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四瞅了一眼时辰,擦干了手:“这么晚了还读书?”这小混蛋是打了鸡血还是被他这突然冒出来的兄弟给刺激到了,这么用功?他一边猜度着一边随口吩咐道,“读书伤神,以后交代御膳房那边,晚上给陛下备些好克化的汤点。”
余涟应了个是,心思一转,捧起那挂斗篷道:“这斗篷湿得厉害,让奴才扔了吧。”
和四瞥了一眼,佯作不在意道:“湿了而已,回头烤干了便是,留下吧。”
余涟眉心攒着的那点疑惑更深了,等到出了庑房,恰巧和守门的赵精忠迎面撞上,他看了一眼烛火半熄的窗户,示意赵精忠借一步说话。
赵精忠愣了下,随余涟走到一个僻静处。
余涟开口便问:“督主今儿突然出宫,去见谁了?”
赵精忠“啊”了一声,搔搔后脑勺:“没谁啊。”
余涟端详了片刻他的脸色:“我知道了,你去吧。”
赵精忠:“???”
余涟目送一头雾水的赵精忠远去,停在原地思忖片刻,往李报国栖身的厢房去了。
赵精忠被余涟那么一问,心头顿觉不好,他着急忙慌地找去了和四那,敲敲门听人没睡,便大惊失色地闯了进去:“督主!”
正捧着破书苦思冥想的和四被他吓了一跳,见着他满脸凝重,不由地将书放下:“忠忠,莫方,出什么事了,与我慢慢道来。”
天大的事大不了就是宁王造反啦,打上京城啦,和四心平气和地提前从抽屉里摸出了保心丹。
赵精忠紧皱着脸,鬼鬼祟祟道:“督主,我怀疑您和姓陆的私情被余秉笔发现了!他刚刚问了我今夜您的去向!
和四:“……”
和四将保心丹又放了回去,语重心长道:“忠忠哇……我要说我和那个姓陆的半分私情都没有,你信吗?”
赵精忠不说话,但是眼睛里分明写满了“不信!”
和四与他无声地对视片刻,做出副终于痛下决心的神情与他道:“其实,都是那姓陆的一直暗恋督主我呀!唉,我看他可怜,才不忍拒绝他。忠忠这回你信了吗?”
忠忠不说话,忠忠的表情依旧是充满了不信。
和四:“……”
虽然赵精忠一百个不相信自家督主和姓陆的锦衣卫两之间如小葱拌豆腐般一清二白,但是不信是一码事,敢不敢说是另一码事。
和四用“再逼逼就送他去内书堂,和小太监们相亲”的威胁打发走了赵精忠,翻了翻毫无动静的破书,揣着一肚子心事慢慢地入了睡。
这一睡睡得不踏实,果然天还没亮,就有人急匆匆地冲进了司礼监,将和四从不踏实的睡梦中惊醒。
“督主!陛下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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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陆的:“听说有人说只是我单方面暗恋他?”
心虚的某人:“对啊!老子又没告白!哼唧!”
近期无意外都是日更三千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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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波澜突生
可能昨夜在外头着了寒风,起的时候又用力过猛,和四赶到乾清殿时脑门一阵阵地发晕,整个人头重脚轻,人影在他眼前能模糊成三四层,使劲晃晃脑袋再看去才能重合成一个完整的人形。
来福挂着苦菊似的一张脸迎了上来,见了他没禀告小皇帝的病情,倒先惊叫起来:“督主您这是怎么啦,气色这般难看?!”
和四屈指顶着太阳穴那块使劲揉了揉,感觉稍微清醒了些,哑声道:“我没事,昨儿睡得晚了罢了,陛下呢,怎么样了,好端端地怎么病了?”
来福忧心忡忡地瞧着他那张气色极差的脸,和四本就生得白净,脸色一差简直比死人好不到哪里去。他有心多关心两句拍拍马屁,可是眼下头一号重要的是龙榻上的那位小主子,便只得硬着头皮边引他入暖阁,边小声小气地回道:“回督主的话,太医已经来瞧过陛下了,说是积食导致胃胀的缘故。夜里头吐了一遭,可把奴才吓坏了。好在现下没有大碍,方子也开出去配药了。”
和四脚步一顿:“太医走了吗?”
来福赶紧道:“没呢,张副院判抓药去了,徐院判还守在陛下龙榻前呢。”
和四点点头,眼前突然一花,不由地向后猛地一个踉跄。
来福及时一把托住他的胳膊肘,失声叫道:“督主!您老人家慢着点,可别吓奴才!”
