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歌探过唐霜凝的脉搏,知道他现在没有内力,道:“也……不一定是他救的,应该是沈池渊。”
宋郁然惊讶道:“天枢的那个沈池渊?他也来了?”
“嗯,也在安客居。”
宋郁然更加惊讶了,瞪大了眼睛:“不是传闻说他们两关系极差吗?以前霜儿不是还和他打过一场?听说打得难舍难分不相上下,最后两个人都打不动了也没分出胜负吗??他们俩怎么会……?”
苏清歌听他一连串问了一堆问题,抬手弹了弹他的额头,舒展了眉眼,道:“活了两世,我还真没见过哪个男人像你这般八卦。”
宋郁然委屈巴巴地望着她,道:“夫人难道不好奇吗?”
苏清歌才懒得和他解释,道:“歇息吧,若真的是他,你便自己去问他。”
“诶,夫人等等我……”
第11章 等你醒来
唐霜凝醒的时候,除了手臂上未消的牙印,身上其他地方都干干净净的,他连昨晚发生了什么也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苏清歌早就在旁等候多时,见他醒了,她递给他一杯热茶,道:“你还好吗?”
唐霜凝坐起身来,靠坐在床上,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茶盏。“嗯,好多了。”
苏清歌正犹豫该怎么开口,唐霜凝何等眼见,一眼就看破了她的心事,他问道:“姐姐有话问我?”
苏清歌望着他的眼睛,眼前这个人,确实长得和唐霜凝很像,可她认识的唐霜凝三年前就死了。但是眼前这个人,拼死也要救唐雨霁……难道会是巧合吗?
唐雨霁这次为什么会遇袭,她多少也猜到一些,这些年来他在查的事情,他们其实都知道。
当她知道大凉山的不过是衣冠冢,她们连唐霜凝真正的埋骨之地都不知道在哪里的时候,她也曾无数次在夜里责问自己,到底为什么,在他的爹娘离世的时候,没有看出他的不对劲?
他这样一个人,怎会在爹娘的灵枢送回淮南时,病倒在榻?
陇川终究离邺城太远了啊……远到唐霜凝病逝的消息传到陇川时,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她仍旧清楚地记得那天她和宋郁然还在屋内抽查宋至微的功课,一篇《逍遥游》宋至微半天也没背下来。
“且举世誉之而不加……不加……不加劝,举世……举世非之而不加……不加……”宋至微看向父亲,不加了半天也没加出个下文来,宋郁然哪里敢提示他,苏清歌正抱着臂站在一旁,俨然一副严母的模样,他也只能眼神示意自家儿子自己多保重了。
而唐雨霁还在院中舞剑,练习唐家的剑法。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雪,少年执剑飞身,任雪花飘落满身也不肯停。心里想着总有一天,他一定要超过唐霜凝,总有一天他要去邺城,去那座冰冷的丞相府里,提着剑质问他,唐霜凝,你到底有没有心?为了区区功名利禄,竟连自己的父母都能当作筹码吗?
唐家的管事老仆一路迎着风雪匆忙地跑过来,一张脸老泪纵横,见到唐雨霁那一刻就扑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下,沙哑的嗓音如同敲响的丧钟,说着让在场之人都如坠冰窟的话语:“小少爷,邺城传来消息,大少爷他…他于昨日薨于太和殿……”
唐雨霁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扔了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一双眼瞪出了泪水,他吼道:“你说谁!!?你他娘的再说一遍!谁死了!!???”
记忆里的脸和眼前之人重叠,苏清歌看着他,心里忽然生出了几分退却,万一他……不是呢?万一……只是自己多虑了呢?
唐霜凝本就没想瞒她,借尸还魂这种事告诉谁都有可能质疑,唯独苏清歌不会。见她不敢问,他便主动开口道:“你还记得,我九岁那年,你告诉了我一句你家乡的冷笑话吗?”
苏清歌愣了愣,遥远的记忆袭来,她开口道:“垂死病中惊坐起……”
唐霜凝接道:“正在前往努巴尼。”
唐霜凝这样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话,苏清歌明明是该笑的,嘴角上扬的那一刻,眼睛却已热泪盈眶,她握着他的手,哽咽道:“太好了…霜凝,真的是你……”
唐霜凝倾身轻轻地抱了抱她,道:“这么多年,你们还好吗?”
苏清歌哽咽道:“好……好……都好。”
唐霜凝安抚了她好一会,才问道:“雨霁怎么样了?”
