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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情策(古代架空)——陈敬荣

时间:2020-07-11 10:35:27  作者:陈敬荣
  对岸的乘风侯,扛着杏花酒,嘴里叼着草叶,不正经地笑着,“多大了还让我给你想办法?”他似乎在问着。
  顾情笑了笑,听见乘风侯在那边喊他,“憋回去哭什么!丢死人了”
  顾情还是笑,“父亲,怎么这么多年不曾回来看儿子一眼。”
  “回去回去!”乘风侯在那边使劲挥手。“你一个男的我看你干什么。”他道。
  顾情伸手抹了抹脸,“父亲为什么不告诉儿子,为什么非要瞒着我不可…”冰冷的河水一遍又一遍冲刷着顾情,他一点点越走越深。
  “你懂个屁。”乘风侯道,举着枪对着顾情,“啧,赶紧回去,谁惯的你臭毛病,不听你爹的话了?”
  顾情停下脚,愣愣地看着河对岸,已经十年没再听见过父亲的话,要留住忘了父亲都说过什么。
  他想了想,唯一能记得的,是乘风侯和他说,“第一不忘国,第二不负卿。”
  “看你那点出息,多大点打击你就受不了了。”乘风侯笑道,“替我把章继尧的脑袋割下来,让我看看太平盛世什么样子。你能不能行?”乘风侯对顾情喊道。
  一阵大风吹过,彻骨凉意从顾情身体里流过。
  “第一…不忘国,第二,不负卿。”顾情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反复地念道。大仇未报,山河未定,生在大动大荡却未见大一统,何等憾事。
  风过,河对岸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顾情站在河水里,朝那边望去,两行热泪顺着脸颊落进河里。
  爱恨随波翻涌,时而澎湃时而静息。
  “喂!你!听见没有!”一个女孩的声音划破寂静,顾情还不知道在叫他,只听见生后传来踏水的声音,一只纤细的手牢牢握住了他。
  他这才诧异的回过头,发现女孩正竭尽全力的想把他拉到岸上,河边聚满了人。
  顾情本也无意寻死,女孩牵着他,他便跟着走了。
  上了岸,女孩一下坐下来,大口喘着气,“你怎么了呀?”她问道,声音清脆,带着一点说不出的口音,字字都带着异乡的味道,像某一种未知的悦耳乐器。
  “对不起。”顾情低头道,发现自己身体已经湿透了,他站着费力,便也坐了下来。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女孩一笑,“傻了呀你?”女孩拧了拧身上的水,“我看你这样子,你是个书生吗?”
  顾情转过头看看她,这女孩一身锦绣,一看便知道是哪家的小姐溜出来玩了。
  顾情也无意与她多说,便点了点头。
  “你愁什么呢?”女孩问,“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在发愁,跟我讲讲?”
  顾情笑了笑,公子弯弯眸,如水如月诉千愁,他微微扬起头,“我的愁呀,我愁…百无一用是书生。”顾情道。
  女孩其实也是第一次和陌生人说这么多话,竟然不知该为何被这“书生”的一笑弄红了脸。
  “你不能这么想。朝里面当官的多少都是书生。”女孩说,顾情转头看看她,眯起眼睛笑,“我明白,今天谢谢姑娘了。”
  “哎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用谢我。”女孩摆摆手,却难藏脸上的笑意。
  风吹着河水,吹着杨柳,吹着少女丝丝缕缕的心事,吹着顾情沉重的仇怨。
  卖河灯的老妇人走过来,低头问顾情,“公子要不要来一盏河灯?”老妇人说,“祈求平安,丰收。”
  顾情点头,笑应道,“好,我要四盏。”
  一盏母亲,一盏父亲,一盏太傅,一盏三儿。
  “我,我也一个!”女孩凑过来。
  老妇人挑了一盏给她,可女孩掏来掏去,才发现自己没带钱。
  “我…”女孩有点尴尬,停下来。
  顾情轻声道,“那就给我五盏。”他付了钱,从老妇人那接过灯,送了一盏给女孩。
  “看不出来你还挺大方的。”女孩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道。
  “小姐愿意进这冷水救小生的命,小生也自然愿意为小姐买一盏。”
  女孩笑了笑,问道,“可否问你,为什么买这么多的灯?”
 
 
第75章 芳华易逝,大梦一场
  顾情一愣,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疲倦,摇摇头,微风拂过,缕缕碎发轻抚着他的眼角。
  “我的家人,爱过我的人。”顾情道。
  小姑娘还红着脸,“你这是什么说法呀。”她道。
  顾情笑了笑,问道“那你呢?河灯想给谁?”
