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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不带刀(古代架空)——墨然回首

时间:2020-07-06 10:43:58  作者:墨然回首
  赵精忠数了下,这是他们家督主自打出宫后叹得第一十八口气了。他是个老实的暗卫,从来就没摸清楚过自家督主的心思,比方说他以为他家督主就是和姓陆的玩玩,哪成想玩到现在,越玩越真,大有跨越性别和阵营的重重阻碍,不顾一切在一起的趋势。
  这要是给满朝文武们知道,东厂提督和锦衣卫百户搞在了一起,这得吓死多少人啊?
  赵精忠猜不透他家督主为何叹气,便只好耿直地敲敲窗提醒他:“督主,太医提醒您了,您可切勿再多劳多思,忧思过甚伤身哪。”
  和四幽幽地说:“忠忠哇,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么婆婆嘴,将来会嫁不出去的?”
  赵精忠:“……”
  马车很快驶入一条宽巷之中,和四虽然看不见,但是凭借着尚能顶用的耳朵,听见马蹄的落地声明显比方才清脆平稳,两旁也无任何摊贩叫卖的嘈杂声。
  和四撩开一片帘角,稍稍抬头嗅了一嗅,斜来的寒风里掺着雪水的冷气,还有大簇的梅香。
  他记得内阁杨首辅独爱梅花,自己在府邸中的住处便名为梅园,四周环绕了大片从各地寻来的珍奇梅花。
  “和杨老头子做邻居啊,”和四牙疼地咧了下嘴,自言自语道,“要是被他知道隔壁住了个宦官,把他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造孽造孽。”
  不小心偷听到他家督主碎碎念的赵精忠:“……”
  他不由紧张地揣测起来,督主这碎碎念是什么意思,是要对杨首辅下手了吗?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机智影卫,是不是要提前准备打手和抄家计划?
  过了杨宅,又穿了一条巷打了个弯,叮当乱响的马车总算停下来了。
  赵精忠小心翼翼地搀着和四下了马车。
  瞎得时间不久,和四还没有很适应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被赵精忠扶着走上了台阶,他驻足了,仰头煞有介事地凝望过去。
  赵精忠见他神情肃然地看着门楣不语,自己自然也大气不敢出一声,默默地侍立在和四身后。
  和四“看”了半天,始终等不到赵精忠开口,终于沉不住气,慢腾腾地开口:“忠忠哇……”
  “在,督主!”赵精忠回答得飞快。
  “你,陪我在这傻站了半天,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和四愈发地和蔼可亲,“比方说告诉你家督主我,这大门上挂的什么牌匾,牌匾是个什么颜色,又比方说这宅子大不大,阔不阔气,够不够气死朝里那群老不死的翰林和御史们?”
  赵精忠:“……QAQ!”
  不知为什么,失明之后的督主竟让赵精忠觉得比以前更可怕了……
  比方说此时明明督主闭眼含笑地面向他,他的背后蹭蹭地直冒冷汗,他委屈地小声替自己辩解:“我看督主您自个儿看了半天,以为……”
  和四终于忍无可忍,抓出袖里的破书“啪啪”地拍向赵精忠的脑门:“以为你个鬼啊!你家督主我能看见吗,能看见吗?”
  赵精忠:“QAQ!”
  真的,督主失明之后好凶哦!
  和四没事找完茬,心里头的郁卒终于消散了不少,果然,吃饭睡觉打忠忠才应该是他的正常生活。
  发泄完憋了已久的怒气后,和四自觉对忠忠有些亏欠,便主动向他表达歉意:“忠忠哇,你别伤心,你家督主我刚瞎,不太适应,心情不大爽快。”
  赵精忠受宠若惊地扶着他胳膊:“督,督主何出此言?太抬举属下,老厂公说过了,我们四个就是给您解闷出气用的!”
  和四:“……”
  听上去怎么和四个吉祥物似的?
  和四端正起态度:“那怎么行呢,这样吧,我看你老大不小的了,到现在还没找个对象成家。上次我说把顾鸾给你,就这么定了。”不容赵精忠惊慌欲绝地拒绝,和四坚定道,“替主子解决家庭纠纷,也在你职责之内!”
  赵精忠:“……”
  “督主~您回来了~”也不知从哪收到风声,提前赶过来的顾鸾迈着小碎步喜气盈盈地从屏风后绕了出来,奔向和四,“您没事儿吧,我在宫外啊听说您晕倒了,可急坏阿鸾了!不是,督主,您刚刚说的啥?”
