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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身开始了之后，他脑子里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又冒了出来。
痛觉开始转化为某种生理上的兴奋感，甚至让他觉得上瘾。
到底是因为痛而兴奋，还是因为想起沈一卓的脸才兴奋，他不知道。记忆在这一刻清晰起来，沈一卓的每个表情都在脑海中鲜活起来。
四年不见了。
他好吗。
他记得自己吗。
他……
他还重要吗。
曲哲不知道问题的答案，他仔细感受着这些痛，就跟关天说的一样，因为痛，大概只有痛苦，才会让人深深牢记，无法忘掉。
第43章
“跟S大的联谊啊……”
“对啊，你不想去吗？”
“是不太想去。”
曲小宇拿着最新款的手机，手指飞快地编辑短信，室友跟她说话，她却头也没抬。刚进A大开始军训的时候，室友们就看得出来，曲小宇身家不菲——她的手机是最新款的，很贵的牌子，衣服、包包和鞋，虽然数量不多，但都是名牌货，少说得几千块一样。
但A大的艺术生，都是家庭条件不错的，也没人觉得曲小宇这样的条件有什么问题，充其量就是留下了个“家境富裕”的印象。
“去吧，一起去呗，听说来的都是大二的学长，小宇你也不是本地人吧。”室友还在盛情邀约，“多结交些朋友也行呀。”
她这么热情，倒不是跟曲小宇玩得多好。开学才两个月，再熟也就这么熟，只是曲小宇长得漂亮，S大那边的有男生遇见过她，就惦记上了。这次联谊，男生死命拜托这位室友，一定要把曲小宇带过去，所以她才这么殷切。
每回新生开学，都是这些男生猎艳的时候，曲小宇这种长得漂亮，穿着打扮又不俗的女孩子，自然成了他们的目标。
手机“叮——”的响了声，新的短信发了过来：这周出远门，下周来接你。
她快速地回了个“好”，然后删掉了短信界面道：“行吧，那什么时候出门？”
“太好了，晚上九点在中心区，差不多可以出发了！”室友兴奋道，“那个……小宇。”
“嗯？”
“能不能借我你那条扎染红色的短裙啊……”室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即便是艺术生，到底才上大学，衣柜里翻来覆去就那几件看腻了的衣服。曲小宇并不怎么在意，她从椅子上起身到衣柜里，拽出那条室友中意的裙子，扔给她：“拿去呗。”
“哇，谢谢。”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换衣服的打算，也不想化妆，就等着室友换好衣服出门。
“小宇你不换啊？”
“就这套挺好啊。”
“那也是……你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室友谄媚地说道，“不化妆了吗？”
“今天懒得化……你换好了没？”
“好了好了。”室友又有些犹犹豫豫地开口道，“能不能再借我个包包……”
“你自己拿吧，都在衣柜上头。”
“哇小宇你太好了！”她完全不客气，在曲小宇的衣柜里选中了价格最贵的那个包，拿了出来，兴奋地对着穿衣镜看。
曲小宇却不在意，她穿着件oversize的套头衫，下面是黑色的牛仔裤，抓起一件颜色鲜亮的棉衣穿上，只带了个充满运动气息的单肩包，把钥匙钱包之类的东西塞了进去。
两个人坐上的士，朝着中心区前去。
S大和A大新生的联谊，都是音乐系的学生，场合定在了一家很有名的酒吧。这种地方很吵，曲小宇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反正是在约定时间跟着室友进去，走在她身后。
酒吧里人很多，十分嘈杂，她们两到的时候，沙发上已经坐了七八个人，有男有女。
“陈学长！我带小宇过来啦！”室友高兴地说着，拉着小宇往前推了推，“这是曲小宇，小宇，这是陈学长。”
“你好呀。”曲小宇大大方方地笑了笑，伸出手主动跟男人握手。
男人看直了眼——曲小宇哪怕没有化妆，精致的五官也称得上是大美女，穿着随意却又出处显露出不俗的品位，不愧是他在A大里闲逛时一眼相中的女孩。
“你好，我是陈彦海，叫我彦海就行。”
“陈学长好。”曲小宇眨了眨眼，仿佛没听见后半句似的道。
