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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暖不知何时坐直了身体，目光全神投注在那个闪耀的身影上。
闵凉身高本来跟一般男生差不多，只是身形单薄一点，实在逆天的弹跳力，球在她手中，跟玩似的，长着眼睛往球框里钻。
每投中一球，场外围观的人就不断欢呼，甚至引来了老师。
到最后，其他男生也不打了，专心拦截闵凉。他们身材健壮，肢体间碰撞都能把一个瘦弱的女孩推翻。
但闵凉不受影响，她单薄的身躯，有着难以想象蓬勃奔腾的力量。从跃起的鞋尖，到高扬起的手，指尖的篮球，飞扬的发梢，金黄太阳融化的柔软剪影。
越过重重包围，麦穗的海浪，白鱼飞上。
“哐！”
灼热的火球从篮上投掷而去，撞击球框的声音，沸腾的篮球场。
“呜喔——”全场欢呼。
白鱼落下时，汗珠子砸落。女孩回头看她，侧颜泛着热气，脸颊挂着热汗，嘴角咧开那么大，笑得真是阳光灿烂。
“砰。”
篮球砸在滚烫的地面上，也“砰”的一下砸到阮暖的心口。
沸腾的夏日，她转身看她的脸，翘起的头发，热腾腾的笑容。伴着篮球声，轰然袭击心房，这一幕死死地拓印进眼球。
阮暖摸着自己的心口，脸色有点茫然。
她是生病了吗？为什么心跳得那么快，手心也在发烫，橘子汽水都要烧成了橘子汤了。
一定是天气太热了吧。
一定是的。
不是被讨厌的人阳光灿烂的笑容打动到了。
“呼呼，好热。”闵凉好不容易从围着的一群人中挤出来。“刚才打得怎么样？很帅吧。”
她挑挑眉，不是平时的冷静，口气里也多了些孩子般的骄傲快乐。
阮暖抬起下巴：“一般一般，马马虎虎。”
闵凉闻言发笑，灌了口刚才别人给的矿泉水。
阮暖打量她，她好像解开了什么束缚，显得尤为放松，喝水都不羁得很，水珠子从嘴角落下，顺着肌肤纹理没入领口中。
她刚刚激烈运动过，即使这样身上也没有汗臭味。什么味道都没有，干净得很。
阮暖不信邪地凑拢一点，想闻闻她身上是不是真的一点味道都没有。
鼻子嗅着，的确没有臭味，只有衣角非常淡的洗衣粉的味道，海盐的气味儿，一点不让人反感。
“这么快就喜欢得贴上来了？”闵凉笑着看她小狗似的嗅着。
阮暖脸色爆红成番茄，嚷嚷着：“你瞎说什么，我只是闻闻你身上有没有什么汗臭味。”
“那你闻到了？”
“闻到了，臭死了臭死了。”
“不可能，我运动过后一点也不臭。”闵凉肯定道，甚至凑近一点。“你再闻闻。”
阮暖脸粉扑扑的，嫌弃地直别脑袋：“你走开啦！”
“你别转移目的哦。”闵凉坐在一边，舒了一口气，又喝了几口水。“愿赌服输。”
“我又没说要耍赖。”阮暖涨红了一张脸，手心全是汗，暗恨自己落入了她的圈套，她明明很会打球，骗子，就是故意的。
“那叫吧。”一瓶水喝完了，水瓶轻易丢进远处的垃圾桶里，发出碰撞声。
阮暖咬着唇，怎么也叫不出来姐姐两个字。臭女人。她怎么能对自己的仇人叫出这么亲昵的称呼，像撒娇一样，可恶。
“叫啊。”闵凉笑眯眯地看着她。
阮暖手捏着自己的衣服，低着头，脸红到滴血，嘴唇轻动，两个音节从嘴巴里飘出来。
“我没听清楚啊，你这是耳语吗？”
阮暖猛地抬起头，愤怒地瞪着她，牙缝里拧出两个字：“姐……姐！”
闵凉不再逗她，再逗就真的生气了，笑着应道：“嗯，听到了。”
阮暖：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臭女人占我便宜！
阮暖绿着脸回到班上，气呼呼地回到座位上。人不顺的时候，干什么事都不顺。
发了周测的试卷，阮暖不出意外又是个位数的分数。
发试卷的周琳琳嘲笑道：“哎，不是说要好好学习，考上多少名吗？啧啧，就你这个分数，还是准备好站在讲台上骂自己笨蛋好了。”
阮暖把数学试卷揉成一团塞进抽屉，冷着脸：“关你什么事，你准备好滚就是了，讨厌鬼。”
“呵呵，走着瞧。”
阮暖让奶奶请的家教老师来了，也是附近重点高中的老师。文质彬彬，戴着个方框眼镜的中年男人。
奶奶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似乎担心他会干什么坏事，看得家教老师冷汗岑岑。
在奶奶的要求下，阮暖跟家教老师在大厅里学习。