  面对顾鸾困惑的眼睛,和四负手一派从容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迈向自己的豪宅,风轻云淡道:“没什么。”
  逼还没装完,和四一头撞到了大门上。
  顾鸾:“……”
  赵精忠:“……”
  ……
  东厂提督病休调养,陆续上职的百官在得到这一惊天喜讯之后,恨不得在自家衙门口炸上一串窜天猴以示庆祝。
  虽说北疆战事焦灼,但靖武公带着大军发兵北上,似乎就给了大家一颗定心丸,仿佛大燕固若金汤的万里江山这次也不过是不小心裂了个小小的缺口。大部分人都觉得,出兵将北蛮打回去,堵上这个缺口便可。
  没了作威作福的和四,朝里的氛围明显轻松不少,正月公务又不多,各个衙门里的哥几个凑在一起便嘀咕起了这次东厂提督的病情。
  有的人说,他宫里的某某相熟女官亲眼见着了东厂提督面如金纸,倒在了走水的玉蟾宫里,要不是旁边的人搭手搭得及时,怕也被火海给吞了。
  也有人说,东厂提督那不是病,而是被对东厂暴行积怨已久的江湖义士行刺成重伤,为避开风头,掩人耳目,便假借养病的名头出宫养伤。
  还有人说,这司礼监掌印,东厂提督哪里是病了,这分明是在给太后和宗室脸色看!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居然就让个尚未验明正身的人入了宗室玉碟。当今圣上年幼,现在凭空又多出了个兄弟,这其中利害,啧啧~
  最不靠谱的,也是民间传扬得最热火朝天的,就是貌美如花的东厂提督因与一雄壮男宠过于沉溺房中秘事,惨受重创,这才不得已病休家中。
  ……
  正闭着眼熟悉府中路线的和四在听到赵精忠一板一眼说出最后一个消息时,忍不住虎躯一震,他拄着竹杖慢慢的敲打前边的路,不可思议地问:“我哪来的雄壮男宠?姓陆的,也不像吧。”
  陆铮鸣虽说这段时日不再像初见时那般骨瘦如柴,但也顶多是肌肉均匀,精干有力,远不及雄壮二字。
  至于男宠么,顾鸾勉强搭得上这二字,但是……和四一想到他那和蛇一样柔软的身段,和娇滴滴的嗓子,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抖了一抖。
  正在和四兀自纳闷不解时,赵精忠颇为羞涩地闷声闷气说了句:“他们可能说的是属下叭!”
  “……”和四面无表情地用力捏碎了脆弱的竹枝。
  赵精忠:“……”
  在得知和四彻底成了一个睁眼瞎后,顾鸾痛心疾首嘤了大半宿,吵得和四暴跳如雷,差点让人把他打包塞到赵精忠床上。
  没能成功的原因是赵精忠和个仿佛被玷污的黄花大闺女似的,惊慌失措地卷着被子,连说不要,不要。
  搞得和四一时呆在了那,没明白这到底谁强谁。
  顾鸾嘤完之后忧郁地又望天望地地发了大半天的呆,最终下定决心到了和四面前说:“督主,您放心!不论您变成什么样子,阿鸾都会对您不离不弃的!绝不会像锦衣卫那个狗东西,督主您一瞎,他连人都没影子了!”
  他话音刚落,锦衣卫的狗东西就夹着一大把竹枝,风尘仆仆地从屋檐上跳了下来。
  他们这一行干久了,都养成了有门不入,有路不走的癖性。
  陆铮鸣挑开遮脸的面罩,剑眉一扬,似笑非笑地看着趁势挑拨离间的顾鸾:“锦衣卫里的哪个狗东西,说来听听?”
  顾鸾敢怒不敢言,他打不过陆铮鸣,据说连四大护法为首的赵精忠都和他难分上下,他识时务为俊杰地咽下一口恶气,灰溜溜地走人了。
  和四老僧入定般地坐在案台之后拈着他的碧玺珠串,面对陆铮鸣的恶意恐吓极为不屑地哼了一声:“哪个狗东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陆铮鸣对他的嘲讽一向当做耳边风,但这次他腋下夹着竹枝,凑到和四跟前,看着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调笑道:“我是狗东西,那狗东西的媳妇儿是谁?”
  和四没吭声,但是耳朵慢慢红了,出其不意地抓起桌上的砚台就往陆铮鸣那张不怀好意的帅脸拍去。
  可惜他看不见,准头差得远,不仅没拍到,反倒被陆铮鸣轻而易举地夺走了砚台,随手搁得远远的。
  在和四发作之前,陆铮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头重重亲了和四脸颊一口:“可把我想死了,我的督主大人。”
  和四浑身鸡皮疙瘩都被他这不上台面的情话给激起来了,肉麻过之后他居然还品出了一丝丝甜味和不愿承认的欣喜。
  完了,和四想,他原本高岭之花一样的人设,硬生生地被陆铮鸣这个土包子给拖进了滚滚俗世红尘里,居然连这么俗气肉麻的情话都甘之如饴。
  陆铮鸣发现了他态度上的软化,索性再接再厉地献媚道:“上一次,我给你做的竹杖不好用。这一次我特意从曲江折来的紫竹。那里的竹子据说是前朝永清公主亲手所植,都是南海里运来的仙种。仙不仙嘛,我不知道,但品相确实比燕京的柔韧结实。这次我给你多做几个,备着慢慢……”
  他说到最后一个字时突然消声了,和四没搭理他,而是低头左嗅嗅,右嗅嗅,皱起眉来:“你受伤了?”
