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身形如电,按照一三二的顺序排列就位,手中灵力光华闪烁。很快,一簇花纹繁复的圆形法阵就从他们脚底升腾起来。
诛魔阵乃天泪城独有的秘阵,能够拘束渡劫期以下所有的修士,将其困在原地无法动弹。
法阵转眼间扩张到十丈大小,延伸出不计其数的灵力触手,缠住了傅含璋的双腿双臂。
可他只是恣意地勾起嘴角,一道火焰状的暗红纹路从眉心浮现,前额两端也缓缓伸出一对紫黑色龙角,盘虬晶莹,诡艳到极致。
他轻启殷红的唇,低笑道:“破。”
话音刚落,他周身红光就一阵涌动,利剑一般突入诛魔阵中,将灵力回旋搅得一片紊乱。
灵力溃散,作为阵眼的鹿赟受到的伤害最大,转瞬间护体灵力崩碎,浑身骨节噼啪作响,鲜血狂喷。
“鹿师兄!”诛魔阵被破,其他弟子也顾不上站位,赶忙扑上来搀扶住他。
鹿赟唇边淌血,神色晦暗不定,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
他抬手指着傅含璋,声音发颤:
“紫黑龙角,火焰魔纹,渡劫以上的修为……你是,无渡魔君?!”
此言一出,整个平台上忽然安静得落针可闻。
无渡魔君之名无人不晓,却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知他姿容绝色,生得一双紫黑色龙角,眉心有一道绚丽的火焰纹路。
相传三百年前,他降生于邪兽盘踞的魇魑海畔,因实力强大,被前北境魔君傅成泽纳为义子,征战四方,逐渐统一了常年混乱的魔域。
传言中,这位魔君生杀予夺,残虐暴戾,他曾数次率领魔族攻打天泪城,扬言要寻找点苍仙尊的下落,直到百年前杀上穹芜殿,亲眼见到了那人的衣冠冢才作罢。
而点苍仙尊司曦,早已在戮天之战中陨落,尸骨无存。
倘若傅含璋真是无渡魔君,在超越渡劫境界的恐怖修为面前,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退路。
“该死……”
苏同光痉挛地握紧江流的剑柄,曾经柔顺可亲的小师侄竟然是狞恶的魔君,短时间内他还无法接受这个极具冲击性的事实。
他还来不及反应,手指就被什么细腻冰凉的事物覆住,腕骨一麻,长剑随之脱手。
“大师兄,”林夜北微哑的声音作响在他耳畔,“借你江流一用。”
“你做什么?”苏同光反手便想拦住他,没想到对方趁他不备,早已用灵力封闭了他的软麻穴,不仅没能阻拦,还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眼见林夜北头也不回地奔向了平台,游思渚眉关紧锁,也御剑追了上去:“我去带他回来!”
平台之上,傅含璋遥遥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两道身影,嘴角的弧度越发讽刺。
这幅场景……和三百年前何其相似?
他冷哼一声,魔气涌动,将扑上来的天泪城弟子掀得倒翻,随后转过身,施施然迎上了林夜北的视线。
“师尊。”他微微偏着头,眯起猩红眼眸,语气亲昵一如往昔。
林夜北心神剧颤,默默咬住了嘴唇,反倒是游思渚先他一步开了口:
“含璋,你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枉我们对你倾心信任,你既然身为魔君,为何要隐藏身份,来到小北身边?”
“哈哈哈哈!”傅含璋双眸大睁,忽然捂住眼,张狂大笑起来。
他身边萦绕的暗红气流迅速收敛,露出妖冶稠丽的面庞,指尖沿着高挺的眉峰滑落,停留在红润的唇角:“不错,孤确实是无渡魔君。”
“至于为什么要来到凡世……”
他一眼也没有看游思渚,目光牢牢锁在林夜北身上:“师尊应该比孤更清楚,不是吗?”
牙齿不自觉地深深切进唇角,殷红的血珠顺着林夜北嘴角流下,滴落在剑身上。
傅含璋的这句话,彻底泯灭了他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
无渡魔君诞生三百年,戮天之战结束也是三百年,他穷尽一切攻回天泪城,无非是为了报司曦断情绝义、一剑剜心之仇,却不得不因为仇敌身死而作罢。
砭骨的仇恨无法消弭,因此在魔域中遇到了容貌和司曦极为相似的自己之后,他隐匿修为假意接近,目的无非是取得自己的信任,再伺机将过往经历的痛苦千百倍地讨回来。
而他……也确实得偿所愿了。
可为何自己的心会这么痛,仿佛被人生生撕碎了一般?
