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太子吐的浑身无力,安公公眼看撑不住,解平芜打横把小太子抱起,放到榻上,人也没起来,半跪在地上:“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你想怎样都行,只是别再这样了……我有点怕。”
他是真的着急。
曦太子真是真的控制不住:“你走……走!我不想见到你!”
解平芜不肯:“你信我,好不好?”
曦太子已经又想吐了,一巴掌拍在他脸上:“你滚啊!”
这一掌拍得十分响亮。曦太子有点急,除了为控制不住想吐着急,还有呕吐本身——多脏!多臭多恶心!解狗还往前靠!你不嫌丢人孤也嫌丢人啊!
前生今世,他从未这么喜欢一个人,他希望在自己对方面前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不漂亮,至少整洁,结果恋爱还没谈两天,就这么……太幻灭了,他接受不了!
摄政王从未被这么吼过,可他并不觉得丢面子,都这时候了还在意什么面子不面子,干净不干净,再这么吐下去身体可怎么受得了!小东西一向精致漂亮,爱干净,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心里多难受呢!想到这里他就更恨,还不是那个野男人!要不是他,小东西怎么会受这样的苦!
解平芜赖着不走,大手搭着要帮忙,曦太子真的哭了:“你滚啊——滚!你去死啊啊啊——”
吐的太凶,话说不出来,情绪也控制不住,老子这是为了谁!这狗男人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所有一切委屈都要孤来承受,为什么连那种事都要孤说出来……孤欠你的吗!
现在是说不出来,没工夫说,就算说出来,解平芜也不一定会信,因为那一夜只有自己有记忆,解平芜全都忘了,他非要说,没准解平芜以为他在编造谎言欺骗他……这狗玩意儿扔了算了,要来有什么用!
曦太子心里十分难受,话说不出来,觉得自己不对,早点说出来还能早点解脱,可想到真说出来了,又觉得很委屈,凭什么他要受这样的苦,吐成这样子不想这狗在身边,可这狗就是不走就是不走,怎么说都没有用!
一着急,心情激荡之下,他眼睛一闭,昏了。
解平芜掐的指尖生疼:“太医——传太医!”
东宫乱成一团,刘太医很快过来,捏脉时,眉头皱的很紧。
安公公很着急:“这孕吐不是前期反应么?按说太子这这么长时间了,不大可能这么难受啊……”
刘太医捏完脉,撤开了手:“身体里多了一个人,原本供应一人变成供应两人,肯定会有反应,遂孕妇害喜多在前期,适应了和孩子相处就没事了,太子殿下情况有些特殊,情绪过于激动,反应到身体上很可能会这样……”
解平芜:“总不见好怎么办?这都直接晕了,吐成这样,吃睡明显都受影响,怎么怎么受的了?要吃点什么药?”
刘太医多精乖的人,看到摄政王如此,对于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早有猜测,沉吟道:“王爷莫急,太子殿下如此,大约和情绪有关,心里的劲过不去,吃什么药都没用,臣方才把脉,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已经很努力在控制,可这个努力,也是一种情绪,我们能做的是不要带来太多压力,不要着急,不要刺激,让太子殿下慢慢调整缓解,总会顺利过去,若一味要强求,要结果,反而更为伤身,别说太子身份,只怕肚子里的孩子也会有影响。”
解平芜眼神阴森:“说来说去,太子只能靠自己挺过去了?作为太医束手无策,连个方子都开不出来,要你何用!”
刘太医跪地:“臣万死!”
安公公赶紧提醒:“太子殿下从发现身孕至此,都是刘太医在身边伺候,每五日一次平安脉,殿下身体情况,他是最清楚的……”
解平芜也知道自己关心则乱,过分了:“起来吧,是本王着急了。”
刘太医做了几十年太医,各种大事小情都经历过,习惯了,倒也不怕,被安公公扶着站了起来:“老臣所言非虚,太子殿下十分注意自己身体,也很保护孩子,这一胎从开始就怀的很稳,胎相很好,现在有些波动并不打紧,只要能过去,定能平安生产……只是需得哄着点,顺着点,别让他太激动,太子殿下心绪平静了,自然就不吐了。”
解平芜认真记下了刘太医说的禁忌之事,该注意什么,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最好每天每个时辰做点什么……把人送走,回到床前,看着小东西眉眼,乖巧安静,又透着脆弱,很有些可怜。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就突然走成了这样,他不想离开小东西,也说服自己要接受,尽最大可能的保护这个人,怎么……就成了欺负?他真的只想小东西好好的,只盼他身体康健,万事顺遂,可好像总是做的不对,说的不对,最终成了这个样子。
“抱歉……”
他轻轻俯身,小心地抱住了曦太子:“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话憋着说不出来?为什么不能同我说?是我……做错了么?”
