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情想救月渚,宁可把自己牺牲在战争里,陆忘遥没有那么大的志向,他就觉得顾情多此一举,明明小时候过的那么惨,好不容易日子过的好了,成天锦衣玉食有权有势,为什么非要出去打仗。
打仗是要死人的,这是顾情和他说的。
陆忘遥就想顾情好好享享福,管他谁打谁,都不要管了才好。
可是他自然是没和顾情说过,就算说了也肯定说不动顾情。
陆忘遥本以为只有顾情是这样的,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一个让他天天头疼的飘摇,居然也这么没脑子,放着清福不享,非要出来打仗。
“一个个都是不怕死的。你哪来那么多雄心壮志?你要是因为我们受牵连,不如现在就回你师父那!”陆忘遥道,心里越说越难受,到底还是因为害怕,害怕失去顾情,害怕改变。
打飘摇来到顾府,陆忘遥想的最多的事就是怎么把飘摇撵出去,结果这么多日相处下来,他最初的想法早就飞到南天门了。
得知飘摇去了月渚,想都没想救就跟去了。
飘摇低下头,有点愧疚,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好。
半晌,才战战兢兢地开口道,“因为我想……保护你……”飘摇把面具拿下来,那红色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委屈至极,“我以为帮顾老爷分忧,你会开心,对不起……”飘摇道。
陆忘遥被飘摇说得瞬间愣住,心里的火一下全都灭了。
“等事情办完了,我就走……对不起。”飘摇道,“对不起。”然后转身就要逃走。
陆忘遥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早就不想飘摇走了,但是这么多天,顾情一走,他就一个人在顾府等着,顾情每次出去打仗,都不给家里一点信,他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顾情受没受伤,不知道他能不能回来。左等右等就在心里压了不少火没地方去,今天一下全放出来了。
“飘摇!”陆忘遥上前去,抓住飘摇的手。
他自是知道自己就算撒火也撒错了对象,从他和飘摇认识开始,无论他说什么语气的话,提多么过分的要求,飘摇从来都没和他生过气,前几次他话里话外地暗示飘摇让他回枪王那里去,飘摇就只是低头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要么去熬药,要么去做饭,总是转移话题。
飘摇停下来,回头看着陆忘遥,他脸颊微微动了几下,陆忘遥第一次看见飘摇那样的表情,眉头紧蹙,目光也不像从前那样闪避了,飘摇眨了几下眼睛,红红的瞳孔中忽然变得亮晶晶的。
“当初为什么要,招惹我?”飘摇咬着牙问,胸腔起伏着。
“什么,什么意思?”陆忘遥本来以为道个歉就能解决,结果抓着飘摇的手一下懈了力,好像心虚一般。
飘摇只是努力呼着气,尽量让自己的呼吸看起来平稳,陆忘遥一问,他便抽回被陆忘遥握住的手,“什么都没有。”飘摇道。
“飘摇!”陆忘遥喊他,飘摇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下陆忘遥终于知道错了,自己乱发脾气,看样子是伤害道飘摇了,就不该喊那句“回你师父那去”,那就好像阀门一样,把飘摇这些日子来得委屈都放出来了。
陆忘遥搓了搓脸,想着等飘摇火消一消再跟他道歉。
飘摇自己钻到另一个军帐里,在角落里坐下,狼围着他转,他把面具推上去一点,庆幸自己没在陆忘遥面前哭出来,太丢人了。
狼扑到飘摇怀里,舔他的脸。
“我刚才和忘遥发火了……”飘摇捧着狼的脸,一会扯一会揉,抓着两撮毛在手里,不一会又一股热流涌上眼眶,“忘遥让我回去……我不想回去……”飘摇哽咽道,狼听不懂飘摇说什么,就更积极地往他怀里蹭。
飘摇小的时候是个瞎子,也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快要饿死的时候被一位悬壶济世的大药师给救了,那药师就是徐景和。
飘摇跟着徐景和回了家,却差点又被徐景和的媳妇给吓死。
徐景和为人温和,待人友善,一身药香,满满的书生气,家里却有一位泼辣蛮横的夫人,正是乔三娘。
乔三娘的举止可以说是极不端庄,吃饭的时候还要一条腿踩在小板凳上,吃什么都吧唧吧唧地发出声音,飘摇虽然眼睛不好使,但是耳朵却灵的狠,乔三娘的举止他稍微想象一下都觉得害怕。
而且这乔三娘还是个江湖儿女,从小浪迹天下,桀骜不驯,轻功了得,最重要是还下的一手好毒,出了名的当世第一毒。
