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俘虏(上部+下部)(近代现代)——苍烟迷树

时间:2020-07-11 10:45:46  作者:苍烟迷树
  晚七时前,普通市民已忙不迭地聚坐到公共电视屏幕前,等待“新闻联播”的最新发布。
  离他们两千五百公里之外的地方,正在快速地覆没。
  可对于局外的人们来说,他们仅有的感觉不过是一点对“战争”这个词本身的神经性紧张罢了。
 
 
第26章 
  “喀嗒。”
  沈荣河把脚撑撂下,将自行车停稳后,仔细地把车锁扣上。
  他余光一瞥,伸出手指将车把上夹着的一小片树叶轻轻掸下去。
  “哟,一戎,新车啊?”
  路过的徐胜正要去指挥部,没几眼便看出了不同。
  沈荣河那辆旧车起码用了五年,车铃都锈了,车身也斑斑驳驳留着没被磨掉的漆,这一经对比,显得现在这辆新车漂亮又端庄。
  沈荣河眼角微微上扬,露出点笑模样,弧度不大,但却像春风那样能浸润到骨子里似的。
  “含英给买的,她前天从美国回来了。”
  对方“哇”地感叹出声,夸张地比了个大拇指:“含英可以啊,你这当哥的有福了!”
  沈荣河又一声轻笑。他昨天才见到含英,两个人半年没见,含英好像突然变得成熟了许多。只不过女孩儿的心性没怎么变,见到他的第一眼,还是激动地流出了眼泪。
  只不过现在含英当上了组长,工作忙了不少,想必以后相聚的时间也逐渐有限了。
  “任连长!”
  沈荣河正揣着满腹心事,前脚刚迈进人事部,就听见有人叫他。
  他循着声音望过去,是几个年轻面孔,为首的红光满面,笑得有些憨厚,手中捧着个深瓷坛子:“任连长,这是我自家酿的酒,您尝尝。”沈荣河点了点头接了过来,抬眼无意一问:“家里有喜事?”
  旁边的人笑嘻嘻地抢着替他答了:“他这次回家结婚去了。”
  “恭喜。”沈荣河闻言道。他看了一眼那男人,对方的确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漆黑的眸子里无意中带了点暖意。
  “最近好事儿不少啊。”
  刘邵诚手里也有个一模一样的瓷坛子,声音不大不小地响了起来。发现沈荣河的目光,他打了个哈欠,连带着气声问道:“晚上喝两口去?”
  “今天我……”沈荣河微微皱了皱眉,同一时间刘邵诚就按住了他的肩膀叮嘱道:“你别找借口,你说现在还有啥事儿用你操心啊?老三跑了就算了,你必须到啊。”
  老三和女朋友总是吵吵闹闹的,沈荣河明白刘邵诚是什么意思,只得顺从地点了点头:“我晚点过来。”
  “成啊,记住了。”刘邵诚胡乱揉了把他的发茬,算是跟他道了别。
  沈荣河一开始下意识地想拒绝对方,是因为任老先生前几日着了凉,一不注意就染上了肺炎。趁着休息日,沈荣河本来计划着去医院看望一下任老。
  不过现在问题也不大,家里现在空空如也,大人老人都不在,他喝完酒直接回宿舍就好。
  他顺便在路上买了些温补的饭菜,给任老打包带了过去。
  暖风吹拂着他的脸颊,送来的懒洋洋的气息,似乎有种减轻疲惫感的力量。
  刚一进病房,沈荣河的第一感觉便是——老人的面容憔悴了许多。
  老人家大病一场,整个人瘦得脱了形,颧骨高高耸起,更衬得那下陷的双颊干瘪枯槁。
  他看见沈荣河来了,露出一个和往常一样的笑容,只是声音有些有气无力:“荣河,来啦。”
  沈荣河赶紧握住老人颤颤巍巍抬起来的手:“您怎么样?”
  任老眨了眨眼:“好多了,没多大事儿——”
  沈荣河不认可地摇摇头,握紧那只干枯的手:“您休息休息,待会儿多吃点饭。”
  “我老了。”任老闭上了眼睛,语气感慨。
  沈荣河听见这话心里一跳,不由得重新审视起这个相处九年的老人。
  和记忆中最初见时那个温和儒雅的任老先生相比,眼前的老人已经两鬓斑白,眼珠也泛出些苍老的棕黄来。
  “我这一辈子,这么一眨眼就过去了。”
  沈荣河看着他,张了张口,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想对方下一句话直接令他愣在原地。
  “你还在等那个苏联姑娘吗?”