阮暖上高一放飞自我，柳青也不是班主任，高二分班时柳青才开始开始管他们班。那个时候阮暖已经玩物丧志，天天看小说到凌晨两三点，成绩低得不能再低。
柳青明里暗里敲打了好几次，她也不放在心上，加上奶奶总念叨着别学那么辛苦，以后去妈妈的公司，她越发没什么学习的谷欠望。
“先做一张试卷，检查一下基础。老师再根据你的基础来给你补习……”
阮暖拿到一张数学试卷，看着上面的题，两眼发懵。
“怎么了？试着做一下，不会的可以空着先。”
阮暖犹豫一下，开始做第一题。写下一推乱七八糟的数字，跳到下一题。
空着。
继续在草稿纸上写下一堆乱七八糟的数字，跳到下下题。
空着。
还是空着。
家教老师眼角微微抽搐，看着她一道一道题挪动，然后一个空没填，摊着空白的试卷，绝望地看着他。
家教老师：“……”
阮暖：“……”
在短暂的寂静中，阮暖体会到一种学渣的羞耻和后悔。
完了完了，什么都不会做，到时候考试肯定傻眼，一定会输给周琳琳了。
阮暖：“老师……我从现在开始努力，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我能考到班上前三十名吗？”
家教老师：“你是兰湖几班的？”
阮暖：“重点班……”
重点学校重点班，排名倒数的阮暖强打着微笑，希望能从老师那里获得一点信心。
家教老师：“不要好高鹭远。”
阮暖：“……”
家教老师还没给阮暖补习一个小时，奶奶端了一次水果，送了一道点心，上来问她渴不渴，累不累。
阮暖学习还没累，被她打断得已经很疲惫了。而补课老师，整张脸都有点崩溃。
夜里阮暖翻着数学书，看到哪哪困。
没救了，没救了。现在学习未免也太迟了。她语文英语有底子，平时不学习考试还能临时抱个佛脚，生物汪小悦是全班第一，在她的熏陶下，阮暖还能一知半解。但数理化这种，就偏科偏到北极去了，完全看不懂。
“我完了我完了……”阮暖想着之后的考试，思索着要不要转学避开周琳琳。
阮暖将自己摊在床上，前前后后煎饼。
“不，不行，不战而逃也太可耻了，一定会被笑一辈子的，绝对不行。”
阮暖爬起来，翻出化学课本，开着台灯预备奋战天明。
翌日。
困、困死我了……
阮暖顶着两熊猫眼上学，坐在位置上，很是萎靡不振。
庞哲开玩笑道：“怎么了阮暖，昨天晚上做贼去了吗？”
他比了个时下流行的手势：“偷心盗贼，嘿——”
太油腻了。阮暖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转过头补觉。
早操时阮暖是站在汪小悦后面的，她咳嗽还没好，时不时传出压抑的咳嗽声。她跟她碰面时，汪小悦的脸微微别到一边去，阮暖心头缓缓沉下。
擦肩而过，她就消失在人海里了。
阮暖站在早操结束后回教室的人群里，有一刻觉得身心疲惫，无所适从。
人流穿行，她只想原地不动，等所有人走后，蹲下来，一个待着，直到很久很久。
上完课，其他小组的组员都自发聚集在一起讨论题目。她们小组，闵凉在给其她三个人讲题，阮暖一个人在后面看书。
苏宁的基础也不好，同样是理科薄弱，问的很多问题都是比较基础的。
阮暖不是故意要听，只是她卡在那里也很久了。家教老师大概是教优等生教久了，自以为自己已经讲得很清楚，实际上阮暖还是云里雾里的。
“这一题我们可以代入几个比较经典的数值，零，一，负一，然后……”闵凉的声音清凉如水，讲题仔细详细，步步剖析。
阮暖竖起耳朵听，悄悄把笔记本拿出来做笔记，只觉得她说的话是从她心底说的，简单易懂，比那劳什子的补课老师讲得清楚多了。
“哎阮暖，你要听闵凉讲题干嘛不坐过去听啊，在这偷偷摸摸记笔记干嘛？”庞哲高，微微勾头就能看见她在干什么，大大咧咧开口。
阮暖脊背僵硬，这下前后左右都听见了。更别说讲题的闵凉，她抬起头，注视着阮暖。
阮暖非常希望庞哲没有长这样一张嘴，或者地板间裂开一个缝，这样就能钻进去，把自己埋在里面了。
周琳琳霎时笑开了，嘴脸中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性。“哎——可能是题太简单了，觉得丢人吧。或者说，非要针对别人，现在怎么好意思去问别人题目呢。”
阮暖道：“谁说我是记那道题的笔记？我就是写写日记，别自作多情了。”