飘摇不明白,这样截然相反的两个人是怎么走在一起的,这两个人平时都很忙,其实主要是徐景和忙,除了要给人看病,还要收拾家里,种地的人也是他,乔三娘动不动就彻夜不归,徐景和也不问,等她回来了,倒头就睡,从来不干活。
飘摇被徐景和收养以后,就认了徐景和做师父,离乔三娘一直都远远的。
“师父,你当初,为什么会和师母在一起呢?”小时候的飘摇不懂人情世故,只要好奇,什么都敢问,徐景和正给他用药敷眼睛,笑了笑,“谁知道呢,喜欢就在一起了。”徐景和笑了笑道。
“那师父,是喜欢师娘这样的吗?”飘摇又问。
“是啊。”徐景和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飘摇好像听见师父在笑,自己也跟着笑起来,“师父能遇见自己喜欢的人,真好。”
徐景和轻轻地帮飘摇扎好眼罩,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飘摇脸红,想到了泼辣的乔三娘,扭扭捏捏道,“温柔点的。”
徐景和抬起头笑了一会儿,摸摸他的脑袋,“等你真遇见自己喜欢的人了,她是什么样的,你就喜欢什么样的。”
飘摇脑海中闪过乔三娘,在心里使劲地摇了摇头。
一眨眼好多年过去,飘摇别说遇见喜欢的人,连和他多说一句话的人都没有,在飘摇生命中有过停留的,除了乔三娘徐景和,就是老枪王了,正当他觉得这么过一辈子也不错的时候,陆忘遥一肩头的雪,闯入了他采药用的小破木头房子。
跟他笑,跟他交朋友,跟他约定。
飘摇第一次和别人说那么多话,第一次笑那么久,第一次有人躺在他身边平稳地呼吸,人生很多个第一次都随着陆忘遥的到来而到来了。
飘摇紧紧地搂着狼,一想到就要失去陆忘遥了,就忍不住地难过。
就在这时,陆忘遥小心翼翼地撩开帘子,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飘摇。”他轻声道。
飘摇手忙脚乱地把眼泪擦了,狼见陆忘遥进来了,就转过身朝他呲牙。
“嘶……别过来啊。”陆忘遥伸出手对着狼,另一边抬起头来,眉头紧皱着,好像把“我错了”写在了脸上一般。
“飘摇,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路忘遥道。
飘摇抬头看看他,又立即别过头,不说话。
陆忘遥往前走一步,狼就迎一步,陆忘遥感觉自己已经快和这些龇嘴獠牙的野兽脸贴脸了,但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他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
陆忘遥一点一点挪着步,狼喉咙里发出的低吼声越来越大,陆忘遥都不敢看那些狼的眼睛,额头上出了一层汗。
可是即便这样,飘摇还是不肯看他。
终于,在他又作死的往前夸了一大步的时候,那些狼伴随着一声吼叫朝着陆忘遥扑过去了。
陆忘遥只见眼前一晃,狼立刻全都夹着尾巴退下了。
他睁开眼睛,是飘摇忍不住扑过去保护他了,飘摇把陆忘遥搂在怀里,两人摔在地上,陆忘遥笑出来。
飘摇没想到陆忘遥这么怕狼的人居然能一步一步走到这种份上,万一真的被狼咬了怎么办。
他看着陆忘遥仰头笑,自己却笑不出来。
陆忘遥笑过了,一把抱住飘摇,“对不起,别生气了。”他道。
第54章 机关算尽,意料之外
直到詹星若说想吃鸡蛋为止,顾情都不知道顾府里原来连鸡蛋都没有,他平时很少在家吃饭,陆忘遥又不喜欢吃鸡蛋,所以顾府一般都不准备鸡蛋。
顾情嘱咐冬至,要多买点,以后天天早上给詹星若煮一个。
等冬至出去以后,顾情打开了江南提督的信,上面提到他最近走私了西洋的军火,问顾情有没有合作的意思,样品已经送到了顾情的府上。
顾情正看着,余光瞥见詹星若已经穿戴整齐出来了,顾情忙把信塞到衣服里,走过去把薄斗篷脱下来,给詹星若盖上。
“军师,早上凉,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顾情温柔地责备道,詹星若没有躲,就任由顾情把斗篷给他系上了。
“我是出来找你的。”詹星若道。
“怎么了?”顾情问。
“月渚那边,鬼面撤军了吗?”詹星若问。
顾情笑了笑,“军师不是总怀疑,我就是鬼面吗。那就让鬼面多留两天。”
詹星若蹙眉道,“够了,让鬼面撤兵吧,我已经来了顾府,他为什么还不走。”
“好,撤。”顾情用食指轻轻滑过詹星若的脸,目光温柔的要滴出水,“军师说撤,马上就撤。我现在就给他写信。”顾情道。
“等一下。”詹星若叫住顾情,“让鬼面,不要伤害无争和陈江。”
顾情微微一挑眉毛,“鬼面怎么会伤害他们?”