  他听到这话,眼里流露出几分错愕,正对上任老此刻平静如水的目光。沈荣河知道自己现在的神情在对方眼里一目了然,于是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任老轻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大半辈子都是一个人挺过来的,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他之前鼓励过沈荣河,遇到合意的就去争取,也安慰道若是两个人真心相对,再大的困难也能克服……他现在突然不大确定自己那时候说的话合不合适了。
  需要跨越国家、种族、身份和偏见的爱情,在这个时代太容易被扼杀。
  再者说了,照荣河这样遥遥无期地等下去,得等到什么时候?
  沈荣河还年轻,不该早早地将自己和另一个人的命运栓死在一起。
  “新闻你也看了……苏联又开始向阿富汗派兵了。能在大使馆工作的,也不是普通人吧?”
  任老紧了紧交握着对方的手指,眼里带着无声的关心和担忧,字字恳切:“傻孩子,离开了人家,你自己也得生活呀。”
  “可是……”沈荣河眉眼间露出些许迷茫,似乎不解于对方为什么转变了态度。
  “我知道,情谊固然是可贵的。可若是这份情给你增添太多负担,那荣河,你就得掂量掂量这么做值不值得了。”
  老人语重心长的告诫,在沈荣河心里,像是对他长久坚持以来的一种质疑。
  他眼帘低垂,黝黑的睫毛平静地铺在眼睑上,仿佛一幅静止的画,只有黑玉似的眸子闪了闪。
  “……只要最后能是和他一起,什么苦我都愿意受着。”
  他声音轻轻的,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
  见对方这么回答,任老面上愣怔,低下头,也说不出其他劝说的话了。
  一片默然中,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叹息。
 
 
第27章 
  沈荣河到的时候,刘邵诚和徐胜已经喝开了。就他们三个人的聚会,也不用多讲那些应酬的礼仪,刘邵诚看见他,点了点身边的座位示意他坐下。
  除了早上他们收到的自酿酒,徐胜还带了三斤白酒,周到地给他们一人一杯满上。
  “干了!”
  刘邵诚率先端起一杯,与他俩碰了碰杯,咕咚几下就咽下肚去,颇为不拘小节地抹了抹嘴。
  徐胜也毫不含糊,喝完手里一杯,又继续给所有人满酒。自酿酒的度数低,他直接抄起一坛,喝白水似的灌。
  “慢点儿,慢点儿。”沈荣河看不下去对方这生猛的架势,只怕他喝着喝着就趴下了。
  他一不像这俩人这么能喝,二不想加入他们幼稚的一论高下中去,所以喝的比较慢,趁着他们对斟还捡了些间隙休息。
  “哎哎,你那边儿绣花呢?”
  刘邵诚一下就看出沈荣河偷懒的意味。他脸上已经浮起层红色,只不过眼神里没有多少醉意:“酒我都给你留着呢,别扫兴啊。”
  “啧啧,刘营长就这会儿作风好严谨的。”
  徐胜像模像样地学着他们团长摇了摇头,脑门上直接挨了刘邵诚一巴掌:“你他妈的——就会臭贫。”
  原因是因为几天前刘邵诚被团长点名批评他带的营纪律涣散,被罚了一周体能,当事人到现在也不大服气。
  沈荣河也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们一样无忧无虑地敞开了去喝,可是另一个人的身影总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无论现实还是梦境。
  越战爆发时,苏联出人意料地选择了冷眼旁观,没有出动一兵一卒,也让沈荣河当时长长地舒了口气。
  然而将近一年,对方了无音讯——这意味着什么?
  他信任安德里安,所以始终没往对方可能会违背诺言那方面想过,只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为难的事。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实在摸不透对方的想法了。
  一想到这,沈荣河就有种无力的委屈感。
  “安德里安……你别总让我猜,好不好?”
  他埋下头,小声自言自语道。
  自然没人回应他。其他两人酒兴正浓,还在吵吵嚷嚷地胡侃。
  沈荣河融不进去这样欢畅的气氛,他现在只想大醉一场。
  一顿喝下来,三个人都已经醉了。尤其是徐胜,整个人软瘫瘫的,背靠着墙壁,腿脚胡乱盘在一起,时不时瞎蹬一下。他醉眼迷离,嘴里嚷囔着没有意义的音节。
  “醉着醒着都这么烦人。”
  刘邵诚颇为嫌弃地撇了撇嘴,他酒量最好,现在还算清醒,眼看着自己若不管徐胜,恐怕对方就得在这过夜了。
  “一戎,你能自己回去吧?”