和四被那句“老人家”刺激得脸一抽,脑仁突突地更疼了,他扶着来福的手缓过来气,风轻云淡地说:“督主年纪大了,走点路趔趄下正常,不必大惊小怪。”
来福:“……”
和四就顶着这么一张惨白的死人脸,慢腾腾地迈进了东暖阁里头。
徐院判恰巧给小皇帝把完这个时辰的脉,正颤巍巍地起身去拿银针,结果一抬头见着这位鬼见愁,吓得先是退了一步,又不由地凑近两步,仔细端详了两眼,职业病犯了:“提督,您这脸色不大好呀,能否容老朽给你把个脉?”
“脸色不大好”这句话和四今儿听了一路了,从一开始的尚有些担忧到现在的麻木不仁,他温声恭和地与徐院判道:“我的身子不妨事的,先搁在一边,陛下怎么样了,可还好?”
提到小皇帝,徐院判沉重地叹了口气:“陛下年纪小,不懂节制,前些日子饮酒过度,这两天又吃撑了没克化,脘腹胀满,这才上吐下泻。我已经开了健脾健胃的方子,连着服上两日便应可好转了。”
和四听着毛病不大,眉头却没松缓,端着张冷漠如冰的脸转头对来福道:“上次的教训没吃够是吗?我看你们乾清宫的奴才一个个已经不是皮痒而是命痒了?!”
他声音不高不低,瞬间吓跪了一地的人。
徐太医虽没跪,却被他的脸色吓得战战兢兢,险些没站住。
来福哭丧着脸叫冤:“督主饶命啊!打上次之后,陛下的饮食奴才们都是慎之又慎,一丝一毫都不敢懈怠。昨夜其实陛下进得不多,还不到往常晚膳用的菜量,可、可……奴才也不知道,怎就龙体抱恙了呢?”
“没用的东西。”和四低骂道。
“厂臣来了吗?”龙帐里忽然传来小皇帝气若游丝的声音。
和四立时应了一声,瞥了一眼来福和徐院判他们,转身去看小王八蛋了。
一年三百六十天里,和四要被这小王八犊子气上三百五十回,乍一看到平时比皮猴还瓷实的小混账像条虚弱的小狗似的,窝在对他来说太过宽敞的龙榻上,心里头居然生出了一丝“怜悯”的滋味。
小皇帝白着张小脸,努力睁开眼皮,瞧了一眼和四顿时睁圆了眼睛,过了一会吐出两个字:“好丑。”
和四:“……”
和四顿时觉得自己刚才那一腔“怜惜”喂了狗。
小皇帝动动手指头,让和四靠近些。
和四如他所愿地坐了过去。
小皇帝长长嘘出口气,费劲地坐起来,同手同脚地慢腾腾爬了过去。
和四刚要将这病了还不安分的熊孩子按回去,小皇帝不依不饶地一把抓住他的蟒袍,把自个儿埋进了他怀里,瓮声瓮气地命令道:“朕不准你动!”
当着来福他们的面,和四实在不方便对他动手,只好僵硬着身子任由怀里那团暖呼呼的小东西抱紧了,他犹豫了下,拍拍小皇帝的背:“陛下现在觉着好些了吗?”
小皇帝闷头使劲摇了摇,就在和四要吩咐下面的人去准备些汤粥时,小皇帝突然用很小的声音道:“和四,他们是不是不想我做这个皇帝?”
和四心头一惊,不动声色地一掌捂住小皇帝的嘴,对外面还杵着的来福和徐院判道:“这儿有我伺候,徐大人先去外头歇一歇吧,至于其他人先出去,别打扰陛下歇息。”
等其他人等陆续退了出去,只余下小皇帝与和四两人,和四方松开了他的嘴,拧着眉对眼巴巴瞅着他的小皇帝道:“陛下可知刚才那句话要是传到了前朝,会掀起多大的风波?”
“本来就是,”小皇帝不以为意道,他把自己蜷成一团歪在和四怀中,掰着手指头道,“太后不喜欢我,首辅他们也觉得我和我爹一样没出息,连宫里头的太监宫女们都觉得我这么点大的一个皇帝好糊弄。没有人愿意我当这个皇帝,更别说我的叔叔们了。”
和四撸猫似的撸着小皇帝的毛,他突然发现小皇帝的头发并不是纯正的黑,平时看不出来,现在在昏暗的屋内就着烛火,竟是泛着一层浅淡的金色。和四心头起疑,想凑近再看看,却突然被小皇帝一手撑住了下巴。
他垂下眼冷眼看去。
小皇帝也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干得发白的嘴唇动动:“我虽然是个男的,生得也好看,但才八岁,你不能对我下手!”