陈彦海整颗心思都在如何把到这个正点的妞上，赶忙带着两个女孩入座。她乖巧地看着周围的人，脸上一直带着甜美可爱的笑容。陈彦海殷勤地坐在她旁边，开始问东问西，倒酒给她。
曲小宇哪能看不出这男人心里想什么，两人碰杯之后，她一口气把杯里的啤酒全部喝掉后，冲陈彦海道：“那个，她跟我说过，很仰慕陈学长，”她一边说，一边拉过旁边的室友，凑到陈彦海面前，“不知道陈学长乐不乐意赏个脸，跟她……互相了解一下？”
“这个……大家都相互了解嘛。”陈彦海显然对另一个女孩儿没什么兴趣，如此说道。
“那你们先聊，我去一下洗手间。”曲小宇道。
晚上九点，正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她随便抓了个服务生问了问洗手间的方向，然后便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往那边去了。
她站在洗手间门口，倚着墙拿出手机，那人果然又发消息过来了。
“在干什么。”
“在学习。”
她这么回复了之后，又把手机放了回去，当真上了个厕所出来，站在镜子前洗手。
从男厕走出来一个男人，就在她旁边洗手。两个人同时抬起头照镜子，正巧在镜中对视。
音乐生里，长得好看的男生真不少，尤其是A大，一向在一众大学里，就是帅哥遍地的名头。曲小宇自认见过好看的男生太多，早就已经没了什么感觉，可仍然被身边这个男人的脸惊艳了一瞬。
对方长得非常的……标致。
像是艺术家精雕细琢出来的完美轮廓，鼻梁眉骨都很高，眼睛不大却十分迷人，内眼角微微往下勾出一点弧度，赭色的薄唇微微张开，神情里正带着惊讶。
这一瞬间两个人似乎都被对方的脸迷惑住，时间静止了一瞬。
曲小宇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回过神便匆忙低下头，从旁边扯了几张纸巾，一边擦手一边往外走。
她用余光瞥见那个男人就跟在她身后出来，然后两个人保持着同样的方向前进。
大概是想过来搭讪吧。曲小宇这么想着，虽然男人长得不错，可她也没什么怦然心动的感觉。
或者说，她对男人本来就不会心动吧。
这个念头冒了出来，立马又被她自己压了下去。
一直到曲小宇走回卡座，男人竟也跟到了那里。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彦海突然站起来道：“一卓，过来这边坐！”
她顺着陈彦海的目光看过去，男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看样子真是巧了，他应该也是这次联谊的参与者，很可能是陈彦海的同学。
“小宇，你也快过来！”陈彦海说着，腾出位置来。
他的本意大概是想让两个人坐在他一左一右，可曲小宇的室友就坐在陈彦海的右边，自己本也不想跟他扯上太多关系，便坐在陈彦海左边的空位上。而那个男人跟在她身后，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旁边。
陈彦海还没来得及说话，男人已经从桌上拿起酒壶，倒上两杯酒，一杯递向了曲小宇：“可以跟你认识一下么？”
曲小宇接过来，朝他笑了笑：“你好，我叫曲小宇。”
“‘曲’？”
“对，‘歌曲’的‘曲’，比较少见的姓氏。”她大大方方的说着，并没注意到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讶异。
“你好，我叫沈一卓。”他大大方方的说着，嘴角上扬。
要说的话，曲小宇可能从没遇见过沈一卓这样的男性——对方毫不掩饰自己的好感，却又不会惹得她反感。他总是适当地提出话题，然后引导着本来对这次联谊兴致缺缺的曲小宇都跟着话多了起来。在加上那张通常女孩子难以拒绝的脸，曲小宇跟他聊得热火朝天，很快便交换了联系方式。
“你在A大念书，今年大一？”
“是呀，你呢。”
“比你大一级，在S大。”
“这样啊，但是你看上去有点成熟。”
“是么，”沈一卓从桌上拿过烟盒道，“介意我抽烟么？”
“不介意。”
“你会抽烟么？”
“不会。”曲小宇笑眯眯道，“女孩子抽烟可能不太好？”
“那你家里人呢，家里人抽烟么？”沈一卓若无其事地问道。
“我父亲抽烟。”
“独生子？”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瞬间，曲小宇的神色黯淡下来，她垂头挪开目光，看向在舞池里肆意扭动的人群，还是如实回答，“有个哥哥。”
