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彩真是心虚得狠了,愈发殷勤:“那应该很快啊,我在这儿等你,万一需要帮手我好立即凑数。”
千重心急了,直接把他往营帐外面推:“不用不用真的不用!你们快走,我随后就到!”
刹那间宋彩还以为有敌军来犯,这姑娘打算舍身殿后。
在江晏准备第二次传讯时,宋彩走了出来,脸色有些疲倦。江晏原本打算佯作生气,质问他为何耽搁这么久,一见他这副模样就放弃了,不由担心:“哪里不舒服么?”
宋彩摇摇头,坦白道:“刚才圣子把巫人的咒法传给我了,现在我的脑袋里有几十个符号在打转,它们排列成不同的阵型就有不同的作用,搞得我头晕眼花,好混乱。”
江晏心念一动,停住了脚步:“要不然……”
宋彩眼巴巴等他的下文,他却一把捂住那双蛊惑性十足的眼睛,凶凶地说:“别看我!要不然我给你揉一下太阳穴?”
宋彩:“……”
揉就揉呗,吓我一跳!
宋彩扯开他的手,也凶凶地回:“来吧!谢谢啊!”
江晏压下企图上挑的唇角,双手捧住他后脑,拇指触上太阳穴,轻缓珍重地揉了起来。
臭小子的皮肤细滑柔软,跟那烤化了的白瓷似的,又像小时候吃过的父亲塞来的马奶糕……真不爷们儿。
“疼吗?”大妖王问。
“不疼,力道正好。”
实际上力道有点沉了,因为那双手该是拿得起蛟骨铁鞭、摔得动千金之蟒的手,又怎么可能做得好这种小事。
但宋爸爸知足,只要儿孝顺,就是一指戳穿自己的太阳穴也无所谓,他欣然受之,甘之如饴!
尽管他没说实话,江晏却还是有所感似地放轻了些,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以后……可经常为你揉。”
宋爸爸闭着眼睛享受,插空点了点头,殊不知某人说出这种话几乎消耗了全部的勇气。
大妖王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从没这样伺候过别人,也或许因为伺候的是宋彩。
搁在从前,若是有人告诉他将来的某一天他会心甘情愿伺候一个男人,他必定不等那人说完就一掌劈死。可现在,遐想着将来大事皆毕,在曜炀宫那窄窄一方天地,在旁人都不得进的纱帐鸾床上,他们可以有无数个这样的时刻,他的心中竟都被绵软香甜的奶味灌满了。
当然,那需要先征得宋彩的同意。
不远处,小侍从正拿着千重心交代的笔墨纸砚经过,见这两人举止亲密便多看了几眼,掀帘准备进入营帐时却突然“啊”了一声。
宋彩背对着营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听见小侍从像被人捂住嘴似地发出了闷哼,便倏地睁开眼,扭头朝那边看。
只见帐帘一晃,小侍从就被人暴力拖拽了进去。
宋彩觉得奇怪,悄声对江晏道:“莫不是有奸细混进来了吧,你放大五感听听看?”
江晏不用放大五感也听得见。
营帐里千重心正在批评小侍从差点把她暴露了,小侍从则委屈地说不知道她在偷看,还差点被她那颗露在缝隙里的眼珠子吓掉半条命,千重心狡辩说谁偷看了,这不是因为圣子畏光才没拉帘子么,旁边的圣子则忍不住笑出声来。
千重心这样“误会”正顺了江晏的意,他盼着多些这样的“误会”才好,再把这“误会”说给更多人才好,便对宋彩道:“是小侍从被帐脚绊了一下,没有奸细。现在感觉好些了么?要是还觉得晕,回去再好好给你揉罢,还有件要紧事待办。”
宋彩被这人的体贴整得有点懵。在他心里,江晏就是一个被IQ压制了EQ的死直,说温柔的话、做温柔的事都属于崩人设。
他木讷地点头,还没想好怎么打破诡异的气氛,毛毯就又裹了上来,温度瞬间被拢在其中。
毛绒绒的暖意将他拥抱着,秋日的凉风尚未触碰到他的衣角就被隔绝了,宋彩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心想刚才是谁说的江晏低EQ,胡他疙瘩汤的扯!江晏明明就是十佳好男主!
他忍不住冲人家竖起大拇指:“江晏,好兄弟,真的讲义气!”
江晏:“……”
自从得知岁芜逃了以后,一行人把曜炀宫附近百里都搜索遍了。枭桀使用桃木剑多次转移空间,耗费了大量灵力,几乎累到虚脱;恭乙调用蚂蚁大军,能接收到的范围内均没有踪迹;北云既请圣子试过咒法定位,奈何岁芜似乎能够避开定位;赤练派出去的几支半妖队伍也都没有传回积极消息,岁芜仿佛人间蒸发。
这就十分令人费解,如果岁芜是自己逃走的,为什么没有回大泽宫去,还要避开众人的搜索?
