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一点的人他不认识,和他差不多高的人他却熟的不能再熟。
“荣屿?”那人用“老友重逢”的目光看着荣屿,“混的不错啊,发育的我快认不出来了,还记得我吗,我章强!”
“记得。”荣屿往后退了一步。
“初中老同学了,还怕我?”章强对旁边的矮个子男生笑。
笑是给荣屿看的嘲笑。
荣屿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从他旁边走过去。
章强拽住他的胳膊,“你以前的照片我还偶尔拿出来看看,怀念光辉岁月。”
荣屿反抓住他的手臂,指尖泛白,想到尘封的记忆,狠厉道:“现在的照片多的是,要不要?”
“哟哟哟,现在没以前可爱好欺负,”荣屿没用力抓,章强讥笑,“看你这样儿,是想揍我了?来来来。”
只要荣屿愿意,现在能废了一百个章强。可潜意识里还没完全忘记的本能在产生抗拒。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哪怕现在这条蛇没有毒性,也是曾经狠狠咬过他的毒蛇。
荣屿的力气一下抽离,放下手,继续向学校走去。
“你德信的吧?”章强在他背后说,“我有空找你玩!一起回忆一下初中时的美好!”
—
程安来的时候荣屿一动不动的在塑胶跑道的起跑线站着,夕阳下,少年的周身好似度了一层浅金。
“我来了。”程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荣屿皮笑肉不笑地动了动嘴,一反常态用了百米冲刺的速度起跑,程安手没来得及收回,便错愕的跟着荣屿跑了起来。
操场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狂奔。
“慢点,六圈才结束。”
荣屿像没听到他的话,越跑越快。
程安跟在后面提速,呼啸的冷风刮在脸上,面颊微微刺疼。
“不要跑那么快,肌肉会拉伤,”程安有些恼,察觉他的不对劲,加快速度和他跑到并排,“你怎么了?!”
荣屿没用一点长跑技巧,好像前面有什么稀世珍宝。
再快一点儿,把烦心的事甩在后面。
拼了命的往前跑、冲,脚踩在地上能听到鞋底和跑道摩擦的声音。
“调整呼吸,”程安担心地推了一下他,“听到没?!”
荣屿踉跄一下,又接着跑,用极限速度跑了两圈后,嘴唇变得青紫,呼吸因为不要命的跑法变得紊乱。
程安也好不到哪儿去,头一次感觉跑步这么累。
“操你大爷!”
程安看不下去了,扯着他的衣领,强行让他停下,失去重心的两人倒在地上,程安喘着大气,双膝跪在他身侧,两只手撑在他耳旁,冬天跑出一身汗。
荣屿手臂横在眼睛上,重重喘出两口气,“小老弟别管我了,哥锻炼身体呢。”
“锻炼个狗屁!”程安扒开他的手臂,荣屿猩红的眼睛对上他,“你怎么了?说话!”
这可能就是程安生气的样子了,会爆粗口、咬牙切齿、大声嚷嚷。
“没事儿,日常感伤,”荣屿不合时宜地轻松笑道,“别理我这个废物了。”
不止是废物,还是个渣渣,怂逼,几年前怂,现在变老大了还怂。
怂!
程安瞪着他:“谁说你废物了?”
“我自己说的,”荣屿手臂摊平在参差不齐的跑道上,“你看不出来吗,史诗级废物在你面前,赶快多看两眼。”
要不是太累了,程安肯定能笑出声。
“废物会到琴行教小朋友弹琴?会一直记得王博学的一点小恩?会替四木行侠仗义,虽然被打的半夜来投靠我。”程安例举了一系列荣屿所认为的“小事”。
“都是小事,有什么用?”荣屿说,“我自己都没放在心上。”
“那你为了什么小事要死要活的跑折寿步,有什么用?”程安揪着他的衣领,“你知道我多厉害吧?我从没觉得你是废物,比我差一点而已。”
自恋程彦祖永不下线。
“差一点啊——”荣屿拖长了尾音,“差很多。”
“听着,有事说事,不说你就自己憋着,但不准有这样伤害身体的举动,我不想看到,听到回话!”程安霸道地说。
荣屿心甘情愿地被他“训斥”,用全身的每个细胞大声回复,“听到了!”