林夜北蹙眉忍下喉间上涌的腥气,他体内的无情根衰败得太厉害,灵力根本运转不畅。
方才的比斗也是靠着积累的几张符箓险胜,这才夺了苏同光的江流在手中。
若非大比第三试偶然还原了戮天之战的全貌,他也不可能意识到,让自己无情根开裂的并不是所谓“心魔”,而是自己因为神魂有损,所遗失的前世记忆。
可不论如何,在他看来,自己和司曦始终是两个不同的人。
眼前人是傅含璋也好,是转世重生的元昭也罢,他们的爱恨都只关乎司曦一人——
与生来清冷淡漠、不谙人情的林夜北,本就不该有任何关联。
“……傅含璋,”他喘息道,“若你还当我是你师尊,就不要累及无辜。”
“冤有头债有主,一切冲着我来便是。”
“小北你说什么傻话!”
不远处苏同光怒喝一声就要扑上去,却忽然发现自己根本迈不动腿。
他震惊回头,只见光滑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白色的藤蔓,藤身上生着细小的绒毛,死死缠住了他的手腕脚腕。
变化不仅出现在他一人身上,甚至除了林夜北三人,幻境中的所有修士都被牢牢束缚在原地。
心中一激灵,他下意识地望向南无月所在之处,原本是担心她的安危,却在看清楚眼前场面的刹那,惊骇至失声。
九根修长蓬松的雪白狐尾从绯衣之下延伸而出,属于少女的纤细身材已经不再,化为了挺括颀长的男子身形。
南无月微仰着下颌,前襟敞开墨发披散,一对毛茸茸的狐耳轻轻.颤动,顾盼间风情无限,桃花眸中流转着粉色光晕。
“小苏苏,你瞧我做什么?”他笑着开口,嗓音是属于男子的绵柔低哑。
“……阿月?”苏同光狠咬着后槽牙,挤出几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
他死死瞪着朝自己走近的南无月,额角青筋绷起,脸上的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怎么,你很惊讶?”
南无月手指点着唇瓣,无辜道,“魔君陛下亲临大比现场,我作为他的左护法,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无渡魔君……左护法……
恍惚中似乎有一道惊雷划过脑海,他忽然想起,传闻中无渡魔君手下有两位得力干将,其一是多方征战的灰熊妖王秦语苍,其二则是狐族不世出的奇才,九尾天狐巫月婪。
狐族生性妖媚,且可自由幻化为男女形态,是以这么长时间以来,不仅是他们,就连琼英谷的一干女修,也没能看出“她”的真实身份。
“难怪我屡次造访小乔峰,却对你毫无印象,”不远处,楚凝烟冷冷道,“左护法当真好手段。”
“楚师姐谬赞了,这缠枝藤是我的法宝,越挣扎就束缚得越紧,诸位道友还是安分点得好。”
巫月婪笑意妩媚,却没得半分到眸底,目光径直越过苏同光,落到了平台之上。
傅含璋听了林夜北的话久久不语,再次抬起眼时,神情已是一片阴鸷:
“师尊……莫非你以为,你还有同孤谈判的资本?”
他周身暗红魔气氤氲四散,杀意如同水银泻地:“天泪城的修士,本就死不足惜。”
见他作势攻击,游思渚终于忍无可忍,清叱一声挺剑刺去:“休要胡言乱语!”
不论是那人一直以来的欺瞒,还是暴戾恣睢地残害无辜,都足以让他放下最后一丝师徒情谊。
辕阳剑发出嘹亮的剑鸣声,金丹灵力在游思渚丹田内运转到极致,一剑之威早已超越了境界的限制,竟然穿透了魔气的阻碍,直袭傅含璋的胸膛。
浓黑长发猎猎飞扬,魔君精致秾丽的面庞上没有多少表情,只抬起指尖,瞄准了游思渚的心口。
魔气从他指尖涌出,速度与长剑不相上下,竟是不顾自己受伤,也要取了对方性命。
林夜北意识到傅含璋的企图,心房狠狠一抽,陡然间来不及思索,手中江流一抖,裹挟着凌厉的剑风扑向他的右肩。
他这是攻敌所必救,原本只为挡住傅含璋的动作,却没想到对方竟突然撤去了护体的魔气。
两柄锋利的剑刃立刻刺入了他的肩头和前襟,浓稠的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透了素色的衣衫!