“除非岁芜不是自己逃走的,而是被人抓走的。”千重心说道。
“不一定,还有一种可能,”宋彩琢磨了好久,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些,“逃出曜炀宫谈何容易,岁芜姑娘怎么会轻易就摆脱了江胁的骚……控、控制,但如果她阴差阳错躲进了妖王圣陵,江胁就没办法了,我们的搜寻方式当然也不会见效。”
这正契合了江晏的想法,他把宋彩找回来就是为安排好后面的事,怕自己去妖王圣陵期间这臭小子出幺蛾子。
其他人却不大认可,千重心道:“据说圣陵的位置一直是个谜,归天的妖王在下葬时只有陪葬的亲卫队有资格护送棺椁入陵,从来没有活物从那里走出来过。岁芜被关在曜炀宫里,会那么容易就进了圣陵?再说江胁,身为妖王,他应该是知道圣陵在何处的,他不会去搜吗?”
“他还真不知道,”恭乙突然开口,“按照规制,妖王该在继位时从上任妖王那里得到圣陵的位置信息,但在妖族历史上,内忧外患、纷争不断,几乎每一位妖王都是在突发事件中辞世,没有寿终正寝的。因此妖王们会早早选定自己的接班人,也会早早就把圣陵的位置告诉他。而江胁并非上任妖王的内定接班人,妖王的位子是他抢去的,自然也就不了解圣陵的秘密。”
千重心傻傻看着恭乙:“你怎么知道?”
恭乙冲她笑,眼里却溢满了宠溺:“大概是从民间听来的吧,有一点印象,脱口就说出来了。”
对此江晏没表态,但宋彩实在讶异,讶异于恭乙竟然知道这个。他试探着:“老恭大哥,关于圣陵,再给我们科普一下呗?”
恭乙瞧瞧江晏那张写满了不高兴的脸,微一挑眉:“我只道听途说了一丁点而已,万一信息不实岂不是对妖王英魂的大不敬。江少侠是妖族的,不如请江少侠讲给宋公子听罢。”
宋彩:“不不,你只管说你知道的,有不实之处才好纠正,以免坊间流传的都是不实版本。而且……江晏他嗓子发炎了。”
被迫发炎的江晏:嗬!
但生气归生气,江晏还是点了下头,示意恭乙可以继续。
恭乙便接着道:“妖王圣陵似乎并不是某个具体位置,而是另一层空间。我们所理解的空间其实还是具体的位置,比如断龙脊和桃木剑劈斩出来的空间,那只不过是压缩了两点之间的距离,使人快速到达另一个位置,但这个位置是存在于我们能够看得见、触碰得到的世界上的,就算在一个特定范围的空间内经历了特别的事件,那也不过是被精心设计过的,类似于幻境。”
他说得对,枭桀当初设计了宋彩和江晏,叫他们误以为自己进入了几千年前的世界,其实那只是他的杰作,宋彩和江晏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便也没有对既成的故事内容做出修改。
恭乙道:“妖王圣陵所在的空间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它属于另一层面,不与这世界上的任何地点相关联,换种说法,它也可以和任何地点重叠而互不影响。我这样是否表达清楚了?可能有点绕。”
“不,你表达得很清楚!”千重心道,“所以它才从来没被找到过,是吗?那岁芜要是真的在里面,行的是个什么运啊!”
恭乙:“天大的好运,也是天大的厄运。圣陵里头有历代妖王们的遗骨,不似凡人身死魂销,妖王遗骨上会留有部分妖力,若被有心人得到,后果不堪设想。但守护圣陵的亲卫队们也不是摆设,不管是死是活,他们都有足够的力量驱逐或毁灭侵入者。唔,这都是听说的。”
“听谁说的?”江晏淡淡问。
恭乙“……茶馆里说书的。”
宋彩心中警铃大作,暗叫一声可不得了,恭乙他果然知道!而且从初见开始宋彩就觉得他身上有种莫名熟悉的气质,现在仔细去感受……更强烈了!
——他怕不是江晏老爹的私生子?
见江晏气定神闲、面不改色,宋彩不敢继续瞎揣测,也不能显露出自己知道这一切,便问江晏:“恭老兄说的这个版本实吗?”
江晏:“实。”
宋彩:“好,那我们不要再耽搁了,这就出发,晚一步都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岁芜。”
江晏却把他推给恭乙:“我自己去,你留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忘更啦
第96章 举步疑无路7
此举不仅叫宋彩意外,其余人也都表示愕然。恭乙先前被他塞了一只麒麟崽, 现又被塞了一个俊俏的小公子, 不由纳闷, 问道:“你确定?不把宋公子带着?”