“鬼面把无争和陈江抓起来了。”詹星若道。
昨天夜里,顾情躺在他身边,手环在他的腰上,带着笑意,贴着他在他耳边轻声呢喃,不厌其烦地说着“我喜欢你”,詹星若只是缩起来,一句也没回答他,不一会,顾情的声音渐渐没了,詹星若才回过头,一点微弱的月光溜进来,顾情安静的睡颜依稀可见,詹星若看着他,突然伸手摸了摸顾情的脸。
正在这时,一只鹰飞过来,撞在了顾府的窗户上,詹星若轻轻搬开顾情的手,偷偷溜下了地,刚一出门就看见那鹰用力扑腾着翅膀,脚上拴着信。
詹星若走过去将鹰抱起来,鹰的枕部有白色的羽尖,翅膀下也是白的,詹星若皱起眉,应该是陈江带回来的。他忙拆开信,却是无争的笔迹,而且是用石头一点点擦出来的字。
无争和陈江,此刻正被关在鬼面的大牢里,而且据无争所说,鬼面的确有着精湛的枪法,与乘风侯如出一辙,詹星若攥着信,又望了望屋中熟睡的顾情。
“军师这就告诉我了?”顾情进到屋里,一边写信,一边笑盈盈地问。
詹星若一皱眉,“你知道了?”
“嗯。”顾情点点头。
“什么时候醒的?”詹星若想到自己起来的时候还鬼使神差地摸过顾情的脸,这事要是让顾情知道了,肯定要掐着不放大做文章了,自己指不定还要吃什么亏。
顾情想了想,提笔写起字来,柔声埋怨道,“军师知道情怕黑,还丢下我一个人在床上,我当然要醒了。”
詹星若一听,微微松了口气。
顾情写好信,递给詹星若,“信已经写好了,军师想什么时候送过去就什么时候送过去。”
詹星若此刻脑子里也有些难得的混乱,乘风侯的枪法绝世无双,出来一个顾情他可以理解,可是又出来另外一个是怎么回事?
乘风侯的枪,是封侯以后才渐渐出了名,枪法也越来越出神入化,詹星若想了想,最早跟着乘风侯的人,就是陈江,陈江离开乘风侯不久,乘风侯就死在大西北了。这样算来,没人再有机会跟乘风侯学那摸不到章法的枪了。
顾情看着思索问题的詹星若,觉得甚是可爱,笑了笑,上前去牵他的手,“军师,待会儿好好吃饭。”顾情道,“我要出一趟门,晚上才能回来,军师想要什么?我带给你。”
“我什么都不要。”詹星若道。
“那晚上的时候我带军师出去走走吧。”
“不去。”詹星若想都不想地答道,詹星若小时候就在自家院子里读书,很少和同龄人玩,稍微长大一点,就进了太子府,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但还保持着小时候的家训,除了有要务在身,其他时候一律不会晚归。他没体会过夜晚的世间百态,也自然没什么欲望。
“真的不去?”顾情笑了笑,“军师难得来一次天关,我带你尝尝糖人。”顾情笑,像哄一个小孩子一样。
“什么糖人,我不吃。”詹星若拒绝道。
“军师吃过吗?”顾情问。
詹星若想了想,好像真的没吃过,小时候他父亲不准他吃这些,长大了他也就不想吃了,不过突然被顾情提起来,还是有些好奇,在顾情面前无论是馋酒,哭,想吃鸡蛋和粥都没有问题,詹星若有一点动摇。
顾情见詹星若没有回答,就趁他不注意,伸过头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那军师好好休息,等我回来。”顾情道。
章继尧派人把信送出去后,在就带着江南提督和孔覆一,到约定的地点等着了。
阁楼上,章继尧轻轻扇着扇子,胸有成竹地等顾情到来,不慌不忙地品着茶。
提督偷偷看了章继尧好几眼,大气不敢喘一口,半晌才问道,“大人,都等了这么久了,他也……”
“好事多磨。”着急要慢悠悠地喝着茶,一点也不见着急,来的路上,他已经上上下下把顾情查了个底朝天,顾情来天关的时候正赶上天下分乱,战争四起,他占了一块战火中的盐场,其他人都吓跑了,只有他留了下来,后来仗打完了,顾情也靠着盐场发家了,短短几年,天关的商界风云聚变,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顾情的天下了。
章继尧邪笑着,在嘴里自言自语道,“小杂种,有点意思。”
一炷香以后。顾情刚刚赶到酒楼下面。
酒楼甚是宏伟壮观,往来皆是达官显贵。
顾情撩开马车的帘子,望了望,轻轻叹了口气,他自坐拥天下财富,却不愿意与同行人为伍。顾情下了车,一身黑色华服,带着玄狐挂肩,唯有锁骨窝的地方锁着一块宝玉,全身上下甚是低调,头上还插着一个廉价的木头钗,可即便这样,还是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36/84 首页 上一页 34 35 36 37 38 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