和四:“……”
和四被他这番惊天地泣鬼神的金口玉言给惊呆了,他不可置信地想,太可怕了,难道自己脸上写着“畜生”两个字吗???怎么只要是个雄的,就认为自己一定会觊觎他们的“男色”???
和四不堪受辱,于是双手将小皇帝裤子一扒,在对方震惊的眼神里狠狠地扇了两巴掌。
小皇帝眼中的震惊瞬间变成了泪水:“你竟然敢打朕?!”
和四平静地说:“你不是说我是你娘吗?娘打儿子,有毛病?”
小皇帝:“……”
虽然好气,但好像……没毛病。
被揍过的小皇帝嘴巴安分了下来,他蔫蔫地伏在和四膝头,把玩着他的腰牌:“我突然觉着活得好没意思,太后大臣们嫌弃我,你还打我……”
他说着就一头扎进了和四胸膛里,一副你干脆打死我的自暴自弃样。
和四是真想打死他了,但是打死这小王八蛋也意味着自个儿的仕途也到头了,没谁会留一个背信弃义弑主的奴才,他只得了无生趣地充当着老妈子的角色:“陛下说得这些话要是给外头的流民们听见,八成他们还不到饿死,就被您给气死了。您要是活不下去,这宫外头还有多少人能活下去啊?”
小皇帝挑起一只眼:“我大燕还有流民?户部尚书不是说,家家户户丰衣足食,米粮满仓吗?”
和四不敢相信一个皇帝居然这么天真:“这种鬼话你也信?”
“……”小皇帝噎了一噎,不敢说话了。
和四拍拍他的背:“这样吧,陛下。下次有谁敢背地里说您,或者给您脸色看,只管告诉臣,臣帮您出气。等臣治他们一回两回,就再没人敢妄议您了。”
小皇帝斜眼瞅他:“要是太后嫌弃我呢?”
和四一派从容道:“太后也不行,您才是真龙天子,九五之尊,是咱大燕最最尊贵的陛下,没人能给您气受。就算是太后她也是有把柄能治得住她的。”
小皇帝不信。
和四只好一脸为难地透露给他:“太后未出阁前和内阁里的江辅臣两情投意合,本该是对佳眷,可惜被您父皇给看上了,便选入了宫里。现在您父皇驾崩啦,他两……”
余下的话和四含蓄地用眼神表达给了小皇帝。
小皇帝身子一震,吃力地撑起上半身:“她竟然敢做出这种让皇室蒙羞之事,你也居然隐瞒此事到现在,不办了她???”
和四唉了一声,将他又按回怀里:“陛下,您要知道太后也是个可怜人。现在才多大年纪啊,膝下连个亲生儿女都没有,就得守在这宫里头过完这辈子,想想不可怜吗?”他顿了一顿,“最主要的是,有些事情知道了不一定要现在说,得留到适合说出它的时候,才能发挥出它的作用,明白吗陛下?”
小皇帝似懂非懂地看着他,突然语出惊人:“厂臣,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当这个皇帝。”
和四:“???”
你小子拉肚子把脑子也拉出去了???
和四道:“不行,臣不能,臣无后。”
小皇帝:“……”
这个问题太关键了,实在让小皇帝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反驳他,两只小眼情不自禁地向和四裤/裆看去。
和四:“……”
小皇帝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听说割的时候挺疼的,那你现在还疼吗?”
和四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又在小皇帝屁股上添了两巴掌。
小皇帝被揍服帖了,也不说什么“我不当皇帝”的荒唐话了,他闷闷不乐地卷着被子窝在和四怀里:“和四,既然你说我是真龙天子,那为什么现在又冒出来个萧巡?”
和四拨弄他发梢的手一顿:“那孩子叫萧巡?”
“嗯。”小皇帝点头,“他自己说的。”
和四努力眯起眼看清小皇帝发丝的颜色,漫不经心道:“一个半道冒出来的小子而已,连身体里是不是流着先帝的血脉都尚未可知,陛下担忧他什么?”
“我不是担忧他,只是他是云王叔亲自送回来的……”
和四听明白了他的话,更不在意了:“陛下的云王叔是几个藩王里头最糊涂的了,他带回来的人自然也是最不可靠的。即便可靠……”他拈起一根发丝凑在眼前仔细看,轻声道:“臣也有办法,让它不可靠~”
小皇帝被他话里的杀意冷得打了个寒颤,可心底又冒出一种奇异的安全感,他缩在和四的怀里,像多年前的大雪天里缩在自己娘亲的怀中,感到了无比的踏实与温暖。
出了乾清殿时,和四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快撑不住这重若千斤的身体,他急需去找个地方躺上一躺,最好能躺上个一天一夜没有糟心的人和消息来扰他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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