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俘虏(上部+下部)(近代现代)——苍烟迷树

时间:2020-07-11 10:45:46  作者:苍烟迷树
  事实上,沈荣河猜对了一半。
  凯撒今天在主人的门口守了一上午,也没等來他。
  它百无聊赖地趴在前爪上过了不知多久,才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不禁欢快地叫了两声。而主人看起来心情不错,居然挠了一会儿他的下巴,它伴随着他动作发出了舒服的呼哧声。
  可突然发觉到什么似的,凯撒半立的身体紧绷成一道弦。凭着动物与生俱来的直觉,它发现了不对劲,不…应该是主人的气味不对劲。
  主人这是…发情了?
  凯撒再喜欢自己的主人,也本能地对雄性荷尔蒙有所排斥。它绕了一大圈才找到沈荣河,还好,对方没有发情。凯撒很满意。
  它喜欢这个人,也喜欢这个人的气味。
  它知道主人也喜欢。
  这时,一个士兵突然闯入用餐的人群中,扯着嗓子大喊些什么。沈荣河自然听不懂,可他惊讶地发现,当对方举起一个破旧的大布袋时,在场一大半的人,包括吃到一半的士兵,也扔下了手中的黑面包,推推搡搡地以他为中心涌去。沈荣河不禁有点好奇那袋子里是什么。
  看着阿斯塔耶夫也混进了那躁动的人群,从里面挤出来时,军帽都已经歪了,他整理了一下浓密的髯须,动作有些滑稽。
  凯撒也打招呼似的冲他吠叫一声,换来一下轻拍。
  似乎看出了沈荣河的疑惑,对方很大度地拿出手上之物给他看。
  纸张泛黄,还有些皱巴巴的。那是一封信。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沈荣河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些人疯了似的进去抢。
  而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少校呢?也混在人群中被挤乱了军帽吗?
  脑中出现那幅画面时,沈荣河不禁有些想笑。
  不,他不会这样的。想着对方只要释放一阵低气压,其他士兵恐怕就都要为他让道了。
  他的视线在人群中盘旋一圈,却没找到熟悉的人影。直到他看到了更远一处那抹笔直的身影,好像与热闹的人群隔断了关系,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冷漠的旁观者。
  “少校不去找家人的信吗?”沈荣河不禁问道。
  “少校的家人已经全部去世了。”不,这么说也并不严谨。阿斯塔耶夫随之沉思了一小会儿,于是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失口时为时已晚,他看着对方顿时有些惊愕,又带着点罔知所措的眼神,转念一想,眼前的青年是个俘虏,听了也无伤大雅。
  只是难怪少校挺喜欢这孩子——他的心思都写在眼里呢。
  阿斯塔耶夫的话的确给了沈荣河不小的震撼。
  他知道这世上本就有幸运和不幸的两种人,可若是他……沈荣河又看向那个身影,突然没由来地感到一阵落寞和烦恼。
  他不该发现男人脆弱的一面的。以至于现在听到关于他一点不幸的事情,他都会绞尽脑汁地想象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心里也越发不是滋味。
  不……他那么强大,这些对他来说应该早已无足轻重了吧?沈荣河尝试着说服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可是视线却又忍不住向对方所在的地方投去。
  他的目光停留了一会儿,手在身侧悄然握紧,好像下了某种决心。
  “少校。”
  少校的脸本背光,沈荣河看见对方转过脸时,亮光扑簌簌打在他的侧脸上,使得光影均半,宛若月光冲刷,柔化了那界限的轮廓,像一幅完美的肖像画。
  他一眼望进对方的眼瞳里,突然有些好奇,这双浅色的眼中的自己,是不是也有着浅浅的颜色?安德里安眼中的沈荣河自然不会是浅色的。
  头发乌黑,瞳孔黝黑…他很喜欢。
  而那双黑漆漆的眼里此时带着点谨慎,还有一点小心翼翼的关心,在他看来类似于小动物的试探,温顺得可爱。
  安德里安好像忽然明白了对方跑过来的意图。他心中蓦地一软,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将手罩在那双眼上,用指尖温柔地轻蹭那黑压压的睫毛。
  他又想起对方后颈的触感,靠近发尖的软肉,好像是青年身上不同于别处而很柔软的地方。
  像牡蛎壳下一点柔软的内芯,他知道自己想把手指伸进那深处去亲近、触碰,而不被那坚硬的外壳阻截,亦或是合上夹住他。
  少校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沈荣河也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挑起话头。他不禁有点懊恼,自己真傻,冒出一点同情心就赶着跑过来安慰人家。
  可他就是不忍心看到少校露出那幅落寞的模样,所以才想着过来,哪怕安静地陪陪他也好。
  “我没事。”
  想不到少校似乎一瞬间勘破了他的内心,沈荣河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面上有点烧:“哦,哦……”
  “这样很残忍。”少校低声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布袋。见沈荣河有些迷惑,他补充着:“信在一周前就到了,却现在才发。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荣河想了想,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为了让他们在战场上更想活着回家?——难道明天…?”
