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偏不会教、你、如、愿。”
说罢他五指成爪,暗红的气流鱼贯而出,不偏不倚地刺入了林夜北的心口!
比先前强烈千万倍的痛楚铺天坠落,林夜北失神地大睁着双眼,眼睁睁看着他手指化刃,深深刺入那枚雪白幼芽的根系,再毫不犹豫地全部截断、抬手拽出。
整个过程由魔气入体完成,丝毫没有见血,躺在傅含璋掌心的无情根还在微微颤动,他却只是极轻极冷地翘了翘嘴角,然后收紧了指尖。
啪。
无情根在他手心化为齑粉。
与此同时,林夜北也浑身巨震。
他不用内视就能清晰地看见,内腑中的金丹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痕,随即崩解为万千碎屑。经脉中充盈的灵力也纷纷化作轻烟散出体外,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从无情根被废的一刻开始,他就注定了修为散尽,丹田俱毁。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呼吸间能感受到冲上咽喉的腥气,一大口鲜血几乎是从口中喷出,淅淅沥沥浸染了身下的被褥。
意识如潮水般退去,他甚至来不及感受到悲伤或者绝望,就急速倒气,陷入昏迷。
而在他失去知觉的刹那,傅含璋也猛然松开手,大喝一声:“温舒窈,快进来!”
“得令,陛下!”一团缥色的影子从床尾的屏风后闪出,眨眼间掠到了傅含璋面前。
来人是名少年模样的魔族,身高只到傅含璋的腰际。
他臀后生着团毛茸茸的兔尾,脸上一双粉紫色的眸子扑闪扑闪,面庞圆润,神情狡黠:
“您这么快就完事了?微臣还以为会更久呢。”
“孤已经按照你的要求,趁着他情绪最激动的时刻用魔气销毁了无情根,”傅含璋懒得和他废话,“你快看看他的状况。”
温舒窈缩了缩脖子,他跟随在魔君身边多年,自然能感觉到这位大佬的情绪不怎么好。
抬手搭上林夜北的腕脉,他皱着圆点眉细细感知了一番,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候无情根最为松动,也得亏陛下您下得去手,现在他除了修为尽废元神虚弱,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听到“修为尽废”四个字时,傅含璋的脸色几不可察地变了变,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元神受损……是怎么回事?”
温舒窈吐了吐舌尖:
“这小美人近日恢复了太多记忆,本就破损的神魂承受不住,加上情绪的猛烈冲击,现在状况很危险。只有用华元草与丹粟花熬出的汁液,混合魔域的疗伤圣药雪兰琼脂才能修复,否则他根本醒不过来。”
“孤记得雪兰琼脂宫中尚有几瓶,至于华元草与丹粟花,血蟾妖王的宝库中似乎存了不少。”
回忆起与林夜北初遇的场景,傅含璋凌厉的眉目稍显柔和,“正巧南境作乱的魔族尚未处置,孤正好亲自去走一遭。”
“你在这里照顾好他,若有人伤了他一根毫毛,孤唯你是问。”
他深深凝视了林夜北一阵,随后身形一晃,消散在一片暗红雾气之中。
确认魔君离开,温舒窈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些。他掐了道印诀清理干净林夜北身边的血迹,又将人小心翼翼地安置好,身后却冷不防响起一声叹:
“分明是为了救人性命,却又半分情面也不留,陛下可真是……”
“呀!”温舒窈被这声幽幽长叹吓得西子捧心,煞白着一张脸回过头,怒斥道:
“左护法大人,您下次露面前能打声招呼吗?长岐宫内的魔医就在下一人,若是给您就这么吓得背过气去怎么办?”
“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在他身后,巫月婪黛眉皱起,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张温柔清秀的男子面孔。
这些医修……为何都让人如此心烦意乱?
作者有话要说:小北不伤心,火葬场会有的!!!含璋现在的作都是以后的泪啊泪
我保证会继续精彩下去的!!虽然心里还是很难过,一定会努力调整,感谢大家的安慰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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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金丝雀
“得了吧,你这只千年雪兔妖岂是轻易能被吓死的。”
巫月婪理了理情绪,失笑道:“倒是林道友……林公子的状况怎样了?”
他伪装成南无月的时间太久,一时没留意说顺了嘴,引起了温舒窈的注意:
“你唤这小美人道友?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从前任魔君傅成泽在位起,他就是长岐宫中的魔医,因此即使是面对左护法,也不必拘泥太多礼数。
想到傅含璋此刻也不在附近,巫月婪斟酌了片刻,还是如实交待:
“他是……天泪城那位的转世。”
这句话震得温舒窈浑身一个激灵,又仔细端详了好一阵林夜北的相貌,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先前我觉得眼熟……可他分明神魂缺损,修为也只是金丹后期,按照那位的本事,不该落得如此境地呀?”