“起来。”程安伸出手想把他拉起来。
荣屿拉住他的手,用力将他搂进怀里,承载着程安全部的重量。
“啊,我虚脱了,没有程安的抱抱起不来。”荣屿全身放松地抱着程安。
“幼不幼稚?”程安半边脸贴着他的胸口,听到了强而有力的心脏跳动声。
“我再幼稚,”荣屿下巴蹭着他柔软的发顶,“你照样陪我一起幼稚。”
“你让我想起以前最亲密的伙伴儿。”程安说。
“嗯?”
“我以前养的那一条总掉毛的哈士奇。”
“……”
可能有路过的人看到他们,其中可能有认识的人,荣屿闭上眼睛不去多想,享受着片刻宁静。
夕阳完全消失,两人才从跑完步的后劲中缓过神,荣屿抱不够,恋恋不舍的放开他,低头看还躺在他身上的程安。
十分钟前气势磅礴的人,十分钟后睡在他身上任人宰割。
今天在琴行忙了一天来陪他跑步,现在肯定累的不行。
保暖源荣屿不在,程安闭着眼手在一旁乱摸,碰上荣屿热乎乎的手,重新搭在自己背上当被子。
“哎,”荣屿用另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脸,“现在这么乖,我把持不住怎么办。”
荣屿自诩是个正人君子,有不符合九年义务教育的想法还能面不改色的背起程安往寝室走。
第33章
入冬后,气温一天比一天低,周一朝会结束,学生们脱下校服外套,换上自己的厚外套三三两两走在一起,互相吹嘘千奇百怪的周末生活。
混在人群中的荣屿戴着一顶格外显眼的白色棒球帽,手里拿了两盒热牛奶追上程安,“蒙牛还是伊利?”
程安拿过两盒,“在我这儿没有选择题。”
“都是你的,不跟你抢。”荣屿笑着压低帽檐。
后边儿来了一个人,没等荣屿做出反应,头顶吹过凉飕飕的风。
“老大!大早上凹造型要不得。”赵先锋同学不怕死地摘下荣屿的帽子,下一秒魂飞九天。
和赵先锋一路的孙梧看清荣屿的发型时差点原地摔。
程安握着热牛奶,加快脚步远离战场。
荣屿的头发昨晚被秋后算账的程安剃了,整体看长度没变化,偏偏右耳那块儿多了个花式。
剃短的区域是大写加粗的两个字母。
S,B。
表达出程安对荣屿满满的关心关爱,这是程安的原话。
男默女泪。
荣屿用作死证明程彦祖性格结构复杂不是个假命题。
荣屿摸了把暴露在空气中的头发,有点来气:“我要灭口了,民主点,还有什么遗言?”
“我什么都没看到!”孙梧闭上眼,往教室走去。
“我我我,我什么都没看到!”赵先锋帽子一甩,开始求生之路。
全班用眼神迎接表情管理失控的赵先锋从后门跑进来。
“救命!!!荣老大要索我命!!”
毕竟是同班同学,男生们集体送他个“壮士好走”的眼神,然后冷漠无情的接着做自己的事。
荣屿隔了好久才慢悠悠的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手里拿了叠厚厚的试卷,放在讲台上。
凶器,一定是杀人于无形的凶器!
赵先锋慌不择路的在程安身后寻求庇护,“程安,老大为什么想不开,剃了个这么……有型的……SB。”
“我剃的,”程安翻了一页书,“练手,有意见?”
“没,没,没!”赵先锋缩在程安身后。
荣屿走过来,一把揪住赵先锋的衣领,“凑这么近,当我不存在?”
“其实,你今天格外的帅。”赵先锋八颗大白牙齐露。
“滚。”荣屿松开手,赵先锋迅速消失。
苏波在开发新的技能,桌上摆了棋盘,从两个塑料口袋里掏出黑白棋,怂恿在吃辣条的唐麒和他下棋。
有模有样的捻起一颗黑棋。
“今天身上酸不酸,我给你捏捏背,捶捶腿?”
啪嗒,棋落下,苏波转过身,对无时无刻不在骚扰程安的荣屿说,“老大,我肩膀酸,给我揉揉!”
“滚。”
荣屿每天说的最多的一个字,管用且不讲道理。
手持白子的唐麒催促他:“快点下,你还玩不玩。”
苏波重新捻起黑棋,落在正中间。
在家经常陪程爸下围棋的程安有话说,“围棋第一子下中间?苏波是个大手?”