苏清歌抹了泪,平复了心情,才道:“臭小子,你弟弟那点小伤你姐姐我难道还搞不定吗?”她又道:“倒是你,怎么又被人下了蛊了?这次知道是谁了吗?”
唐霜凝嗯了一声,说:“今日便帮我取出来吧。”
苏清歌交代了一番,又帮他处理了身上的伤口,好奇地问道:“天枢的洛王,是你什么人?”
唐霜凝问道:“你告诉他我中蛊了吗?”
苏清歌答道:“说了,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唐霜凝无奈地笑了笑,点了点头,说:“他熟悉我的剑法,我瞒不过。”
“他好像对你很上心?”苏清歌试探道。
唐霜凝闻言,想:玄机图还没找到,他对我自然上心。不知怎么,唐霜凝这么一想,忽然觉得有些失落。
他垂眸道:“……利益关系罢了。”
苏清歌一双眼灵动的大眼睛转了转,想到昨天在沈君淮对她说的话,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有说话。
苏清歌从房里出来时,瞧见沈君淮正在外头站着。他站了多久?他不会都听到了吧?
苏清歌开口说:“王爷?您怎么还不去歇息,昨晚您照顾了他一夜吧?”
沈君淮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否认,对苏清歌郑重的一揖,道:“下午,就麻烦苏夫人了。”
苏清歌哪敢受他此等大礼,忙阻止他,道:“王爷不必如此。”她瞥了眼已经阖上的门,回首道:“他是我故人之子,我必然会全力救他。”
下午的时候,唐雨霁站在唐霜凝的房前,正在犹豫要不要开门,还在想要怎么开口道谢,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唐霜凝也没想到唐雨霁就站在外面,见到他,愣了愣神。
同时愣住的还有唐雨霁。
他看着唐霜凝的脸,惊疑不定,表情甚是精彩,“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唐霜凝笑了笑,温和道:“这位公子,你有何事?”
听他开口,唐雨霁才好像终于回魂了一般,眼眸里闪过一丝失落。
他恢复了往日的表情,道:“听苏姐姐说,是你救了我?”
唐霜凝道:“救你的是洛王,公子可别谢错人了。”
唐雨霁脸红道:“谁、谁说我是来道谢的。”
唐霜凝知道他的性格,故意逗他:“那公子来这里是为何事?”
唐雨霁眼神闪烁,口是心非道:“路、路过罢了,你、你快去苏姐姐那吧。”
唐霜凝见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十几岁的少年郎,无论装得多么老成,口是心非这一点倒是多年未变。
“为什么不告诉他?”
听到那低沉优雅的声音,唐霜凝不用看,都知道是沈君淮。他回答道:“他不知道比较好,而且人确实是你救的,不是吗?”
沈君淮道:“忍着剧痛背着一个昏迷之人一步一步走上山的人可不是我。”
唐霜凝不置可否,他和唐雨霁之间的事情,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明的。况且他现在的身份,和唐雨霁素未谋面,他该怎么向唐雨霁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拼了命地救他?不如干脆撇清关系,省得麻烦。
唐霜凝和沈君淮并肩向位于后山的济世堂走去,苏清歌和宋郁然已经准备好了手术所需要的物品和药品。
“对了,燕南呢,你问出了什么吗?”唐霜凝问。
沈君淮答道:“让他跑了。”
倒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燕南不一定打得过沈君淮,却也不一定会轻易被他抓住。
两人到达了济世堂前,沈君淮看着他向屋内走去,在他踏上最后一个台阶时,沈君淮忽然开口道:“对不起。”
唐霜凝有些诧异,微微侧过了脸,问道:“为什么要道歉?”
沈君淮看着他精致的侧脸,暗自心惊。以前只是觉得百里寻的脸和唐霜凝的脸有七分相似,而当这里头的灵魂也彻底变成那个人之后,这张脸仿佛重获了生机一般,散发出了不一样的光芒。
那副皮囊就像一块上好的翡翠,放在平民百姓的手里,可能会因不识货而蒙尘,但若在位高权重者手里,则能让它以最美的方式展现给世人。唯有唐霜凝那般气质卓绝、玲珑剔透之人,才能顶着这张精致到有些过分的脸,却不显半分女气,反而更加英气。
有时候沈君淮也会恍惚,眼前的这个人,好像还是那个人,他没有经历过死亡和重生,那双手仍能执剑御敌,那张脸仍旧意气风发。
见他迟迟未说话,唐霜凝回身唤他。“沈池渊?”
