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孤行是个早慧的孩子,在鹤鸿曦强势又变态的教导下,小小年纪便懂得察言观色。
那时他虽感激对方的救命之恩,却绝对说不上喜欢应诺。毕竟他们之间,更像是高高在上的小少爷,看田里粗俗的庄稼汉一样。
但是鹤孤行很清楚,当时只能依靠应诺,否则他独自一个人很难生存下去。所以最开始很多事情,都是他刻意讨好应诺才去做的,未曾真的放在心上。
过家家也好,送这块玉佩也好。
那是他被救下不久,冯婆婆不知有意还是无心的提起,快到应诺的生辰了,说从来没人给他过过生辰,只有老婆子下碗长寿面送给他。
鹤孤行便趁着和应诺去镇上倒卖山货的时候,顺手从小摊上买了一块。那天南玿将玉佩交给他时,他甚至一时间都没想起来。
“一个破玩意,你当个宝贝似的珍视这么久,那为什么……为什么……”鹤孤行猛得将玉佩摔进箱子里,用力盖上盖子,迅速转身离开。
奉聿第二天送文件,还没走到鹤孤行跟前,就察觉到书房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在看见城主大人眼底的青黑时不由问道:“没睡好?是在烦之前提到的事情吗?”
鹤孤行周身的气压更低了,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道:“内城的图纸拿来了吗?”
奉聿将图纸在桌上铺开,忽觉下面似有异物膈着,顺手摸出来,发现是应诺留下的玉佩,也没多想,直接塞给了鹤孤行:“怎么乱放,要是丢了又到处找。”
“…………”鹤孤行黑着脸,将玉佩放进了怀里。
贞操危机柳暗花明,化险为夷,怂了半天的应诺爬下床赶紧吃了两口茶压压惊,目光却忍不住落在松烟丢过来的书上。
书的封面没有字,只有一副画工精美的春雨图,纸质手感很好,装订精致,看起来特别高端大气上档次。
然而并不能改变这是一本小黄图的事实。应诺猜到了它的内容,也因为猜到内容所以更加好奇。
男人和男人到底是怎么做的啊?他从来不是能抗拒诱惑的人,于是伸出了手,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线条流畅,用色大胆,气氛到位。应诺面红耳赤地合上书册在心里评价道,就是内容太刺激了点。
这时,门外传来脆生生的声音:“临风公子,你身体可好些了?”
应诺吓得手一抖,差点将书摔在地上。
门外又唤了一声:“临风公子?”
他慌慌张张将书塞进衣柜里,整了整衣服,一秒切换成文弱公子的模样,慢慢将门打开。就见门口站着四名各有千秋的貌美女子,跟在她们身后的丫鬟手里都拿着礼盒。
应诺心念急转,能在内城居住还有丫鬟随侍的,八成是西院住的那些姑娘。
“哎呀,临风哥你脸这么红,是风寒还没好吗?”站在最前面微胖的粉衣姑娘颇为熟稔地抬手摸了摸应诺的额头,“体温还是有些高呢。”
那是因为刚才看了点气血上涌的东西。
应诺应景地咳嗽了两声,用袖子遮挡住口鼻,瓮声瓮气道:“多谢姑娘关心。”
听了这话,粉衣姑娘嘟起嘴道:“临风哥真是的,就算没有血缘,我们也是兄妹,说了叫我莹莹就好,总是这么客套。”
兄妹?临风公子是张长老买下来送给鹤孤行的,那这个姑娘就是张长老的女儿了。
“莹莹。”应诺说着她的心意轻轻叫了一声。
张莹莹蓦地红了脸。
一旁的素衫女子温温柔柔地插话道:“临风公子,珺珂姑娘的事情我们也很难过,但是人死如灯灭,公子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这话一出,张莹莹绯红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在她另一侧的高个子姑娘冲着素衣女子翻了个白眼,而站在最后白纱覆面的少女则从开始就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眼神一直在院子里晃悠,压根没看应诺一眼。
应诺还在思考这个珺珂和自己是什么关系,应该如何回答才妥当,所以没有注意到几名女子之间的暗潮汹涌。
“我也知晓,只是……”应诺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又跟着咳了咳,希望她们能识趣点离开。
高个子的姑娘见状,赶紧道:“莹莹,临风公子身体不舒服,我们就不要打扰了。”
张莹莹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盯着应诺看了好半天,才让丫鬟将手里的礼盒放下,道:“临风哥,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身体好了,再来西院找我们玩啊,上次那个狐仙的故事你还没讲完呢。”
“好,一定。”应诺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将几位姑娘送到东院门口,再返回房间。
关上房门后,他拆开送来的礼盒,意外发现礼盒里都附着一张信纸,或多或少写了些关怀的话,最重要的是,末尾有落款。
除了张莹莹外,高个子的姑娘大概叫程珊,素衣女子是应该是邱如心,那蒙面的少女就是陆薇了。应诺根据信纸上的内容,结合方才的接触猜测着她们的身份。
但是,他们口中的珺珂又是谁?似乎和临风公子的关系非同一般?不过既然已经死了,管他什么关系,先难过一阵,然后假装看开就好了。
让应诺觉得最奇怪的是,听张莹莹的意思,鹤孤行并不在意姑娘和公子们往来,甚至连居住的院子都可以随意进出,他就不怕自个戴绿帽子吗?