“更何况,如今他被摘了无情根,功力全失,不可能对陛下造成任何威胁……那陛下执意将他留在长岐宫又是何意?”
他那边还在疑惑,巫月婪已然倒吸一口凉气:“你说什么?陛下拔了他的无情根?”
苏同光的话言犹在耳,他当然知道剥离无情根意味着什么。
修为尽废对一名仙家修士而言称得上毁灭性的打击,若非恨极,不可能如此决绝。
可根据他的观察,傅含璋和林夜北的关系,明明早已比一般师徒亲昵得多。
他原以为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足够让那人暂时放下仇恨,没想到大比第三试竟然直接将他们带回了戮天之战中。
甚至更有甚者,让傅含璋重新经历了一回百年前的痛苦,之前的温情也化为泡影。
巫月婪蹙眉回忆,他在幻境中附身在天泪城一名高阶修士身上,与孟城主等人有所接触。
虽然一切尚未明朗,他却本能地感觉到,事情的真相或许并不是傅含璋所以为的那样。
至少司曦的抉择或许并不是绝情自保,而是事出有因。
而且,魔君幼年由司曦抚养长大,他体内有两处丹窍这一事实,对方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这些日子,还要劳烦你多照顾着林公子一些,”
巫月婪沉郁地叹了口气,“魔龙丹会影响心志,让陛下不可避免地变得阴狠暴戾,若是他一时冲动伤了林公子,可就大事不妙了。”
温舒窈对他这番话的含义心知肚明。
百年前,傅含璋被天泪城修士剖除了多年修炼的真龙神丹,全身魔气逸散无法控制。
若非在坠落堕神台的过程中觉醒了魔龙丹,他也不可能抗住灵力风暴的侵蚀,再将魔域妖兽的魔气纳为己用。
但魔龙丹自身太过强横,也影响到了傅含璋的神智,让他变得敏感多疑、暴戾嗜血。
每每到了修为进阶时,就需要吸食属性冰寒的灵力者之血,平息魔龙丹的沸腾。
傅含璋离开魔域的时候,修为就已经接近了渡劫中期。
三个月以来,他为了掩饰魔气伪造了丹窍内腑,魔气被他压抑在丹田之中,进一步提炼凝实,想必进阶到中期境界也用不了几日。
“陛下的状况确实不太乐观,方才他拔除无情根时险些没能控制住魔气,如今去一趟南境再返回,情况只会更糟糕。”
温舒窈无奈地叹息,“看来也是时候联系‘那位’调养身体,以备不时之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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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境长岐宫往返魔域南境的路途长逾千里,傅含璋却只用了两日。
他注视着温舒窈将三种灵药混合在一处,辅以滋补的药汤倒入玉碗中,忽然伸手接了过来:
“孤亲自来。”
温舒窈一个激灵,想起巫月婪的叮嘱,忙不迭将碗交到他手中。
“这灵药来之不易,效力极强,若是小美人身子受不住,还要劳烦陛下为他疏导一二。”
他跟在傅含璋身后弱弱地添上一句,趁着对方还未发怒,急忙飞也似的溜了出去。
傅含璋微微喘息,蹙眉将胸腔中翻涌的烦闷压下。
近段时日他修为进阶在即,魔龙丹搅动得体内魔气躁动不安,控制情绪也越发困难。
此刻,只是远远瞧着那昏睡的人,他就觉得心跳如鼓。
有什么可怕的冲动呼之欲出,让他想要将那单薄的白衣人影揉进骨血,拆吃入腹。
连日的伤病和心痛早已把林夜北折磨得形销骨立,他明明仰卧在榻上,乍一看被褥竟然没什么明显的起伏。
傅含璋抬手抚上他的侧脸,只觉得触手冰冷,弧度锋利得能割伤人。
“你瘦了许多……师尊。”
指尖滑落,停留在苍白干裂的嘴角,他动作顿了顿,随后端起碗,饮下一口药汁。
长发垂散,他衔着林夜北的唇,将汤药一口一口哺喂进去。
混合着华元草的雪兰琼脂滋味甘甜,清冽的滋味弥漫在唇齿间,诱使得人如醉如痴。
最后一口药汁喂下,傅含璋舐着那冰凉柔软的唇瓣,良久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他脱下外袍,掀开被褥躺在林夜北身边,魔龙丹带来的灼热体温透过衣料传递过去,很快吸引了对方的注意。
林夜北昏迷未醒,却下意识地朝他靠近,他也顺势张开双臂,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师尊,是不是只有这个时候,你才不会厌恶孤,不顾一切地想要推开孤?”他深深嗅着林夜北发间的松木冷香,收紧了手臂。