宋彩有同样的疑问,但总觉得这话被恭乙问得有歧义,什么叫“把宋公子带着”?好像谁是他江晏的腿部挂件似的。
江晏道:“圣陵入口有金龙神力作封,须凭妖王权戒和妖王契印开启。岁芜若真是在圣陵中,必然从江胁那里拿走了权戒, 但她没有契印,只有在和金龙达成了某种共识的情况下才有可能进入。这很奇怪,金龙虽是活物,在过去的几千年里却鲜少开口, 打的什么算盘尚不可知, 我无暇分心照顾你。”
这话是单纯对宋彩说的, 听起来冷冰冰,实则满含了柔情。宋彩一直凝眉思索, 自然错过了这份柔情, 道:“我不需要你照顾,你忘了,你的妖丹在我这里, 有我跟着反而更稳妥些。”
——不仅如此,行动点和攻击点都该充值了。
真的不是他私心,刚才查过账,虽然能量瓶没用得上, 但基础值都见红了,充充总是好的……
宋彩抬眸,不由自主瞄上江晏的嘴唇。
江晏知他是担心自己,心头一软,道:“也有理。”
宋彩瞬间两眼放光,笑颜泛起璀璨朝晖:“那你同意带我了?”
“嗯。”江晏浅浅一笑。
“好好,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拖你大腿!”宋彩高兴得要飞起来,感谢大腿赐抱。
千重心悄悄道:“宋公子,是后腿。”
宋彩:爱哪条腿就哪条腿,是江晏的就行!
临走前几人进入营帐做了简单的交接和部署。现如今江胁丢了权戒的可能性很大,也正好能解释为何半妖族在荆棘林外屯兵数日,江胁却一直按兵不动。因为他自知这妖王之位坐得不稳,偏生那条金龙目中无人,只怕这脚出了穹顶殿,那脚就没资格再迈进去了。
这倒为半妖提供了方便。
他一日不出来,守在曜炀宫的妖兵们就多一日的恐慌,也会对他们的王多一分怀疑。现如今尚可仰仗外层的屏障和荆棘林暂时护佑着,可谁又知道它们能护多久,保不齐哪天清晨睁开眼,荆棘林已成了一片焦土,先辈妖王们苦心打造的屏障也已支离破碎。
有赤练坐镇,恭乙和千重心帮扶,江晏其实放心得很。他们只需要在气势上做足就行,因为剿灭妖兵并不是最终目的。
半妖面临着力量消失的威胁,回归妖族、与人族缔结友好才是他们最后的退路,否则当那一天来临,半妖们流散到凡间各地,因没了妖力而不得不现出原形,会迎来怎样的命运可想而知。
在人族面前,他们曾因怀有妖力而倨傲睥睨过,在妖族面前,他们的王族曾是被驱逐的一支,两方夹持,他们可能会沦为奴隶、玩物、黑市明市都可随意贩卖的货品。
那太可怕了。
赤练想要的和江晏想要的保持了一致。他们并非要摧毁妖族,并非要屠尽妖兵、焚毁曜炀宫,他们只有江胁这一个对手而已。
“这一趟能顺便把江胁小贼给办了才好,没了领头的,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大妖王,我们不用费一兵一卒就能占领曜炀宫。”宋彩咪咂着小嘴,改口道,“不是占领,是拿回,曜炀宫本来就是你的。”
江晏逗他道:“怎么说是我的?那江胁要是长得比我好,你保不齐会说我是犯上作乱的逆党。”
宋彩以为他是认真的,生气了:“胡说八道!我在你眼里是那么肤浅的人?”
江晏笑出声。
意识到被戏弄,宋彩翻了个白眼,转移了话题:“他们都没有问过你妖王契印的事,像是都知道了一样。”
江晏:“你知道么?”
宋彩坦言:“我还真知道。契印这东西说到底就是血脉传承,以血为媒,以先代妖王的契印为引,一代一代保留下来的。说得通俗点就是吊高汤,年份越久越耐人品味呀。哈!”
江晏的目光里泛着懒,午后的凉荫一般,忽然就起了点玩味的兴致,道:“那你觉得我这份高汤可还行?”
“嗯?”宋彩被弄得莫名其妙,不知他想让自己从什么方面来品评。
江晏便顿了一下,将视线移向别处:“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莫非根本没细品过?”
宋彩:“……”
宋彩这人并不愚钝,可惜在感情方面是新手,各种新手的弊病都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观察别人的朦胧暧昧时他是名侦探柯南;分析别人的情感问题时他是心理专家;解决别人的情感危机时他是麻利的刽子手……好了,一到自己这里,就变成了灶台上的断腿蚂蚁,热水汽里拧巴来拧巴去,直叫自己被蒸得一脑袋浆糊,怎么都不开窍。
一听江晏这么说,宋彩那骨缝里藏着的丁点不自信就又冒了出来,因为江晏在他眼里太好、太优秀,总觉得他不可能是在跟自己谈感情,他一定是因为记着仇呢,因为自己之前的那些行为的确冒犯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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