  “给我娘。”小姑娘道,把灯推到水里去,“我娘走的时候我都没有在她身边。”
  顾情蹲下来,也一起推了一盏灯到水里,“一起吧。”他道。
  小姑娘一愣,“喂。”她唤顾情,“看你病恹恹的样子,难道没人照顾你吗?”
  “有呀。”顾情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浮现出柔柔的笑意,“我是偷偷溜出来了,屋里面太闷了。”
  女孩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她带着点点窃喜和兴奋,低着头,小声道,“好巧啊,我也是。”
  树叶尖上垂直一颗大大的水珠,积水倒映着灰蒙蒙的天。
  飘摇见师父不说话,自己便也不再开口了。老枪王望着积水,忽然一点涟漪圈圈而起,他皱了皱眉。
  “诛神的新主,是个什么样的人?”老枪王问。
  “西北大将军。”飘摇道,想到从前陆忘遥跟他说过的陈江。
  “哦。”老枪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就是诛神的缘分吧。你出去吧,我看看这枪。”老枪王道,飘摇点点头,便起身离开了。
  飘摇刚一出来,就看见了倚在桌子上的黑衣女人,女人仿佛在看她,但飘摇向来不愿意直视别人的脸,虽说对这女人百般好奇,但还是避着女人的目光走开了。
  女人见飘摇躲了,便撩开门帘进去了。老枪王刚说完要自己看一看,飘摇想要阻拦,却一时间没想好说什么,隔着帘子的缝隙,她看见那女人在枪王旁边坐下了。枪王抬头看了看她,并没有赶她走,飘摇轻轻叹了口气,四下看了看,发现陆忘遥不见了,便转身去找陆忘遥了。
  “这可是终焉啊?”女人轻笑着问。
  枪王摸着枪身,点了点头。
  “呦。”女人笑了笑,“给我看看这小东西。”她道,伸手去抓终焉,枪王并没有拒绝。
  女人就像看自己久违的孩子一般,双手捧着终焉从头到尾仔细的看了看。
  “怎么如此狼狈了?”她问。
  老枪王叹了口气,“这就说来话长了。”
  “可是我不在的这些年,又把枪随便送人了?”女人像嘲笑枪王一般问。
  “胡说,我什么时候随便送人过。”枪王把终焉抢回来,“老夫的眼睛又没瞎,只送我看中之人。”
  “嗬。”女人一紧鼻子,“我看你跟瞎了差不多,这么些年你什么时候看准过。还不得我次次帮你夺回来。”
  “说起这个,你夺枪便夺枪,何必次次杀人。”老枪王埋怨道。
  “那便和你没关系了。我就是恨那样的人,将来阎王要怨,也怨不到你头上,你担心个什么。”
  “账岂能那么算。”老枪王一向说不过她,停顿了半晌,才又问一句,“三娘,当真不看一看他?”
  乔三娘很久没被人叫过,先是一愣,又苦笑着摇摇头,“不必了,刚才见过了。没想到这么高了,你不叫他我都不敢认了。”
  “你不打算跟他叙叙旧吗?”老枪王问。
  “再说吧。”乔三娘拾起酒杯,自己给自己满了一杯。
  “也好。他和老夫一样,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你若是突然与他相认,肯定要吓到他了。”
  “哼。”乔三娘哼了一声,“年轻的毛头小子。徐景和已经死了,我跟他也不比陌路亲近多少。”
  “你明明就不是这么想的。”老枪王把枪放下,也倒了点酒,两人就像十多年前一样一起饮酒。
  “怎么没见诸神?”乔三娘岔开话题,老枪王想了想,缓缓道,“送人了。”
  “又送人了。”乔三娘一笑,“正好我这次回来,用不用我再帮你讨次枪?”
  “那倒不必了。”老枪王摇头,“老夫这次,应该是送对人了。”
  “哦?”乔三娘侧目。
  “十多年了。”老枪王道,“诸神还在打仗。”
  “何方神圣?”