曦太子只是暂时晕倒,很快醒了过来,看到解平芜就下意识想吐:“滚。”
不见面就好了,不见面就能好,你不能顺着我一回!
解平芜并不想离开,可见小东西脸色不好,眼看越来越不对劲,马上就要干呕,赶紧起身:“好,我走,我现在就走,你别生气好不好?你照顾好自己身体,别又……”
“呕——”
解平芜嘴唇紧抿,再不愿意,也只得离开。
也是奇怪,他刚刚走出大殿,不在曦太子视线范围内,里边就传来了安公公惊喜的声音:“殿下您好了!没吐了!”
解平芜:……
他黑着脸,尝试着往回走,结果一露面,曦太子又开始干呕,没办法,他只得再次退出来。
和着小东西这毛病只针对他,就是不想见他!
解平芜长长吐了口气,心里又涩又痛。
但是回府是不可能回府的,他就在东宫。曦太子在寝殿,他就在正殿,曦太子来正殿,他就绕去偏殿,曦太子看话本也就算了,半天不睡他也不敢制止,要是曦太子批折子,很好,下次再出来就看不到折子了,解平芜已经全批完了。
外面的事,严不严重,重不重要,都不会往东宫透一点,就为了让曦太子能好好休息;曦太子吃饭时多看了哪个菜一眼,下一餐肯定有这道菜的其它花式做法,份量这也更多;曦太子搓了搓手,不过几息就有人递上手炉;在榻上窝好,就会有人送上话本,正好是他上次没看完的一本,页角都折的清楚明白。
曦太子并非毫无所觉,眼眸垂下,问站在身边的安公公:“他就在这里吧?”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安公公不敢说谎,斟酌着语言:“王爷……担心殿下身体,一直没有回府。”
不但没回府,不怎么睡觉,实在困得不行,就在偏殿简单躺一下,担心曦太子看到她会情绪不稳,就尽量躲着不出现,又实在想的紧,每天晚上就坐在曦太子床前,一宿一宿的守。
可这些话,不是他一个太监能说的。
“近几日朝堂事务繁琐,王爷……委实有些辛苦。”
曦太子没什么表情,将被子拉到下巴,闭上眼睛:“他不是很厉害么?让他干。”
第56章 对不起
窗外日光渐暖, 曦太子心情缓缓,平复了很多。虽仍然不大想见解平芜, 也知道事情不能永远放着不管, 早晚得说——他来说。
就解狗那样子, 能指望他想起来?不可能, 想不起来的。之前豪言倒是敢放, 什么‘本王早晚能想起来,现在不交代清楚,等本王想起来你就死定了’,吓唬谁呢?有本事你让孤‘死定了’啊!
可是不能现在说。一是这种事实在太羞耻, 他还要自己开口, 相当于把当时细节一一重新回顾, 他需要心理建设,二是他现在一看到解平芜就不爽,很难静下来谈心,万一控制不住话赶话又暴躁吵架怎么办?他的目的是沟通,不是让问题变得更严重, 还是等一等, 等自己情绪再稳定些……
反正离生还有些日子,生了……也没事, 解平芜还真能杀了他和崽怎的?