不……他不是……
林夜北浑身巨震,胸中大恸,一时险些握不住剑,而傅含璋丝毫却没有在意汩汩流血的伤口,只是凤眸瞬间沉了下去。
他抛出一道魔气约束住游思渚的行动,随后抬起眼,一瞬不眨地盯住了面前的人。
“师尊。”修长手指握住剑身,再缓缓收紧,任由锋锐切割着皮肉,血色漫流。
傅含璋一双眼漆黑深邃,朱唇微微弯起,声音极其低哑:
“你是不是……又想一剑杀了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几乎是哭着写完这段作话
今天的夹子我彻底扑了,明明有好几百的订阅,位置却一直疯狂地往下掉,我不知道是系统的针对,还是我就是这么不幸,倒霉起来谁也救不了我
《暴君》我花了很多很多的心思,从开始写到现在,经历了大大小小十几次从头到尾的修改,找过评文也让基友看了好几次,确定没什么问题,才敢放出来给大家看的
结果它扑的悄无声息,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心血被扔在地上,再被人狠狠踩得粉碎
小北和含璋不应该经受这些,对于我来说,他们是无比珍贵鲜活的两个人,我希望能给他们最好的未来,可我还是失败了
签约到现在一年不到,我已经写了一百万字,在同期作者里无疑算得上勤奋,也在不断改进和提升自己。但为什么只有我总是看不到希望,总是在一切都向好的时候被现实狠狠打倒???
为什么,为什么……我是真的很喜欢写文,也很想把我的故事讲给大家,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所有的收藏都是我一点点积累来的,我不明白为什么点击会下降的这么厉害,甚至会被末点比我低很多很多的人超越
这本文的存稿还有一部分,我会努力在存稿耗尽之前调整自己的状态……但我想到未来可能面临无限轮空、被人忽视甚至单机的处境,就忍不住心如刀割
我真的不明白,看到很多人写文顺顺利利,会感到由衷的羡慕和心酸,她们的世界华美灿烂,所有的努力都能得到回报,只有我使劲浑身解数也只能原地踏步,甚至连看到光的希望都没有
太累了,太难了,太绝望了
0点还是有更新,愿意看看的话,就来吧
第29章 陷囹圄
傅含璋的血沿着剑身漫流,沾上了林夜北的手指,立刻让他感受到火烧般的灼痛。
自己从未想过要杀他,甚至连伤害他的心思都没有,方才当肩一剑,也不过是为了阻止他伤害游思渚。
他体内的灵力已经运转不畅,这一剑的威力连平日的三成都不及,偏生那人却收去了护体魔气,生生受下。
殷红浸染了雪白的指节和手腕,林夜北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几乎凝结,仿佛有淬毒的冰渣堵住了喉咙:
“我没有……”
即使不用灵力内视,他也能感觉到无情根的进一步开裂,心口如同有一柄剔骨尖刀搅动,连呼吸都是痛的。
他喉头腥甜,一大口心血淋淋漓漓喷出,与傅含璋的鲜血融为一处。
傅含璋凝视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忽然扯了扯唇角,笑容森凉:
“师尊这是在使苦肉计么?”
他似乎感受不到自己的话语有多么刻毒,凉薄笑道:“三百年前你也是如此……为孤受雷劫,为孤负荆请罪,为孤耗尽灵力。可最终伤孤至深,万劫不复之人,同样是你。”
“孤恨你,”他的笑容越发秾丽,“孤不是没有给你机会,可没人经得起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负与欺骗。”
“孤这些年,九死一生,”
他反手拔剑,一掌将游思渚抛回队伍之中,五指扼住了林夜北的颈项,
“不论是天泪城还是修真界都对孤赶尽杀绝,即使在魔域,孤也是踏着尸山血海,一步步走上来的。”
他胸口和右肩的伤口迅速收拢愈合,却故意留着被切开的手掌,滚烫的血顺着林夜北平直的锁骨漫流:
“你说孤该不该生气?孤恨不能……”
殷红嘴唇衔住对方雪白的耳垂,他低笑一声,长而翘的羽睫扫在林夜北脸颊上:
“把他们都杀、个、干、净。”
杀气如水银泻地,通过强横的魔气扩散到整座幻境之中,被缠枝藤束缚在原地的修士都不约而同地感到入骨的恐惧。
仿佛下一刻恐怖的魔息就会震碎他们的心脉,万劫不复。
林夜北的心重重地往下沉,他知道傅含璋并不是说笑。
绵亘百年的仇恨被激化,遑论眼前这些仙门修士能否活下来,就算是不做不休地攻上天泪城也有可能。
胸口憋闷发堵,又翻搅着千刀万剐的痛楚,他喘息着,唇角淌血,眸底晦暗难明:
“你放过他们,我跟你走。”
“师尊你……还真是有一副舍己为人的悲悯心肠啊,”
傅含璋挑起墨眉,凤眸中满溢着嘲讽,“可你凭什么觉得,在背叛伤害了孤那么多次之后,孤还会听你的话?”
胸口一阵抽痛,林夜北气息一促,又呛出几口血来。
他站立不稳,冰凉手指扣住傅含璋的手臂,好一会才低声道:“你心中的恨,无非是司曦一力促成……与旁人无关。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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