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落微哂应了一声,牵着池雨打道回府。
他们还没多呆上些安宁时日,就被一娇蛮少女打破,池雨还未睡醒,就听见屋外门廊上传来一阵属于少女特有的清脆银铃般笑声。
“祝落哥哥,祝落哥哥,你回来也不告知我一声,害我苦等!”
池雨立时从榻上起来端正衣冠,紧张的看着祝落。
祝落安慰池雨,“只是祝家旁系的一个妹妹,叫祝萤。”
虽说是旁系,但祝萤和祝落长得仍然十分相似,都是一双桃花眼,且祝萤又是鹅蛋脸,唇若点樱,眉如墨画,再配上一身红衣,有种说不出来的娇俏。
祝萤一进门就无若旁人的扑进祝落怀中,任性的要祝落抱。
祝落有些无奈,“你都多大了还要我抱。”
“我多大也都是你妹妹啊,哥哥不可以抱妹妹吗?”
祝落被说的头晕脑胀,没办法,只好象征性的扶了下祝萤的肩。
祝萤又蛮横无理的撒了一通娇才总算注意到一旁的池雨。
“呀,哥哥这是谁啊,怎么在屋里还带着幂篱?”
祝萤一边嘴上说着一边要去拨开池雨的幂篱。
池雨紧张的往后缩了一下。
“别动”,祝落拦住祝萤。
祝萤一双桃花眼扑闪扑闪,欲泣无泪,“哥哥,我不可以看吗?”
祝落冷声道:“不可以。”
祝萤听闻撇了撇嘴,“好吧,你怎么突然这么凶啊。”
随后祝萤转身又凑到池雨身边,“你叫什么啊?”
池雨一笔一划在空中划着,“池雨”
“是池水的池,雨水的雨吗?”
池雨点了点头。
“是个很独特的名字呀”,祝萤笑了笑,“你从哪里来啊,看起来你好像不是朝天阙的人呢?”
“我....”
池雨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难道他真的要说他来自尸地吗?
祝落及时解围,“他失忆了,别为难他。”
祝萤长长的哦了一声,而后换了个话题,“我们来玩双陆吧?”
“双陆会玩吧?”
池雨点了点头,之前在下阙的时候他没少玩过。
祝萤让侍女摆好棋盘,二人开始掷骰子。
掷了几轮之后,池雨明显领先,祝萤小声嘟囔了几句,池雨手顿了一下明显慢了下来,而后祝萤占了上风,她脸上才有了些笑意。
“哎呀”,祝萤抛骰子抛的太用力,一下子把骰子扔到桌底,“哥哥,你能帮我捡一下吗?”
池雨点了点头,弯下腰来捡骰子,起身时祝萤装作不小心的样子打掉了池雨头上的幂篱。
“啊,对不起啊哥哥,我是不小心的,哥哥你这么善良,应该不会怪我的吧。”
池雨立时捂住眼睛,但还是被祝萤看见了。
祝萤倒抽了口气,“原来你也是活死人。”
“祝萤”
祝落嗓音低沉,警告意味十足。
祝萤撒娇,“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看”,祝萤吹了一声口哨,立刻有人破窗而入,眼系绸缎,背负冰剑单膝跪在祝萤身边。
尸鬼?
不,应该是活死人。
“这是我爹爹给我配的暗卫呢,养一个活死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养一个活死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池雨一双手在桌下紧紧握住幂篱。
“不过为什么你的眼睛一只是蓝色一只是黑色呢?”
池雨语塞,“我...”
“好了,祝萤”,祝落出声道,“你该回去了。”
祝萤不情不愿的啊了一声,“哥哥我想在和你多呆一会儿啊。”
祝落无奈,“你父亲该着急了。”
“那好吧”,祝萤吐了下舌,“那我走了,明天再来找你。”
祝萤起身,她一旁的活死人暗卫也立时消失,就像被风刮走的一片落叶,如若不是亲眼看见还以为是个幻觉。
祝落见池雨呆呆的看着棋盘,便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祝萤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池雨闷闷的嗯了一声。
“我以后会让她少来。”
即便如此,祝萤仍然时常趁着祝落不在之时来找池雨,祝落也不能日日寸步不离的陪着池雨,总会被祝萤钻了空子。
“池雨哥哥,你和祝落哥哥是一对的吧。”
少女天真的趴在棋盘上看着池雨。
池雨犹豫,不知说还是不说。
“你犹豫了,你们是一对吧,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
池雨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祝萤继续道:“可是我和祝落哥哥幼时就定下娃娃亲了,跟祝落哥哥没有关系,我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千万不要怪他啊。”
池雨语塞,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过虽然祝落哥哥也喜欢你,但是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吧,毕竟你是活死人,被别人看见可怎么办?”
