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语言、身体、甚至是思想上无休止的压迫与暴力,日积月累,才让原身最终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姜一柯望着窗外,犹自笑了下。
只不过那笑容极冷极静,笑意不达眼底,而是虚妄地浮于表层,颇有几分轻蔑不屑的味道。
我倒要看看,你这“校霸”……
究竟有几斤几两?
。
不远处的校长室内,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
他对面坐着一位有些秃头的中年男子,而身旁有着名心不在焉、一直玩手机的男生。
校长拿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浮汗,面露难色:“……那您的意思是,还是在F班?”
西装男人很客气:“对对,在原来的F班就好了。”
他叹口气,继续说道:“您也知道,这孩子对学习不上心,换到其他班怕是要影响其他学生。”
可是,之前那位收到迫害的男生,因为成绩一落千丈,期末考试几乎交了白卷……恰好从C班,掉到了F班。
校长又擦了擦汗,最终在西装男人的目光下妥协了:
“好,那就按您说的办。”
校长长长地叹口气,看着西装男人带着他儿子走远,心绪很复杂。
南城一中是公里高中,就算有上头拨下来的补助,也已经是入不敷出。
而且教育上的预算这些年逐步收紧,更是让各大高中们都落入了一种尴尬的境界。
所以这时候,来自“特殊”学生家长的支持便显得重要了。只要这些学生不惹事,安分呆到毕业,自然有家长为其铺路。
校长看着桌上的茶具,那青瓷杯子中的温茶已然凉透,甚至没有被移动过位置。
杯底沉着块乌色茶叶,似木炭般漆黑。
他再次叹口气,将茶水倒掉,转身向一直安静呆在角落,帮忙收拾东西的一人说话:
“楚年啊,你待会把课本、练习册都拿一套,给同学送过去。”
楚年淡淡道:“好。”
他将整理好的名单表格之类的文件递给校长,模样顺从听话:“我这就去找图书馆老师。”
校长点点头,挥手让他走了。
楚年一直退至门外,五指搭在门把上,轻缓地将门合拢。
“咔嗒”,门关上了。
……F班,也就是小少君所在的班级。
楚年对学校过去发生了什么毫不关心,没有兴趣去了解、也懒得去在意身外之事。
只不过,若是牵扯上姜一柯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
姜一柯乖乖吃了药,回去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便感觉大好了。
虽然还有些许乏力感与头疼,但已经不大碍事了。
清晨阳光融融地落在发隙间,他步伐轻快,哼着小曲,背着书包晃悠到校门口。
他来到很早,远远地能看到那自动门“咔咔咔”地往回收,从一条浩然白蟒缩成干巴巴的一小节。
三四个带着红袖章的人早早就候在了校门口,等保安叔叔将门打开便一起走了进去。
姜一柯好奇地张望了下,加快步子冲了过去。
那队人站在保安亭前讨论事情,一人余光看到了悄悄接近的姜一柯,他和另外两人示意后,走了出来。
“今天来得这么早,不多睡一会么?”
那人在姜一柯身旁停下,声音很低,带了几分朦胧的温柔。
姜一柯冲他笑了下,道:“我醒的早,反正在家也没事干,就早点来呗。”
那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身材高挑,扣子一直系到衣领最顶端,右边手臂处围着红底金字的“风纪”袖章,用别针一丝不苟地扣住。
姜一柯注意力都放在他那块袖章上,好奇地指了指,问道:“这是……?”
之前打篮球也看到楚年戴过,是什么徽章吗,还是奖状之类的东西?
楚年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微微垂下头,顺手就把袖章解了下来,默默递给姜一柯。
姜一柯捧着袖章呆了:“???”
他十分无语地看向楚年,道:“等一等……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你直接拆下来给我干什么?”
“我们负责查学校纪律以及卫生,这个袖章算是学生会的象征。”楚年道,“解下来看的清楚一些。”
姜一柯连忙袖章塞还给他,道:“那你赶紧戴上。”
他凑上前却帮楚年戴,身子几乎要贴在对方上面,呼吸打在衬衫上,蔓开片温热触感。
楚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姜一柯帮他戴了半天,但别针老是扣不对地方,整个袖章都歪歪扭扭地耷拉在衣袖上,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姜一柯捣鼓半天,宣告放弃。
楚年倒也不急,就慢悠悠地看着他将袖章叠来叠去,眼角眉梢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笑意。
姜一柯心虚地向后退了一步,便听见楚年开口问道:“你今天感觉好些了么?”
