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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青柠望了望半夜通亮的办公室，他不知道俱乐部上层的人物里面坐了几个，但想必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盯着他离开以后，李惟用力揉了一把脸。吴沉川试探地问他：“老李，还成么？”
李惟捂着脸，忽然声音危险道：“我不是说过了，让我十二点上班还不如让我辞职去卖红薯？”
吴沉川幽幽地看着他，许久以后犹豫地点了一下头：“好吧，你去卖吧。摊子钱我个人支援你五百。”
李惟：“……”
“老吴，我是真不想来。”李惟嗓音有些低沉沙哑，一时听来竟有些可耻的性感。
吴沉川叹气：“不得不来啊。”
“是啊，不得不来。毕竟老周和老钱他俩的事情，总该有个结果了。”李惟把手离开脸，瞬息间变得正常。
“等等？老钱又是怎么回事？”吴沉川愣了，他们今天不是该讨论周立安退队的事情和产生的影响么，连忙跟在李惟背后一起进入了会议室。
从接下来会议内容里，吴沉川从上层那边知道明了了两件事：
一，周立安合约期满要退会。此事没有转圜余地，他也不肯再续约。而即将接纳他的队是SNE。联盟传统强队，上届比赛冠军，RL的死敌。
二，许久不曾出现的钱更新也对俱乐部上层发出了消息。他提出愿意续约，合同和年薪和之前一样。但是他作为ADC只有一个要求：换掉队内的辅助赵晴明。
钱更新说得很明白，有他没有赵晴明。有赵晴明RL则不会有他。
……
网上关于周立安退队的事情炒的风生水起，其中不知道为什么大部分的矛头都指在了李惟这个队长身上。
李惟水平犀利过硬，人气很高，面对周立安退队后带来的一系列负面猜测他的粉丝也不甘示弱，也在网上和对面撕了起来。
一时之间沸沸扬扬，官网和官方微博底下每天都有不少吵架的人。
而队内，知道会议室内消息情况以后，反应最大的是赵晴明。
“卧槽！老钱我x尼玛！”赵晴明一脚踩在自己的椅子上，对着空气骂，“亏我把你当儿子一样疼爱，你就这么辜负你亲爱的父亲么！逆子！”
李惟拿着马克杯靠在桌子边喝水，看着他那样似乎觉得颇为好笑，捧着杯子看好戏似得盯着赵晴明骂人。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贼眉鼠眼的肯定不是好人。”赵晴明转头看到李惟笑嘻嘻，更痛心疾首道，“当年我和他第一次一起打下路的时候，他就横竖瞧不上我。我这些年这么疼他，把他捧在手心爱的供养，怎么就养出这个白眼狼啊！”
孙卿路过经过李惟身边，看了他一眼：“你在网上都被骂了，还有碧莲笑？”
“谁骂的？”
孙卿一回头，发现说话的人居然是薛青柠。
他一反常态，只是打开了游戏界面，却半天没有训练也没有排位，居然一直背对着他们安静地听着。
“哟！别骂了别骂了，孩子偷听着呢。”李惟连忙放下水杯对赵晴明招招手说。
赵晴明正在气头上怎肯罢休，骂骂咧咧都快气死了。肖佳欢看他这样，很有眼力见地跑去给他倒了杯热水，还泡了个菊花茶包降火，怕他骂出扁桃体发炎。
李惟叹了口气，走过去站在薛青柠背后，伸手捂住了他耳朵，却轻声用他可以听见的声音说：“你训练你的。让我看看你最近视野布局进步没有。告诉你个好消息，以后你可能就会是队里的正牌打野了。你要多努力，别让我们失望，知道么？”
几个月时间，能从青训营变成RL替补再变成正式打野，对于一个新人来说简直快得如火箭一般不可思议，这还得多谢队里的动荡。
“谁骂你？”薛青柠对此丝毫没有兴奋，他关注的依旧是别的事情。避开了李惟捂着耳朵不让他听脏话的手，他用一对漆黑的瞳仁看向他，“是周立安，还是高层？”
他年纪又小，眼神又干净。没人能对着这样一双眼睛说谎。
李惟心里轻轻叹气，说：“没有，不是他们。”
薛青柠收回目光，鼠标打开浏览器，在键盘上把李惟的名字在搜索栏飞快敲下，就要按下回车键。
李惟忽然俯身把他的手给覆住了。
他的手刚才捧过盛满热水的马克杯，此时熨烫柔软，贴着薛青柠手背传来一阵安心平稳的感觉。那和他过去接触过的手不同，善意而温柔，包容而强大。
薛青柠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总算放弃了。他背对着他，紧绷的肩膀不易被察觉地放下来一点，垂眸问：“……大乱斗打么？”
