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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不带刀(古代架空)——墨然回首

时间:2020-07-06 10:43:58  作者:墨然回首
  换成旁人,被和四这种虚张声势的眼神压迫着,早两股战战,不说交代个一清二楚,背后冷汗也湿透了衣背。
  陆铮鸣的表现却是平静如初,他面对和四就和面对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和四不觉得他这是胆大,只觉得他可能是破罐子破摔了……
  陆铮鸣额头也有点点汗水,不是被吓得,只是疼的……那一摔,摔裂了他本就未愈合的伤口,他这一身伤虽是外重内轻,但却实实在在从他身上刮下来了几两肉,他脸色愈发苍白,语调却还是尽力保持平稳:“我犯了大错,没有完成岳大人交代的任务,自该受罚。至于为何劳得他亲手处置我,”陆铮鸣带着一丝苦笑,呼出口浊气,“自然是我运气不好,恰巧被大人他撞见了这大过错,便被带回来受罚。”
  这话和四是一百个不信,他注意到陆铮鸣白得发青的嘴唇,却没有暂时放过他。他干爹曾教过他,这审问犯人就像熬鹰似的,非得一鼓作气,步步紧逼,逼得他没有片刻喘息,才能套出话来。
  和四闲闲地拨弄腕间的碧玺:“哦?你们岳大人倒是有闲情逸致,你们家现在连个正当家的都没有,这里外事务都是他一个人打点,居然还有心思去审你一个小校尉?”
  陆铮鸣本微阖的眼睛稍稍睁开,眼光在碧玺串下那截白如素瓷的手腕上一掠即过,他想开口,不想呼吸间牵动伤口,不由自主地使劲皱了一下眉。
  和四丝毫不为所动,冷漠得像高座上无情的神佛。
  陆铮鸣几个吐息方平复了那种刮心撕肺的疼,他微微喘着气道:“督主不信,我说什么都是无用功。”他闭了闭眼,“至于督主想问的,我一个校尉只知道那夜奉命去抓人,至于抓的是何人,姓甚名谁,实在不知。”
  他说话着实困难,一口气说完,人已面如金纸,豆粒的汗从瘦削的脸颊上刮下。
  和四本该继续逼问,却被他刮过颧骨的那滴汗莫名吸引走了注意力,他突然发现锦衣卫的这个小校尉瘦得惊人,好听点像把柴火,难听点就和披着人皮的恶鬼似的。
  不应当啊,作为当朝两大恶势力其一,锦衣卫的待遇甚至比东厂还要丰厚些。即便是个小校尉,平时走在街头巷尾少不了人孝敬。
  他摩挲着嘴唇,微微一出神,陆铮鸣便已孱弱地闭上了眼。
  门响了三下,和四一个激灵回过神,想也不想随口道:“进来。”
  于是,端着粥进来的赵精忠一进门就看到床上气息奄奄,浑身染血的锦衣卫,还有浑身透着“欲求不满”气息的自家督主。他顿时大惊,将粥迅速放到一边,上前两步探了一探陆铮鸣的气息,庆幸地松了一口气:“幸好还留一口气,万一被督主你搞死,这嘴就撬不开了。”
  和四怒了:“……我没有搞他,你不要乱讲!”
  赵精忠明显不信,小眼神乱瞟,人家都被摧残成这样了,还说没有对他辣手摧花。
  和四更怒了,悲愤地拍椅而起:“我拿什么搞他啊!”
  此言一出,满屋寂静。
  躺在床上的陆铮鸣眼皮微微动了一动。
  和四面无表情地与赵精忠对视,你他娘的再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找十个八个壮汉好好地搞一搞你!
  赵精忠咽了口口水,战战兢兢地捧起粥碗,拍向陆铮鸣:“别装死了,起来喝粥。”
  在赵精忠巴掌落下前,陆铮鸣已“及时”地睁开了迷茫的双眼,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虚弱地咳了一声,艰难地坐起身,低低道:“多谢。”
  他每动一下,身上的血布就染深一分,看上去比刚受刑时还要惨不忍睹。
  和四有种自己仿佛真得把人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了一百遍的错觉,他使劲顶了顶脑门,指着赵精忠道:“你来喂他。”
  赵精忠:“……”
  陆铮鸣:“……”
  陆铮鸣脸上的虚弱之色顿是消退了一半,摆着张与和四刚才差不多的晚娘脸,冷漠地看着赵精忠和他手里的粥。
  赵精忠内心惊慌,他只是一个忠心耿耿,随时做好替自家督主献身挡刀的炮灰暗卫而已。为什么会突然身陷自家督主和男宠之间的三角关系之间?
  忠忠不高兴,忠忠想去练胸口碎大石,都不想留在这个修罗场。
  和四一看赵精忠复杂又欲言又止的眼神就知道这货又脑补什么奇奇怪怪的剧情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平静地对赵精忠道:“忠忠哇,粥放下,你去给他请个大夫来。”
  赵精忠立刻和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身法如鬼影一般瞬间逃之夭夭。
  叫了个番子去请大夫后,赵精忠沧桑地蹲在树下,凝视着磨台。
  燕春正和几人将宅院里外大致收拾得差不多了,卷着袖子正要打水洗手,一来院子里就看见自家老大愁眉苦脸地瞪着磨台。
  燕春停下脚步,不解地问道:“掌班您这是在做什么?”
