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了十五分钟左右,上来了一个身材很高大,穿着跟陈乐乐相同校服的人。陈乐乐一眼就认出他是隔壁班的班长——怎么可能认不出,班里的女生一天到晚都挂在嘴边发花痴的人,陈乐乐看不爽他很久了——但他看了一眼就把头低下了,他没打算打招呼,两人不熟。不过陈乐乐心里有点想不明白,这顾恒怎么在这个地方上车?而且他隐约记得顾恒是踩单车上学的——他穿着白色校服衬衫骑车的样子多么多么的帅,衬衫被风鼓起来的样子多么多么的梦幻,班里的女生不知说过多少遍了。
事与愿违,陈乐乐想装不认识,顾恒却上了车就大步走过来,攥住陈乐乐的胳膊就往外拉。陈乐乐被吓了一跳,旋即边反抗边恼怒道:“你神经呢,拉我干嘛!”
声音低沉的人命令式地说了简单的两个字:“下车。”
周围的乘客好像并不在意这发生的一切,陈乐乐回头看了眼司机,司机也是笔直地坐着,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他不得不承认力气不如人强,不过一晃神,就踉跄着被拖下车了,直到车缓缓开走才反应过来。
顾恒的单车停在一边,被昏黄的路灯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陈乐乐看着兀自将人拖下车却毫无愧色的人,一瞬间火气堵在胸口,还没酝酿好爆发,对方却轻巧开口:“先别激动,听我说,你刚才上的车是幽灵车,那辆车除了你之外,既没有司机,也没有乘客,准确来说,是没有人类。”
“怎么可能,开玩笑也要有个度吧?你无端端你拉我下车就算了,还说这些鬼话唬人干吗!”陈乐乐一向好脾气,却被这个顾恒弄得想破口大骂,“这里离我家还很远,又没有车坐了,我要怎么回家!”
顾恒走到他的单车边上,拍拍车后座:“这个好办,上来,我送你回家。”
陈乐乐的怒火无处可泄,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不情不愿的,却也无计可施,只得别扭地坐到了车后座上。
这条路白天也不多人走,晚上更显僻静,此时长长的马路一个人也没有,夏夜蝉鸣声由远及近,细细的晚风拂面,带来的也是热气。单车车轮硌在马路边的碎石上,整个人一颠一颠的,陈乐乐屁股动来动去坐不稳,被前头踩车的人训道:“还是小孩子吗,不能乖乖坐好?”
陈乐乐不服气地嘟囔:“你做这样的恶作剧,好意思说别人?”
人就贴在自己后背,顾恒当然听到了身后人的碎碎念,心下有些无奈,决定向他解释清楚:“难道你没发现,无论你看到的那些司机还是乘客,脚都是悬空着的吗?”
“什么?”陈乐乐被顾恒这一说,情不自禁仔细去回想了下,终于发觉刚才在车上时那种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了,他一哆嗦,心里发毛,却还是嘴硬:“你别乱说!”
“我没乱说。”顾恒的语气很平淡,好像并不是在叙述一件多么离奇的事,“我一开始没有看到那辆车,只看到你一个人在空中漂浮着移动,但我很快猜到是什么东西了。幽灵车是只要人拦都会停下的,而它一为我停下,我就看到它,也能上车了,不过上面那些鬼,我还是看不见的。”
“你一开始没看到车?可是我从学校出来就看到整辆车开过来啊?”
“你可能是纯阴体质,也就是通灵的体质。恐怕你见过不少鬼吧,你可能以为是幻觉,其实你是真的见到它们了。”
外婆以前跟自己算过,说他的八字很轻,但他作为一个相信科学的人是从来不放在心上的,今天这么一来,他是不得不信了。陈乐乐问道:“那辆车要开去哪里?如果我没下车会怎样?”
“你跟一车子的幽灵在一起,你说呢?”
陈乐乐稍微想象了下,后怕地抓紧了顾恒的手臂:“谢谢你,不然我可能就没命了……不过你就这么上车,不怕自己也下不去?”
“不会,我纯阳体质,它们不仅不能近身,还会怕我。”
“哇,跟我体质相反哎……那我跟你在一起,是不是说我会很安全?”
“是。”
陈乐乐踌躇半晌,厚着脸皮道:“你晚上缺不缺一起回家的同伴?看样子我们也顺路……”
“你不是很讨厌我?”前面的人话里隐隐带着笑意。
“之前没怎么跟你相处过,今天看来你人挺好的,我……那你讨不讨厌我?”