李惟笑了，把手松开：“打，兄弟我马上来。”
薛青柠等李惟进入组排队伍，问：“还赌人头么？”
李惟颇有兴趣：“好啊，你想赌什么？”
薛青柠：“我赢了，你亲口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赢了……我任你处置。”
李惟顿时来了兴趣，摩肩擦掌立刻坐直，打起精神在电脑键盘前跃跃欲试。
两个人进入游戏，系统随机分配角色。李惟被分配的是辛德拉，而薛青柠拿到的总算是个盲僧。
李惟很是愉快地笑了，随即打起精神认认真真地和他的打野进入峡谷。大乱斗很考验反应力和对各种情况的应对能力，一条路走到黑，不服就是干。
那边赵晴明骂完了人，略有点寂寥，抓耳挠腮想找人捧哽，看了一眼肖佳欢，转头去找李惟叨叨。
然而李惟杀得不亦乐乎，对他的骚扰就是一句：“滚。”
赵晴明碰了壁，去找孙卿，孙卿冷冷瞪他一眼。赵晴明撇了撇嘴，重新转头还是去找肖佳欢去了。
“肖儿。”赵晴明叹了口气，“你说我苦不苦？我真是比黄连还苦。”
肖佳欢一上午被闹得没训练什么，都费在他这儿了。此时只得好言道：“不苦，蜂蜜虽好，不及前辈甜。”
“……”赵晴明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肖儿你说啊，这种游戏里爱排挤奶妈辅助的人，现实里是不是也特别爱医闹啊。输了就怪奶，病了就怪医生。我是哪里惹到老钱了，他为啥排挤我，还说有他没我，有我没他？那些连夜手术却被病患指责的医生是不是就现在我这个心情？”
肖佳欢连声附和：“是的是的，输了怪奶妈的人还有医闹的人最讨厌了。”仿佛自己深有感触。
虽然钱更新的合约答应和之前一样的薪水，但赵晴明和李惟一样已经和俱乐部签了长约。如果为了留下钱更新解约赵晴明，俱乐部会在同样丧失一个老臣的情况下，还继续付出一大笔解约费。
俱乐部是不会解约的。
RL一夜之间失去两位老臣已经算是不可避免的局面了。
肖佳欢好脾气地任他抱怨，但彼此都知道，他说的这么多，只是消解曾经兄弟如今陌路的苦闷罢了。
李惟突然一声欢呼，双手离开键盘：“15比13，赢了！”
薛青柠看着那个战绩击杀数，平时平静的眼中总算出现了一丝不甘。
但愿赌服输，是男人，就要直面惨淡的现实。
薛青柠停滞了一会儿，主动走过去问李惟：“你想要我做什么？”
李惟兴致盎然：“是什么都可以么？”
“嗯。”
一瞬间，薛青柠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有充满尖叫的黄昏午后，有满是恶意咒骂的客厅。有被任人宰割拽着头发拖过的楼梯间，有被烟灰缸砸碎的电视机。
他沉默极了，像是任由别人宣判的殉难者。但无论是什么，他都决定去做。
“那我要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李惟眼里含着笑意看着他，“勤奋训练，保持身体健康，并争取今年过年前再长高三厘米。”
所有一切黑暗烟消云散，薛青柠抬起头，怔愣地看着眼前明朗英俊的李惟。
“昨晚你又在训练室熬夜训练吧？”李惟拿起桌上的马克杯捧在手里，“虽然我们业内绝大多数人是这样，但你还年轻，未来还有无数可能，健康长大是你现在最要紧的事情，以后不要再熬夜了。”
他直视自己的小队友：“做不到么？”
薛青柠轻轻吸了口气：“……做得到。”
“过年的时候我会量身高的，可不能蒙混过关。”李惟嘴角上翘。
薛青柠点了一下头：“好。”
看着他重新回到自己位置上，转头全神贯注进入了自己的训练，李惟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恢复平静。
俱乐部昨晚已经有了决断。李惟面对高层的各种试探，只说了一句话：赵晴明不在，他依旧会是RL的队长。但赵晴明在，他承诺下个赛季定会给俱乐部带来一座冠军。
无可置疑的，真实可靠的冠军。
如果做不到，他会主动提出解约。俱乐部不用再心疼给赵晴明的那笔钱了，他个人给俱乐部的解约费不会比赵晴明的少。
李惟进入了自己的训练，承诺过的誓言不会成为他的负担，而是前进道路上必须要做的目标。他是永远追求快乐和自由的人，而冠军则是他追求的第一对象。
第11章
社交网络上关于周立安的事情还在持续发酵，但这还不是最劲爆的。
随着时间逝去，转会窗口已经到了快要关闭的时刻。
周立安去意欲绝还找到了下家，自然不必说。钱更新那边俱乐部也给了消息，态度很坚决：“你和赵晴明，要么一起留下，要么你自己走。”
