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应诺正要继续说,却听身后的陆薇咳了一声,抬头便见旁边的程珊恶狠狠瞪着他,嗓子眼里的话立刻拐了个弯,“这个……这个……好吧,是我想岔了。”
应诺有些无辜地看着抽抽涕涕的张莹莹,小姑娘抹着眼泪,忽然破涕为笑:“就是嘛,肯定是临风哥想岔了。”
程珊收回了目光,应诺松了口气。
狐仙的话题就此打住,丫鬟们机灵地端上水果点心,将麻将取了出来:“小姐,今天还摆桌吗?”
“摆。”陆薇道。
程珊让了位置,坐到张莹莹身后:“我不打了,帮莹莹看牌。”
陆薇也不客气,坐了下来,像昨日那样边打边聊。
邱如心拢了拢耳际的碎发,打出一章牌,随口找了个话题道:“临风公子今日怎么用缎带束发?与衣服有些不相称呢。”
应诺摸牌的手一顿,故作微恼的样子道:“我的碧玉簪丢了,只能先用发带将就一下。”
“是不是忘记放哪了,”张莹莹道,“我以前就经常忘东西,每次都是珊姐帮我找到的。”
“是贵重的簪子吗?”邱如心却不这么看,“虽然说这话不应该,但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些事还是要长点心眼。”
“等回去再找找吧,可能早上时间紧,找的不够仔细,”应诺不动声色地咬着这个话题,故作打趣道,“希望到时候不要惊扰到隔壁学做菜的傲月公子。”
中秋宴一事,让傲月公子坚信,鹤孤行城主其实是个吃货。所以要想抓住城主的心,首先要抓住城主的胃。
想起那一件件搬进他院子里的厨具食材,时不时还能听到傲月公子的尖叫声,众人都忍俊不禁。
“他也是有心了,”邱如心笑道,“我第一次杀鱼的时候,可吓坏了。”
“邱姑娘还会做饭,真让人意外。”应诺讶异道,“改天可以……”
张莹莹见应诺要和邱如心聊厨艺,她对这方面并不了解,急着将话题拉回来,也没多想,抢话道:“你们听说了吗,前两天城主也在翻箱倒柜的,不知道丢了什么东西。”
妹子,干得好!应诺心里欢呼着,目光却盯着自己的麻将,像是在思考打什么,漫不经心地接话道:“好像是在找的钥匙,说是放在什么楼里的他娘亲的遗物……”
应诺假装整理着牌,然后打出了一章,语气突然雀跃道:“一万,啊,我听牌了,你们可小心了。”
仿佛方才那句“楼里”、“遗物”的话,只是闲聊时不小心说漏嘴了。
应诺一直在想,用什么办法能将这个消息传出去,但又不会让鹤孤行认定自己是内奸。
思考了许久,他想到一句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完全可以当那个“无心”的说者,减轻鹤孤行一派对自己的恶感。毕竟说秃噜嘴这种事,挺正常的,所以他才想出假装丢了发簪,引别人开找东西的话头。
几个姑娘对临风公子本来就没什么防备心,一次不行就两次,他可不信她们全都没得到鹤孤行与奉聿四处寻找东西的消息。
其实在应诺的计划里还有一个环节,就是松烟向他询问这件事,而他要装作不知道,摆出一副保守秘密的架势。这样监视他的人一向鹤孤行回报,自个还能刷点好感,可惜,松烟压根没提。
解决了这件事,应诺心里轻松了不少,愉快地和姑娘们打了半天的麻将。
麻将可比看书有意思多了,他原来想玩到晚上,回去正好洗洗睡了,但中途程珊和邱如心被自家的丫鬟叫走,应诺索性也起身告辞。
出了西院,应诺想到自己来重霄城这么久,还没逛过,便在内城里溜达,打发时间。
陆薇有和他讲过,内城之中除一些敏感的地方,诸如城主的书房寝室,重霄城的账房仓库之类的不能去,其他倒是无所谓。
应诺走过拱门,拐进了一个陌生的院子。这里似乎是一个精致的园林,四处摆放着奇山怪石,就算入秋,仍有树木枝繁叶茂。绕过假山是一方池水,此处距离江面颇高,也不知是怎么将水引上来的,池中间有个罩着纱幔的凉亭。
应诺信步踏上回廊,往亭子走去。亭子里放着一张躺椅,椅子上铺着雪白的狐裘,扶手上搭着毯子,看上去就非常舒适。
“真会享受啊。”应诺坐到躺椅上,慢悠悠地摇晃着。可能是中午没有休息,不多会就觉得困意袭来,他将毯子往身上脸上一罩,遮住了秋风与阳光,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应诺是被人踢醒的,恍惚中似乎听到有人喊了句“奉聿”。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地看着眼前的人,嘟囔道:“鹤孤行?是吃完饭了吗?”
