺在床上等着。
  没过多久,卧室的门又被人打开了。唐岑动弹不得,也没看见来人是谁,只是推门的声音不重,他猜着应该不是他父亲,或许是管家或者唐钤。
  来人似乎也在打量他,房间里静悄悄的,唐岑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没多久,来人终于等不耐烦了,才怒声呵斥道:“醒了就别装睡了!”
  唐岑心头一紧,皱着眉捂着肋骨处,忍着疼痛缓缓坐起身。他每动一下,身上皮肉拉扯传来的疼痛都在提醒着他,迫使他想起书房里那段惨痛的回忆。
  唐松源看唐岑慢腾腾地坐起来,看他皱着眉的样子,以为是对他心存不满,他将手里的两张纸狠狠地甩到他脸上:“从小我供你吃、供你穿,长大了我送你出国深造,哪一样亏待过你?”
  纸张砸在脸上,锋利的边缘在唐岑脸上划出了一小道口子。唐岑脸上火辣辣地疼,他分不清是被羞辱的疼,还是伤口传来的疼。他费力地捡起面前的纸,熟悉的英文闯入视线:“Moderate depression(中度抑郁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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