“孤曾经是龙族厌弃、世人冷眼的妖孽,是你收养孤,带着孤修炼,也是你给了孤希望,又亲手毁灭。”
他将炼化后的无属性魔气输入林夜北经脉中,加速着药力的吸收,
“我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对等,你德高望重,是高高在上的救世仙,为了世人、为了天泪城,你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孤。”
“孤不想再这样了。”他的眼睫扫在林夜北脸颊上,“孤要绞了你的羽翼,让你永远待在孤身边,哪里也别想去,也没有旁人胆敢觊觎。”
“你只能是孤的,是孤一个人的。”
猩红的凤眸眯起,魔君的呢喃带着阴狠又缱绻的意味,不时有暗红的气流从他丹田中涌出,在那精致眉眼间添上几抹痛色。
而蜷在他怀中的林夜北也微蹙着眉,丝丝微弱的冰蓝灵流沿着两人纠缠的臂弯蔓延开,逐渐与暗红的魔息形成胶着之态。
温舒窈调制的灵药效力非凡,加之傅含璋的调理疏导,林夜北的经脉和识海逐步修复,次日早晨便苏醒过来。
他如今失了金丹和修为,与普通人也没什么差别,甚至因为神魂残损和寒症更加虚弱。
昏睡三日没有进食,他只是稍微动了动,就感到一阵强烈的耳鸣和心悸,喉咙里火烧火燎地发痛,忍不住低声唤道:
“水……”
立刻有人将杯沿凑到他嘴边,他近乎失态地灌了好几口,才勉强顺过气来,抬起眼,立刻对上了一双殷红的凤眸:
“师尊,你醒了。”
“你……”记忆呼啸而来,无情根被拔出、自己受折辱的一幕幕闪现眼前。
林夜北浑身一震,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了他的手掌:
“你别碰我!”
琉璃杯盏脱手落地,碎裂成片,傅含璋的眼神很快阴鸷下去。
他撑着床沿起身,明丽的面容上毫无表情,忽然伸出手,紧紧捏住了林夜北的下巴:
“师尊可是忘了,你如今功力全无,还身在孤的长岐宫?”
心口的无情根消失,诸多情绪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林夜北无法分辨,只觉得心酸又屈辱。
傅含璋的爱恨痴缠都是给司曦的,除了这三个月虚假的师徒情谊,他究竟还剩下什么呢?
受制于人无力抵抗,他也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忍着下颌传来的刺痛,他颤抖着别开视线,不再看傅含璋的脸,腹中却不适时地传来一阵轻响。
“孤险些忘了,师尊三天没进食,定是饿了。”傅含璋不肯给他留颜面,噙着笑从床头的斗柜上端起食碟,送到他眼前:
“这些肉包子还热乎着,师尊尝尝看?”
食碟里端端正正排着四个小笼包,面皮松软,香气扑鼻,包子褶打得齐整。
如果忽略掉长岐宫以及自己的身体状况,眼前的一切和三月前根本没什么区别。
这种想法让林夜北如鲠在喉,腥气直往喉头上涌,他侧过脸,闷声咳嗽:
“咳……我不要。”
“你现在的身体和凡人没什么差别,”傅含璋捏着盘沿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当真要这样任性?”
“傅含璋,”林夜北苍白的唇角浮起艳色,“这样虚与委蛇,根本毫无意义,你不如……”
“师尊欠孤的,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魔君脸上的笑容陡然结了冰,暗红的魔气将手中的食物餐盘化为齑粉,五指如电,狠狠掐上了他纤细的脖颈:
“而且你没有资本同孤讲条件,事态如何发展,只能由孤说了算。”
眼看着窒息的潮红漫上了林夜北的脸,他才冷笑着收回手,修匀指尖涌动出暗色的光泽,缠上了林夜北的手腕脚腕。
“你休想离开孤身周五尺之地。”
“孤这段时间不在魔域,积压了很多事务要处理,你换上这身衣袍,随孤上朝。”
他说着站起身,扬手轻招,捧出一件绣着银凤暗纹的华贵长袍。
不等林夜北反应,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坐起。
双臂无力地张开,任由傅含璋将雪白衣袍穿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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