比如,应诺再傻,也隐约能感觉到那个叫张莹莹的小姑娘,似乎对临风公子很有好感。他走到书架旁,很快找到了一本叫《狐仙报恩》的话本小说,翻了起来。
他有一种预感,这几个姑娘也许是他了解重霄城情况,最好的下手点。
狐仙报恩的故事挺俗套,大概就是有个书生从猎人手中救了一只小狐狸,几年后狐狸化成人形前来报恩,嫁给了书生,又助他考取功名,两人过上了好日子。
但狐仙虽然貌美,却一直不能生育,当了官的书生就想纳妾,传宗接代。狐仙虽然很难过,还是同意了。小妾很快给书生生了个大胖小子,于是母凭子贵,小妾趾高气扬地踩到了狐仙头顶,要不是狐仙贤良淑德,根本找不到休妻的借口,怕是连正妻的位置都抢了。
一朝书生在朝中站错了队,被革职流放。小妾见状立刻带着孩子跑了,只有狐仙陪着书生走完了流放的三千里,书生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懊悔。
再后来朝中势力更迭,书生官复原职,他发誓要好好对待发妻。回府的路上他们经过一片树林,狐仙说,书生就是在这里救的它,如今一饮一啄,他们之间缘分已尽,于是化作狐形消失在了树林中,徒留书生一人。
从此书生再也没有娶妻纳妾,至死都在等着狐仙回来。
应诺合上书,心中感慨万千,最后都化成一个疑惑:狐仙为什么不能生育?难道它是公的吗?
等等,他思考的方式是不是不太对?都是那本小黄书太洗脑了!
想到这里,应诺突然记起小黄书还在衣柜里,要是被人看到就不好了,他得找个地方藏起来比较妥当。
应诺立刻打开衣柜,翻了半天愣是没找到那么厚的一本书:卧槽,他的小黄书不见了?!
第10章
内城下方的私库与暗道鹤孤行已经调查过了,并没有什么发现,所以才让奉聿拿来图纸,看看房间之中是否存在夹层暗室。
鹤孤行正用步子丈量书房的长宽,一名身着黑衣的蒙面男子突然出现在门口,单膝跪地道:“城主。”
看到来人袖口的金色纹样,鹤孤行便知他是七杀手下的人,多半是他之前要来监视临风公子的。
“可是东院的那个人有什么动静?”
蒙面男子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呈了上去,道:“此物是松烟从张长老那里带到内城的,他暗中交给了临风公子,属下觉得可疑,便将它取来了。”
鹤孤行闻言,嘴角微微一勾,伸手拿过那本没有书名的书,似是漫不经心地打开,然后“啪”的一声用力合上了书册,面上像有愠恼之色。
蒙面男子被吓了一跳,心里不由暗自揣测书中究竟是什么的内容,竟让城主如此失态。
“下去吧,把人盯好了,若有异动,再来汇报。”
“那,这书是否需要属下放回原处?”蒙面男子问道。
鹤孤行脸色一黑:“不用。”
蒙面男子不敢多言,退出了房间。
暖红的夕阳透过窗纱,将男子俊美的容颜染上淡淡的红晕。鹤孤行盯着小黄书半晌,憋了一句:“不知廉耻!”
“城主~”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门外跳了进来,打断了鹤孤行的思绪。
少女模样颇为娇俏,可惜额头有块狰狞的伤疤,让姣好的容颜带上了几分阴影。跟在身后的是个与她相貌一样的姑娘,不过脸上没有疤痕,行为看起来也更为稳重。
鹤孤行迅速将书背在身后,镇定道:“阿金阿银,有事吗?”
“城主,明天就是中秋了,晚宴怎么安排?”阿银——也就是额上有疤的少女问道。
“照旧就好。”鹤孤行道,“阿金呢?”