“要是让上阙其他人知道祝落哥哥找了个活死人...”
祝萤欲言又止,半吞半吐。
“祝萤”
祝落迈过门槛,“你怎么又来了?我已及冠你却还未及笄,你孤身一人来我府上总归是不合适,若是惹出一些流言蜚语来,总会难免中伤。”
“我不可以来吗?”
祝萤笑意莹莹,“我们可是幼时定下了娃娃亲啊。”
“那只是长辈们随口一说,算不得数的,我非佳偶,且已有归宿,你还是另寻良人吧。”
祝萤被祝落当面堵的下不来台,面色难堪。
“天色不晚,我找人送你回去吧。”
祝萤气呼呼的一甩衣袖,“用不着你,我有暗卫。”
祝落目视祝萤离开,转身看到池雨双眼微红,紧紧的抿着嘴。
“她又给你气受了?”
池雨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对,他怎么能跟一个小女孩置气?
“你别放在心上,祝萤其实是祝正澜的亲生女儿,只不过因为祝正澜作恶过多命中带煞,多年以来一直膝下无子,好不容易老来得子有了祝萤,怕自己一身煞气折到祝萤,因此才把她送给旁系寄养。”
池雨吸了下鼻翼,眼眶里的眼泪咽回了些,“那她知道吗?”
“当然是不知,要是祝萤知道,那寄养于旁家还有何用?”
“你不会在框我寻我开心吧。”
“怎么会?你看她那日身旁现出的活死人暗卫,一支旁系怎敢偷在上阙饲养活死人当做暗卫?那是祝正澜为了暗中保护她才所设,不过她也确实太不知收敛了些,若是让旁人看到,再一传十十传百,传遍整个上阙,那祝正澜可就骑虎难下了。”
池雨有些惊讶,“祝正澜他在偷偷饲养活死人做暗卫?”
祝落沉吟片刻,“据我眼线观察是这样的。”
“活死人灵力非凡,如不竭之泉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以说谁控制了活死人,谁就拥有了所向披靡的力量,祝正澜对此事早就心知肚明,背地里没少拿常人做实验。”
池雨不敢相信,“拿常人做实验?常人已经够少了。”
“常人是太少,可是对祝正澜来说实属太多,身怀灵力终归只有中阙和上阙的少数人,多数还是身无所长的下阙人。”
“可是没了下阙人,中阙和上阙就没了贡税和衣食来源啊。”
祝落摇了摇头背过手去,“他不会只满足于朝天阙,损失一部分下阙的常人,换来春风里和寂寥境,这是一笔更划算的买卖。”
池雨被久久震住,不知该说什么。
“朝天阙,春风里和寂寥境就是这样,此消彼长顾此失彼,只要这三座城池还屹立于这片大地之上,纷争永不停息。”
☆、进阙
阿三把手中的米酒递给林溅,“小兄弟,你是哪里的人?”
林溅接过手中的酒仰头喝了一口道:“寂寥境”
“看着不像啊。”
确实不像,林溅生的唇红齿白腰板细瘦,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而寂寥境久经风沙,各个都是虎背熊腰身长八尺的壮汉。
“你住哪啊?”
林溅思量了片刻,“月牙泉”
“月牙泉?”
阿三十分惊奇,“这地方还能住人?”
林溅点了点头。
“不过确实,这米酒入口辛辣,也只有寂寥境之人才能一饮而尽。”
林溅笑了下,把手中的酒还给了他。
阿三呆愣了片刻,而后又继续道:“你怎么想起来干这行了?”
“钱多”
阿三自顾自的点了点头,“也是,来当捕尸者的谁不是为了钱呢?”
阿三是个话痨,二人之间一静下来就忍不住挑起话题,周围的捕尸者们哄笑成一片,“阿三,你怎么不来关心关心我们啊”
阿三有些害臊,“我这不是看着林溅有些眼熟么?”