“哦？”沈一卓接着道，“那挺好的，哥哥一定很疼你。”
“不知道，好几年没有见过了。”
“他不在A大念书吗？”
“他辍学了，后来就没见过了。”曲小宇实在不想聊这个，便主动转移话题，“你呢。”
“我有个弟弟，不过年纪还小。”
“很羡慕你弟弟啊，你一看就是个好哥哥。”曲小宇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有几分是社交辞令，又有几分是出自真心。若要说她曾经对于“哥哥”这种生物的幻想，那无疑，眼前的沈一卓完美符合。比起那个几年不见的曲哲，她倒更宁愿沈一卓是她的哥哥。
气质拔群，长相出众，谈吐温和，让人情不自禁就会生出亲近感的类型。
沈一卓又道：“我倒更想要个你这样的妹妹。”
这话说得轻巧，却让曲小宇霎时红了脸。
陈彦海在旁边看得嫉妒，终于忍不住插了句嘴：“还是一卓讨人喜欢哈，比不过比不过。”
“说笑了，你旁边的女孩子也很可爱。”他淡然道。
室友脸红成番茄：“哪有哪有，小宇比较好看啦。”
沈一卓若有所思地来回打量两个女孩的相貌——这动作要是换了别人，那可真是失礼到了极点，偏偏他来做，却好像天经地义，丝毫不显唐突失礼。看了几秒后，沈一卓的目光落定在曲小宇脸上：“小宇确实，很漂亮。”
“哈哈……”曲小宇爽快地笑了起来，“你这样讲她会不高兴啦。”
“刚才在洗手间碰到你，就想说了。”沈一卓温柔道，“你长得跟我一个故人，很像。”
“故人？”
“嗯，不过你更好看。”
她暗自猜测情节可能有些俗套——沈一卓这话的意思，应该是自己长得跟他前女友之类的人，有点相似。
不过这又不打紧，她对沈一卓的好感，压根没有爱意这种东西存在。
第44章
关天的手艺挺不错，每餐就煮一个菜，她和曲哲一起吃，再配上一瓶冰啤酒，在大冬天里也别有一番滋味。店里的生意并不忙，常常一整天只有一两个客人，关天自己就能完全搞定。曲哲就自己找活儿干，将店里的卫生收拾好。
晚上七点多，他们刚吃过饭，关天赖在沙发上抽烟，曲哲收拾好碗筷端去后厨洗干净。这样的生活，比曲哲曾经预想的要好太多，他常常在无事可做时，莫名觉得不真实。
“阿哲啊。”
他正洗碗，听见喊声立马关了水龙头道：“天姐？”
“你这几天休息得怎么样啊！”
“挺好的，”曲哲从那边探出头来道，“还多谢天姐了。”
“嗨，谢什么。”关天笑眯眯道，“等会跟我出去吧。”
“啊？”
“算了，你先洗碗，出来再说。”
“哦好。”
等到曲哲洗好碗，又把卫生简单收拾了两下后，关天已经不知道抽着第几根烟，朝他招招手，又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示意他过来沙发坐着。
“天姐……”
“来，换身衣服，跟我去跑步。”关天道。
“……”曲哲不明所以。
关天边说着已经从沙发上起身，转身就往楼上走：“我去换身衣服，你也换个，等下出去夜跑呗。”
曲哲对她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完全摸不着头脑，可他又不会拒绝。纵使他从来没有夜跑的习惯，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关天。尤其是在店里待了几天后，他完全明白，这个店根本不缺看店的人，也不需要打扫卫生的，更不需要助手。关天好像是一时兴起，觉得他可怜而收留他。
理清楚这些事，曲哲更加感激她，至少给了他些缓冲的机会，不至于像丧家之犬般的逃回城郊。他心里暗暗盘算着过两天去找新的工作，然后下个月从这里搬走，以后再慢慢报答关天的施以援手。可关天却像跟他多年的好朋友似的，不仅仅是收留了他，更会时不时地跟他聊天，现在还提出要一起出去玩。
她好像也是一个人，无拘无束，也无牵无挂的。
这种认知让曲哲生出共同感，他也是一个人，无拘无束，只剩下一点牵挂。
想到这些，曲哲只好乖乖回了逼仄的储物间，老老实实找了件薄外套穿上。他出去的时候关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正拿着锁准备锁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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