  少校赞同地点点头:“就像‘借给’人希望或是勇气以拚命,再亲手将其扼杀。”
  英雄?想到这个词,安德里安平静的眼底出现一丝波澜。不…英雄只适合活在神话。现在没有谁能拯救谁。所有人不过是政客官僚手下的筹码,挺不住的就该出局。
  大军蔽日,铁马冰河。目光所及…不过都是将死之人。
 
 
第13章 
  阴冷潮湿的西北风一阵强似一阵,铅灰色的云团聚集在低矮的苍穹下,不断翻滚着,变换着,向东南方向快速移动。
  窸窸窣窣的跑步声,反坦克犬粗重的呼吸声,枪支细碎的磕碰声、坦克拖链上下摩擦的声音,在广袤的平地上传递,最后无比清晰地钻进沈荣河的耳朵里。他知道,苏军出动了。
  心在胸膛里上下扑腾得很剧烈,明明不是自己上战场,沈荣河却感到比以往都要紧张。
  就像在庙里对着那座小小的佛像跪拜,他把所有沉甸甸的希望都押在那根稻草一样单薄孱弱的香火上。
  沈荣河,此时就在离珍宝岛一百多公里远的地方,为他的队友和同胞虔敬地祈祷,祈望老天爷保佑他们顺顺利利,平平安安。他不禁有些自嘲地想,这大概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在乌苏里江的另一端,排长张连峰已经带领203排埋伏就位。
  他们潜伏在岛屿的入口,剩下的几个排在岛屿东西两侧埋伏好,以准备找机会包围突破。可以说,这一战的主力便是203排的火力拦截。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点,内心越发沉重起来。张连峰更明白,他们输不起。
  “各排注意!”这时,参谋长的声音从棉袄里的对讲机传出来,张连峰不禁心里一紧——
  来了!
  1969年3月15日9时46分,珍宝岛第二次战役,再次打响了。
  双方在距离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开始了对峙。苏军的炮火异常猛烈,爆炸的气浪将如磐石般坚硬的冻土和枯树枝掀起一丈多高,然后又像降冰雹般噼哩啪啦地猛砸下来。
  张连峰眼瞧形势不妙——苏军的武器装备领先他们太多,硬打铁定吃不了兜着走,连忙命令道:“各小组注意,节省弹药,把敌人放近了看准打!”
  巡逻组先敌开火,很快,坦克后尾随的步兵应声倒下几个,失去生机地趴倒在江面上。
  班长于开毅那边的两架四零火箭筒和机枪也开了火,子弹打在钢板护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一辆装甲车被火箭筒命中,升起一股子黑烟。
  岛岸太高,坦克无法登岛作战,苏军一时间进退不得,索性不再前进,停在江面上,像一座座钢铁堡垒,不断用坦克上的滑膛炮向岛上进行轰炸,霎时间硝烟四起,炮火连天。
  身边有战友倒下了,张连峰一个没留神,脚下踩到了类似脑浆或人肉的软物,冷汗顿时淌下几滴,却也不能再动,只得狠下心继续补枪。
  突然,在后方侦察的于开毅喊道:“排长,敌人坦克从后面包过来了!”
  张连峰回头一看,果然,4辆苏军坦克和两辆装甲车,绕过了岛南端,从内河的岛西江叉上包抄过来。
  快速判断后,他命令身旁的步兵:“用火箭筒敲它两炮,把他们引到雷场来!”
  “嗵!”地一声,只见火箭弹命中了坦克的腰部,虽然杀伤力不足以将其摧毁,但震得坦克巍巍一颤。
  眼看坦克果然随之冲进雷场了,203排的每个人都紧紧地盯着冰面下的雷,心悬到了嗓子眼儿。
  钢铁的履带呼隆隆地滚进着,正在这时,江面上爆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坦克履带被炸断了,坦克顿时像丢了翅膀的蚂蚱,瘫在原地无法再动。所有人见状都松了一口气,斗志也愈发澎湃昂扬起来。
  “漂亮!”参谋长兴奋地喊,“这几辆乌龟壳给咱堵住了。大小家伙一齐上啊!”
  好像到了实弹射击场,岛上岸上的大小火炮、手榴弹,一齐向三辆坦克倾泻下来,坦克上的车灯、天线、履带护板被炸得四处横飞。之前威风凛凛的坦克很快变得面目全非,奄奄一息。
  有了开头的一波得利,苏军第二次进攻也在众人越发激烈振奋的火力中被击退。这时候战区的皑皑冰雪已被炮火熏染成黑灰色,连正午的太阳也变得迷蒙、惨淡。
  就在人们以为战争快要结束时,之前一声不吭的对讲机又响了起来:
  “东部发现增援!他们上岛了!”