废话,讨厌你救你干吗,他连自己班上有些同学的名字也记不住,为何独独记得隔壁班的陈乐乐?顾恒说:“当你的保镖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要报酬的。”
“小气,竟然还要报酬。你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顾恒低笑出声:“你以后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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拇指人
这日是八月份的德城下午,台风来袭前空气闷热,室外温度能爬升到38度,校园里空空荡荡的,连昆虫也不愿暴晒在烈日下。前几日是立秋,陈乐乐家买了西瓜跟秋桃“啃秋”,但岭南的立秋并不入秋,不像他的故乡,立秋像一个开关,过没几天凉气就来了。
暑假补课教育局其实是不允许的,但是陈乐乐的学校特别注重升学率,校长又跟局长有点交情,他们一群孩子便从八月开始了他们的初三。好像昨天才是散学典礼呢,今天就要上学了,陈乐乐昨儿晚上赶作业到深夜,今天一天都在打瞌睡,上午跟下午的第一节课尤其困。
家离学校不远,陈乐乐便申请了走读,中午晚上都回家。中午在空调房里睡得正香却要起来去上学本来就难捱,再加上午时的大太阳,陈乐乐踩单车回到学校时,后背已经被汗濡湿了大半。从单车棚往课室走,阳光白花花地闪耀,刺得人眼睛痛,陈乐乐坐定在座位上一段时间了,汗水还大颗大颗地从额角滑落,转得慢悠悠的吊扇久久都不能让人凉快。
睡眠不足的少年捏起领口抹了抹脸跟脖子上的汗,累极地趴倒在课桌上,他一边的脸颊贴着桌面,一边的脸颊朝着天花板,汗液竟然不能顺着脸流而是垂直向下滑,慢慢流到桌面。
个子长得高的少年有优势,除去跟女生玩耍的时候,把她们的东西举起来便不能被拿到外,还能坐在最后一排,老师课前喊起立时若不想起身便可以不起身,反正前面的人挡住了,老师看不到。
懒懒趴着的陈乐乐因为太热,一时半刻没能入睡,便看着窗外发呆。偶尔有一丝风从窗外飘来,混合着桂花跟七里香的味道,掺在湿气重的空气里馥郁侵鼻。陈乐乐闻着闻着眼皮子渐渐合上了,在他一只脚踏进梦中的时候,突然有个小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喂,醒醒。”
谁啊……他睁开眼,眼前一个人都没有,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同学都好好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说话。幻听了?他撇撇嘴,又要将眼睛闭上,这回,那个声音大了点儿了:“我在叫你呢。”
陈乐乐懒得坐起来,眼睛四处望了下,嘟囔道:“你在哪啊,我看不见你哎。”
“笨蛋,我就在你的肩膀上,你再靠近点桌面,让我爬下来。”
什么?肩膀上?陈乐乐乖乖照做,一边好奇地问:“你是人还是鬼啊?”
肩膀上的人顺利到达桌面了,掸掸身子上的灰,昂起小小的头颅,表情有些高傲:“我当然是人,只是比你们普通人身型小一点而已——但智商可要比你们这些大块头高。”
陈乐乐惊奇地看着只有自己一根拇指高的人,下巴抵在桌面,睁大眼睛盯着研究:“可是,拇指人,你是怎么到我肩膀上去的?你好可爱,这么小一只,我两根手指就可以把你拎起来……”
拇指人看着要向自己袭来的图谋不轨的手指,往后退了几步,两道粗粗的眉毛皱起,警告地指着陈乐乐:“大块头,你的手离我远点,你们这些粗鲁的人很容易让我们受到伤害。”
陈乐乐不甘心地把手指收为一根,硬是要去戳拇指人的小腰肢,被拇指人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指尖,他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就传来一阵刺痛感,他低呼一声缩回手指,愤愤不平道:“我就想轻轻地碰碰你,你怎么这么不友好啊?”
拇指人身体小小声音却比陈乐乐还要低沉:“我提醒过你把手伸远点,你不听,我只好采取手段了。啧,果然大块头都这样,不让做什么偏要做什么,智商不足情商也有缺陷。”
陈乐乐手指痛不说,还被冷嘲热讽一通,却要不知要怎么报复回来——他没打算真的伤害这么小只的生物,哎办法有了——他眼睛一转,猛地朝着拇指人咳嗽起来,拇指人嫌恶地背过身,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很小很小的手绢捂住口鼻,直到陈乐乐得意洋洋地停下了,才回头瞪了眼陈乐乐:“真没教养。”
“谁没教养了!你一个奇奇怪怪的小东西不知从哪里无端端跑出来,我没有马上把你抓住然后报警,你应该对我感恩戴德才对。”
拇指人显然嗤之以鼻:“对你感恩戴德?my god,为什么我会被选中跟你度过余生,想想就是件可怕的事情。”
陈乐乐汲取信息的方向完全跑偏了:“我怎么了,我又帅又聪明,还会武术,哪里可怕了?”