“眼熟?你是看长得好看的都眼熟吧。”
火光映在林溅的脸上,煞人的看了阿三一眼。
阿三继续有的没的找话题,“诶,怎么不见你配刀剑?”
捕尸者人人都随身携带刀剑,唯独不见林溅佩戴。
林溅从腰间一抽,立时寒光毕现,抽出一把软剑来。
“这是...软剑?”
软剑锻造难度要比一般刀剑高上许多,大部分人也只是闻其名而从未见其物,此时一见林溅手中的这把软剑不由得都好奇了起来。
林溅嗯了一声,用食指和中指抚了抚剑锋。
阿三见林溅的注意被别人引走,连忙又道:“这剑身这么软,能杀人吗?”
林溅看了他一眼,可能是阿三失了智,明明林溅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却硬生生的看出了些如三月春花般的笑意。
但紧接着就见林溅抬了抬手,寒芒一闪,原本是绕指柔的软剑如毒蛇一般缠上了阿三的脖颈。
阿三汗毛乍起,脖颈处一片冰凉,稍稍一动便能立时血溅当场,这软剑看着剑身柔软如绢,却没想到剑锋如此利落,“你...”
林溅笑着挑了下剑,剑身复直如弦,“开个玩笑罢了。”
开个玩笑。
开个玩笑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
“又死了一户。”
“这次是怎么死的?”
“听禁火卫说是一剑封喉,那血全喷溅到门纸上,好不骇人啊。”
“可是咱们上阙可无人擅使刀剑,不会真有尸鬼吧。”
“呸呸呸,你可别瞎说,朝天阙可是这三座城池之中最稳固的一座,固若金汤铜墙铁壁啊。”
池雨身带幂篱侧耳在人群中听了一阵,默默走开,回到府邸。
“池雨!”
池雨听到有人唤自己抬头一看,是沐棠沐决明和钟镜和!
他疾走过去,“你们怎么来了!”
“药试出来了”
沐棠道
“这么快?”
“是啊”,沐棠点了点头,“我也没想到,听说上阙近日来不太太平?”
池雨迟疑的点了点头。
第一户死于一针穿喉,第二户死于一剑封喉,第三户则被乱刀砍死,确实难称得上太平二字。
沐棠啧了一声漫步走下台阶,一步一步向池雨走来,附在他耳边低声道:“要变天了。”
池雨瞳孔骤的一缩,忆起祝落附在他身边教他如何聚气为刃,化冰为刃,用一针一剑杀人的场景,自己明明已经努力去忘记了,怎么还是会如走马观花般不断忆起。
“池雨,池雨”,沐棠拉住池雨,“你怎么了?”
池雨这才回过神来,“没事....我没事。”
他们一行捕尸者们押解着尸鬼走走停停,一路来到中阙与上阙的交界之处——第三道城墙,第三道城墙是为了交隔中阙与上阙,是整个朝天阙最为核心的一道城墙,为了保证最短时间之内通过三环同心圆的朝天阙,捕尸者们有权走两点之间最短的直线。
“明天就要进上阙了。”
领头的捕尸者道。
阿三砸了砸嘴,“是啊,每每进到上阙,那心中百感交集...”
“没办法,有些人一出生就在上阙”,领头的捕尸者叹了口气,“这是我最后一次押解尸鬼了,我这一辈子从入行到出行无论押解途中多么惊险总能化险为夷,真是命大,如果不是为了钱,又有谁愿意过这种刀口上舔血的生活呢?等这次之后,就解甲归漠,回家陪娘子孩子去。”
“大哥你这是吉人自有天相,福大命也大,这最后一次押解之行一定能够顺顺利利,相安无事。”
“来,喝酒”,阿三给每人都倒上一碗米酒,“祝大哥自此之后意乐无忧,体康无疾,也祝我们能像大哥一样吉星高照。”
轮到林溅之时,林溅稍作犹豫半分,阿三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林溅看了他一眼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自那次林溅亮出软剑之后,阿三不敢向往常一样黏着他,就连有时候无端端的看到他都会莫名的打怵。
第二日一行人穿过城门趁早进入上阙。
中阙无法进入上阙,但上阙却是可以在上中下三阙之间来去自由,所以这城门除了捕尸者和上阙人之外皆是只出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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