“他们这阵势,”荣屿伸长脖子观局,“撑死下个五子棋。”
程安:“……”
“五子棋怎么了?”苏波抚摸着自己并不存在的长胡须,“这中间多少精华、大智若愚、胸有成竹、纵横交错……”
“个位数的智商非要拿出来秀。”荣屿探出上半身,夺过苏波手里的棋子,放在一个重要位置。
苏波看懂后,拍手叫好道:“妙,太妙了,扭转乾坤,这一步太隐晦了。”
“我差一点就赢了!”唐麒暴跳如雷,想掀桌,施辉正好进教室。
“这节语文课考试,不写作文,四十分钟完卷。”施辉分发讲台上的试卷。
“苏波把你的棋收了,”施辉说,“还有唐麒,不准在教室吃辣条,嘴边的油擦干净,剩下的丢垃圾桶。”
试卷里的题都是学过的古诗词填空,只要稍微用了点心在语文上都能写的上,全班集体放下心答题。
“字儿好多,不想写。”荣屿指尖转着笔。
程安写字速度快,还能保证字迹工整,在荣屿走神期间已经写满一面,“我帮写,一次一百。”
“真的?那以后我养你,你承包我语文作业。”荣屿歪头说。
“紫裤兄,你有钱?”程安淡淡地说。
“没现金。”荣屿手指顿住。
等等,为什么听程安说的这句话有些别扭……
程安转头,眼神中满满的“怜悯”。
荣屿不知道那个环节出了错,只好换个话题,“中午吃什么?”
语文课结束紧跟着有一节体育课,施辉叫上荣屿和程安跟着他去办公室。
办公室里开了暖气,荣屿进屋热的想摘帽子,但怕施辉误会点什么。
环视一圈偌大的办公室只有角落有个老师在备课。
施辉拿了两个一次性纸杯。
“要喝茶还是白水?”施辉说。
“我们不渴。”程安站姿自然优雅,不卑不亢地说,“老师有什么事?”
“还是来一杯吧,”施辉倒上两杯温水,放在空闲的桌上,“你们帮我批改一下试卷。”
“简单,都打上一百分,”荣屿坐在桌边,“反正我和程安报了三千米了,不差人。”
施辉分给荣屿和程安红笔,“看你们体育课不可能练习三千米才叫你们来的,认真改,寻找语文的乐趣。”
“乐趣?”荣屿翻开一张试卷。
程安用红笔在试卷上打勾叉,“笑的时候控制一下声音的分贝。”
“改试卷有什么好笑的,”荣屿不信邪地说,“谁笑谁是狗。”
三分钟后,荣屿爆发出控制不住的狂笑,施辉拿茶杯的手抖了抖,撒了些水在桌上,连连叹气地抽纸擦桌子。
这脸打的一点都不痛,看别人的语文试卷真的有乐趣。
荣屿笑的停不住,指着试卷说:“无言独上西楼,有话对着厕所。别说,还挺押韵。”
这是高中生最后的倔强,哪怕不会写的题都不能留空,偶尔还能对出个看着挺有道理的诗句。
程安笑点高,看了看并不好笑的试卷,颇为无语,“谁说谁笑谁是狗的?”
“汪汪汪!”荣屿笑着叫了几声。
“哈士奇?”程安被他逗笑了。
“别说了,要不是你家狗不见了,我铁定找它打一架。”
下一张是荣屿自己的试卷,只写了名字,荣屿脸不红气不喘地在分数栏打上六十分。碰巧被查岗的施辉逮个正着。
施辉涂掉了数字六,“没写一百分,为师很欣慰!”
一天课平平淡淡的结束,荣屿自己找乐子不够,带着程安半夜翻墙出校。
用手机叫了辆出租车,等车期间,程安才回过神,“不是吃夜宵?”
车停在他们面前。
“是吃夜宵,”荣屿拉开车门,“不在这儿,带你去吃顿好的,顺便长长见识。”
荣屿拉开台球室的门,“请进。”
程安先荣屿一步到里面,在玄关便止步不前。
“这里还行吧?”荣屿往里看,笑容凝滞,“我操,怎么回事儿?”
一堆台球满地打滚,有个滚到了程安脚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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