  “嗯,不打紧的小伤而已。”陆铮鸣声音忽然温柔起来,其中掺着一丝和四无法发觉的怜惜,“和你相比,我这点伤不算什么。此趟离京,我托人去各地给你找大夫去了。虽说我官职不高,但幸好以前行走江湖有几个帮得上的朋友,宫里头的太医眼界有限,说不定还没有民间的杏林圣手医术高超。”
  和四对自己这双眼睛,或者说这具日渐消损的身体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可这是他自己的想法,要是对陆铮鸣说出来,未免太过残忍。正如陆铮鸣所说,他是真心想和自己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如果可以,他也愿意……
  所以和四没有多说,而是爽快地点头:“行吧,劳你费心了,嘶!你又咬老子!”
  陆铮鸣这人有个习性实在是和四所不能忍,但凡他说了什么姓陆的不爱听的话,这人就君子动嘴不动手,直接上口咬下去。
  一口还挺狠,不见血,但疼得和四一抽一抽的,尤其这人还偏喜欢咬在脖子,耳垂,手指,一些特别显眼的位置。
  和四寻思着,这大约和狗护食,非要在骨头上留下两个牙印是一个道理?
  陆铮鸣咬完了,气消了,便找了个矮墩坐在一旁给和四削竹杖。
  和四也懒得数他那永远也数不完的碧玺珠串,他慢腾腾地移开椅子,站了起来。
  陆铮鸣听见一旁的动静,手下一顿,却没有抬头,也没说让他小心。
  书房是和四经常待着的地方,哪怕他看不见了,也会让顾鸾没事给他念念书,就当打发时间混日子。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顾鸾经常会夹带私货,给他念一些市面上颇受些闺中密友们喜爱的《夜夜巫山枉断肠,郎君为我翻红帐》这种淫/词/艳/曲,借以表达他很愿意被和四翻红帐的想法。
  熟悉的地方,和四走得极为轻快,他寻声摸索到了陆铮鸣身旁,找了半天找不到墩子。
  陆铮鸣便抽出自己的那个塞给他:“坐吧。”
  和四摸摸上面的余温:“那你呢?”
  陆铮鸣想了一下:“要不,我坐墩子,你坐我腿上?”
  和四:“……”
  和四木着脸,优雅矜持坐在了矮墩上:“我听说太后让你也教萧巡武艺了?”
  陆铮鸣按着竹枝手指稍稍一顿,随即若无其事道:“是。”
  “我很早就想问你,你觉得萧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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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计划离京
  陆铮鸣指尖夹着柄小刀,刀风快而凌厉,瞬间竹屑簌簌落了一地。虽然明知和四看不见,但陆铮鸣听闻此言,仍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和四似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无神的眼睛望了过来。
  那双眼睛里明明已经没有了光彩,但这一眼却让陆铮鸣有种被洞悉一切的心惊。
  和四等了半天没等到陆铮鸣吱声,不耐烦地踢了一脚过去:“哑巴了?”
  他轻飘飘的一脚连陆铮鸣的衣裳边都没沾到,但陆铮鸣却像模像样地怪叫了一声,好似受了多大的伤,嘶嘶直抽冷气:“你好狠的心啊,督主大人。”
  和四被他的不要脸给气笑了,没心没肺地笑了半天,冷不丁地拉下脸:“陆铮鸣,我认真问你的,萧巡此人你是如何看待的?”他伸出根白净如葱的手指来回晃了一晃,“别趁我瞎和我耍心眼,姓陆的。论心眼,咱两半斤八两,谁也甭想骗过谁。”
  陆铮鸣心头猛地一跳,和臻用这种语气与他说话,他不确定和臻是否查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如果知晓……
  陆铮鸣心头瞬息地掠过了千百种念头,刀尖绕着转了几转,卡在了杆头,他笑了一笑,带着种风轻云淡的味道,让和四几近以为自己方才察觉到的凝滞是错觉。陆铮鸣手里的刀尖顺着杆头利索得劈下一小段梗节,懒懒散散道:“这位新近走红的小殿下?唔,那天他随云王刚进京远远地瞧见了,那时见着只像个唯唯诺诺的少年。但能说服云王送他入京,怎么想都不会是个简单人物。”
  和四轻轻叩了叩膝头,这个动作代表着他对陆铮鸣的说法勉强满意。
  陆铮鸣心道,可真难伺候的,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削着竹竿,一边继续用他那种不慌不忙的语调,只与和四唠嗑般道:“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可以说是孩子,但也是个半大的人了。能从晋国千里迢迢回到了燕京里,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得了太后的欢心,这小子我看非池中之物,图谋的也绝非仅仅是个王亲贵胄的位分。”他顿了顿道,“你得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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