阿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一眼阿银,少女吐了吐舌头:“好啦,我去忙明天的晚宴,你们慢慢聊。”
少女出去时顺手将门带上了。
“怎么了?”鹤孤行见阿金让阿银离开,便知定是生意上出了问题。
阿金凑近,低声道:“我发现东南线商船的账目有问题。”
鹤孤行皱了皱眉:“东南线?”
重霄城的水运线有三条,南北主线,东南和西南是支线,名义上是由城主管理,但实际上只有主线是由鹤孤行完全掌控的,其他两条支线还在长老手中。
“是您舅舅握着的那条线。”阿金道。
“数目大吗?”
“不是数目的问题,”阿金迟疑道,“我发现账目不对后就悄悄调查了一下,没入账的几条船是运送铁器的。”
应诺没找到书,琢磨了一下,估摸是鹤孤行手下的人拿走了。毕竟现在他还嫌疑在身,不找人监视才奇怪。
想到这里,应诺忍不住脑补鹤孤行翻来书时的模样,似模似样地学了句“不知廉耻”,自个乐出了声。
松烟虽然恼了,但到了晚膳的时间,他还是端着饭菜回到了房间,往桌上一搁,道:“多吃点,你太瘦了。”
突然被人这么关心,应诺有点不太习惯,他摸了摸软乎乎的肚子掩饰自己的别扭,小声反驳道:“还好吧。”
“抱起来手感不好。”
应诺:“…………”
我睡硬板床的时候没觉得膈着自个了,谢谢。
“对了,明天晚上有宴会,你记得好好打扮打扮,少不了要表演些节目助助兴。”松烟提醒道。
应诺嘴里一口粥差点喷了出来:“表演助兴?我以前演过什么?”
松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你来了几个月,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说起来,倒是你一鸣惊人的好机会,多花点心思准备,若是能讨城主欢心,说不定张长老一高兴,满足你一两个心愿。”
应诺好奇地问道:“什么心愿都能满足吗?”
“放你走就别想了。”松烟立刻道。
应诺心道:我也没想走。
他舀了舀碗里的粥,开玩笑道:“饭菜口味重点,餐餐有鱼有肉成不?多点油盐多点辣,胃口一开很容易胖起来的。”
“不行。”松烟居然非常认真地拒绝,劝道,“你最好把辣戒了,否则后面肯定要遭罪的。”
后面?时间的后面还是位置的后面?
应诺发现,自己的思考方向似乎已经开始不对了。
不过,话说回来,一鸣惊人他是没想过,毕竟琴棋书画他样样不通,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炼药。可总不好众人吃着饭,你往那架个炉子,说我给大家表演搓药丸吧。
然而想起那天井边碰到的趾高气扬的小厮,应诺有种预感,明个的宴会肯定会有幺蛾子,还是要预备些对策才是。
阿金离开时,正好与奉聿擦肩,两人相互微笑点点头,便错开身各忙各的。鹤孤行将图纸扣在桌上,抬手捏了捏鼻梁,脸上似有倦色。
奉聿担忧道:“城主,可是要到发作的时间了?”
鹤孤行摆摆手:“还有些时日。”
“看来是阿金那里又有问题了。”奉聿道。
“嗯,”鹤孤行也不回避,“我那个舅舅,到底是坐不住了。”
“可要紧紧网?”
“暂时不用,”鹤孤行道,“你那几间房如何?”
奉聿道:“余下的几间屋子我都看过了,与图纸上的尺寸并无区别。”
“看来是最麻烦的情况了,”鹤孤行叹了口气,“该如何让有东西的人自己跳出来?”
奉聿迟疑片刻,问道:“属下斗胆问一句,城主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鹤鸿曦保管的千机令,”鹤孤行道,“至于这令牌存的是什么,就不能说了。”
奉聿踱着步子打了个圈,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说说看。”
“那几个长老谁没一两个人盯着内城的动静,今日摸查房间的事他们定会得到消息,届时只要有人漏泄些似是而非的风声,手上有千机令的必然有所动作。”奉聿道。
“有人?什么人?”
奉聿笑了笑:“眼下不就有个现成的。”
鹤孤行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喏,不是有一个偷跑出城回来后屁事都没有的人吗?明天晚宴,依着往常的风气少不得要到城主你面前献个艺,你装作看中了他不就成了。”奉聿挤了挤眉眼。
鹤孤行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次日,应诺躺在床上午睡,正舒服着,被松烟一把拉了起来。
“怎么?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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