  “你不知道更好。”老枪王道,“免得影响你我感情。”
  乔三娘只笑一声,没再追问,仰头喝酒,“十年了,不知道托你那诸神的福,那人多杀了多少人,多立了多少军功。”
  老枪王抬头想了想,顾怀风从他这里带走诸神的时候才十来岁,十来岁的骨架还没有长开,如果是从前的他,一定不相信自己能放心把诸神送给一个毛头小子。
  “这哪里说得准。我一生做兵器,叫人杀戮,等下了地狱,我肯定比你还惨。”老枪王将酒喝下去,烈酒入喉,在胃里好烧了一阵。
  “你真是和当年一点都没变。”乔三娘说。
  “怎么?”老枪王问。
  “就知道后悔,没用。”乔三娘冷嘲一声道。
  林子里一下起雨,噼噼啪啪的声音就连绵不绝起来。陆忘遥在屋子里实在憋得慌,他见飘摇进去了,却出来一个黑斗篷都女人,陆忘遥跟那女人共处一室,浑身不自在,便趁着雨小溜出来了。
  出来沾了点冰凉的水,陆忘遥才算勉强冷静下来,回想起飘摇当时看着他的眼神,就宛如饿狼想要猎食一般,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飘摇。飘摇这一路都没有和他说话,陆忘遥还没受过飘摇这样的冷落,心里有点复杂,正低着头踢着水走路,转来转去便走出小径转到了枪王家的大门口。
  陆忘遥正低着头思考,忽然看见两只马蹄急刹在他面前,水溅了他一身,陆忘遥惊慌的抬起了头。
  在这之前的很久很久,飘摇尚有能每天说说话的人,徐景和虽然是个药师,自己的身体却不好,俗话说医者不自医,一代药神最后却是病死的,徐景和死后不久乔三娘便也消失了。飘摇二度成为孤儿,被去寻乔三娘的老枪王给带了回去。
  老枪王没徐景和那么爱聊天,和飘摇的话自然是少之又少,加上飘摇本身性格内向,前几年师徒二人的相处基本没什么语言交流。
  之后突然而来的某一天,飘摇和往常一样去采药,一打开门却看见了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在他房间里的陆忘遥。
  飘摇很羡慕陆忘遥那与生俱来的开朗,羡慕他能有什么就说什么的能力,更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自己不常笑,便喜欢看别人笑。陆忘遥一笑,他就跟着开心。
  飘摇左右转了一圈发现陆忘遥并没有在屋子里,于是就出去寻他,沿着陆忘遥的脚印走了一段路,却发现陆忘遥人在门口,愣愣的抬着头。好像还有个什么人在他对面。
  飘摇心里一紧,几步冲过去,一把将陆忘遥拉到身后。
  他固然没有陆忘遥那样能善于表达心意的能力,没有陆忘遥那样开怀的笑,但好在他习得一身好武艺,自己虽不得生活的要领,但还算能够保护那些美好的东西。
  飘摇一手拦住陆忘遥,一手握住身后的锏。
  “别!”陆忘遥好像一下回过了神,抓住飘摇握着锏的手,“自己人。”他道。
  听陆忘遥这么一说,飘摇才松开了手,警惕的抬起头,只见来人骑着白马,一袭白衣已经被大雨打透了,头发胡乱的贴在脸上,还微微喘着粗气,实在有些狼狈。
  “带我……带我见老将军,顾情,有危险……”他说完,忽的从马上跌落下来,飘摇上前一步勉强接住了他。
  “詹军师!”陆忘遥冲过去,“詹军师你怎么样?”陆忘遥呼喊着,詹星若却没有反应。
  “带他进去。”飘摇说着将詹星若扛在肩上。
  “他要见老将军,老将军是谁啊?”陆忘遥焦急的问。
  “不知道。”飘摇快步在前面走,答道。
  “我哥有危险了?我哥应该一直跟他在一起,他怎么自己追到这了?”
  “我不知道。”飘摇皱起眉,无奈答道,陆忘遥的脚一下变的不经使唤,一路踉踉跄跄的跑进屋子里。
  顾情出了多大的事用得着詹星若特意来一趟,只是现在詹星若躺在床上,额头发烫,唇色苍白。
  “今天真是热闹啊。”枪王闻声出来,摸了摸詹星若的额头,“这么热。飘摇去拿两件干净衣服给他换上。”老枪王道。
  陆忘遥忧心忡忡的跪在詹星若床前,捏了捏詹星若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惊。
  “这孩子,你认识?”枪王问,那女人就靠在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
  “认识。”陆忘遥回答。
  “我记得你,你是顾成渊的弟弟。”
  “是。”
  “他是什么人?”
  “月渚的军师,我哥哥的…好朋友。”
  “顾情的朋友,他来找你的?”枪王问道。
  “不是。”陆忘遥愣愣的摇摇头,“他说…我哥有危险,要找…找老将军。”音落他抬起头,只见枪王皱着眉,覆在詹星若头上的手拿来了,有什么猜想在陆忘遥心中旋转升腾。
  “哪里有老将军,他找错地方了。”枪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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