周琳琳不信：“哎，是吗？”
庞哲忽然把她的本子夺过来，拿在手上翻。“哎阮暖，就是那道题的笔记啊。哇，好几道基础题的笔记，这么简单的题我也会呢。你问我也行啊。”
“还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前
阮暖的理想类型:阳光灿烂温柔有力量的男生。
闵凉的理想类型:有趣可爱且相处愉快的男生。
后
阮暖的理想类型:闵凉。
闵凉的理想类型:阮暖。
男不男女不女啥的不重要了，是你就好。
第16章 失去
“还给我！庞哲！”庞哲一米八多高，拿着她的本子，她根本够不上。
“庞哲！！”阮暖气得脸发红。
庞哲笑嘻嘻地把本子举得高高的，任阮暖跳着，伸着手够，怎么也够不上。
周围男生们都嬉闹起来，逗弄长得好看脾气糟糕的阮暖，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似乎能给他们带来不少娱乐。
周琳琳在一边看好戏说笑，观赏他们逗猴般逗着阮暖。
阮暖抢不到本子，他们随意翻着她的本子，看书上面写的字念出来。
“加油阮暖，一定要打败那些丑女人哈哈哈。阮暖，丑女人是谁啊？”
“万能阮暖今天也要好好学习……都说可以问我了，我一定回答。”
“我也回答啊。”
本子被男生们丢来丢去，阮暖抢也抢不到，眼圈气红，强忍着不掉下眼泪。
“还给我！你们在这些混蛋。”
她连骂人都不会，红着脸，在男生堆里跑来跑去，周围没有一个人帮忙，全在看好戏，还有发笑让他们丢高一点的。
“好了。”
抛在空中的本子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截住，闵凉的个头高，轻易地夺住了阮暖的本子。
“你们翻别人本子的行为真的很没品。”汪小悦站起来瞪他们，脸蛋因为生气而红彤彤的。
闵凉把本子放下，淡漠道：“你们以为逗别人很好玩，别人看你们也觉得很好玩，像群猴子打架。”
她转身坐下，继续低头看书。教室里寂静无声，几个男生尴尬地站在原地，有些遮掩地说：“不就是拿个本子嘛，发什么脾气。”“就是。”“女生就是麻烦。”
汪小悦把本子皱巴巴的封面皮抹平，递给阮暖。阮暖接过本子，眨眼撕个干净。
“走开，讨厌鬼！”她口出恶言，回头恶狠狠的目光盯着那些嬉皮笑脸的男生。
“很好玩是吧？很好玩对不对？像一群傻子一样，幼稚到搞笑。这么好玩，明天我就叫我哥找外面的人好好陪你们玩一下怎么样？一群蠢货！”
阮暖带着嘶哑的声音瞬间震慑了这群人，转身她也跑出了教室。汪小悦孤零零地站着，咳嗽了两下，沉默着坐下来。
“混蛋，一群蠢货，垃圾，白痴，笨蛋，讨厌鬼……”阮暖跑到教学楼后面的树林里，靠在墙壁上，身体慢慢滑落，坐在杂草丛生的土地上。
“为什么要这样，难道是我做错了？明明是他们很讨人厌……”压抑不住的委屈冲破堤坝，顺着眼眶一颗颗滚落在地。
“我没做错，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阮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倔强而哽咽地说着。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交朋友，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应对伤害自己的人，只是不会友好安全地表达的心愿和情绪。
但是，她不想自己也变成一个讨厌鬼，惹人厌的小公主，笨蛋，白痴，蠢货。
阮暖低声啜泣着，无能为力的痛苦萦绕在脑海里，化为那些来来往往的人脸上的表情。
讥讽的，失望的，厌恶的，反感的……
让她回忆起曾经的闵凉。
八岁那年，闵凉的表情，糅合了全部的厌憎。那也是阮暖第一次感受到温室之外的凌冽寒风，是保护罩罩不到的危险地带。
“你以为爸爸妈妈很有钱，奶奶很疼你，就很了不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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