  上岛,则意味着他们失去了地理优势。接下来上演的,将完全是一场血肉的厮杀。
  203排的火力渐渐占了下风,又连续有几个队友陆续被抬走了,张连峰心里越发沉重,眼看着对方一个连的火力已经要逼上脸来。
  “注意!77师副营长冷鹏飞带着增援部队已经穿过炮火封锁区!各排稳住!”
  像是得救一样,张连峰心里那团希望的火苗又燃烧起来。他对炮手命令道:“准备开火!”
  士兵调好角度,就等他一声令下。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排长小心!雷!”
  张连峰早管不了那么多,只怒吼道:“开火!”
  “轰——”
  霎时间,天地一片火光,不知哪边更惨重一些。空气中飘浮着大块鲜红如鬼魅般的血雾,生灵涂炭,一时竟分不清是人间地狱。
 
 
第14章 
  一片死寂。
  漆黑的夜空像一个张裂的口,贪婪地吞噬着宇宙万物,雪色似乎也笼罩在这黑压压的颜色下了。
  只有停尸房的白布依旧白得刺眼,乃至在黑夜中显得有些突兀的瘆人。腥臭味,肉体糜烂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又抬出来了一个。
  沈荣河面色如常地坐在不远处默默地看完了全程,谁也不知道他此时的心情是怎样的沉重。
  今天晚上,他目睹了快二十具刚刚咽气的尸体被抬出来,然后被丢进一旁火化的大坑。尸体被扔进去的时候,火焰瞬间像恶龙吐焰般高亢地蹿起一大截,伴随着掉下噼啪乱跳的火星,那阵势让负责抛尸的士兵都有些畏缩。尸体像是掉入一张血盆大口,被火焰吞没得消失殆尽,迅速化作一缕黑烟,而那火却烧的更旺了。
  早在几个小时前,当他听到感到中国打赢了的消息时,狂喜的浪潮将他的内心席卷个天翻地覆,他甚至觉得脑袋轻飘飘的,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他甚至激动地绕着军营跑了三圈,脸上还带着无意识的傻笑。
  他又计划着,等回了国,一定得让排长给他讲讲他们打仗的细节。
  可当他看见进进出出的伤员和死者时,心里的那股兴奋劲儿顿时褪去不少,眼底也涌上一丝复杂。
  不管死的是苏联士兵还是中国士兵,本质上都是人命啊!人到底是无辜的,可这就是战争,让一条条生命就这么像草芥一样卑微而轻易的消逝了。
  更何况,苏方这边损失惨重,排长那边的情况恐怕也好不到哪去…他心里感到有些压抑,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被堵住了似的透不过气儿。他往会议室的方向快步走了走,想要离这个人肉火炉远一些。
  所幸…少校没事。
  沈荣河微微侧目,他看到少校和几名军官正站在门口不知在交谈什么,表情有些凝重。隐隐约约传来低声的俄语,像是快要融入夜色之中。
  不得不说,沈荣河在见到对方毫发无损的一刻,心里的一块石头似乎也随之落了地。他恍惚间想起,自己早上似乎也偷偷分了一些私心,为他祈祷平安。
  这样的认识让他不禁皱了皱眉——自己似乎对少校在意的有些过头了。
  也不知这样是好是坏。
  可是进一步想,如今战争已经结束了,自己应该很快就会被送回中国了。也许在那以后他们再也不会相见了。
  这样想着,沈荣河对于自己方才矛盾的心理稍微轻松了一些,可想到后者的可能性,他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如果少校也是中国人,也许他们能成为挺不错的朋友呢。
  可就在这时,一直参与对话的阿斯塔耶夫突然环视了一周,最终目光定格在了他的身上,那神情肃穆的有些可怕,让沈荣河隐隐感到有些不妙。
  果然,对方下一秒便冲他走了过来。沈荣河的心像被一根细线陡然提起,胸腔被灌入一股冰冷的罡风,让他泛起丝丝寒意。
  “我们已经和中方交涉过了,3月2号的19名苏联俘虏在当天被中方全部枪毙。鉴于他们的这种行为…”
  对接下来的话有所预感,沈荣河一时间觉得眼前有些发黑。他强迫自己盯着对方翕动的唇,直至接下来的话无比残忍清晰地传入他的脑海,他好像听见了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
  “你已经——失去了回国的权利。”
  “少校!”
  正查看文件的安德里安顺着对方的指示看去,只一眼就让他将手中的文件丢给一旁的普通军官。
  “沈荣河!”
  男人第一次发出类似命令的低吼,而黑发青年没听见似的,又狠狠地给了早已经趴倒在地上的阿斯塔耶夫一拳,打的他半边脸高高肿起。
  “骗子!”
  沈荣河早已经打红了眼,拳头被拧的嘎嘎作响,像只凶猛忿怒的豹子。听到安德里安的脚步声,沈荣河扭过头恶狠狠地盯着他:“走开!不然别怪我连你一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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