姜一柯道:“那废话,这点小感冒还能奈何的了我。”
楚年“嗯”了声,声音渐低,带上了几分歉意:“我今天要去查纪律,没法陪你一起吃午饭了。”
他叮嘱道:“记得饭后吃一次感冒药,也别老去走廊吹冷风。”
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楚年就对自己的事十分上心,甚至用操劳来说也不为过。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这种被人悉心照顾的感觉并不赖就是了。
姜一柯满口应下。
不敢再继续耽误他们纪检队的时间,他冲楚年挥手道别,转头向教室走去。
。
姜一柯刚到时教室里还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坐了蛮久之后,才陆陆续续地有人从门口走进来。
他期间出去溜达了一圈,结果回来时,远远地就听到教室那边传来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巨响。
“哐当——”
像是有什么被硬生生地砸碎了一样。
然后他看到一个身影从后面走出,那人身形高大壮硕,头发剃成寸板,身后簇拥了一群小弟。
怎么回事?
姜一柯心中存疑,他快步向教室跑去,发现自己走之前还吵吵嚷嚷的教室,现在已经是一片死寂。
方才还完好无损的木质讲台裂开了一道大豁口,像是被人从中间狠狠地踹了一脚,已经是摇摇欲坠。
姜一柯瞅了两眼,感叹道:“这谁踢的啊?”
力气真大。
比他当初踢楚年桌子时用的力道要大的多,狠绝又凶猛,简直跟桌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班里没人回答他,就陆遥指了下F班唯一的空位——
现在那空位,已经被扔上了一个皱巴巴的黑色书包。
。
食堂中,姜一柯端着盘子,和陆遥并排走着:“那校霸这么嚣张?一来就迫不及待地踢讲台作为下马威,他赔的起讲台钱吗?”
陆遥还心有余悸:“姜哥你不在场,不知道那人有多可怕——身材高大就算了,眼神也恐怖。”
“我还没见到他,”姜一柯很是不解,“我回来时他刚好离开教室,之后居然就堂而皇之地翘掉了后面的课,人影都没出现过。”
霍澜还有另外几个朋友都还在排队,就姜一柯和陆遥拿了饭。
两人端着盘子在熟悉的位置上坐下,姜一柯美滋滋地看着自己盘里小山似的排骨,心情十分愉快。
他忽然想起楚年的叮嘱,从口袋中掏出感冒药丸来。
楚年之前怎么和自己说的来着,是饭前吃还是饭后吃?
……算了,关系应该不大。
姜一柯将药丸倒在手中,想起自己水瓶里的水似乎已经被自己喝完了。
懒得去装水,姜一柯抬头去问陆遥:“陆遥,你有水吗?”
“哗啦——”
他话还没说完,一整罐汽水毫不留情的,便从头顶尽数倒下。
姜一柯猝不及防地被泼了满身,汽水嘶嘶地冒着气泡,沿着发梢向下滴落,润湿了一大片衣服。
“哈哈哈哈哈哈,好久不见。”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这不是那可怜兮兮的豆芽菜吗。”
他记得这声音。
准确的来说,是原主记得这声音。
这声音被深深地刻到了骨子里,连带着所有残忍而不堪回首的记忆一起,被封了起来。
姜一柯以为自己不记得。
但说话声一响起,记忆中最为深层的恐惧便霎时沸腾,一层层争先恐后地向外翻涌,把所有理智吞噬殆尽。
呼吸不畅、心跳加剧。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逃跑,可他手脚似乎被一圈圈束缚住,身体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身后肆意的笑声还在继续,拿着汽水易拉罐的五指碾压着罐身,发出清脆的咯吱声。
那人意犹未尽地又晃了晃易拉罐,晃出几滴残余的汽水,一并落在头顶:
“什么啊,居然找到朋友了?”
姜一柯缓缓转过头来,墨发打湿后紧贴着脸颊,他面上尽是水痕,但眼睛里烧着一簇火。
炙热而无畏。
作者有话要说:姜一柯:你小子完蛋了!!!