这个凉亭是奉聿偷闲的地方,若是别处找不到人,多半能在这里逮着他。
鹤孤行有一份资料找不知放哪里了,喊了半天没见到奉聿的影子,第一反应就是他跑凉亭躲懒了。所以看到躺椅上有人,鹤孤行下意识认为是奉聿,直接踹了一脚,却没想到毯子里的竟然是应诺。
因着某种复杂的心情,鹤孤行别说见临风公子,光是想到,都会觉得烦躁不已,如今猝不及防的碰面,让他尴尬之余,还有些无措。
应诺回过神,噌的一下从躺椅上跳了下来,心虚道:“城、城主。”
鹤孤行此刻心里简直是纠结万分。要是在没发生某件事之前吧,他肯定“嗯”一声,就算回应了。可一想起那天晚上床上惨烈的景象,他觉得就“嗯”一下……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可是转念一想,临风公子和张长老也有责任,他也是受害者,凭什么要关心对方伤口怎么样,又气得慌。
应诺半晌没听到回应,偷偷抬头看向鹤孤行。就见男人一脸严肃,目光狰狞地盯着他,心里顿时一突,以为这里是鹤孤行布置的,自己冒犯了城主大人。
他战战兢兢地将狐裘铺平,抖了抖手上的毯子,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那个城主,抱歉,睡……”
“睡什么!”鹤孤行突然拔高声音,打断了应诺的话。
对于那天晚上的事情,应诺满脑子都是怎么将消息不动声色的放出去。至于床上的,反倒没怎么往心里去,所以被鹤孤行的反应吓了一跳。
他一脸茫然,又有点委屈:“啊?不就是睡了你的躺椅嘛。”
凶什么凶。
鹤孤行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心中更是慌乱,却偏要装作不在意,面不改色道:“我是说,睡了你后,伤口可好了?”
“睡了我?什么时候?”应诺在松烟那边暗示是出于自保,可在鹤孤行这边他本来就没有欺骗的意思。
一来,就他现在的身份,以及他对鹤孤行的了解,两人若真有什么,鹤孤行绝对不是那种会被情爱冲昏脑子的人,反而会更加怀疑对方别有用心,而应诺希望被鹤孤行定位为值得信赖的同伴,自然是百害而无一利;二来,他不知道自己离开后,鹤孤行醒来到底是什么感想,万一他误以为和男人做很爽,继续找他侍寝怎么办?!
不信任归不信任,艹人归艹人,可并没有什么冲突。
鹤孤行以为他在装傻,忍不住嘲讽道:“就是你们在我房间香炉中下了催情散的那晚。”
应诺露出恍然地表情:“城主,你可能误会了,那天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鹤孤行闻言,半信半疑,也许他心里也期待着这样的结果:“没有,那床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城主,小人必须澄清一件事情,香炉里有催情散我真的不知情,”应诺赶紧甩帽子,“那天因为药的缘故,我们的确不太对劲,但是,城主你以顽强的意志,坚定的决心,克服了春药的诱惑,把我丢出去了,床上的血迹是我的手臂不小心被您发簪划破留下的。”
应诺说着撩起袖子,手臂上还有道淡淡的疤痕。
鹤孤行将信将疑,梦中的情景实在太真实了。
应诺见状,牙一咬,心一横,脱掉了上半身衣服,露出光洁白皙的皮肤:“城主你看,如果我们真那啥得激烈到都流血了,这才几天,总不至于一点欢爱的痕迹都没有吧?”
鹤孤行似乎接受了他的说法,但还是没有表态。
应诺急了,话没过脑子就出来了:“难道要我展示一下完好无损的菊花城主你才相信吗?!”
“…………”鹤孤行怒道,“不知廉耻!”
应诺:怎么办,他现在觉得这四个字好可爱。
第19章
有些人的性子,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两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
用鹤孤行后来的话说:皮痒,欠收拾。
鹤孤行为了移开视线,侧过了脑袋,夕阳的余晖中,一抹异样的色彩引起了应诺的注意。
他们城主大人的耳朵尖,似乎红了。
难道……哎哟,高冷的城主大人居然是个害羞的小处男!这个猜想顿时让应诺兴奋起来,性情中恶劣的因子蠢蠢欲动,连马车里被掐脖子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
他装作急切证明自己的样子,故意扯着衣服,猛得靠近鹤孤行,喊道:“城主,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看!你仔细看看!”