于是钱更新那边也不必多说了。
多年老臣，传奇冠军缔造者，一走就走了两位。队内动荡是必然的，都不用去看粉丝们有什么反应了。
转会期窗口一关闭，SNE那边就出了消息。他们热烈欢迎周立安从RL转会到他们队伍里，成为他们的一员。
对此，SNE还召开了一个记者发布会，找了不少记者前来采访。
SNE也是个联盟老牌强队，队的全名是Sacredness Never End，“神迹永无终结”。去年SNE击败了RL拿到了国内联盟的冠军，两者互为死敌。
周立安作为RL老臣，别的队不去偏偏去SNE，实在是太令人产生遐想了。粉丝都在想：究竟是爱的多么深，恨得多么痛，才会对选择变成敌人？
记者在发布会上争相采访，其中特别问了一下周立安离开RL的理由。
周立安没有回绝采访，直接对记者说：“对于离开RL的这个决定我也是十分痛苦，犹豫了很久。可是也不得不承认现在RL并不适合我了，无论是队长的意见还是队友的意志，都和我相违背。队长的意见与我过于冲突，所以我也不得不选择离开。现在的RL已经不是当初我热爱的那个了。”
此话一说，立刻掀起了一片哗然。
记者在底下议论纷纷，这完全就是坐实了RL赶人，队长李惟孤立队友的说法啊！
吴沉川接到消息的时候愣了片刻，顿时很想爆粗口骂人。此时对周立安那点旧情和不舍完全烟消云散，一边马不停蹄地安排公关，一边想着该如何处理现状。
但是无论他们这边怎么压，李惟欺负排挤队友的消息还是没办法压下去。所有人千夫所指，似乎要隔着网线把他的脊梁骨戳断。
就这样在风口浪尖之中，RL也举办了一次记者发布会。
这次发布会乃是早就安排好的惯例，每年必须得有不得不开。不为别的，只是介绍一下队内人员新情况和对新赛季的具体展望。
肖佳欢和薛青柠被吴沉川安排着参加了记者发布会，上场前千叮咛万嘱咐，这个档口，他们俩新人什么都不用管。不该说的千万别说，就说说自己的经历经验和场上位置就可以了。至于问的其他什么问题，比如有关俱乐部或者李惟的，就当记者放屁就好。
肖佳欢省心极了，点点头说明白了。
薛青柠安静地像个哑巴，照例不爱说话，吴沉川就当他默认了。
虽然只是新赛季发布会，但由于目前RL的动荡，来的记者也是比以往的多了许多。
在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以后，终于还是有记者按捺不住了。他们把问题直指两位新成员，问的都是关于周立安转会和李惟队内排挤队友的事情。
一个记者直接站起来，看着一直沉默不语貌似内向的薛青柠，尖锐地提问：“听说你们队长李惟队内排挤欺负队友，把周立安孤立了，彻底逼的老将退队。这件事是真的么？”
肖佳欢刚想替他回答，就听见薛青柠无比果断地说：“不是。”
记者步步紧逼：“那你告诉我，周立安他为什么要退队呢？”
薛青柠用一双无光无亮的漆黑眼睛盯着那个记者：“因为他菜，比不过我。”
全场哗然！
后台的经理吴沉川瞳孔地震！！
他脑子当机地想：这……这孩子在说什么啊？谁快点上去让他闭嘴啊！
他会被无数流言蜚语攻击的！他会被千夫所指的！
记者在震惊之中，连忙追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作为一个刚从青训营升上来的新人，比周立安实力还要强是么？”
薛青柠对着话筒：“没错。”
无数记者立刻记录下他说的每一个字，根本不需要等回去写什么报告了，现场当下就有记者发出微博，把他的一言一行记录下来当即发在了网络上。
又一个记者站了起来提问，她从业多年，对于态度这么刚这么强悍的新人选手还是第一次见。仿佛这个不大的孩子灵魂深处有簇永不能扑灭的火焰，遇到寒冰和黑暗也可以一直燃烧下去。
“我想请问一下选手Lime，你毕竟是刚刚加入RL，还是个新人。对于RL曾经辉煌的缔造者之一，你的前辈，难道你就没有丝毫的谦逊敬畏么？这样未免有些太自大狂妄了吧！”那个记者的问题如同利刃一般指向了薛青柠。
薛青柠等他说完才凑近话筒，他声音平静而缥缈，却仿佛是微风带来远道而来的蒲公英，落地即刻牢牢生根发芽，不容任何人忽视其存在：“他加入了SNE。而SNE，和RL是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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