“帅,你这双熊猫眼我看不出哪里帅;聪明,这张68分的试卷难道不是你的,成绩不好上课还开小差,不知进取;武术——我不了解,先不做评断。”“我是昨晚几乎通宵才黑眼圈的,68分怎么了起码不是0分啊,你又有多好,你这小不点儿怎么这么自大!”
拇指人懒得与他争辩:“我有多好你日后就会知道,比起这个,难道你不想问我为什么说我要跟你度过余生?”
“我才不要跟你度过余生!”
忍耐,忍耐,拇指人劝诫自己,等平静下来后才开口:“我们这个种族原本不需要跟你们这些大块头扯上关系的,但近来能让我们维持这样体型的资源越来越少,我们不得已要变大身体来跟你们一起生活,但变大身体一直单靠我们自己的话很难办到……”见陈乐乐一头雾水的模样,拇指人放弃了,“总之我不是来给你商量,是来通知你的。”
“通知我什么?”
啊,god。拇指人眉头紧锁:“继续睡吧笨蛋,等你醒了就懂了,我是先来跟你打个招呼的。”
“哈?什么我醒来就懂啊,难道我现在在做梦嘛?咦,拇指人,怎么一眨眼你就不见了?拇指人,拇指人!”陈乐乐不见了拇指人,忍不住大叫起来,直到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下才猛地惊醒。陈乐乐坐直身子,茫然地左右张望,揉揉眼睛,又扭头看肩膀又看桌面,嘴里念念有词:“拇指人,拇指人呢?真的是梦?”
“陈乐乐,陈乐乐!”
“啊?有!”被点名的人慌张地站起来,此时全班都已回过头来看着他笑了,老师面无表情的:“你脸被人打了?拇指人拇指人,还做了个挺精彩的梦是吧?”
陈乐乐捂着脸蛋,羞得想钻黑板缝,还是逐个回答问题:“没被打,是贴在桌面上贴红的。梦,老师怎么知道我做梦了?”
无聊地绞着手指站在课室门口看风景,陈乐乐被罚站了。
下课时间将近,课室里,老师说:“班里要来一名插班生,名叫顾恒,应该等下就办好手续来跟大家见面了。大家热情点,要跟新同学友好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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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带
顾恒大学刚毕业,在一家单位当实习生,公司的前辈总让他当跑腿的,比如现在,他要赶着将一箱杂物从总部这里搬到三百米外的分部。
出公司后要先过一条马路,他从门口看见人行道刚好转了绿灯,便加快脚步想快点过到对面去,却发现出来时还好端端的鞋带两边都松开了。
顾恒无奈地把东西放下,蹲下绑鞋带,一刹那间,马路中央传来巨大的声响。他愕然抬头,只见一辆二十米长的挂车翻车横在人行道的位置,自然,刚才过马路的人都被压倒在车底下了。
晚上回家,顾恒走在小区的商品楼底,走着走着发现两边鞋带又莫名其妙地松开了,他刚停下来蹲下,砰,一个花盆从空中降临炸响在他眼前。
一次是偶然,两次都这样,顾恒就觉得事情并不是恰巧发生的。回到家脱鞋的时候,顾恒想起来今天早上上班的路上,他将一个因为踩到自己鞋带摔倒的男孩扶起,并帮他重新系好了鞋带。
难道那个男孩是精灵之类的?真要感谢他了……
一道强光,眼前平地出现了一个高瘦的男孩,他指着顾恒骂道:“傻,跟那个小屁孩一毛钱没关系没有,是我自己松开救你的!”
第四十七章
本章开始是正文番外~~~~~~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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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的晚上,两人在珠江边看完烟花回来,窝在沙发上边剥瓜子边看电视,乐乐突然说:“恒哥,你猜猜我现在在想啥?”
阿恒顺手把刚剥好的一颗瓜子仁喂到乐乐嘴里,乐乐摇头:“不对!我不是在想这个。”阿恒想了想,凑过脸去亲了人脸蛋一口,乐乐还是摇头。
他有点为难地看着乐乐:“乖,哥哥看完这个再给你。”
乐乐一愣,翻了个白眼:“一点儿默契都没有,看大姐想啥小羊哥一眼就猜出来了。”
今天早上两姐弟携家眷喝早茶,中途大姐随口对姐夫说:“今晚我想你帮我做一件事情。”给人倒着茶的姐夫答道:“帮你洗你穿着的这件不能机洗的衣服?”乐乐大笑:“哈哈怎么可能……”
可大姐微笑道:“就是这样。”
“哈?不是吧?”乐乐想不通,“就无端端说这么句话,姐夫到底是怎么猜出来的?”
姐夫但笑不语。
接下来的一天,乐乐一想到这场景就惊讶万分,到了晚上,他终于忍不住也有样学样地问人,可惜阿恒的答案丝毫不挨边不说,还不以为意地继续看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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