鹤孤行几乎是条件反射得往后退,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耳尖的红晕一点点往脖子蔓延。应诺见状,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得寸进尺地步步紧逼,硬是将鹤孤行抵到了凉亭的边缘。
“城主,我脱给你看啊~”应诺得意忘形的尾音都挑了起来。
鹤孤行立刻捕捉到了应诺语气中的嘚瑟,就仿佛曾经有无数次听到这种欠揍的腔调。他认为自己被耍了,并且确信这个判断,额头不由青筋一跳,握紧了拳头,准备收拾一下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还没等他动手,凉亭外突然闪进一个人影,迅速抓起应诺的腰带,干净利落的抬手就将人扔进了池子里。
全部动作不超过一口茶的时间。
鹤孤行松开拳头,整了整衣袖,淡定道:“北凉,几时到的?”
凉亭里的女子约摸二十出头,面容清冷,长发高高束在脑后,穿着和南玿同款的衣服,背上背着一把弯刀。
听到鹤孤行问话,北凉收回鄙视在水中挣扎的应诺的目光,单膝跪地,认真答道:“回禀城主,刚回来,路上遇到奉聿卫长,说看到城主往这边走了。”
奉聿?鹤孤行这才想起找资料的事,不过眼下得往后放放,他更关心武林大会那边的具体情况:“盟主那边……”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动静打断了。鹤孤行扭头看去,就见临风公子以一种非常不优雅的、被称作狗刨的姿势在迟水里扑腾着,已经快到凉亭下面了。
鹤孤行:“…………”
北凉:“…………”
如果可以选择,应诺也不想游回来,但是他离对岸实在太远了。本来天气转凉,身上的衣服厚实了许多,到水里简直跟铁一样沉,根本游不动。
而且他有一种感觉,自己要是敢光着上身爬上去,绝对会被那姑娘当场宰了。
说好妇女之友的人设呢!这姑娘看死敌似的目光,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吗?看来,他还得抽空去拜访一下陆薇姑娘。
应诺扒着凉亭底部的柱子,仰着头可怜巴巴看着两人,仿佛刚才在上面嘚瑟的人不是他。
鹤孤行淡然地收回了目光——期间应诺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哼——补充完刚才被打断的话:“情况如何?他有什么交代吗?”
“讨伐玉鼎宫的事情很顺利,百刃庄主提供了很多重要的情报,武林盟没什么伤亡,玉鼎宫主要人员几乎全军覆灭,只剩着小喽啰逃到了关外,但是,”北凉顿了顿道,“盟主让我捎句话给城主,说关于百刃山庄丢的东西,请城主多上心,尽快寻回。”
这话听起来像是让重霄城帮百刃山庄找东西,但鹤孤行心知肚明,顾渊指的是鹤鸿曦手里的千机令。
就算不小心走漏了风声也不会暴露真正的情况,当真是不错的话术。
“嗯。”鹤孤行颔首道,“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是——”北凉迟疑地看向应诺,主动询问道,“城主,这小子怎么处理?”
鹤孤行微微眯眼:“无妨,我自有定夺,你下去吧。”
北凉抿紧嘴唇,似是警告地瞪了应诺一眼,慢慢退出了凉亭。
鹤孤行走到应诺的上方,唇角挂着一抹冷笑,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呵。”
应诺背脊一凉,他觉得他还是努努力,游到对岸吧。反正北凉不在了,可以脱了衣服游。
应诺慢慢沉浸水里,只露出两只眼睛盯着鹤孤行,然后悄悄地、悄悄地握住腰带的系绳,一拉……
“你要是敢脱,以后就不要穿了。”鹤孤行冷冷道。
他怎么就忘了,鹤孤行这人小气又记仇。
应诺欲哭无泪地收回了手,默默转过身,满目忧伤地回望了一眼,倒腾着手脚,慢吞吞地往对岸游去。
鹤孤行盯着在水里笨拙移动的临风公子,猝不及防的在他身上看到了应诺的影子。
应诺小时候在山里长大,虽然经常下河玩耍,但并没有人教过他凫水,所以他的技巧全是模仿野狗,自己瞎扑腾出来的,样子实在不怎么好看。
当初还夸口说要教他,被他嫌弃了好久。
鹤孤行神情恍惚起来,被掩藏的情绪翻滚而出,刺得心隐隐作痛,待他回过神,水面上已经没有了临风公子的身影。
鹤孤行一惊,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水里:他的确有意教训临风公子,但没有要致他于死地。
他在池底找到了人,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鹤孤行单手托着应诺浮出水面,紧接着一个燕子抄水,用轻功飞到了地上。
怀里的人身上明显烫了许多。这一段时间应诺一直提心吊胆,吸入药物又失血,折腾的不行,在寒风冷水里一泡,终于爆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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