  刘邵诚从徐胜后背一把架起他的肩,扶着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显然一幅准备好要一路把他托回去的模样。
  沈荣河自然明白对方一个人也管不了两个。其实他也喝了很多,甚至比任何一次喝得都多,只是他醉了不发酒疯,甚至面上不怎么显露。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眼神示意对方放心:“我缓一缓就回去。”
  刘邵诚叮嘱了他路上小心,便搀扶着摇摇晃晃的徐胜走了。
  沈荣河这才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他现在脑袋晕得天旋地转,满满涨涨的,要裂开一样。
  他闭着眼睛又多坐了一会儿,还是感觉头晕目眩,眼前的景物都有些不太真切。想着再缓也好不了多少,他只得靠着自己慢慢找到平衡,走上几步便靠着墙歇一会儿。
  就这样反反复复,平常一段十五分钟的路,他愣是花了近半个小时才抵达宿舍楼区的大门。
  “快到了……”沈荣河心里这么想着,本以为精神能稍稍好一些,事实上——这一瞬间,一种剧烈的落寞向他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不只是为了这一小段只能靠他自己的路程,更是因为无数个希望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的时刻。
  若是平常,发生了这点儿事就让他觉得心里难过,那沈荣河都要嘲笑自己矫情了。可这次,他安慰自己——是酒精煽动了情绪。
  不论何种起因,现在各种烦思忧愁一时间全涌入了他的脑海中,沈荣河只觉得此时此刻,他的心脏像是被人向两边撕扯,难受得快要炸裂一般。
  “操……”
  他终于没忍住,低骂了一声。
  可刚骂完,他眼圈就红了。
  大概因为今夜的墨色很浓重,哭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就哭这一小段路吧,他心里大胆想着,眼泪就像是初春的河流凌汛,一股一股地往外涌。
  眼前又成了晕花花的一片雾,他揉了揉眼,使劲分辨着一模一样的楼牌号。突然,沈荣河的瞳孔像是快速定焦一般,忽地定格不动了。
  眼前的男人金色浅眸,在漆黑的夜里,就像月光落下来了一样。
 
 
第28章 
  那琥珀色的眼眸他最熟悉,和他梦境中如出一辙的深邃、安静,好像注视了他一个世纪那么久。
  当他对上那双眸子时,只觉得大地颤动、山河摇摆,所有情愫在他身体里大力掠过,就连心脏都狠狠地紧缩了一下。
  哪怕酒精让沈荣河整个人都变迟钝了,他还是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疯狂地像是鼓声雷动。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好像他稍一眨眼,这个人就会消失不见似的——他甚至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他的臆想。
  “安德里安?”
  他声音颤抖,连带着身体也微微战栗起来。
  对方也正在看他,看他殷红的眼圈和湿润的睫毛。他嘴唇翕动,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最后还是只轻声唤了他的名字。
  “沈荣河。”
  可只这简短的一声呼唤,已经可以让沈荣河一瞬间丢枪卸甲。从他们分别那天起,他就在数着日子,等待重逢的时刻。他甚至能完整地复现每个夜晚,一个人看月亮的那种感觉,仿佛它们正在慢慢浸入他的骨髓。
  而现在,这一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降临在了他眼前。
  他几乎要站立不稳了。
  老天啊——是安德里安!安德里安回来了!
  哪怕理智上还没能完全认同现实,身体已经先一步作出反应,沈荣河这一刻跟随着本能,径直奔向眼前的男人。
  “安德里安!”
  对方身上那股独特的气息和温热的呼吸,胸口处震的他生疼的跃动……所有的一切都熟悉得让他更加想落泪。
  太高兴了,太好了。
  对方稳稳地拥住他,带茧的手掌覆在他的脸颊上,帮他一点一点拭去泪水。
  “不要哭了。”
  察觉到男人的温柔,沈荣河的眼泪愈加不受控制,他紧紧拥抱着对方,语无伦次地埋怨道:“真的…怎么才回来啊……老是听说要打仗,我要担心死了……”
  安德里安的胸口被眼泪洇湿了一小片。他静静地看着沈荣河黝黑的双眼因为泪水变得盈溢潋灩,微红的眼角看起来尤其柔软。
  等不下去了似的,他突然吻住了那双上下颤动的唇,对方的声音瞬间消失在了胸腔里。
  “不哭了,好不好?”
  他声音沉沉的,明明是商量的语气,却隐隐给人种哄人的纵容感。
  沈荣河忽地就不好意思再哭了。
  只是两人的唇一触即分,就像蜻蜓点水那样轻而浅——因为不远处的楼栋很快就走出来了几个人。
  沈荣河也注意到了这点,他们身份敏感,安德里安的模样又太惹人注目,先要找一个能说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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