第41章 二次根式 2
“哐当——”
校霸把捏瘪的易拉罐随手扔到地上, 身旁的黄毛一脸谄媚,连声说:“还是宦哥厉害,这小子屁都不敢放一个。”
宦朋斌挑眉, 看着姜一柯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丝毫不惧地直视着自己。
他皮肤本就是柔和的奶白色,但因为感冒还没完全好透, 敛起了面上的几分红润,显得苍白羸弱。
姜一柯目光逐渐沉下, 他咬着牙,冷冷道:“你找死吗?”
他声音听着细细弱弱的,沙哑而疲倦。
“怎么,几个月不见你,你小子胆肥了?”
宦哥稍有意外,虽说黄毛有事先和自己提一下这小子的变化,但他着实没有放在心上。
无论改变了多少,无论做出了多少努力, 都不过是徒劳之举、无用之功罢了——
这小子,根本就没法反抗自己。
你瞧瞧, 上学期这小子一副要拼命的样子,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自己还不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他难不成真的以为, 仅仅靠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去改变既定的事实吗?
真的是愚昧又天真。
与那小子期望的相反,学校将一切都瞒得严严实实,别说社会影响了, 甚至大部分同学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无从得知。
所以啊……
再过多久也没用,捕食者永远都是捕食者,而猎物永远都是猎物,永远也不会改变。
姜一柯安静地站在原地,他微微低着头。那嘶嘶冒着气的汽水自发梢坠下,晃晃悠悠地,滴落在地上。
“啪嗒,”
蔓开圆形的小小水渍。
倏忽之间,姜一柯身形忽然动了。
五指攒成拳状,裹挟着疾风向着宦哥门面直扑而来。他速度极快,出拳迅速,宦哥几乎要躲闪不及。
怎么回事?!!
宦哥连忙向后急推了两步,伸手为掌,将将截住了他的一拳。
姜一柯没有收着任何力道,直接拼近全力打了过去,但他没有料到宦哥也算是是“身经百战”,直接接下了自己的力道。
那力道震得他掌心生疼,但宦哥笑了笑,目光冷了几分:“就这样?”
不好。
自己贸然出手,实在太大意了,这人比自己想象中要厉害的多。
姜一柯心里“咯噔”一声,他想把拳头收回来,却已经为时已晚。
。
宦哥蓦然收紧了五指,粗壮的手指攒住了他的拳头,用力向右一拧。
“嘶——!!”
巨痛从血脉中猛然上窜,疼的他死死咬住了牙关。
姜一柯没法挣脱开来,整个手腕被硬生生地扭至一旁,就连身体也被带的前倾,踉跄几步,站立不稳。
他右手麻疼一片,只能先改为左手。
姜一柯迅速转过身来,他这次用了几分巧力,聚出个手刀来,猛然朝着宦哥后颈劈去。
纵然姜一柯动作极快,却没想到宦哥冷笑一声,居然直接向自己撞了过来。
他身材高大壮硕,体型能顶上三个姜一柯叠在一起。姜一柯只感觉自己手刀被硬生生地撞开,紧接着右侧面颊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
“哐当!!!”
姜一柯整个人撞上了桌子,连带着整张桌上都跟着猛地一晃,水瓶盘子叮叮哐哐地似要落下。
“居然还敢还手?”宦哥啐了一口,鞋尖勾着个椅子,猛然把椅子踹到了墙上,“真是不自量力。”
他看着姜一柯瘫坐在桌子旁,声音轻蔑:“胆儿挺肥,就是太弱了。”
姜一柯垂着头,咳了两声。
那个校霸下了狠手,身体撞在坚硬的塑料桌子上,疼的他头晕目眩,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姜一柯抬手,用手背抹去唇边涌出的几分血气。他扶着桌子,将自己的身子撑起来。
十几岁的少年,眼神却狠戾无比,滔天愤怒熊熊而来,灼烧成了漆黑色的火焰。
他声音很轻,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还没完呢。”
宦哥啧了一声,看姜一柯晃晃悠悠的站都站不稳,心里只觉得荒唐好笑:“唷,被打成这样还——”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到那个站都有些站不稳的小少年猛的一推桌子,借力向自己冲过来。
宦哥伸手去拦他,但姜一柯这次改变了策略。他在速度与敏捷上占优势,于是便将这优势发挥到极致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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