接下来的日子, 曦太子心大的很,什么折子朝政,都不理了, 随便解平芜折腾,甚至把身边大事小情都甩过去,让他管,爱管管,不管拉倒。
不是丧失斗志,上进心缺失,也没想非要虐待谁,他只是隐隐感觉到自己身体有点不对劲,起码现在此刻,身体最重要,崽崽最重要,其他的都可以暂时搁置。
“呼……”
曦太子时时提醒自己平静,不要着急,不要生气,深呼吸……
肚子突然动了一下,是崽崽在踢他。
“你也喜欢他是不是?几天没见,是不是想他了?”曦太子轻轻摸着肚子,想笑,却笑不出来。
肚子又鼓了一下,力道不大,比起闹腾,更像安慰。
曦太子眼神柔缓:“放心,我会没事的……你也不会有事。”
彻底放松自己,曦太子慢慢吃饭有了胃口,晚上觉也能睡得好了。
这夜他刚睡着,解平芜就来了。
曦太子没理他,他却从未远离,一直在侧,多日下来,对太子作息已经掌握的很清楚,知道他什么时候吃饭,饭量多大,喜欢吃什么,知道他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觉轻,什么时候睡的沉……
修长手指滑过床上人的脸,软软的,乖乖的,小东西和醒时不一样,又和醒时一样,怎么就能有这么一个人,眉眼全长在他心尖尖上,一颦一笑都让他心驰神往,怎么都爱不够。
解平芜微微俯身,在曦太子唇边落下一吻:“你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
他动作十分轻柔,大手无尽克制,生怕吓醒床上人,连声音都很暗哑:“你罚我好不好?咬我踢我,打我都可以,觉得费力气,也可以让安公公打我板子,只是别再这样了……”
小东西折磨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曦太子今天睡得有点不安稳,一直在做梦,梦里总感觉双手被绑着不动能,只能用脚跑,他跑啊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就是遇不到一个人,帮他解开手上的绳子。
解平芜感觉到他的不安,轻轻松开他的手,隔着被子抱住他,轻拍他后背:“不怕……我在。”
担心勒到对方,解平芜不敢抱得太紧,姿势维持的很辛苦,可他不敢退,小东西这几天睡得不好,他舍不得他难受。
曦太子渐渐安静下来。梦里双手突然得到了解放,他很开心,可高兴了没两下,身体好像又不舒服了,很沉重,有种被束缚感,走都走不动。
他又开始不安起来。
这次不管解平芜怎么安抚都不管用了,曦太子眼皮颤动,看起来要醒。
解平芜并不想走,和小太子相处的每一刻都很珍贵,可想到小太子看到他时会有的反应……没办法,只得狠了狠心,翻身跃步,顺着窗子跳了出去。
小太子咬他拍他,闹脾气喊他滚都没关系,可小太子那么吐,是会伤身子的。
曦太子醒来,看到一室月光。
窗子开的有点大,房间里却一点都不冷,枕头是暖的,被子是暖的……他盖着被子,被子里面温暖很正常,可外面为什么会这么暖和?
他手伸出来摸了摸被面,确定自己感觉没错,眼睛四处看了看,发现被角好像有一缕紫色丝绦——
是谢平芜。
惯用这种颜色荷包束穗的,除了那狗还有谁?
左手捂上胸口,胃口突然有些不适,好在没有看到人,缓了缓,深呼吸几次,情绪就平顺了。可因这点不爽,他到后半夜都睡不着……都是解狗的错!
他更不想见到解平芜了。
这次不但不想见,还不愿意接受解平芜的任何好意。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能精准分辨身边的照顾哪来来自安公公,哪些来自解平芜,安公公伺候,他乐的享受,至于解平芜的照顾……还是算了。
“孤不要这个果子汁,要白水。”
“孤不要吃这道菜,肉也不要。”
“孤不看这个话本,没看完也不看,把架子上第二排第六本拿来。”
“孤不要……”
殿内所有人都惊了,精准闪避来自摄政王的安排,太子殿下是怎么做到的!
解平芜……解平芜自闭的,已经朝禁卫军下手了,天天和他们对练。
安公公感觉东宫气氛有些紧绷:“从未见过王爷这个样子……”感觉更多的不是凶猛,而是丧气,不战而屈人之兵,他家太子这么厉害的么?
莫白被练的嘴角青了一块,比摄政王还丧:“谁说不是呢?”
他跟了王爷这么多年,不也没见过?情伤,真是个磨人的玩意儿。
然而摄政王是打不败的,不喜欢这种,就尝试另一种,总有你特别喜欢,拒绝不了的东西!他的动作更加隐晦,更加殷勤……
本来照此下去,此消彼长,曦太子心气慢慢消解,气氛总能好起来,然而夜路走多了,就是会碰到鬼,这天晚上,解平芜趁着太子睡着,再一次赖在床前偷偷亲一口摸一下,一解相思时,曦太子突然醒了。没做噩梦,眼皮没有颤动,没有任何征兆,猝不及防的就醒了,醒来就看到了解平芜放大的脸,以及正在偷亲他唇角的小动作。
一切发生的太快,解平芜根本没有来得及跑,两人面面相觑,气氛凝滞,安静的吓人。
“呕——”曦太子马上要吐。
解平芜腾一下退后数步:“别别,我滚,我马上滚,立刻滚!”
他瞬间顺着窗子蹿出去,还不忘叫安公公进来,照顾小太子。
曦太子还是吐了,根本控制不住,嘴里酸苦,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他恨自己不争气,为什么嘛,明天已经很努力,能控制住一点了,怎么又……
解平芜虽然跳出了窗子,却没敢走远,看到小太子难受成这样,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你……不哭好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控制不住,你想怎么罚都行,只是别怄气,身体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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