  赵精忠沉默许久,幽幽道:“你说我们督主为什么就不能看上一个普普通通的良家民男呢?”
  先是锦衣卫副指挥使,现在又是校尉,为什么一定要和自家死对头相爱相杀呢,很虐的有木有?
  燕春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随即就被赵精忠狠狠瞪了一眼,他赶紧收敛了笑容,淡淡的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了门窗紧闭的东厢房,嘴里无声地念了一声:“督主?”
  ……
  东厢房里的气氛很僵硬,和四盯着手里的那碗粥就像盯着一个苦大仇深的杀父仇人。
  陆铮鸣看他实在不情愿,便主动解围道:“万不敢使唤厂公,我自己来便是……”
  和四没有搭理他,而是拿起勺子搅了一搅,舀起半勺。
  陆铮鸣愣了一愣,面色迅速划过一丝复杂之色,配合地稍稍坐直了身。
  然后就看见和四理所当然地将那勺送进了嘴里。
  娘的,饿死他了,和四吃到嘴里的热粥感动得眼泪都下来了。
  太不容易了,从早上给小皇帝做树洞做到现在,粒米未进,他快饿得能生吞活猪了!
  陆铮鸣:“……”
  和四毫不惭愧地一勺勺默默吃完了粥,吃完后心满意足地抽了帕子慢慢地擦净嘴角,他舒服地呼出口气,慈祥地对还等着的陆铮鸣道:“别慌,锅里还有。”
  有也不给吃,一句实话都没有,还想吃老子的粥???吃屁吧!
  陆铮鸣依旧不吭声,他就那么无声无息地看着和四,没有谴责也没有失望,半晌他仰面靠在床头淡淡地笑了笑:“没事,我也不饿,习惯了。”
  他就那么风平浪静地一说,和四看着骨瘦如柴的他突然就莫名心虚了起来。
  陆铮鸣转过头,平静地看着和四:“督主已经看出来我是刻意接近于你了吧?”
  和四:“???”
  大兄弟,你突然这么直白,我没有个心理准备啊!
 
 
第13章 交投名状
  和四的神情乍然间变得高深莫测,实则茫然无措外加懵逼的。他和锦衣卫的斗争经验稀少,不太了解敌方这种剑走偏锋的野路子,脸上只好继续保持“对,没错,你那点伎俩本座早就一眼看透”,然而和四盯着陆铮鸣那张瘦骨突起的脸,只能看到他左下眼的一粒红痣,其他屁都没看出来。
  哦,还有这人瘦归瘦,五官倒还是端正,甚至算得上英俊。
  等等,他想得是不是太偏了?!
  他的沉默并未让陆铮鸣感到意外,陆铮鸣按着伤口,一字一句缓慢道:“实不相瞒,我接近督主,不为其他,只为攀附督主,以求升官加俸。”
  和四握着碧玺呆呆地站在那,心里充满了茫然,他说啥???
  他摸不清究竟是自己耳朵不好使,还是这个锦衣卫小兄弟忘了吃药,他抿紧唇角无意识地来回踱步了几趟,最终镇定地开口道:“你别急,药马上就到了,你吃点药后脑袋清楚了再说话。”
  “……”陆铮鸣安静地注视着和四。
  和四觉得他这眼神很不对劲,和那晚在怡红院看他时十分相似,一般来说这种灼热眼神不是暗恋他就是想宰了他。以两人的身份,只有后者的可能性。
  当然,也有第三种可能性,那就是一个男人对名利权势的炽热渴望。
  他原以为陆铮鸣觊觎的是自己的这条狗命,万万想不到他居然图谋不轨,想要自己潜了他???
  和四心想,这情形有点糟糕,接下来这个锦衣卫小校尉是不是就要脱衣露肉,强硬地用男□□惑他?这怎么办,他第一次受贿,还是受色/诱,经验不够丰富,他是应该坚定拒绝呢,还是欲绝还迎呢?万一他拒绝得太过干脆,伤了对方的身后又伤了他的心,是不是不太好?
  陆铮鸣看和四脸上的神情越来越纠结,嘴角微微一抖,这个年轻的东厂提督似乎和他了解得不太一样……
  和四理了理纷杂的思绪,胡乱走了两圈最终徘徊在陆铮鸣床前,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陆铮鸣,冷笑一声道:“你以为咱家是那么好骗的?先不说你一个锦衣卫想要升官发财途径多不胜数,却偏要求到我东厂门下?你想必清楚,我东厂和你们锦衣卫眼下是个什么关系,你若真投了我,便等于绝了自己在锦衣卫的后路,你敢说我还不敢信呢。其次,”他微微俯身,半眯起眼,想要看透陆铮鸣那张极瘦的脸,“别的不谈,你不如先说说,是如何找到我这处私宅的?”