沈君淮回神,难得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他道:“等你醒来,我再告诉你。”
许是百草堂的花开得实在太美,又或者今日的风过于和煦,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静谧而又美好。沈君淮站在离他两步之遥的台阶下,对他微笑,如三月暖阳,冰雪消融。
唐霜凝轻声应道:“好。”
在济世堂的门阖上之后,沈君淮转身离去。在唐霜凝疗伤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与此同时,碧海潮生阁的偏殿内,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子站在黑暗中,巨大的衣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了苍白的下颌和薄唇。另一位华服男子毕恭毕敬的对他行了个礼,道:“属下办事不利,还请老师责罚。”
黑暗中的男子开口,确是极为温柔的声音,他道:“这几天辛苦你了,这个莫问辞,到底什么来历?竟能躲过你派过去的诸多杀手?”
“他病了一场,醒来后好像失忆了,沈池渊问不出玄机图的下落,只能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华服男子又道:“可我觉得这个莫问辞不像是失忆了,倒像是皮子底下换了个人。”
男人道:“哦?何出此言。”
华服男子道:“……直觉,他和我认知里的莫问辞完全不一样,我不认为失忆可以让一个人性情大变。”
男人呵呵一笑,虽是极为悦耳好听的声音,笑起来的声音却有些瘆人。“有意思,继续跟着,玄机图极有可能,还在沈君淮手上。”
“是。”
就在离陇川不远的祁山脚下,一位身穿紫色衣袍,带着银花面具的男子站在溪水边,片刻后,一名男子出现在他身后,双手奉上了一封信,道:“阁主。”
容桁转身,接过他手里的信打开,一目十行,不到三秒就看完了内容。他随手一挥,宣纸就在他手里化成了齑粉,随风飘散落入湍急的溪水中。
他问:“阁中可有异常?”
那人道:“并无异常,大小事都由扶筠经手,未曾出错。”
“人找到了吗?”
“碧海潮生阁下了诛杀令,暂时还没有燕南的下落。”
容桁颔首,道:“嗯,且回吧。”
“是,属下告退。”
第12章 往昔记忆
经过一个下午的手术,子蛊被顺利取出,唐霜凝退了麻药,意识比身体先清醒过来。他八岁那年,也是这样,静静地躺在这里,等着药效过去。
虽然记忆久远,但是唐霜凝基本可以确定,那个雨夜,带斗笠的黑衣男子,就是傅雷钧。那么他当时真正想抓的,到底是谁?又为何要抓这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木门被推开,发出一声咿呀的轻响,唐霜凝想得入神,等沈君淮已经走到他床边了,他才缓缓睁开了眼。
只见他端着一个白瓷小碗,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醒了?”沈君淮见他醒来,扶着唐霜凝坐起身来,端起碗来就要喂他喝药。
唐霜凝看看沈君淮又看看已经抵到他唇边的勺子,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要不是手没有力气,他都想掐一下自己,看看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沈君淮见他傻愣在那,开口道:“张嘴。”
他的声音低沉性感,像有魔力一般,唐霜凝乖乖地张开了嘴,结果第一口就苦得唐霜凝身体忍不住一颤。
这药苦得太真实,他不是在做梦。见沈君淮舀起第二勺时,唐霜凝开口道:“那个…百草堂没有别人了吗?”
潜台词:怎么还劳烦你堂堂天枢洛王爷来给我喂药?
沈君淮微微挑眉,不容拒绝地又给他喂了一勺汤药,把唐霜凝苦得眉头紧拧。
沈君淮轻笑道:“你这副模样,倒是不常见。”
“……”原来是为了看他被药苦得想哭的模样……是有多大的仇啊?
唐霜凝忽然恍然大悟道:“那天你说对不起,原来就是为了今天来看我受罪吗?”
沈君淮一向稳当的手微微一抖,差点把汤药洒了出来。他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了唐霜凝一眼,才道:“你中蛊,有我的责任。”
唐霜凝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想,反而觉得有些不自在。他说:“没什么,毕竟确实是我占了别人的身体,害你找不回玄机图。”
沈君淮没有接话,专心喂他喝药。
等沈君淮喂完最后一口汤药,将碗放到了一旁,他才认真地问他:“若是找回了玄机图呢?你当如何?”
唐霜凝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找到玄机图,他就不欠沈君淮什么了,等他找周知行算完上辈子那笔烂账,要是还能活下来,到时候就换个身份,天大地大,总有他能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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