  这处私宅是和四干爹早先初初发达时买下来的,位置偏僻得很,与老厂公离京前卖掉的那座前朝王府想必简直云泥之别。和四在刚被他干爹从死人堆里捡出来时曾在这里住过短短一段时光,那时候他干爹忙着和上司逗,和锦衣卫斗,斗得天昏地暗,压根没时间回这里落脚,差点忘了这个随手捡来的便宜儿子。
  亏得和四是个蒸不熟,煮不透,砸不碎,嚼不烂的铜豌豆,没人照应自个儿居然也能靠着偷鸡摸狗,和邻里偶尔接济,顽强活了下来。对那时候的他来说,有个遮风挡雨的屋檐和一床干净被子,已是幸福至极。
  等他再见到那个说话阴阳怪气的“干爹”,就是被四大护法之一赵精忠给拎到新买的王府里了。
  这座私宅便也彻底空闲在了这里,直到今时今日和四被那本破书指派了回来。
  也许,在和四心里,这儿才是他真正的“家”,毕竟此处是他自记事起四处漂泊以来,头一次真正踏实睡下的地方。
  陆铮鸣按着的伤口血渗透得厉害,他便一边慢慢解开绷带,一边在和四的注视下不慌不忙道:“我先回答督主第一个疑问,这个问题我想督主看到我眼下的模样,便已有几分明白。我办事不利,得罪了岳副指挥使,等于已经断绝了自己以后在锦衣卫的升官之路。”
  和四微微一笑,笑得虚情假意:“要真是绝了后路,你现在就不是躺在这还有气儿和我说话了。”
  几次交锋已经证明这位姿容绝世的年轻提督,并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
  陆铮鸣叹了口气,如实相告:“行刑的人是我一个同乡兄弟,下手留了分寸。再者,我一个小小校尉,岳副指挥使也没必要与我锱铢必较。”
  是了,一个校尉而已,罚只为了出气,打得血肉模糊,场面上好看,让岳钟那口气出了便是。
  至于是死是活,想来岳钟也并不在意。
  和四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料他不敢在他面前说这种一戳即破的假话,眉梢轻挑示意他继续。
  陆铮鸣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将缠在胸膛上血红的布条缓慢拆下来,露出道道绽开的破碎伤口,布条撕开时带下点点碎皮肉。他显然极能忍受疼痛,刷白的脸上汗如雨下,但也只是咬着牙吸气没出声。
  浓浓的血腥气并未冲得和四面有异样,倒是陆铮鸣拆下布条后露出的瘦骨嶙峋的身躯令他眉梢微微一动,看得出他身体的底子原来是不错的,体态端正骨骼分明,只是太过清瘦,光看那副胸膛简直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饿鬼。
  和四低垂眼睑,没吱声。
  这个小校尉有点鸡贼,已经看出来他是个心软如棉,三观端正,不走历代东厂提督老路的新一代好督主了。使完美男计,这回又使苦肉计,他看上去就那么傻,那么好骗吗???
  不得不说,苦肉计还是有点效果的……
  比方说,这时候和四就下不了决心,让赵精忠把这个处心积虑想抱他大腿的小校尉扔到门外去了。
  虽然等赵精忠知道小校尉试图上位,成为他的第五大护法后,可能会愤怒地自己悄咪咪地把他扔出去喂狗……
  算了,为了内部属下们的和谐,还是暂时让他们继续误以为这个陆铮鸣是他男宠好了……
  陆铮鸣丢掉浸透了血污的破布条,花了一点时间平息了不稳的呼吸,才重新开口:“至于我为何会找到这里,”他偏过苍白的脸,与和四的目光相接,朝他笑了一笑,“这一点督主大概还未查到,我幼年时也曾在这巷里住过,算是督主的邻居吧。”
  既是邻居,便有可能会碰面,这倒也能说得过去。
  和四发现这人很喜欢笑,第一次是朝他轻佻露骨一笑,第二次冷漠阴鸷一笑,这一次的笑却是有几分与故人相逢的真情实意在。
  陆铮鸣笑完便收敛了容色,对和四平静道:“不知督主可愿赏我一个替您卖命的机会?”
  和四不动声色地将他脸上的认真纳入眼中,指头转着碧玺,转了半圈后淡淡问道:“我手下三千番子,想替我卖命的人数不胜数,我为何要用你这个半道变节投靠过来的锦衣卫?”他顿了顿道,“你总该给我一张值得用你的投名状。”
  陆铮鸣仿若早已料到他所说,冷汗顺着他脸颊滴落在皮肉翻卷的伤口上,并未影响到他从容平稳的语速:“十月二十八,酉时,同庆楼,天字三号。”他望着和四略带不解的脸庞,唇角微微一扯,“那日便是我犯了大错之日。”
  和四心中顿时了然,这个陆铮鸣显然是个聪明人,先不说他到底知不知道当日他所抓的人是谁,但两人互相试探到现在,他仍然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没有真正吐露出那夜锦衣卫办案详情。但光是他说出的这几点,就足够东厂查出所有底细了,他既然敢拿这个做筹码,想必那夜锦衣卫办得绝非普通案件。
  眼下,锦衣卫群龙无首,没有正指挥使当家,那么下令的人必然是岳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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